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既然潘掌柜开口,那我自当却之不恭。”林方大痛快答应,随之一掌将李豹推倒在地,周围的东湖帮弟子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好你个潘老大……”
“李二爷,误会了,这三位是我潘家的朋友。”不等李豹开口训斥,潘文却先一步凑到李豹身前,伸手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迅速塞进李豹手中,这些银票每一张都价值百两。
面对依旧愤愤不平的李豹,潘文又道:“这些钱李二爷拿去给兄弟们喝茶,今日之事权当是场误会,希望李二爷能念在潘家与李帮主多年的交情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原本不肯罢手的李豹,在听到潘文提起“帮主”二字后,脸色悄然一变。他恶狠狠地盯着林方大,但却心中犹豫,迟迟未再出言刁难。
“李二爷?卖我一个面子,如何?”潘文见状,再次赔笑道。
李豹瞪了一眼林方大,转而看了看满脸笑意的潘文,最后又将目光投在银票上,似是喃喃自语道:“潘老大,你和我大哥交情不错,所以你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只不过今天这小子当着这么多人,让我好生难堪。我颜面尽失,又该如何?你这几张银票……”
“明白!明白!”李豹话音未落,潘文已再度掏出一沓银票,塞入李豹之手,低声笑道,“加上刚才的几张,一共是一千两。李二爷你看此事不如就……”
“哼!”李豹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双手却迅速将银票清点一遍。确认无误后,他将银票塞入怀中,惺惺作态地冷喝道,“今天我给你潘老大面子,暂且放他们一马,让他们三个以后放聪明点。再有下次,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们!”
“那是!那是!”
“走!”李豹对连连赔笑的潘文毫不理睬,径自招呼一声,带人离开了潘家码头。
与此同时,聚拢在周围的数百东湖帮弟子,也陆陆续续地散去。
“妈的,挨了一拳就赚了一千两,天下竟还有这种便宜事?”看着渐行渐远的李豹,林方大仍感觉胸口憋着一口恶气,于是哼哼唧唧地骂个不停。
洛凝语笑道:“打得好,这一千两花的值!若能再来一次,我愿出一万两,让你打他个半死!”
“那倒不用,对付那种外强中干的货色,再让我打上两拳,保证他没命。”林方大接话道,言辞中尽显对李豹的不屑之意。
柳寻衣微微一笑,对潘文拱手道:“潘掌柜,这一千两银子,改日定当如数奉还。”
“不必不必!”潘文连连摆手道,“莫说是一千两,就算是一千万两,也远远抵不上家父与洛府主的情义!哈哈……”
“洛阳有事,因此我爹不能亲自前来。故而遣我们三人代他而来,向潘八爷祝寿!只不过……没想到我们竟会以这种方式与潘伯伯见面。”洛凝语表明来意,语气中略显几分愧疚。
“家父昨日已收到洛府主的书信,知道你们三位都是洛府主的亲信,更是贤王府的中流砥柱。你们不辞辛劳而来,鄙府蓬荜生辉!”潘文谦逊道,“请三位速速与我回府,家父早已等候不及,要亲自为你们接风洗尘。哈哈……”
洛凝语笑道:“潘伯伯不必多礼,我们是晚辈,理应去拜见潘八爷。”
几人相谈甚欢,潘文命人备好车驾,并亲自带他们前往潘府。
途中,林方大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再三追问有关东湖帮的事。
潘文搪塞不过,只能叹息道:“颍川一带,自古靠水吃水,故而滋生出不少水霸恶匪,他们以拦路抢劫为生。当年的恶霸拉帮结伙,各成一派。直到十多年前,颍川突然冒出一个强人,诨号‘李老虎’。此人手段过人,颇有头脑,短短数年便将颍川一带的各个帮派合而为一,并新立一派,正是今日的东湖帮。东湖帮虽蛮横,但却从不踏出颍川地界,因为李老虎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离开颍川,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什么浪也翻不起来。因此他们多年来始终据守颍川,虽不能成就大势,但日子过的倒也算逍遥。历经多年,东湖帮在此地早已是树大根深。上通官府,下至市井,财雄势大,盘根错节,就连我们这些商号也不得不巴结东湖帮,才能求得一隅安稳之地。”
“那刚刚那个李豹又是什么人?”
“他是李老虎的义弟。李豹原本不姓李,姓曹。听说他小时候曾跟李老虎一起厮混,多年来鞍前马后,忠心耿耿,颇受李老虎器重。后来李老虎发迹,认其为义弟,曹豹为了拉近自己与李老虎的关系,竟悖逆祖宗,私自改姓为“李”,之后便一直以李豹自居。如今的他,在东湖帮内地位仅次于李老虎,故而人称‘李二爷’。”
“竟有如此混人?”洛凝语诧异道,“既然东湖帮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你们何不联合起来,除之而后快?”
“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哪有精力与他们缠斗?”潘文苦笑道,“更何况,就算今日除掉一个东湖帮,明日又会冒出一个西湖帮、南湖帮……这类恶霸地痞,天下到处都有,又岂能斩草除根?与其如此,倒不如给他们点甜头好处,彼此相安无事,得过且过吧!”
“我们可以帮你。”林方大插话道,“只要府主下令,剿灭东湖帮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保准让他们灰飞烟灭。”
闻言,潘文不禁沉默片刻,忽然重重叹息一声,苦涩道:“杀鸡焉用牛刀?更何况,如今潘家所要面临的麻烦,远比一个小小的东湖帮强大的多,也可怕的多。东湖帮只不过是求财,但现在却有人想要我们潘家的命……唉!”
……
血蓑衣 第113章 危若朝露
正午,颍川城北。
潘府设宴,潘初八亲自款待柳寻衣三人。
潘淮船商,在颍川众商中首屈一指,潘家亦是此地的名门望族,坐拥金山银海,富甲一方,田连阡陌,家累千金。
来此之前,柳寻衣三人无不将潘家想象成金镳玉辔,长戟高门,门庭赫奕,家道从容。潘府之人无不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一副钟鼎之家的富贵景象。
可当他们真正踏入潘府后,却发现潘家处处节俭,丝毫不见奢靡之象。
除了五进的府邸宅院,略显几分气派之外,府内的布置摆设、应用之物、繁杂器具……竟皆如寻常人家一般,府中子弟虽身着绸缎绫罗,但却不见披金戴银,环佩玎珰的招摇打扮。
潘初八虽年事已高,但仍精神翟硕。一双炯炯虎目分外有神,尨眉皓发,鼻直口阔,心明眼亮,体态犹健,身材稍显佝偻,却不失浩然正气。
本该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的潘初八,竟是一身芒屩布衣,朴实无华。出出入入也不见半个奴仆伺候,他哪里像个员外老爷?简直比寻常老叟,还略显几分寒酸。
柳寻衣和林方大第一次见到潘初八时,甚至误将其当做潘府下人。直到潘文引荐,二人方才恍然醒悟,暗暗庆幸自己刚刚只是心里想,并未嘴上说,避免当众出丑。
相互见礼,洛凝语亲自将白玉观音奉上,双方又是一阵寒暄。潘初八亲自将柳寻衣三人请入正堂,此时堂中已备好一桌丰盛酒席。
“老夫生有两子一女。”潘初八一边请柳寻衣三人入座,一边点指着堂中的男男女女,淡笑道,“长子潘文,次子潘武。还有一个小女儿潘凤,早年远嫁嘉州,三五载都不曾相见一面。唉!”
与文质彬彬的潘文不同,潘武是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四旬上下的年纪,方面大耳,虎背熊腰。他外表如此粗犷,但性情却十分内敛,甚至有些孤僻。即便是潘初八引荐,他也只是朝柳寻衣三人微微点头示意,并未多说半句。
在潘文、潘武身旁分别站着一位妇人,她们是大夫人和二夫人。
待众人分宾主落座,潘初八又指了指一位年约十八九岁的俊生,笑道:“他是老夫的小孙儿,潘文之子,名叫潘云。潘武也有一个儿子,年龄比潘云大四岁,名叫潘春。潘云自幼体弱多病,因此在家中跟他爹学做生意。至于潘春,则在三年前被我送到淮南新军府磨练,日后战端一起,即可执剑从戎,报效国家。哈哈……今日的颍川虽已被蒙人控制,但我潘家祖祖辈辈都是汉人,自当为守护汉人江山而尽绵薄之力。”
闻听此言,柳寻衣拱手称赞道:“前辈心系家国天下,晚生佩服!”
潘初八哈哈一笑,转而指向坐在潘云身旁,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眼中顿现一抹慈爱之色,笑道:“她是潘文之女,老夫唯一的孙女,潘雨音。”
正是豆蔻梢头,风信年华。生的柳眉星眼,杏脸桃腮,贝齿红唇,雪肤花貌,丰肌弱骨,楚腰卫鬓,这位潘玉音倒也不失为一个玲珑标致的小美人。
当潘初八介绍她的时候,潘玉音还不忘起身向柳寻衣三人依次施礼,颇有教养。
潘文的一双子女,好似一对儿金童玉女,男子生的俊美飘逸,女子温婉绰约,果真羡煞旁人。
“府中其他人都是些旁亲外戚,潘家自己人,便只有这些。”潘初八言语中略显几分悲凉,苦笑道,“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算不错。可就眼下的潘家而言,未免有些人丁单薄。老夫何尝不想多子多孙,只可惜……唉!大抵这也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
柳寻衣三人已从洛天瑾口中得知潘初八的陈年往事,因此对他所说的“惩罚”,也自然心领神会。
潘文见潘初八旧事重提,怕他再生悲伤,于是急忙举杯转题,在座之人彼此心照不宣,故而谁也没有多言,皆佯装出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皆有几分醉意。
潘初八的眼睛在洛凝语、柳寻衣和林方大之间来回打量,最终将目光落在柳寻衣身上,笑道:“年纪轻轻便已成高手,了不起!”
被潘初八一语道破,柳寻衣不禁一愣,谦逊道:“前辈过誉,不过是瞎练几年花拳绣腿罢了。”
“我潘家子孙中,若有人能有你这般花拳绣腿,老夫又何至于如此苦闷?”潘初八叹息道,“相信在来之前,洛府主已将我的事告诉你们了吧?”
柳寻衣先与林方大对视一眼,继而缓缓点头道:“潘家与秦家的十年之约将近,事关‘玄水下卷’的归属,关乎潘家一脉的生死,甚至还关乎归海刀宗的荣辱。”
闻言,潘初八神色一禀,重重地点了点头,正色道:“我虽年事已高,但却并不糊涂。但只要有我在一天,那秦家就休想将‘玄水下卷’据为己有。我隐退江湖数十载,无非是想避开昔日的恩恩怨怨,时至今日,天下人只知道颍川潘家是做生意的,又有几人还记得老夫曾出身于江湖?只可惜,天命知所归,又岂是我说逃就能逃的?一朝入江湖,一生一世便是江湖中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柳寻衣若有所思地感慨道,“数月前,莫岑前辈也想金盆洗手,从此与妻儿安稳度日,可结果……却令他一家因此而命丧九泉。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不是想了结就能了结。你或许不想招惹别人,但别人却总想来招惹你,逼得你要么杀出一条血路来步履维艰,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林方大附和道:“这就叫两头都想得到,结果弄的自己两头不靠岸,活该!依我之见,既然身在江湖,那就应该笑看生死。天下就是这样,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谁也不必装圣贤……”
“咳咳!”林方大话音未落,洛凝语却急忙轻咳几声,打断他后面的话。林方大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向潘初八赔罪道:“潘八爷别误会,我说‘两头不靠岸’不是指你,是说别人……”
林方大越描越黑,以至于语无伦次,只能一脸尴尬地赔笑。再看潘家众人,无不面露难堪之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对此,潘初八却不以为意,自嘲道:“老夫早已是有心无力,否则也绝不敢麻烦洛府主。”
柳寻衣道:“来此之前,府主曾特意交代我们,向前辈转达一句话:‘情如山重,义似海深。兄若有难,无论何时,洛某皆愿与潘兄吴越同舟,永不背弃。’”
闻言,潘初八的老眼中不禁泛起一抹感动的泪光,感慨道:“洛府主不愧是北贤王,愿在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果真是情深义重,老夫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爹,你何不将‘玄水下卷’直接交给秦家,换我潘家上上下下太平无事。”二夫人突然插话,言辞中颇有抱怨之意,“如今我们家大业大,衣食无忧,积攒的家业几辈子也吃喝不尽。爹又何苦非要与那河西秦氏为敌?殊不知秦家之人都是些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我们是正经人家,哪儿能惹的起他们?”
“弟妹此言差矣,玄水下卷对爹而言,价值重于性命。又岂能轻易拱手送人?”潘文赶忙解释道。说罢,他还一个劲地朝二夫人挤眉弄眼,提醒她不要多言,以免激怒潘初八。
“我只是奇怪,究竟是玄水下卷对爹重要,还是咱们这一大家子对爹重要?”二夫人对潘文的“提醒”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辩解道,“我无意与爹争执,只是不想因为一件死物,而白白断送咱们潘家的大好前程。爹,您老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您的儿孙们想想不是?”
说罢,二夫人又将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潘武,忽然哽咽抽泣起来,低声道,“只可怜我这夫君,这些年来一事无成,终日只能关在后院,苦练什么玄水刀法,到头来把自己练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辛辛苦苦不说,反而潘家的偌大家业,却也半点没捞到。”
“混账!”潘初八忍无可忍,勃然大怒,吹须瞪眼地点指着二夫人,怒斥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潘家就只有一个家主,那就是我,潘初八!什么叫潘家的家业半点没捞到?潘家的家业再大,也皆由老夫一人做主。无论是潘文还是潘武,在老夫没有咽气之前,都只是替这个家守业而已。咳咳……”
众人见潘初八动怒,纷纷凑上前去,好言劝慰。唯有潘武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二夫人则是连连抹泪,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敢怒而不敢言。
“弟妹,还不快来向爹磕头认错?”大夫人催促道。
二夫人将眼泪一抹,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她虽不敢顶撞潘初八,但却敢驳斥大夫人。
二夫人面带不屑地嘲讽道:“你们一家尝尽甜头,捞尽好处,当然会哄爹开心!只恨我的春儿,三年没有回来,如若让他知道自己的爹娘在家受这等冤枉气,非要你们好看不可……”
“啪!”
还不等二夫人把话说完,沉默不语的潘武竟突然扬起手臂,狠狠一巴掌重重打在二夫人脸上。直将二夫人从椅子上打飞而出,在半空连翻几圈,狼狈地摔落在地。一开始还有几声呜咽,可随之又消失不见,俨然是昏死过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原本一团和气的酒席顿时变的尴尬起来。柳寻衣三人坐在一旁,呆若木鸡。此刻他们帮潘八爷不是,帮二夫人更不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自然不好插嘴。
打翻二夫人后,潘武淡淡地留下一句:“爹,我回去练功了。”转而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堂,弃一团乱局于不顾。
此刻,潘初八气的浑身颤抖,潘云和潘雨音只能唯唯诺诺地安慰爷爷。潘文夫妇则是满眼复杂,似乎心中颇多感慨。
至于二夫人,则始终趴在地上纹丝不动,不知伤势如何。潘家的一众外戚,更是全然没了主意,一个个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进退。
面对这番景象,柳寻衣、洛凝语和林方大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暗道:“潘家的处境比想象中还要麻烦,非但外患岌岌可危,而且内忧……更是迫在眉睫!”
……
血蓑衣 第114章 家贼难防
黄昏将至,颍川东郊,一处幽深僻静的院落前,一名浓眉大目,虎背熊腰的汉子正小心守候着。
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寒风呼啸肆虐,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又疼又冷。守门的汉子冻的浑身僵直,顶着冷冽寒风,不断搓动着双手,以求祛除几分寒意。
“哒哒哒……”
街道尽头,突然响起马车晃动的声响,由远及近,姗姗而来。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已停在院门前。
守门的汉子见状,顿时精神一震,快步迎上前去,朝马车内的人拱手笑道:“夫人,帮主已恭候多时。”
“嗯!”伴随着一道若有似无的应答,车帘缓缓掀开,但见一位黑纱遮面,身披墨色斗篷的小巧妇人,颇为谨慎地探出身来,左右观瞧一番。在守门汉子的小心搀扶下,慢慢下车,快步入院。
妇人进院后,守门大汉又重新将院门关死,并将马车牵至后巷,隐藏起来。
妇人似是轻车熟路,穿院而过,直奔北屋。她快速推门而入,又急忙转身将房门关上,举手投足无不谨小慎微,似乎生怕自己被外人看到。
直到她将门闩死死插上,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翠儿,你让我等的好苦!”
不等妇人回身,一道人影突然从房中闪出,一下从身后揽住妇人娇躯,直吓的她险些叫出声来。
“你想吓死我不成?”妇人奋力挣脱,转身怒瞪着身后的男人,眼中却又暗藏几分娇媚之意。这种眼神虽不比妙龄少女那般清澈,但却别有成熟妩媚之韵,反而更加诱人。
房间内的男人五十岁上下,豹头环眼,燕颔虬须,配之黝黑发亮的肤色,长相宛若凶神一般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只不过他那肥胖的身躯,较之凶恶样貌却略显可笑。身宽体胖,分外臃肿,此人一身绫罗绸缎,玉扳指、金手串璀璨生辉,全身上下,处处彰显着一股庸俗铜臭之气。
休看此人大腹便便,好似酒肉之徒。他正是威震颍川的东湖帮帮主,诨号“李老虎”。
当年的李老虎也是一条威武壮硕的好汉,身如铁塔,臂似精钢,铜皮铁骨,坚如磐石。
只不过近些年,东湖帮日渐昌盛,李老虎早已不再冲锋陷阵,打打杀杀。如今他坐享其成,锦衣玉食,酒池肉林,纸醉金迷。久而久之,变成这副肥腻油滑的德行。
论武功,他早已不再是当年的“猛虎”。但论心肠之歹毒,性情之贪婪,今日的李老虎比之当年,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翠儿,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又何必遮遮掩掩?”李老虎对妇人的抱怨毫不在意,脸上露出一抹坏笑。说罢,他还欲要出手揭下妇人面前的黑纱。妇人却眼神一变,急忙转过头去,分明有意闪躲。
“翠儿,你这是……”
“虎哥,这黑纱还是让我继续戴着吧!”妇人的声音中略带一丝哭腔,与此同时,她还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李老虎脸色一变,笑容缓缓收敛。趁其不备,他突然探出左手,攥住妇人的手腕,接着右手两指一夹,将黑纱撕扯下来。霎时间,一张伤痕累累的俊俏脸蛋浮现而出。
但最令人诧异的,并非妇人脸上触目惊心的红肿淤青,而是她的身份,竟是潘家二爷的内子,潘武之妻,丁翠。
潘家二夫人竟与东湖帮帮主私通,此事若宣扬出去,势必会在颍川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其实,丁翠与李老虎并非半路苟合,恰恰相反,早在丁翠嫁入潘家前,二人就已经相识。更甚至,在丁翠成为潘武的女人前,她其实就已经是李老虎的女人了。
实则,当年丁翠嫁入潘家,李老虎“功不可没”。
二十多年前,李老虎还是个无名小卒时,潘家就已在颍川名利双收,富甲一方。他垂涎于潘家的雄厚家财,因此施展诡计,故意将自己的情妇嫁入潘府。
后来李老虎和东湖帮异军突起,其实是潘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予其财力上的支持。
只不过其中的晦涩之处,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潘老二又打你了?”李老虎神情冷厉地问道。
丁翠强颜欢笑,有气无力地叹道:“不知为何,这几年潘武性情大变,对我也远不比昔日那般体贴温柔。自从他开始练玄水刀法,整个人就变的越来越不正常,沉默寡言不说,脾气还十分暴躁,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加。今日亦是如此,我不过说几句公道话,潘武这个窝囊废,非但不帮我,反而还动手打我。我看天底下最蠢的人非他莫属,他大哥都要把家产全部霸占了,他竟视而不见?还一心一意地练什么破刀法!再这样下去,只等他爹一死,我们马上就会被潘文扫地出门。哼!”
李老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那他的刀法练的如何?”
“还能如何?”丁翠满眼不屑地嗤笑道,“依我看,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和你比都相差甚远,更别说河西秦氏了……”言至于此,丁翠忽然意识到自己有所失言,赶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潘武那个废物,再怎么练也是一身蛮力,绝不能与虎哥你相提并论……”
李老虎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若有所思地说道:“潘初八为人固执,他让潘武苦练玄水刀法,定是想和秦氏拼个你死我活。不过听你的意思,潘武似乎远不是秦氏对手,十年之期在即,看来潘家是躲不过这场浩劫了。”
李老虎与丁翠私通多年,因此对潘家之事,他知晓的甚是详尽。
“虎哥,我不想陪潘家一起死。”丁翠直言道,“若非舍不得万贯家财,我早就离开那个鬼地方了,省的整日受他们的冤枉气!”
李老虎轻抚着丁翠的秀发,安慰道:“明年一战,潘家若败,依潘初八的性子,定会宁死不屈,闹个鸡飞蛋打。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到那时,潘家的万贯家财将会在河西秦氏的清剿下,碎如齑粉,荡然无存。”
“这正是我担心的。”丁翠连连点头道,“虽然这些年我一直在偷偷积攒钱财,但无奈潘淮船商的大权在潘文夫妇手中,我拿到的不过是些蝇头小利。现在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实在心有不甘。”说罢,丁翠眼神一变,阴狠地说道,“虎哥,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趁秦氏发难前,我们先将潘家的家产据为己有,如何?”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