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皇帝那些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小竹窗
说话间,我的黑棋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这盘棋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太子的棋艺实在令在下大失所望。也许太子本就志不在此啊。太子可莫要忘了,当初太子也曾坠马,也是在围场之中,难道太子不奇怪为何事情会有如此巧合?”
在我恢复前世记忆后,也曾思索过为何十一岁会堕马,那时皇后仍旧在世为我遮风挡雨,李贵妃还未露出利爪,就连李沅隆也只是刚发迹在朝中为芝麻绿豆官,他们兄妹还不敢对时为太子的我下手。我把当日的坠马当作是巧合,可今天又一次巧合的事发生,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有人想谋害皇储?”我近乎是脱口道。
“太子果然心思敏锐。”白世宁放下棋子,叹道,“当初太子坠马,陛下曾派人追查,结果在马鞍之下找到几枚铆钉,太子登马铆钉扎入马背,才令马匹脱控。继续追查之下,却都不知这铆钉从何而来,几个马夫受了重刑到死乱咬,也没将事主给揪出来。原以为事情作罢,却未料今日又起,太子以为陛下会善罢甘休?”
我无言以对。没想到两次坠马的事件背后还藏着大秘密,若非白世宁今日将事情相告,我恐怕一生将对此毫无所知。
“太子有闲暇多练练棋艺,希望下次再来,别让在下再赢的如此轻松了。”白世宁起身告辞。
我亲自送白世宁出了东宫。回来还未等坐稳,便有礼部的人前来通告,说是婚期提前一日定在了明日八月十七。本来太子大婚举国大事,仓促而定已是草率,如今婚期又提前,有为赵邵宁冲喜之意。但白世宁也说赵邵宁伤势并无大碍,那还有一个解释,就是涪陵王与汉王的谋反已迫在眉睫,到了一天都不能拖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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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皇帝那些年 第12章 情归何处
婚事如期而至,八月十七很早便换好厚重的婚服往皇宫正门前等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到中午,礼部的人才奉了赵康玥的圣旨出来迎接。领了上谕,我上马在一行陪同仪仗的护送下前往苏府迎亲。
太子迎亲的队伍声势浩荡,路并未封,一路都有官兵护送。也许是赵康玥有意让我抛头露面来挽回他声望上的损失,百姓冷眼旁观的多,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昏庸无能的太子,将来也无法带给他们安定富足的生活。
到苏府,苏氏小女跟我一样早就在十六抬的轿子里等候,苏府的人倒是一脸喜庆,他们能与天子结亲是莫大荣幸。不需我上前打招呼,也不需我见什么人,仪仗只是在苏府所在的街道掉个头,我便如同戏子重新踏上回皇宫被百姓簇拥的路。
到皇宫外,我下马回头看着花轿,一身大红金黄凤冠霞帔蒙着盖头的苏氏小女在几名宫女的相扶下走出轿子,我走过去与她同牵象征百年好合的红花球,在小太监以及礼部同华寺官员的陪同下到皇宫文成殿谢恩。
文成殿外一片肃穆,宫廷侍卫高高立在台阶之上目不斜视,等了有半个多时辰都不见帝王踪影。最后是宫里面的小太监出来传话,说是陛下躬安让我和新太子妃可回东宫。这一刻,我能感觉到自己被戏弄。太子成婚,做皇帝的赵康玥甚至不愿出来见上一面,却在朝夕伴着他受伤的另一个孩儿。
厚此薄彼我也习以为常,我并未有怨言,苏氏小女更不敢有。我与她相携出了皇宫,她步履很细缓,我随她的步伐放速慢行从正门进到东宫,此时东宫过来不少侍奉的宫女和太监,苏氏小女的“嫁妆”也被人抬来,只是口半大的箱子。宫女出来扶苏氏小女进我的卧房,也是我与她洞房花烛的新房。如若无声的哑剧,无人会去破坏沉寂凝滞的氛围。
累了一天,还没等我坐下来歇歇脚,户部的人不约而至,他们是来传赵康玥命我纳粮的御旨。
御旨宣读完,我对前来传旨的户部左侍郎冯龄道:“冯侍郎走好,恕不远送。”
冯龄是个四十多岁看似很稳重的中年人,不拉帮结派也没听说过他有贪污私腐的恶名。他在我私下编写的百官录中属庸碌无为之人。
冯龄道:“明日巳时下官再来陪太子共往苏府,届时会召集城中富贾同时前往,殿下切勿误了时辰。”
今日成婚翌日便要去苏府催要钱粮,政治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既要作为交易的筹码,还要负责讨债、数钱,无异于牵线傀儡。
派发了赏钱,小太监和宫女都要打道回府,我跟云月交待一番便进到婚房之内,此时尚未日落黄昏,看着熟悉的卧房以及在床沿上并足而坐手指拨弄衣角的苏氏小女,心有感慨。拿起桌上的秤杆将她的盖头挑落,她很端庄秀美,有大家闺秀的气质,那一刻她目光楚楚螓首微颔,甚至无心去瞧即将与她举案齐眉相公的容貌。
我自惭笑了笑,缓步走到门口,临出门前回头一望:“今夜你在这里休息,回头让人送来吃食。”
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也许永远不用问。过不了几日,我便会踏上往湘蜀平叛的路,能否回来都是未知之数。我不想负她就好像我不想娶她的心境相若,既然不能令她幸福又何必强人所难?
夜风有些大,对我对云月来说无差,云月依旧旁若无人坐在檐台上打坐运功,我则在书房里挑灯夜读。很早我让小太监给苏氏小女送去饭食,再过去打搅。等到夜深,我心有挂牵如何都睡不着。新婚之夜却是如此凄凉,我缓步出门到婚房外,屋里烛影煌煌,我微微推开门,苏氏小女正捧着当日我题写了诗词的小扇,手指轻抚上面题写的蝇头小楷,独自静默发呆。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殿下……”当她见到我举止仓皇,匆忙将小扇藏到身后。桌上的饭菜没有动过,甚至连绣鞋也没离开她的双足。
我走上前,随口一问:“在看什么?”
苏氏小女低下头,大约是知道藏也藏不住,正要将扇子拿出来,我却看着她道:“明日陪你回门,早些安歇。”我将蜡烛吹灭,转身离开卧房。
一夜未眠。
我能感觉到她对扇子里为她题写“一片春心付海棠”的人有股眷恋,也许在她心目中,那应是一位善解人意蹁跹无拘束的公子,能信手题词指点江山,还能带给她想要的自由生活,但现实那仅仅是身在牢笼中之人为她题下同病相怜的诗句。
早晨她很早从卧房里出来,已将凤冠霞帔换下。昨日内库让宫女送来不少太子妃的服饰,不过她穿了一件自己带过来的衣衫,朴实而平素。云月从屋檐上下来,很不通人情世故的她毫不避讳坐下来,准备与眼前新婚夫妇对桌而食。
苏氏小女好奇打量云月一眼,似乎奇怪眼前这个男子从何而来。
我为她引介:“云姑娘,东宫侍卫。”
二女对视一眼。云月这才意识到她与太子妃这么坐下来共食是不恰当的,站起身行礼道:“太子妃安。”
苏氏小女不习惯被人以太子妃相称,微微颔首当作打过招呼。
我对云月点头,云月又坐回到座位上。
上午冯龄和几名户部的官员到东宫来,陪我和苏氏小女一起到苏府去商谈捐粮之事。苏氏小女和礼部的官员都是乘轿,云月则与我骑马同行,还没到苏府的门口,却被人拦下来。一名身着紧身衣英姿飒飒的束发女骑手挥舞着马鞭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几名护送的官兵严阵以待兵刃相向。
“太子好生健忘,不认得故人了?”骑在马上的赫然便是那胆大妄为的胡青儿,她勒转马头,带着质问的口吻向我说道。
我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碰上她,看她的模样,心中满是不服气。
我道:“胡小姐为何要拦住我等去路?”
胡青儿如同深闺怨妇,望着我的目光如同望着负心人,连声音也是带着满满的醋意:“太子娶得如意美眷,小女子今日来是为恭贺,还为送太子一份薄礼。”
说话间,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向送掷来。我心下一骇,莫非又是她拿来惊恐牲畜的爆竹?看那物事也不小,若真是爆竹被这么砸中爆炸,我受伤难免。
“保护太子!”护送的官兵口中喊着,却对掷向我的东西无能为力。好在有云月相随,她身轻如燕飞窜而出,只是以长剑一挑,那件物事已经飞出在地。
等我定睛看清楚才知道并非是爆竹,而是一卷书轴。书轴被剑刺破,部分摊开,上面清楚开篇“问君无情或有情,锦云帕,付春归……”应该是一首词。旁边一些凑热闹的人瞧了,发出一阵哄笑,就好像姑娘家的情书被人看到。而这个姑娘,还是曾经喜欢给人找麻烦的胡家小姐。
“你!”胡青儿死瞪着我,我相信此时她连杀我的心都有了。只见她秀眉轻颦贝齿轻咬下唇,脸色早就是青红一片,等她侧过身时,我能见到她眼角划出的泪。
“驾!”胡青儿策马而行,她心乱如麻,只想逃离眼前令她受屈之处,早已顾不上是否闹市之中。
等她身影远去,才有人将书卷捡起来递给我,等我打开,在其中最深处,是一条云锦的手帕,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很拙劣但依稀可见女儿家的情义。
我做皇帝那些年 第13章 回门纳粮
胡青儿与我相识日短,不会有感情基础,她好胜心强忍不得失败,这应是她今日前来拦驾原因。
小小插曲之后,一行继续往苏府前行。刚到苏府所在的街道,便见许多人远远正在迎候,我下马来走上前,我的岳父也是苏府如今的掌舵人苏亭侯亲自迎上来。苏亭侯看上去四十多岁,有些发福,满面笑意好像笑面佛,立在他身后的是他的二弟掌管苏家店铺生意的苏亭洛,以及苏家一些子侄,除此还有京城诸多商贾之家的当家和掌柜。
苏亭侯一一为我引介,这些商贾之家,主要经营衣食、柴米油盐,多是富甲一方后再迁居到雍城。天子脚下好乘凉,现如今天子对商贾礼重,使得更多的商贾把生意做到了京城。前排的大商贾各自见过,而后排的一些小商贾苏亭侯则没有引介。
“太子,诸位上官,里面请。”苏亭侯在引介之后恭敬请我和几名户部官员入内。苏氏小女的轿子则抬到侧门进府,就算她现在贵为太子妃,仍旧是女流之辈。
苏府很气派,院落是江南园林的布局,假山亭台小桥池水荷花。到正厅,苏亭侯笑盈盈抬头看着挂在正堂上由天子御赐“积善之家”的匾额,脸色多有得意。
“太子请上座。”
我在主座落座,苏亭侯摆手示意,前来苏家的一众当家的才落座,一些苏家子侄除了苏亭洛之外其余都没有进到厅堂中来。
我开门见山道:“今日前来府上,是为商谈纳军粮之事。”
苏亭侯笑着点头道:“太子不妨到偏厅一叙,在偏厅为诸位上官设下酒席。至于军粮纳收之事,苏家之人自会从旁打点,太子和诸位上官毋须劳心。”
听苏亭侯的意思,今天我和户部的几位官员到苏府来只管喝酒饮宴,至于纳粮苏家会一力承担。眼前这些商贾见到我本来都很拘谨,我留下多半对纳粮也帮不上什么,便点头,起身随苏亭侯离开正厅,户部的官员也都跟着出来。苏家在今日招待太子和诸多来客上也有分工,苏亭侯作为我老丈人,主要是招待我和户部的官员,而苏亭洛则是与诸多当家的商谈纳粮的细节。
到偏厅,果然已经备好了酒席,桌上菜肴琳琅满目,可我却没有胃口。我刚坐下,苏亭侯对一边的侍女招招手道:“来人,去通传,为太子弹曲助酒兴!”
侍女匆忙去了,不多时从内堂走出一名抱着琵琶的女子,隔着屏风为我们弹奏琵琶曲。苏亭侯为我和户部官员各自斟酒,最后自斟一杯起身笑道:“今日太子娶得小女为妃,实乃苏家之幸,敬太子一杯。”
他毕竟是我老丈人,礼节上不能怠慢。酒过三巡,户部的官员显得都很自然,在他们看来有苏家人打点纳粮最好不过,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不过我心中却有担忧,刚才见苏亭洛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对我显得很疏远,分明是对苏家与天子接亲有成见。他又如何会竭力帮忙纳粮?
“苏老爷,不知茅房在何处?”我借故问道。
苏亭侯没想到我坐下来才喝了几杯水酒便要如厕,不过他很大度对婢女吩咐两句,让婢女引路,他则继续留下来招待户部官员。
我走出偏厅,却是直接往前院正厅的方向走,婢女想要说什么,我摆摆手让她先退下。
到了正厅外,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一名商贾大声喝斥道:“……你们苏家出了个太子妃,为朝廷纳粮是理所应当,我们今日来不过为做陪客。苏家家大业大,有你们苏家一人承担便可。”
苏亭洛道:“话不是这么说。今日之前各商会早有议定,各家前来面见太子的,至少纳粟米一百石,商会诸位当家的各纳粮一千石,诸位可是要言而无信?”
之前为我引介过,一名姓孙的茶商商会当家起身甩袖道:“我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况且又非做的米粮生意,一千石粮食怕还要被你们苏家剥一层皮,这粮食我们不纳。”
随着姓孙的表态,茶商商会的人诸多跟着附和,看来他们在来之前曾有过共同进退的共识。除了姓孙的起来表态,其他商会的人,诸如布行和酒行的人也都起来表态,虽然不像茶商那样绝对一点不纳,但都表示要少纳。最好是能将原本纳粮的数额减少七成。
苏亭洛最后态度坚决道:“诸位以为我苏家就想做了亏本买卖,白白送粮食给朝廷?可六年一更的商税,到年底便要重新拟定,若诸位今日态度强横令太子和户部难做,朝廷加收商税,诸位可是要因小失大。”
苏亭洛的话立时引起里面之人小声议论,朝廷毕竟掌握着税收,当朝鼓励经商,商税本就收的很低,这也是这些商人可以做大做强的缘由。一旦朝廷加收商税,他们要么不再做生意,要么就要做偷税漏税的违法勾当,一千石和一百石粟米看起来不少,但对于他们来说并非不可接受。
便在里面的议论没有什么结果的时候,苏亭侯匆忙过来,笑盈盈对我道:“太子原来在此,在下寻太子多时。”
我看着苏亭侯脸上的笑容,便知道他是知道我屏退婢女不放心才出来找我。
我对他一笑,与他再回到偏厅的酒宴上。到此时,我已经感觉今天的纳粮不会太顺利,就算最后能纳上粮食来,这些商贾也会于心不服,而且会以次充好。原本户部此次纳粮的预期是五万石粮食,也就差不多是一百多万斤粮食,实际能收上来两三万石粮食已经很是不易。再被一些商会的人拒缴或者少缴,最后实数能否到一万石都成问题。
“太子可是对酒宴不甚满意?”差不多都酒足饭饱,可我却近乎没怎么动筷子。苏亭侯似乎也察觉到我刚才应该是听到什么,但他仍旧保持着一贯的笑容。
我对他作出借一步说话的手势,他才与我一同走出偏厅,如此也能单独交谈。
我道:“苏老爷,敢问一句,苏家近年来的米粮生意,做的可好?”
苏亭侯神色突然一怔,在我面前堆笑了半天,也是他第一次将脸上的笑容隐去,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笑道:“太子为何有此问?”
我道:“近年来朝廷厘定的商税,一直是十税课一,有二十几年未曾变更。不过这两年北方边患不断,朝廷加大用兵,地方上商税早就加收一成,我听说到年底朝廷也准备在雍城加收两成的商税。”
苏亭侯惊讶道:“太子所言属实?”
苏亭侯之所以有如此的惊讶,是因他与户部的人早有沟通,户部那边给出的意见是朝廷并无在商税上加收的意向。按照当朝的税收制度,田税是三十税一,普通粮食等生意是十税一,而部分由朝廷掌控的行业,则是二十税三。按照道理来说,这已经是很公道的税赋,若再加收的话,无论是商会还是下面的游商都会有怨言。
我叹口气道:“眼下涪陵王与汉王勾结谋反,已进兵湘楚,地方无力抵御上书朝廷,朝廷发兵在即。若年底之前朝廷无法平患,加之北方用兵,朝廷趁六年一度厘定商税,加收商税在所难免。若此患可早平,朝廷或可重新拟定,维持现如今十税课一。”
苏亭侯略微沉思,最后苦笑道:“太子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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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皇帝那些年 第14章 失之东隅
我对苏亭侯所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赵康玥在年中数次召集两丞府和尚书台的大臣商讨税赋之事,这在朝廷权力高层中并非秘密。赵康玥想加收赋税,原因有多方面。次要原因是近年武靖朝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当年休养生息所定方略可适时修改,但在增赋上不会直接加收令百姓怨声载道,而会施行税改巧立名目。
更重要的原因,赵康玥想增加国库收入,为他的继承者创造相对宽裕的继位条件。赵康玥近年多病自知命不久矣,赵邵宁继位后主少国疑,封疆诸侯如涪陵王与汉王者作乱将会更多,纵是赵康玥以为他这儿子有天纵之才可成明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赵康玥是在为他的身后事做筹备。
我刚与苏亭侯交谈完,还没等进到偏厅,苏亭洛便面带忧色过来,在苏亭侯耳边说了一番话。我虽听不清苏亭洛说的是什么,但料想是纳粮并不顺利。
苏亭侯这才对我行礼道:“太子见谅,城中商贾对朝廷纳粮用兵心怀疑虑……太子无须过虑,无论如何苏家上感天恩,苏家出一万石粟米三千石稻米充作军粮。”
苏家毕竟是大商贾之家,本身就是经营米粮起家,再加上此次苏氏小女可为太子妃,受天子隆宠,当作政治交换也该出点血。但仅仅是一万多石粮食,距离预期的五万石相去甚远,我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为朝廷做事,如此铩羽而归岂不贻笑大方?
我点头道:“不知可否让我与诸位商会中人一叙?”
“这……”苏亭侯看了苏亭洛一眼,才对我道,“在下为太子引路。”
苏亭侯带我一同往前院去见众多商贾,苏亭洛则进内院与苏家老太公再做商议,我能觉出连苏亭并不支持苏家出粮一万多石,但此事有苏家掌舵人苏亭侯的首肯,他不敢当面提出意见。
到苏府前厅,里面的商贾还有些鼓噪,刚才他们在共同进退的方略取得了预期的效果,苏家虽奉朝廷旨意从中协调,但毕竟此次乃是自愿纳粮而非强制,只要他们坚持,苏家也无办法。
见到我和苏亭侯进内,里面的议论声骤停,一些商贾起身行礼相迎。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武靖朝的太子,就算他们心有不服也不能当面对我不敬。
“诸位,请坐。”我很淡然地做了开场白,随后我重新坐在主座位子上,一些有头脸的商贾有位子坐,而更多的小商贾只能立在后面看着我。我续道,“此次本宫奉天子命主持纳粮,诸位有困难,本宫也能理解。”
我说话谦和,立时也助涨了这些人的气势,刚才直接出言与苏亭洛反驳的茶商商会姓孙的当家起身行礼道:“太子能理解最好,我等不过做的是小本买卖,若遇水旱道路不通,赢无盈余亏则有亏,就算有心助朝廷但力不能及。”
这是在欺负我不懂经商啊。低买高卖,遇到水旱天灾只见物价飞涨,何时轮到商贾亏钱?
我点头道:“孙当家的所言在理。经商者游走天下,将货物从富余之处运至稀缺之处售卖,互通有无,为武靖朝国泰民安出力甚多……孙当家近年来经营贡茶,应该收益颇丰吧?”
姓孙的在听到我前半段话,脸上颇有得意之色,可当听到最后一句,还是略微一愣,他没想到我不但知道他是经营茶叶的,还知道他经营的是贡茶。他面露迟疑之色道:“经营贡茶,也论年景好坏,若年景好刚刚够维持生计。”
所有人都以古怪的神色打量着他,经营贡茶的生意那是一本万利,人人艳羡,不是任何商贾都能得到朝廷和皇宫的订单。但贡茶的生意到他口中却成了“刚刚够维持生计”,明显是违心之言,难怪旁人会投之以白眼。
我继续说道:“说起来,东宫里茶叶也是出自孙当家所经营的贡茶。以本宫所知,贡茶主要出自湘赣一代,每年分秋茶和春茶两季。如今中秋已过,不知孙当家今年秋茶收成可好?”
这次姓孙的已经不敢再用套话来搪塞于我,他神色有所异样,却是恭敬回道:“回殿下,今年秋茶刚收上来,经江河船运,大约两个月后会运抵雍城。”
“嗯。”我微微点头道,“这两年湘赣一代雨水渐多,旧茶会有些庸沉,孙当家还是早作运输为好。但眼看涪陵王的兵马便会过江口而至湘楚,明年春茶的收成怕是要降不少啊。孙当家可想好应对之策?”
当我的话说完,姓孙的已经面如土色。我的话正戳中他心中的要害。涪陵王和汉王的谋反,对于别家商贾的生意来说影响不大,但对经营贡茶生意的茶商来说却影响甚大。涪陵王的领地紧靠湘南,在涪陵王无法出兵渡江北上之前,湘南之地必成其首先发兵之处,到那时,贡茶的产量将会大幅锐减,他的生意自然会一落千丈。
姓孙的强辩道:“就算如此,平叛也该是朝廷之事,不该以我等平头百姓来出钱用兵。”
我再点头道:“孙当家说的是。不过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奸邪作乱国祚将倾,百姓受其苦,连匹夫都有责,更何况像孙当家如此对朝廷社稷挂牵的忠君义士呢?”
我的话令姓孙的哑口无言,同时也令在场不少人羞惭。姓孙的咽口唾沫,现在他已是骑虎难下,不但是他自己,还有他身后茶商商会中人。最后他无奈叹口气道:“殿下所言,天下兴亡匹夫尚有责,我等为朝廷分忧理所应当。在下……捐粟米三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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