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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皇帝那些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小竹窗
出发定在了八月二十五,也令我有几天时间准备。但我能准备的事实在不多,除了找来一些兵法书看看,研究一下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格局和模式,实在找不到什么更有助益的东西。原本我可以向朝廷请调李信来帮我,但李信是我手上的王牌,不但关键时候我不想出动这张牌。
回到东宫的当夜,我还在研读兵法书,但其实已是昏昏欲睡。苏氏小女一身很宽松的衣裳拿着烛台进到书房里,她缓步而行将烛台放在一边茶几上转过身,打量着独自看书的我。
我看着她道:“你休息便是,夜晚风凉何必出来?”
苏氏小女欲言又止,直到沉默了一会,才道:“太子……可是要出征?”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要出征的事回来后甚至没与她说过,无论怎么说她现在都是我的妃子,若是我去而不能回,她可能也要守活寡。心中不由一叹是自己疏忽了,竟然忽略了她的想法。
我点头道:“蜀中和汉中有人作乱,我不日将离开雍城往湘蜀。短则三五月,长则一年半载可回。”我有意没提别的,只是将一个大致的归期说出,让她心中有个盼头,让她知道等多久是个头。
苏氏小女在一边椅子上坐下来,静默不言一直陪我读书许久,我也有意不去破坏安静的氛围。
终于还是她打破了沉默:“娘说,女人要恪守妇道……妾身刚到东宫来,许多礼数不懂,太子出征之前……妾身当好生侍奉太子……”
她螓首微颔,可见她说出这番话也是鼓足勇气的。也许是她此次回门被老丈母娘灌输了一些思想,让她要遵循三从四德,也教会她一个成婚女人该明白的事。
她不再只是个怀着憧憬的小女儿家,而将为一个女人。但她还没有这层觉悟。
“睡吧。”我笑了笑,“何必难为自己呢?”
苏氏小女脸色有些羞惭,她心里是有人的,是那个在她扇子上给她题写了美丽未来的人。每个女人心中都有择偶的标准,我给她塑造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梦中情侣,也给她婚姻带来不幸。
或者是我自寻烦恼,不在她扇子上题什么诗,她便安心嫁过来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从另一方面说,是我打开了她的心扉,让她找到心底追求的东西。
苏氏小女还是回去了,恐怕她连自己心中那一关都过不去。
到第二日,苏氏小女还是如旧出来与我和云月对桌而食,云月神色平常就好似她才是这东宫里的女主人。云月有着很好武功和才学,但她对于人情世故还是门外汉。她偶尔打量我和苏氏小女一眼,目光中也带着几分不解,好像不太明白太子和太子妃到底是什么关系。
秋天有些凉了,到八月十九上午,隐娘到东宫里来一趟,送了一些土特产,知道我要出征她心里是很难过的。到下午,皇宫那边便特批下来,为东宫添了几名宫女来照顾,几名宫女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到了东宫,其中一名娇弱带着几分胆怯的少女,便是隐娘的小女儿荟儿。
荟儿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在这一班宫女中并不出色,但她有着少女的纯真和善良。等给她们安排好住处,我才知道她的身份,隐娘苦心栽培了她来照顾我的起居,但我已是能自立的人,并不需要她太多照顾,反倒是苏氏小女那边需要一个贴身的小妹妹来陪她。我即将出征在外,若是没有人陪她的话,她只能在东宫里做望夫崖。
等所有宫女都安排好住处,一共八名宫女,整齐列成一排。
我才第一次以主子的身份对她们训话:“这里是东宫,你们无须太拘谨。每月月钱内府都会派人送来,若是你们做的没有差错,东宫也会适当有所赏赐。你们要照顾好太子妃……”
八名宫女马上欠身对苏氏小女行礼。
“还有……”我看了看一边看着好像事不关己的云月,“云侍卫。”
宫女马上又对云月行礼,这次令云月有些无所适从。
宫女过来的第一天,东宫里便有所不同,以往洗衣服和做工都是要靠几名小太监做,突然有宫女,也给原本死气沉沉的东宫带来一些新鲜的活力。这些宫女荟儿年岁最小,是十五岁,而年长的也不过十七八,就算在宫里呆了两三年的,也不像宫里那些势力的老宫女。
“过几天便要走了,有她们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一些。”见苏氏小女神色不自然,我笑着对她说道。
苏氏小女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含着太多复杂的感情。
我给了她夫妻的名分,却没有给她夫妻的实质。我对她更好似相敬如宾,很快我们便要分散天涯,也许夫妻的情分也会就此中止。此时她对我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抱着愧疚,因她所钟情的并非眼前的我。
很快,宫里那边又送来了不少东西。有衣服和首饰,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物件,接下来几天,宫里都不断在往这面送东西,桌椅板凳甚至是铜镜,甚至还赏赐了一些珠宝。
大约连赵康玥也感觉到,让我这个太子踏上未知的旅程实在对我有所亏欠,想用这种方式来补偿我吧。给我娶了太子妃,再送来一些没用的东西,他以为我是个小孩子,施舍一些新鲜的玩具便会忘了他的残忍无情。
直到八月二十四,出征前最后一天,我与苏氏小女都在这么一种相敬如宾的状态下渡过。
这一天,白世宁突然造访,这是他第三次踏足到东宫来,这次与之前不同,他是奉了赵康玥的御旨前来的。大约是赵康玥觉得我不懂得行军打仗,让他来稍微提点一下我。
“……太子只管守成便好。凡事不可太进取。”这是白世宁对我的劝诫,他好像感觉出我不安天命,到了湘蜀之后会放手一搏。
仍旧是下棋,仍旧还未到中盘我棋面上占着很大的劣势。
我笑了笑道:“退无可退,守又有何用?”
棋面便好像我现实的处境,我已皆在重围,转瞬便要落败,若如他所言要继续“守成”,那也只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所以我干脆放弃与他在局部的纠缠,改而杀出重围。
也许是白世宁有意让我,在棋艺上明显要高出我太多的他故意放出破绽来让我赢。几十步之后,他突然投子,笑道:“没想到才几天,太子棋艺便有所长进。”
我拱拱手道:“是白先生让我才对。”
白世宁哈哈大笑,半晌之后才道:“太子此次拥兵不多,着实不应太急于求成。湘蜀之乱虽看似汹涌,但其实涪陵王与汉王都无意染指中原,他们不过是想与朝廷划决开。他们本身,也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我点头,白世宁是在提醒我,或者可以从涪陵王和汉王之间的联手与利用关系入手。
此次叛乱,老迈的涪陵王算是被“新贵”汉王所利用。汉王兵马毕竟不及涪陵王强盛,所以干脆挑拨涪陵王说是要拥戴他当皇帝,干脆与“赵康玥小儿”一较长短。但汉王显然比涪陵王更有野心,能利用涪陵王,回头自然也能相害。
“太子明日便要出征,到时在下不能从旁提点。楚军会协同太子平叛,北面还有西凉军……”
白世宁此次回雍城,是来向赵康玥要兵平叛的。赵康玥调了西凉的兵马,还有湘南的楚军进行平叛。而让我去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想让我离开雍城的权力漩涡。白世宁虽会到前线但不会作为我的军师,楚军才是他发挥能力的地方。
白世宁临别,好像对我有所约定一般道:“与太子到涪陵城内再共饮,就看谁更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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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皇帝那些年 第19章 心头难舍
白世宁随楚军平叛,名为军师,但与主帅无异。他可领兵直挥涪陵,与涪陵王、汉王兵马正面为战,建功立业。而我名义去平叛,实际自行招募地方兵马镇守江北的江陵城。我怎会有机会领兵往涪陵城内与白世宁共饮,还与他比比谁快?
翌日出征,按典例将领在出征前日都要举行践行酒宴,宴请亲朋同僚痛饮一场。可我这个东宫太子要出征,莫说同僚就连亲朋都不曾有,门庭冷落。我不过是孤家寡人,到日落时厨房那边准备了一些酒菜,我和苏氏小女以及云月坐下来,当作是家宴一般,为明日出征践行。
云月一向过午不食,她略微侧头打量着满桌玲琅满目的酒菜,似乎很奇怪为何有如此丰盛的菜肴。苏氏小女则低着头,自从她嫁入东宫便与我分房而睡,与我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明日我便踏上未知征程,若一去不回她这一生可能将在孤独中渡过,或许她此时也如同我一样心情复杂吧。
我打破饭桌上的沉默,问道:“云姑娘,这几日多谢你照顾,明日我便往江陵,不知你是否同行?”
云月原本在把玩手上玲珑的夜光酒杯,盛满酒水的夜光杯在她手上飞速旋转,酒水一滴不落。听到我的问话,她望我道:“江陵在何处?”
我道:“雍城西南一千六百里,此去经月,若云侍卫不愿旅途辛劳或在东宫等候,或归去。”
“哦。”云月应了一声,听到数目字她本能又低下头盘算起来,很久之后也许是心中想不出这“一千六百里”到底有多远,带着几分懊恼,“家师曾嘱,太子往何处我都与同行。明日一道前往便可。”
我心下宽慰,举起酒杯敬她一杯。有她这么一个称职的保镖在身边,不但能保证我一路安全,身边还能有个美若仙子的女眷,虽然触手不及,但用来欣赏也是极好的。
云月没喝过酒,但在她所欣赏的那些诗词歌赋中,墨客文豪举杯畅饮吟诗作赋司空寻常。她本来就对酒水抱有好奇,见我仰脖将杯中酒水饮下,也尝试抿了一口,但她很快咳嗽着将酒杯放下,双眉秀颦道:“好难喝。”
云月性格直爽,只有最初的时候放不开,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见到她这样一个平日里不苟言笑如同跳出红尘之外的仙子露出如此窘态,我一笑,连旁边坐着的苏氏小女也不禁莞尔。
之后家宴的氛围便轻松些许,二女都不碰酒杯,而我则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家宴尚未结束,小太监进来通禀说驸马前来,我这才想起原来还有个同病相怜的姐夫。苏氏小女先行回房,云月则起身到屋檐上继续吸收天地灵气,我出门招待何顺到厅堂中,在酒桌前坐下。
我道:“明日便要出征,姐夫应留在公主府多陪皇姐才是。”
何顺哭丧着脸道:“是你姐姐,把我赶出门,说我若是不能建功立业,便死在湘蜀别回来了。我……我在京师没别处去,只好到太子这里借宿。”
皇姐还真是刻薄啊。她心里不好受,姐夫心中便好受了?都是李贵妃的挑唆,姐姐也是争一口气,不希望别人总是拿祖荫无能的事来说姐夫。他们毕竟似乎夫妻,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心中总还是有恩情的。想到姐夫被姐姐赶出来,想来姐姐心里难受,此时也不在公主府里吧。
我道:“皇姐心中必然挂牵你,男儿志在四方,姐夫此行只要能平安归来,想姐姐也会高看姐夫一眼。”
何顺道:“真的?”
看来在他心中,也是极为在意妻子是如何看他的。我点点头,何顺脸色释然了不少,酒水和酒杯都是现成的,他自斟自饮喝了几杯,他的酒量显然不好,酒品更是一般,几杯猫尿下肚便开始哭哭啼啼倒苦水。此时已是上灯时分,我陪在他身边听了他一些话,最后他实在是困顿了,让小太监扶他到客房去休息。
我则带着云月出门而去,走不多远,便见远处一间名为望云楼酒家二楼靠窗的位子上,皇姐一身男装,正在独自饮酒。母后宾天后,她一有不开心事便到这里来饮酒,除我之外别人都不曾知道她有此习惯。
我让云月在外面等候,独身上楼,公主府的佩剑侍女见到我不敢阻拦,我直接坐在皇姐桌对面,刚陪姐夫喝酒,现在又要来陪姐姐,我知道这对夫妻之间其实心中有太多隔阂。
赵苑瑜抬头望我一眼,面色凄哀道:“太子明日出城,应早些安歇才是。”
桌上并不止一个酒杯,或许是赵苑瑜知道我会来找她,特地为我所留。我自斟一杯酒,道:“皇姐心有烦忧,做弟弟的陪姐姐喝杯酒,有何不可?”
赵苑瑜没多说,举起酒杯作出敬酒状,然后将一杯酒饮下,又要斟酒,却被我用手按住。赵苑瑜道:“你跟你姐夫一样愚钝,但你姐夫不像你,他除了愚钝还不知人情世故,更不解女人心。而你……相信苏家小姐将来会很幸福吧。”
我一笑道:“姐姐说醉话了。”
赵苑瑜苦笑道:“太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和你姐夫是我身边最亲之人,明日就要一道离开,便是说几句醉话又何妨?”
说着,她抢过去酒壶,继续自斟自饮。这次我没有阻拦她。
赵苑瑜虽然生性放荡不羁,但她心中还是极为渴望能得到安定生活的。但何顺不已经给了她这种生活?说到底,还是她多变而不定的性格,一面要丈夫疼惜,一边还要勾三搭四。或许过几百年后,有人能理解她,但在如今女风甚紧的时代,她更是个另类。
等赵苑瑜喝的酩酊大醉,我才让佩剑侍女扶她回去。我是有意看她喝的烂醉如泥,否则以她的不安份,出门之后还不定进了哪个相好公子哥的卧房。
从酒家下来,云月立在渠桥上看着河面上的舟楫,她不用侧目也能感觉到我过来,侧目看着我道:“该回去了?”
“嗯。”我点头。
二人一起回到东宫,她又直接窜上屋檐。我抬头看着她,越来越羡慕她的武功,心想要是我也能飞檐走壁该有多好。云月盘膝坐在檐台上打坐运功的模样,就好像静止的一尊佛像。
我进到书房里,即便明日要出征,我还是选择在书房睡。这次苏氏小女没有过来陪我,但半夜我到院子里,仍旧能见卧房的灯亮着。她是给我留着门。
我走到卧房窗口,从支起的窗口前可见苏氏坐在跳动烛火的桌前,正在绣着什么。女儿家都是针线不离身,即便她做了太子妃也没放下手头这些事,我转身正要走,却听到开门声,原来苏氏小女已察觉到我到来。
我回身对她一笑道:“夜里睡不着,过来看看。”
苏氏小女贝齿轻咬下唇道:“太子就这么走了,连进来坐坐都不肯吗?”
这话问的很有深意啊,我还真不好回她。好像那曾是我的卧房,进去难道仅仅是“坐坐”?
“我。”
我反而觉得这邀请很合理,只是请我进去坐坐嘛,又不是做别的,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要在自己夫人的面前丢脸不成。我走到门口,她让开先让我进去,等她回身之前,却是将门关上。这也说明,她已经接受了自己为太子妃的身份,或者她是想趁着我出征之前与我完成夫妻之实。
我没有坐下来,她也一直在我身后立着,几次想伸手为我宽衣,她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我看着被她放在枕边的小扇,道:“这扇子不错。”
过去将扇子拿起来,正好可以看到我当初给她题写的海棠诗。她终于一脸羞惭低下头,相信她此时在我面前有些无地自容吧。我脸上笑着,心中却是一叹,我原本也不想拿起扇子来伤害她,虽然她心中所记挂的是我,但那仅仅是扇子里的我,却非真实的我。
我很清楚少女和女人在独守空闺时的不同心态。若是我们今晚真的走出这最后一步,那她这一生就不是守候,而是煎熬。
我笑道:“好好休息吧,明日临行就不用出来送了,徒增伤感。”
她立在那,只言片语都没说,也没任何表示。
我走到门口,开了门正要出门,突然回过头看着怔怔的她,问道:“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好像是突然惊醒过来,用很轻柔的语气道:“妾身闺名菡儿。”
我一笑道:“苏菡儿,好名字。”赞了一句,我出门,终于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真是好名字,在临行之前才知道她名字,也许将来再也回不来,便也将这名字刻在心里吧。怎么说她也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任妻子,若我将来真的能继承大统,她便是武靖朝母仪天下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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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皇帝那些年 第20章 千里行军
八月二十五清晨天蒙蒙亮,我与何顺及云月二人骑马出城。一行随从不多,有几名夏国侯府家兵,加上之前在苏府上曾相约同往湘蜀的苏菡儿胞弟苏文。正值早市时分,有摊贩和集市的街路很热闹,而我们走的是城中驿马道,一路平寂。
雍城西左城门外,我们与兵部派来宣旨的官员会面,他们会带我们前去城西的军营点兵。朝廷给了我六千兵马的募兵权限,到江陵周边后自行组织地方守备兵马镇守江陵城,真正与我同行的只有一百名西城大营的士兵,另外还有朝廷派来的随军监军及辅佐将领。
军营里我们见到了朝廷派来的监军,御史台御史方鹤信,方鹤信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见人便是笑盈盈模样。他负责军中监察军令执行以及整理功劳功绩事宜,其实最主要目的是监视我。初作交流,方鹤信给人的印象很亲和,但他与李沅隆从为御史同僚在李沅隆发迹之前便过从甚密,朝廷派他来当监军,若我路途上有什么错处必定被他如数上报到朝廷及李沅隆耳朵里。
此行粮草是由朝廷从水路另行运输至江陵城,并不需我担心。除了一百名士兵,还有几名将领,官职最高的是参将林跃及胡大河。林跃年近三十,因在地方上镇压盗匪有功而被征调到雍城,一直在兵部候补而无实缺放任。此次他被委派随我往湘蜀其实等于被外调,他见到我只有礼节上的恭敬。至于胡大河三十多岁的模样,出口很重的关中腔,见到我则上前行礼叙话,对我毕恭毕敬。
“……俺出生时就有人给俺算过将来有富贵命能慕天子颜,算卦的没有欺俺,嘿嘿……”也许在胡大河心目中,既然我是太子将来就是皇帝,与林跃是被委派过来的不同,胡大河是主动请调随我出征的。也许他觉得只要随我出征一趟,就能建功立业有大作为,却没人告诉他我们只是去镇守城池,经年不得归。
点齐人马一行还未出发,兵部第二道旨意过来,是朝廷发布的征讨叛逆檄文。檄文痛斥涪陵王与汉王不念皇恩,同时公告天下将以三十万兵马兵分三路征讨。这三路人马,白世宁所率的楚军为主有十五万,西凉军有十万,而作为派去镇守江陵的我,也号称亲率五万大军。
六千没影的兵马就敢对外号称五万,其它两路兵马水分显然也不少。据我之前所查,楚军是武靖朝镇守江南的主要兵马,总数不会超过六万,西凉兵马最多也就两三万。此次征讨湘蜀,朝廷并不会将所有楚军和西凉军征调,以我估计,除了我这路没谱的兵马外,其余两路人马总数应该在三四万之间。其中精锐是楚军的一万水师和二百艘战船,到时白世宁领兵沿江逆白帝而上,船楼甲板上羽扇纶巾做他的上品军师。而我则要苦逼颠颠地到地方征兵,在一座江边孤城里一呆就是几个月甚至是几年。
檄文最后对此次出征的将士有所嘉奖,将职提升一级。就是说原本身为参将的林跃和胡大河自动晋升为副将,林跃淡然受之,胡大河则是乐呵呵的,在出征头几天到我就对我说是他运气好能跟太子打天下。
朝廷给我们的行军期限是一个月,平均下来每日要走五六十里路。在道路路况很差的古代,一天跋山涉水走五十里并非易事。好在我们人虽不多但都配有马匹,加上此次我们是轻装出征,一路所住都是官驿站,算计着走每天走七八十里路不成问题。但没走两天,最先叫苦的不是不会骑马要在马车里颠簸的何顺,而是监军方鹤信。
“太子殿下,这行军路上辛苦风餐露宿,老夫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还是慢些走赶着期限抵至为好……”
我不知他是真的扛不住旅途劳顿还是有意拖延,之前我详细查阅了湘蜀地形,蜀道险峻易守难攻,但涪陵王主动为战,若他想有所作为则必须要趁着楚军水师抵达之前过江北上,江陵城作为江北沿江重镇首当其冲。我们慢行一天都可能落后涪陵军一步,若在我到之前涪陵军过了江水攻破江陵,再让我去招募兵马再把江陵城给夺回来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到九月初四行军第十一天,路途已经过半。这几天行路近乎都是起早贪黑,我心中也想早些前去江陵不敢怠慢,方鹤信也跟在我身后叫了几天的苦。每到驿站,方鹤信必有密信发出,最开始时苏文还觉得方鹤信为人好说话想去攀亲近,到后面每到驿站,苏文便会跑了对我说:“……姐夫,姓方的又写信告你的状。”
快速行军在行军半个月后不得不放缓,因为秋后的连日大雨,往江陵的路况变得很差。因为前方河流决口,我们不得不考虑绕路。绕路就要多行二百里,这就差不多是三天行程。我心中庆幸没听方鹤信的,若按部就班行军,遇上道路不通就要延误军机,再导致江陵失守所有罪责都要我来担。
绕路期间,我们更要加紧行程,在九月初九,临时于黄安落脚。距离驿站还有二十多里,一行官道路旁暂作休整,便有百姓给我们送来酒水和食物,甚为热情。原本行军途中严禁酒水,但盛情难却便让士兵稍饮,问及百姓才知原来地方县尉甚是“爱民如子”,百姓富足才会对官兵如此热情。
“太子,您说这些乡亲是否奉了地方县尉之命,诚心过来吹捧?”林跃走过来笑着问我。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大约也发觉我并非愚不可及之人,反倒对我有所亲近。
我笑着摇摇头,因我们绕道而行,路上并未与地方官府知会,地方上就算知晓也不会提前派人来演戏。加上到黄安后明显发觉路况要好于别处,也说明地方官确是治理有方。
等我们到驿站也正是日落黄昏时,驿站距离县城有十多里,还没等我们安营扎寨便有人来通禀,说是黄安的林县尉亲自带人送来三百头肥猪劳军。原本我还觉得地方官是有能者,得知后才发觉还是太小瞧了地方官献媚的能力。这一路上走下来,虽有地方官前来“孝敬”,但大多数都是礼节上的,公然送东西慰劳尚属首次。更何况我们一共才百十号人,想把三百头猪运走是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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