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的领主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eskimol
军方无奈的做出了一些让步,允许将领们拥有自己的亲卫,这些人将按照旧制对他们的领袖绝对效忠,并且在任何时候不接受别人的调遣。这种折中很受欢迎,现在出现的问题只是亲卫占军队人数的比例应该如何确立。很明显,亲卫的比例不能太大,不然必然会导致军队的分裂,但是太少的话,又会造成将领的反弹。
当学生之中出现这种争论的时候,父亲和西撒并没有太多的参与,他们觉得贯彻节级制度还是有好处的,在长远上来看,这种改革对军队是大有裨益的。当然,其实他们不参与的真是原因是他们的精力都在几何学上面。课程结束之后,学生们让哥布林勾重点,哥布林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罗列了二十二本参考书,哥布林微笑着说:“重点就在里面,大家好好准备吧,这次海军部的人协助出题。大家如果平时都学了,这个时候就可以玩了。去海边看看风景,钓钓鱼,然后回来参加考试,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当西撒把书单交给码头上的军需官的时候,那个男人幸灾乐祸的看了看这两个人:“这两天你们海军学院的臭小子们来了一批又一批人来借这些书呢”。
我父亲摸了摸脑袋:“是啊,肯定有很多人都来借了的,不知道这些东西好弄吗?我们在图书馆里面找过了,都被借光了。”
军需官跟他们聊了半天,面色为难的说了说这些书籍不好弄,有些要从斯瓦迪亚书商那里才能弄到。这一段谈话进行了很久,西撒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是过不了了”。
军需官点了点头,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猥琐而神秘的微笑,“你们过来一下吧”。
在军需官的带领下,父亲和西撒走到了一边,那里有一块洗的很干净白布放在桌子上面。在走路的过程里面,军需官很神秘的说:“先生们,前几天有一个海军学院的哥布林老师来找到我们,让我们给他一千张维基亚雪花纸,我问他为什么要一下子提走这么多,他们说是备份文件用的。笑话,雪花纸除了给小姐们写几首小诗,给学生做几道小题,根本保存不了什么内容。然后这几天你们的同学又来找我借书,我就明白了,这些纸是给你们考试用的。”这个男人回头说:“先生们,看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他拉下来了那块布,攥在手里面。
父亲和西撒马上冲过去,就好像桌子上放的是几何答案一样,结果他们只看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他们大失所望。军需官本来笑得高深莫测,想等着两个年轻人的恭维的。结果他突然看见两人的表情急转直下,不由得心中一惊,生怕自己营造的高大形象被摧毁:“喂,不要小看这个啊,这就是那个叫哥布林的家伙掉下来的。他如果要给你们出什么题目,这里面应该有的。”
西撒的兴趣被吸引了起来,他翻开那些笔记,立马就悲从中来了:“这个本子已经被写完了,里面起码有成百上千道题目,找到他要出的那道,就好像从漫天的雨水里面找到红色的那滴,谈何容易哟。”
军需官说:“的确,要在如此大范围的环境下面找的确不容易,但是你们知道吗?这个哥布林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用大蒜和酱牛肉当早餐。每天给你们学校的食物恭迎里面肯定有一两头大蒜,那就是给这个重口味的哥布林准备的。你们仔细的闻一闻,就会发现这本书就有一股淡淡的大蒜味。然后在那么几页上面,就有油迹斑斑的手指印,这肯定是哥布林一边吃着饭一边翻弄笔记留下的。你们俩就回去研究研究,看看这本书里面哪些地方手印多,蒜味大,那肯定就是哥布林天天看的,你说说,他出题目能不从里面出吗?”
父亲越听越喜,高兴的叫道:“先生,你应该做一个侦探的”。
军需官眼中微茫闪过,淡淡的说:“每个人都有故事的嘛”,这个时候西撒正在翻看笔记,笑嘻嘻的说:“谢谢你啊,军需官大哥”。
军需官咧嘴一笑:“嘿嘿,客气什么”。然后军需官欲言又止的搓了搓手,“还有```就是今天又来了一批货,你们看,是不是?”
父亲和西撒齐声说:“我们帮你做账!”
父亲和西撒研究着哥布林的笔记直到深夜。
看着满篇的记录,父亲不由得感叹:“老师的内心世界真是丰富啊。”
这里从日记到随笔应有尽有,从诗歌到论文一个不少。不时的有几段日记,偶尔还夹杂几篇《爱情似火一样燃烧着我的心》类型的抒情。
父亲看见了一篇日记:
“星期一,萨贝尔在花园里面骑马;
星期二,同上;
星期三,同上;
星期四,萨贝尔从马上摔下来了,现在躺在床上休息;
星期五,同上;
星期六,同上;
星期天,同上。”
父亲从心里面觉得哥布林一定是一个文学修养极高的人。首先看哥布林这一周的日记,内容朴实而中心思想明确,一条主线萨贝尔贯穿其中,中间有一个明显的高潮,显得文意峻拔,而在高潮之后,哥布林又能峰回路转,让行文重新归于朴实,显得收放自如。全文洋洋洒洒数十字,生动的展示了萨贝尔有血有肉的真实生活,这实在是了不得的造诣。
父亲觉得这种文笔洗练而意蕴悠长的小短文非常值得一读,于是推荐给西撒看,西撒草草的看完:“我说萨贝尔老师有段时间老是托人跟我们说开会去了,上不了课,原来是骑马摔惨了。”
父亲觉得西撒完全没有把握住重点,于是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去看哥布林其他的诗歌去了,他发现,每首诗歌,都会出现蓝眼睛这个意象,父亲会心的笑了笑。父亲知道哥布林喜欢那个叫做苏歌儿的歌女,他觉得自己似乎跟那个苏歌儿能说得上话,也许,以后可以帮上他吧。
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西撒起身出去。父亲听见了是自己班上的一个同学,那个同学模模糊糊的跟西撒谈着什么,西撒不时的回头看着父亲,好像在寻思父亲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过了一段时间,那个人走了,父亲合上的,等着西撒来告诉自己发生什么事情。他看着西撒摸着自己下巴走了过来。
“怎么了,西撒?”父亲问道。
西撒从一边的书架上拿出了一份地图,在桌面上面展开,几个月前,父亲对着莱特的邮戳在这张地图上找过一个地方。很巧,这次西撒也在找这个地名,西撒很快找到了那个叫做伦迪亚堡的地方,他敲了敲地图上的那一小块地方。
“现在这里到处都是库吉特士兵。”
山那边的领主 第八十三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事 8
草原民族向来喜欢在秋天的时候进攻他们的敌人,因为这个时候草原上牛羊肥俊,天气干爽。而大多数的产粮区此时正进入丰收时节,所有的男人包括士兵们都要被安排到田野上进行收割,这往往造成了动员力在短时间内大大降低,因为熟透的粮食就在眼前,很少有人会狠心完全抛弃这一切。这种患得患失很容易被草原士兵利用,他们不需要考虑得失,一路上以战养战,通过抢劫农夫的粮食就能维持军队的食物供给,并在同时减轻对后方补给的要求。
但是正是这种固有的习惯,造成了农业文明在秋天的时候防备心就会大大的增强。在伦迪亚堡,每到秋收之时,成年的农夫就必须接受征召,到伦迪亚堡的驻地报到,接受为期一个月的训练。在几年的时间里训练过三次后,这些农夫就会被正式的纳入民兵系统,从此他们可以安心的呆在地方上。这种藏兵于民的方式很和帝国的胃口,帝国向来希望它的臣民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从而减轻帝国的负担。
斯瓦迪亚人在多年的与草原民族的打交道中养成了“防秋”的习惯,每到秋天的时候,伦迪亚堡就会向周围的村庄驻派少量士兵,用来凝聚民兵部队,并且组织这些人进行巡逻和放哨。在秋收结束后,这些士兵们就会返回城堡。
伦迪亚堡曾经只是一座小堡垒,它处于草原与粮区的交界处,在过去,它是帝国腹地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贸易站。只有一些运粮官和商人知道它的所在,它在大部分时间里面只是一个提供过往商队落脚和粮队存粮的地方。但是在库吉特人突破则加西山口之后,伦迪亚堡的地位凸显了出来,他现在是德赫瑞姆以东的平原上最后的屏障了。
斯瓦迪亚人曾在这里几次集结士兵,想把库吉特人赶回山口去,但是由于将军的指挥失误以及士兵的士气涣散,终归失败了。在几次进攻都没有完成战略目标的情况下,斯瓦迪亚人无奈的选择了守势,他们扩建了伦迪亚堡,将城堡的存粮从一年用量增加到了三年用量。而驻军则在合并了草原上的一些哨站之后,增加到了600人,在之后的十多年里面,随着局势的变化,这个数字也一直在波动,当斯瓦迪亚新东军开始向伦迪亚堡驻扎的时候,伦迪亚堡已经拥有了800多名士兵,并且在周围的村庄里面训练了接近两倍的民兵力量。而这个地方的农夫由于在近十几年的时间里面生存环境急剧变化,养成了尚武的传统,加之这个地区本来就民风彪悍,如今即使抛开伦迪亚堡,这一片地区的斯瓦迪亚人也是不可小视的力量。
连续出现的极度寒冷的冬天让南草原的新贵们损失巨大,这些人大多是十几年前随着库吉特王冲出则加西山口的将士。他们在则加西山口以内,几乎毫无出头的机会,所有的矿山、草场、集市都已经被各种老牌贵族瓜分一空,所以这些人非常的期待能够得到抢劫财富的机会。其实一个国家的有产者都是不希望战争的,因为战争并不一定能为他们带来财富,反而有可能让他们既有的利益受到威胁。但是那些底层的牧民、武士以及失去产业的贵族却无时无刻不在祈祷战争降临,只有骚乱才可能动摇已经铁板一块的利益集团,从而让他们获得上升的机会。
其实这种情况在很早之前就在斯瓦迪亚被人发现了,斯瓦迪亚的开国之君,那位被历代君王奉为太祖的人就是一名卡拉德的下级贵族,他深谙人性之中愿意赌博的天性。他之所以能够从一个下级军官一步步的成为开国之君,并不是崇拜他的人所说的他是天命所归,也不是诋毁他的人所说的他是欺世盗名。他做的很简单,那就是利用人民对局势的不满,挑动出一场巨变,在这场混乱之中,他用铁的手腕和远大的前景聚拢了一大批人为自己战斗,并最终获得了胜利的果实。
对于他队伍里的主力,他在他的日记里面恰当的称之为“无产流氓者”,他的论述非常具有代表性:“这些人没有产业,是一种不安的力量。他们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所以不在乎参加任何一次冒险用来换取万分之一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在恰当的引导下,他们能够勇敢的战斗,迸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但是他们对改变自己命运的欲望太强,这种欲望能把他们塑造成最有力的革命者,也能稍不留神就让他们成为最可怕的破坏者。我们必须善加引导,在胜利之余一定不能忘记安抚他们```可以通过瓜分少数既有产业者去满足这部分人,那样,新生的国家就拥有了最狂热的支持者了```”
这种覆灭了卡拉德帝国的“无产流氓者”的精神,现在在库吉特南部贫穷的贵族身上重新复活了。这些新贵们大都没有根基牢固的产业,他们在十几年前突然崛起,在南部草原上获得了大大小小的产业,在那里,他们用尽了财产去开发土地。他们在奋斗中变成了最精明的农场主和作坊主,他们开始变得畏首畏尾,不再期望战乱,他们的野心渐渐消弭,只希望在自己安逸的土地上终老一生。
但是数年前,天气突然急剧恶化,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牛羊被冻死在自己的窝棚里;看着作坊因为货源枯竭而陷入停顿;看着土地上的青稞、荠麦、小麦的收成一点点的萎靡下去却无能为力。
在则加西山口以北,老贵族们蒙受了损失之后,再不济也就是从自家的后院里面挖一个大坑,从里面掏出一个已经埋了一百多年的装满第纳尔的坛子,靠着祖先的福荫就能度过困难时期;而在则加西山口以南,新贵族们只能在看着满院子死去的牛羊、看着空荡荡的谷仓、看着饿哭的孩子和没有新衣裳的女人独自默默的发呆。这些人的后院里面没有古老的家族留给他们的救急钱,他们的选择只能是穿上已经有些生锈的铠甲,然后走进仓库里面,拿出落满灰尘的马刀。
寒冷带来的贫困将越来越多的库吉特人推到了破产的边缘,这些人在草原上的毡房里面聚会,喝着已经渐渐昂贵的马奶酒窃窃私语。他们彼此传说着这种消息:在西方温暖的大地上,有满仓满仓的小麦和山药;有满屋满屋的首饰和布匹;有最精巧的金属器皿;有最水灵的女人。那里的人们畏惧战争,那里的战士不能作战,那里的政府懦弱无能,那里的君王昏庸老迈。
传言如同罂粟的汁液,让人上瘾。越来越多的人情愿抛下破败的产业加入汗王的军队了,开战的压力自下而上传递着。这种压力传递到满脸阴郁的库吉特王那里的时候,变成了几个贵族代表慷慨激昂的劝谏,他们向汗王信誓旦旦的保证:战事一开,所有的矛盾都会消弭,汗国会在战争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在油灯昏暗的大帐内,库吉特王孤单的坐在王位上,用左手小臂支撑着自己略显沉重的脑袋,他听着下面的几个满脸都是热切表情的人的劝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疲倦。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库吉特王盘算着,越来越多的人要求开战,他们要求即使不开战也应该陈兵边境,向中土国家勒索。
库吉特王知道这些人代表的是他们身后无数的宗族关系网,他无意去挑战这些国家的实际统治者。他知道,他的荣耀与这些人休戚与共。他必须满足这些人的欲望才有可能坐稳自己的王座。这种感触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他知道,在世人看来,他是一个库吉特的中兴之主:他带着库吉特的男人们突破了斯瓦迪亚精心的构筑了几百年的屏障,把库吉特的土地扩大了一倍;他让库吉特人不再只知道放牧射狼,学会了耕作生产;他开明的接受一切民族的移民来让库吉特变得更强大更繁荣。
只有他知道,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构思,那些只是库吉特在几百年的发展中自然而然的扩张和进步。一个草原民族在目睹了农耕文明的繁华和先进后,很自然的就会趋向于去学习和模仿;而一个民族因为人口膨胀而无法局限一隅的时候,必然会通过战争去获取更多。这种国家意志所决定的国家行为,往往被归结于他的雄才大略之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的无力。他只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平衡着国家各种势力的仲裁者,像是一个殚精竭虑的农夫,规整着自己的土地,如履薄冰,如临大敌。很多时候,他根本无法左右局势,一旦贵族们达成了共识,他就很难再改变了什么了,他能做的不过是选择怎么去做,而不是决定是否要去做。
山那边的领主 第八十四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事 9
君临库吉特以后,曾经满腔热血的库吉特王第一个感觉就是挫败。
他曾以为他的父王越老越暗弱,他不止一次的顶撞过他那头发花白的父亲,因为他觉得父亲呢的政策太过平庸,简直是被人架空了。当时他父亲只是用混浊而深邃的眼睛轻轻的盯着他。直到他登基几年之后,他才在一次次的被臣子推到风口浪尖的情况下,读懂了自己的父亲的眼神里所包含的那种无奈和淡然。
从那之后,他不再感到人生豪迈如骏马,可以纵横驰骋而不顾羁绊,他知道人生其实是草原上最清冽的泉水,淡淡的喝完自己的那一份,人生就已经完美。直到那一刻,库吉特王也才突然发现,人生虽然淡如清水,但是这清水其实却是最醉人的酒,很多人直到死时才突然醒悟,原来自己不是人生的主人,自己只是被人生灌醉的孩子。
库吉特王捏了捏自己的眼窝,把它捏的吱吱直响。那个时候大帐外面北风呼啸,远远的马啸声和放哨的士兵咳嗽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帐篷里面的油灯燃着萨兰德人送来的香油,发出晃动而略显暗淡的光。库吉特王看着大帐微微摇动的门帘,门帘外有两名卫士,他们的盔甲结了霜,手中的武器泛着冷冷的幽光。这两个卫士好像是两尊雕像,只有在他们呼吸的时候吐出的白雾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汗王看着他卫士略略的陷入了沉思。
今天下午的时候,几个贵族子弟托人给他送来了建议书,这些人毫无例外的劝说汗王不要轻易开战,不然汗国必败。库吉特王心中稍微感到了一些安慰,他知道,这些人确实学到了东西,他们不再是只能看见自己眼前利益的井底之蛙了。想到这里,库吉特王看了看他面前的几个男人,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厌恶:这些人把一切都推给了汗王,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是要为汗王的荣誉和财富而战,但是实际上却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而战。
库吉特王知道,要获得国家的发展,几十年的埋头发展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库吉特永远只是一个以野蛮和骑射著称的草原国,但是这些不是库吉特王所要的。他要的是那些留学生看到的东西,他要的,是文明。
库吉特王知道他没有选择,只能遵从国内贵族的主流心声,这些老牌的见识短浅的贵族一日不被除去,那么他便一日不能彻底的放手去建设自己心中的大库吉特汗国。好吧,既然一定要开战,那就开战吧,是到给年轻人开路的时候了,老家伙们,最好祈祷自己能够活到战后吧。
喋喋不休的老贵族们突然停止了讲话,他们看见汗王站了起来,像是一扇青铜屏障立在了王位之前。
“召集军队吧”。
当布瑞尔在家中休息的时候,他知道发生大事了。他的检查官父亲突然接到了全城戒严的任务,从这一天起,艾车莫尔全城戒严,所有的人特别是斯瓦迪亚人不得离开。他询问过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不愿意多说,只是让他准备好随时为汗国出力。自从留学归来之后,布瑞尔便在父亲的保举下被任命去了军队的作坊担任工程师,在那里他享受着普通军官的待遇,他主要负责的事情是训练出一批又一批熟练的工匠和士兵,让他们学会如何把一片桦树林变成一架云梯,如何把一颗杉木变成一台抛石机的杠杆,如何把一堆花岗岩打磨成形状最好的石弹。布瑞尔越来越失望,他突然失去了几年前去罗多克的时候的那种崇高的使命感了。在罗多克,他亲眼看见温和愉快的人们是如何把科学变成财富和幸福来源的,但是他自己一回国,却在用科学去创造出破坏这种美好事物的可怕力量。
布瑞尔不时的会回想起自己在杰尔喀拉时的岁月,他开始怀念那个地方整洁的石头街道,怀念那里严格而古板的老师,怀念那些漫天吐蕊的梧桐树和掩映在爬山虎里的古老石墙。他在军队里面每个月回五天家,平时他就睡在军队的作坊里面,他喜欢那中油墨和刨花发出的独特的味道,他喜欢把图纸里面的东西一点点的做出来,在自己的面前拼接成一架完美的机器。虽然他在想到这架机器会给人带去死亡的时候会感到痛苦。
最近在军队的安排下,库吉特各国的留学生开始了交流活动。人们对斯瓦迪亚和罗多克两国的留学生寄予的希望尤其大,因为这两个国家的留学生掌握的资料对军队非常重要。斯瓦迪亚的学生甚至画出了斯瓦迪亚各个主要城市的俯视图,里面详细的标注了各个生活区的供水点、仓库、兵库以及道路。这些留学生甚至夸口,即使是斯瓦迪亚自己的地图,也未必有这么仔细。而罗多克人则贡献了较多的图纸,这种东西在斯瓦迪亚被封锁的很严,相比之下,罗多克人虽然继承了斯瓦迪亚科学技术的衣钵,却在这方面显得很大方。
在会议上面,很多留学生表示了忧虑,他们虽然都已立誓要为国效力,但是他们认为,现在他们所作的根本不是为国尽忠,相反,这是在把国家推进毁灭的漩涡里面。他们虽然知道在战场上,库吉特的男儿们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这战争毕竟是一个人口稀少,国内宗族势力混乱的游牧国对战一个人口稠密,国内政治稳定的农业国。两个巨大的世界的碰撞,到最后必然变成两个世界内部最普通的人民的对战,那个时候,战争会变得极其乏味,变成拉锯战争。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双方努力的少犯错误,等待着对方在战斗中慢慢的露出破绽,然后自行瓦解。自古以来一战而定天下的战争只发生在神话故事里面过,真正的战争,到最后都会无可奈何的变成两个国家农夫们的之间的比赛,变成两个国家之间的工匠的竞争,变成两个国家资源的消耗赛。
所以库吉特一旦卷入了这个漩涡,就很容易玩火**。最好的情况就是迅速的击溃斯瓦迪亚的部分武装,在取得战略优势后逼迫斯瓦迪亚议和,通过索要货物金钱来削弱斯瓦迪亚。在斯瓦迪亚刚恢复的时候,再度骚扰他们。这样在年复一年的有限战争中,慢慢的追赶上斯瓦迪亚,并在这个过程中让斯瓦迪亚疲惫,等待斯瓦迪亚发生内乱,无暇外顾的时候,再利用机会进取。这是草原民族最稳妥的发展方法,库吉特之所以能够在十几年前获得成功,正是因为刚刚经过了几十年的实力积累,同时又遇上了斯瓦迪亚内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现在,库吉特却不顾一切的想挑战一个稳定而繁荣的斯瓦迪亚,这实在是危险之举。
库吉特官方很快注意到了留学生之间的这种心理,为了防止出现不愉快的情况,长老们连续召开了多次会议,向这些库吉特费尽心力培养的精英们宣传战争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布瑞尔在听了几次之后,反而愈加感到彷徨,特别是在他看见周围的同学不断的开始动摇,自欺欺人的相信汗王会带来胜利起来。
布瑞尔感到与自己有同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少,他注意到最后只有那么几个人跟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了。有一个年轻人是斯瓦迪亚回来的留学生,这个人便是激烈的反对开战的人之一。人们说,这个人的妻子是斯瓦迪亚人,这个人的父亲是物资采购团的团长。布瑞尔摇了摇头,他知道,战争开始之后,这种家庭被夹在国战之间的悲剧就会出现。他自己在杰尔喀拉的时候就喜欢上过一个罗多克商人的女儿,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安静的等待回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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