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明穿日子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宁小钗
闭上眼眸片刻,朱明之说道:“你不许打岔了,快给我继续念下去。”
“有好的句子,难道不许我赞一声?”徐煜笑着又吟道:“平芜一片远连天,斗大孤城起晚烟;一样江南好山水,如何到此便缠绵。”
“好家伙!”朱明之神色欣赏,“这人的心细腻极了。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徐煜忙问道:“为何?”
“蠢材!”朱明之笑道:“这首诗,显然是望见吴江的城池作的,想浙江的越山到了杭州,虽然景色明秀的很。终究带些倔强气,等一到吴江便是江苏地界,那山便绵软了,这不是寻常人能体会出的意境。”
“原来如此。”徐煜顿时为之叹服,又吟道:“五十三桥天下无,这句不解?江南人物最姑苏,是极,是极!我早深有同感。”徐煜拍手笑道,“郎心若比吴江水,断不分流入太湖。”
“吓!”徐煜微微惊讶,“这句有意思,有意思!莫非是女子所作?”
朱明之为之无语,娇笑道:“你呀和老爷一样,有时博学多才的令人咋舌,有时又偏偏孤陋寡闻的很。人家那五十三桥指的是宝带桥,此桥长的很,共有五十三个桥门子。而郎心两句,乃是出自杨铁崖姑苏竹枝词里的‘生憎宝带桥边水,半入吴江半太湖’两句。”
徐烨自然是没口子的赞赏,然后接着念道:
姑苏城外旧荒邱,今日荒邱尽画楼。
莫把沧桑惊一度,女儿生小不知愁。
朱明之说道:“这是指现在的青阳了。”
徐煜知道她自幼仰慕江南灵秀,曾去游玩住过两年,对江南可谓知之甚详。也是洪熙朝的原故,不然大明公主未出阁前,很难出门。若是历史没有改变,现如今已迁都北方,烟雨江南无疑更遥不可及了。
坞里桃花冷夕阳,萧疏杨柳断人肠。
生憎访到天台路,没个人人饭阮郎。
“这是指桃花坞。”朱明之蹙眉,疑惑的道:“刚故世的皇姑即桃花坞人,生前念念不忘家乡,怎么会有这样的句子?且慢,你告诉我这人姓什么?叫什么号?”
徐煜笑道:“我读了半天,还不知是谁的大作,大抵后面写着。”
“我找找看。”朱明之当下在桌上找出最末一张纸笺,见落款写着一个别号,“呀,原来是他。”
徐煜纳闷的道:“我不认得此人,你怎么就知道?这诗稿从哪儿寄来的?”
“说来话长了。”朱明之坐了下来,说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他,今儿眉仙打姑苏送来的诗集,乃是冷香楼女史,顾影怜的诗稿。顾影怜便是眉仙的族妹,那一年我在眉仙家里也曾见过,真真风华绝代的一个人,可叹也与我一样自小体弱多病。她家就住在桃花坞,当年我借宿顾家,她是来这里探亲的,当时?”
说着说着朱明之陷进了回忆中,徐煜也坐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就见朱明之回忆道:“好像眉仙说过盛家的太太和影怜的母亲是中表姐妹,因影怜的母亲病故,只一个叔叔又常年不在家,所以被眉仙母亲先接了来小住几日,影怜今后却要住到盛家去的,可惜当时我对什么盛家不感兴趣,听过就罢了。”
徐煜说道:“这么说,顾眉仙和顾影怜是远房堂姐妹,所以影怜要住到更亲近的盛家。”
“唉!”朱明之缓缓点头,“记得前年她们姐妹来看我,影怜一副愁眉泪眼的样儿。问她才知亲叔叔在扬州客死了,早晚要去奔丧。因好久不见,彼此生疏了,所以她没对我说真心话。及至她去了扬州后,忽然年前眉仙写信告诉我,说影怜去的时候,带了两个丫头和两房下人,还有她一个十二岁的幼弟。
雇的苏州吴县的民船,船户叫什么倪大福,一共两艘大无锡快船。上个月我偶然想起影怜,去信问眉仙她近况如何,谁知眉仙写信说她去了几个月,这边倪大福的船又不回来。有人说船在扬子江被风翻了,有的说倪大福本来是个歹人,顾家请县衙行文去查,竟没有一点消息。”
朱明之幽幽一叹,指着满桌子的诗稿,“此案至今悬着,眉仙寄来影怜的诗集,其中夹杂许多这位诗人的诗词,多是些幽怨缠绵的话头,可见这首桃花坞的诗有了根底。如不出我所料的话,此人乃盛家的公子。”
徐煜呆呆的听完,恨道:“偏偏如此才子佳人不得个好了局,红颜薄命,恨死个人。”
“你且念下去给我听。”朱明之又微微阖上了眼眸。
徐煜发了下呆,便念道:“二月莺花冷虎邱,金阊门外水西流;山塘水里丝丝柳,不系楼船系钓舟。果真感慨不少,无法想象盛公子一路而来何等伤感。”
寒山烟水太模糊,月满枫桥无酒沽。
不怪渡船小儿女,逢人故故问西湖。
静静听着的朱明之说道:“这里有偏见,西湖哪及得寒山的风景?”
“你何尝不是明知此地湖山好,偏要违心誉虎邱?”徐煜轻轻一笑,继续念道:“钿车陌上走辚辚,楼上笙歌楼下闻;冷眼吴门桥上望,华灯影里杂青磷。”
朱明之叹道:“又是指青阳了,好一个感叹,令人不忍卒读。”
吴山吴水系梦思,重来崔护又谁知。
桃花久已无颜色,惟有斜阳似旧时。
念完这一段,徐煜没留意朱明之脸上凄然动色,眼圈儿红了。
道旁愁煞雨丝丝,苦苦逢人问所知。
一语传闻顿惊绝,五湖烟水葬西施。
听到这里的朱明之已然掉下了泪珠,徐煜亦孤望诗稿良久,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进来的春妍等无不慌忙轻轻退了出去,不敢惊扰。
徐煜说道:“接下来都是悼亡诗了,写的太悲痛,我读不下去。咦,姐姐哭了。”
朱明之叹道:“诗倒不值什么,但引起我的一番愁绪,照这诗看来,影怜妹妹定作故了,你想我能不伤心?我有心去江南祭拜,可我这时好时坏的身子,只怕长辈不肯放行,人各有命,也没的说。明儿麻烦你替我备些礼物和把我近年的几首诗,寄给眉仙。”
徐煜因而皱眉道:“这礼物不容易,重了人家会嫌俗套,轻了又不妥。”
“不用你费心。”朱明之说道:“我早亲手绣了些东西,只需你随便添些土产,加上便够了。”()
平凡的明穿日子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律吕
夕阳半虹楼,徐煜问道:“是不是你在宫里绣的,用了五彩丝线有一对儿鸳鸯?还有一幅有两个蟋蟀像活的似的堂子屏?是你与圣上斗蟋蟀的情形。”
朱明之点头道:“是呢。”
徐煜一蹦三尺高,不满的叫道:“明明许了我了,怎么又送给她?多半还有那对绣了蝴蝶儿的枕套,是不是?也许了我,不行,我不同意。”
朱明之好笑的道:“又小器了。你不知道,眉仙的针黹比我好多呢,我把这些送她,她自然会精心做些别的送我,等我把她的转送给你,你不要吗?可知道我的东西你要容易,人家的哪怕你给她磕一百个头,也不肯轻易给你呢。”
“眉仙姐姐的?”早已仰慕其人的徐煜听了这话,马上不生气了,非但不生气,反而一脸的心甘情愿。
朱明之似乎也不在意,毕竟她们十几岁的年纪,爱情大抵只是一种朦胧的调剂,谈不上海誓山盟,不敢想象初中生会成天到晚的对感情忠贞不渝,友情比起爱情而言,无疑要重视得多。
徐煜心里高兴,苦苦思索道:“那我得再送她一些好东西。”
朱明之嗤笑道:“切,你有什么稀罕物?”
“有了。”徐煜眼睛一亮,“她没到过辽东,自然没逛过大-连,我拼着几天不玩,工工致致的画一百页气势磅礴的辽东图,一定要把所有景致画全了,再每张题一首词儿,你看怎样?”
“好是好。”朱明之笑道:“只怕你没这样的静心,没几天就不愿画了。”
“也是。”徐煜笑道:“那我给她讲不就得了,你请她来咱家玩玩,和你做个伴。”
朱明之若有所思的道:“论理也难说。不过她父母过世,没有兄弟,又没结亲。家里只一个七十岁多的老管家料理家务。她那性子也不问一星儿的事儿。闲云野鹤的自己爱怎么便怎么,闲暇时也常去亲戚家玩,也来过金陵。信中提过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不在家是常事,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来你家。你不晓得,她素来生性高傲,不肯受人一点儿气,也不肯沾人一点儿便宜。她和你家非亲非故,怕是不愿来的。”
“姐姐你想想办法,你不是和她最交好么?”徐煜求道。
朱明之嫣然一笑,说道:“呵呵!实话告诉你,眉仙的娘是我的乳母,以前是母后的贴身丫头。后来许配给了顾监生,小时我和眉仙形影不离,一年三百六十日我俩一块玩儿一块睡,可惜后来大家分开了。如今都长大了,我写信请她,或者来也或者不来,难说。总之若不来,你可不能一味和我厮缠。”
“行行,不来不强求,总要诚心邀请。”徐煜亟不可待的道:“好姐姐,你快写一封信。”
朱明之撇嘴道:“我病着呢,怎么能写字?你别急,迟早我请她来就是了。”
徐煜刚要说话,轻云匆匆进来说道:“老太爷喊二爷呢。有一会儿了,快去,快去。”
顿时徐煜吃了一惊,不知自己又闯了什么祸,赶紧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扬州城里,胡知县见到了毛知府。恳求上司设法救助。
谁知毛知府说道:“老兄这件事,你也怪不到我。当日沈伍氏来告状,是我发到你衙门审问,仁至义尽。再者你既然知道她有胆量来府衙状告。怎么就不怕她又去江都鸣冤?即不然,她也会闹到上面,你们呀太麻痹了。若江都把此案申详上来,我也无力回护,在别人手里或许还有通融,那陈镒的古怪脾气谁不晓得?翻脸无情之辈,何况他上头有薛大人,连着首辅杨内阁,目下这一党圣眷最隆,老兄你不要连我这知府都带掉了吧?”
胡知县眼见毛知府也畏惧陈镒的刚正,越发着急,晓得求他也没用,只好郁闷的起身告辞,回到衙门坐在书房里暗暗愁闷。
陈镒这边将案情详细写了文书,送往各个相关衙门,文书中果然没有牵连他人,甚至连刘蕴也未提及。到底刘蕴仅仅是起了个因,证据不足,整件事几乎都是吕熊一个人任意而为,何况吕熊不知为何,很义气的没有攀咬刘蕴。
陈镒写文书的时候,说了句便宜了你这家伙。但是文书上将吕熊更名谋了官职一事,赫然列在首款第一条,要使吕熊罪无可逭。
预备次日一早,他亲自去府衙求见毛知府,探一探虚实。陈镒此人很有城府,此案既然刘蕴敢来求情,那岂有不往说毛知府之理?如果毛知府纳贿知情,陈镒虽然不想得罪上司,可也不想上司从中阻挠,到时旁敲侧击的点拨几句,叫毛知府有个顾忌。
若是毛知府不听劝,那陈镒打定主意不惜追着不放,宁肯把此案闹大,扬州焉能容得下你们这些蛀虫?
徐府。
徐煜因徐庆堂传唤,急急忙忙的跑出来,途经洗翠亭时,见蕴素、蕴玉、韵宁、冰蓝她们都在亭子里斗草。
见徐煜一阵风似的过来,萧冰蓝问道:“你来得好,可敢与我们斗斗么?”
徐蕴玉得意洋洋的道:“你瞧,供着的宝草大将军是我的,谁也敌不过。”
徐煜笑了笑,低声问道:“老太爷喊我什么?”
“不知道。”蕴玉摇头,韵宁见状说道:“在书房呢,你快去吧。”
没办法,徐煜跑到了书房,上了台阶,书童说道:“二少爷来了。”
“进来!”
“是。”
徐煜低着头走了进去,见房内点着几盏灯,只有徐庆堂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徐煜遂请了安,感觉祖父的脸色看上去很和蔼,于是胆气为之一壮。
“坐吧。”徐庆堂问道:“你这几天没上学去么?”
徐煜顿时红了脸不敢回话,徐庆堂说道:“果然逃课了。煜儿,你的文字不知道荒疏成什么样儿了。你知道本月的月课,陆师爷看的卷子,把你丢出五名外去了,真是臊死人!你弟弟倒考了第二,你怎么说?”
徐煜低声道:“月课那天。适因我娘有点不舒服来着,所以孩儿草草写完,进来伺候。像以前,孩儿虽天天玩,却没有一刻儿敢忘记,每当做文章的时候,任凭外头怎么热闹。我拿起笔就能收住心。最近几年,孩儿被我爹教导,要多读新学,留意兵书,所以四书五经就有些疏远了。”
“罢了。”徐庆堂无奈摆摆手,“你打小就不怕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你现在去西府见你三爷爷,他也有话说。”
徐煜嘻嘻一笑,撒腿跑了出来,等见到了徐增福,也是问这事。
徐煜原话说了一遍,又说道:“孙侄儿对文字有些自信,每次月课都是三爷爷面试的。每次也把孩儿的卷子取在上面,终不成三爷爷信不过我吗?”
徐增福被他给呕笑了,说道:“我知道你受你老子熏陶,不把正项文字放在心上,每次皆临时急几句出来还看得过去而已。人人都说你在杂学上用了心思,有自信过吗?”
徐煜说道:“说自信,孙侄儿不敢讲这话。科学方面,倒是外人称许的多。诋毁的少,唯有词曲上的音律,我很有自信。”
“哦!”徐增福立时被他给带到沟里去了,原来徐增福喜欢音律,故此徐煜投其所好。
“那我问你,律吕二字有分别么?”
徐煜笑道:“每次您老讲音律时都由此开端,孙侄儿焉敢忘记?阳者为律。阴者为吕。律声清,吕声浊。人但说十二律,不知道却是六吕六律并为十二的。如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为六律属阳;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为六吕属阴。阴吕阳律必相间而成声,黄钟元间大吕。太簇二间夹钟,姑洗三间仲吕,蕤宾四间林钟,夷则五间南吕,无射六间应钟,这便是律吕合声之说。”
“不错。”徐增福很是高兴,“看来最近你涉猎了。哈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为了在姐姐妹妹面前挣面子吧?”
“嘿嘿!”徐煜不好意思的一笑。
徐增福笑问道:“那九宫是哪九宫?”
“九宫只用七宫。”徐煜极有信心的又详细说道:“即黄钟宫、仙吕宫、正宫、高宫、南吕宫、中吕宫、道宫。”
“不错。”徐增福问道:“五音乃宫商角徵羽,六律六吕各有所属,是哪几个?再变宫变徵是哪一宫所生?”
徐煜不假思索的答道:“这个需明白黄钟大吕属宫;太簇彝钟属商;姑洗仲吕属角;培宾闰徵、林钟夷则属徵;南吕无射属羽;应钟属闰宫。这便是律吕隔八相生之说。”
“好!老夫忘了你娘在这上面的造诣远超于我,有其母必有其子。”徐增福赞赏的点点头,又问道:“天干十数为十母,五音各有所属各有所生,是怎注解的?”
原来自从朱明之等人住了过来后,徐煜有感于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知识,于是最近求母亲教导,而沐凝雪堪称音律大家,既然宝贝儿子感兴趣,断没有不倾囊相授的道理。并且徐煜在古音乐方面确实极有天赋,继承了母亲的优点。
“宫居中央属士为戊己,君之象为信,徵所生其声浊,生数五,成数十;商居西方属金为庚辛,臣之象为义宫所生,生数四,成数九;角属木居东方为甲乙,民之象为仁羽所生,其声半清半浊,生数三,成数八;
徵属火,居南方为丙丁,事之象为礼,角所生,其声次清,生数二,成数七;羽属水居北方为壬癸,物之象为智商所生,其声最清,生数一,成数六,声生于日,天干十数为十母,便是这个解说。”
侃侃而谈的徐煜索性继续说道:“还有律生于辰,地支十二为子,二十四候为妇之说。则是:黄钟为子,应十一月大雪至冬至节气;大吕为丑,十二月小寒至大寒;太簇为寅,正月立春至雨水;夹断为卯,二月惊蛰至春分;姑息为辰,三月清明至谷雨;仲吕为巳,四月立夏至小满;蕤宾为午,五月芒种至夏至;林钟为未,六月小暑至大暑;夷则为申,七月立秋至处暑;南吕为酉,八月白露至秋分;无射为戍,九月寒露至霜降;应钟为亥,十月立冬至小雪。”
徐增福听了甚是高兴,想自己还达不到这地步呢,于是忍不住问道:“律吕四犯,是怎样一个犯法?”
徐煜笑道:“四犯是四个名式,即正犯、侧犯、偏犯、旁犯。其实不止四犯,还有归宫,俗称为尾犯、倒犯的。”
谁知徐增福摇头道:“我不问名式,你把每样一个犯法详细讲来。”
“以宫犯宫为正犯。”说到这儿,徐煜皱起了眉。
徐增福追问道:“怎么宫能犯宫?”
徐煜回忆半响,才说道:“黄钟犯大吕便是以宫犯宫,以宫犯商为侧犯;以宫犯羽为偏犯;以宫犯角为旁犯;以角犯宫为归宫,周而复始。”
“哈哈!”徐增福好不得意的笑道:“那你还没说仔细,可知四犯是总名,一宫皆有四犯?”
“对,我想起来了。”徐煜一拍大腿,说道:“把四犯细讲起来,原十二宫各有所犯。以十二宫照前律吕相间排去,如黄钟宫犯无射商为宫犯商,无射商犯夹钟羽为商犯羽,夹钟羽犯无射闰为羽犯角;无射闰犯黄钟宫为归宫。以此类推,干脆我写纸出来,三爷爷您便明白了。”
徐增福听得频频点头,赞叹道:“名师出高徒,凝雪果然乃不世出的大家!”()
平凡的明穿日子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宦海
陈镒坐轿求见毛知府,到了府衙,投进名帖,背着手在前厅站着等候。大清早的没什么官员,免了应酬。
没过多久,里面传话出来,说花厅请见。
整理下装束,陈镒走进去给毛知府施礼,归坐,神色自若。
毛知府神色似乎有些复杂,客套几句后,说道:“适才接到公件,才知吕自新一案的实情,我就想胡县令岂有此理?竟执意坚持偏见,硬要将沈家女儿断给吕自新,未免太糊涂了。幸亏陈知县你明察秋毫,吕自新是罪有应得,而胡县令的处分,是难免了。”
“府尊明见。”陈镒晓得上司故意以退为进,以为是给胡县令求情呢,缓缓说道:“非下官不念同寅情分,任性揽过本案,实因诬告事小,骗官事大。大人,吕自新乃是年前上谕已革职之贡生吕熊,为何更名捐纳,蒙蔽朝廷?况沈伍氏拦轿喊冤,下官若不问案,即有承审不清之处分,所以不能顾及胡县令。”
毛知府刚要开口,哪知陈镒继续说道:“并且下官昨日夜审,又将吕熊提入内堂细加询问,他供称胡县令曾受他的贿赂若干,行贿者还不止一人。吕熊亲口说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了,不能我一个人受罪,他们反安安稳稳。
下官恐他牵涉多人,姑且未曾深追,但既有此事,更不能马虎了事,不然逃不过一个以私废公,扶同作弊的罪名。大人!卑职官卑秩末,担当不起呀。”
“额。”毛知府万万没想到陈镒一来就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一副丝毫不通融的架势,又语带威胁。他心里有鬼,下意识的满脸惭愧,正中他的痛处。
强作欢容的毛知府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得不赞道:“你办事思虑周到,只知有公不知有私。不愧有数位大人亲自保荐,真乃名实相副。”
说完毛知府站了起来,正色说道:“昨日程布政使寿诞,我在省城听程公说胡县令赴任以来短短时间大肆枉法受赃,任情偏听,着即革职,永不叙用!并将他所得赃银追缴入库。不许庇护。
程公又说江都县令陈镒此人办事认真,不阿所私,乃杨首辅曾经推荐,江南吏治堪称第一。呵呵!恭喜老兄以知府在任补用,一等上报吏部查有何项缺出,即行文奏请调任。”
陈镒惊讶的听完。欣慰布政使司竟如此雷厉风行,先一步有了褒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恰好让眼前的毛知府躲过一劫。
当下毛知府亲亲热热的送他出来,突然升了官的陈镒迷迷糊糊的返回县衙,坐在屋里发了半天神,思索再三。命手下将吕熊和王德马上起解至金陵。
因好友成亲之日在即,陈镒打算以此为借口,亲自押解吕熊二人赴京,一举两便。
于是他又去求见毛知府,说明赴京的原由,吓得毛知府大为惶恐,不惜低三下四的求他高抬贵手。
这件事上,陈镒心里有数。一定是薛文出了大力。因左布政使周新即将进京担任刑部尚书,右布政使程安接任左布政使,而毛知府是程安的心腹。
不管如何,就算程安和毛知府要把自己撵出江南,也是礼遇有加的恭送,从正七品的知县越级升任正四品的知府,这大礼不可谓不重。哪怕只是一个举荐后补。陈镒不担心明升暗降,所以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必须得投桃报李,官场上自有官场上的规矩。
当下陈家收拾行李。他带人坐官船直放金陵,陈镒没有多此一举的去省城感谢程布政使。
三日后抵达金陵郊外,先将吕熊和王德交给上元县收管,他直接进城去吏部求见薛文。
书房里,薛文笑道:“陈老弟审理吕沈一案,足见才识过人,不愧我与杨大人举荐。”
陈镒欠身道:“下官沐大人栽培,感铭肺腑。已将吕熊与其家丁王德亲解来京,听候质审,暂交由上元县收押。沈若夫妇,下官因其无辜受累,当日结案即擅行释放。想此次质审,系专问受贿一节,与沈案无关,沈若夫妇没有来京,请求大人矜察。”
薛文笑道:“我知道了,此案委托江宁府审理。”
次日,果然吏部行文江宁府,江宁知府马上进行审讯,吕熊恼恨刘蕴骗了他,一口咬定刘蕴是同谋,倒是没有把毛知府供出来,大抵不想多竖仇家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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