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轻舟万重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MO忘了
影卫那边……能出事的,他只能想到是巨门的人。
“嗯?现在?”阜远舟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点亮了牡丹灯罩里的烛芯,殿内立刻亮了起来,暖暖的烛光驱散了一室有些寂凉的暗色。
阜远舟拿起外袍盖在已经从温暖的被窝里走出来的兄长身上,“什么事这么急?不能明天再说吗?”
阜怀尧抬起胳膊,穿进外袍的袖子里,并没隐瞒的意思,只淡淡道:“影卫那边有点事。”
大半夜的爬起来,恐怕不是有“点”事这么简单吧。
不过影卫的事情除了皇帝谁也没法插手,阜远舟也不多问,“哦”了一声,帮阜怀尧穿戴整齐后,自己也拿起了衣袍换上。
阜怀尧按住了他动作的手。
阜远舟冲他笑笑,“我陪皇兄罢了,我会门外候着,不打扰皇兄做事的。”
“朕并非是这个意思,”阜怀尧摇头,“时辰已晚,你还是睡吧。”
阜远舟一脸好笑地看他,“皇兄和我哪个比较强壮?”言外之意便是你能大半夜团团转我怎么就不能了?
而且,现在局势乱作一团乱麻,他实在不放心让阜怀尧远离他的视线之外,尤其是这会儿夜深人静的。
知道比倔强自己是抵不过自家三弟的,阜怀尧只能无奈地放开手。
……
而在响箭的发出处,甄侦面沉如水,问旁边站着的鸣鹤和金头扇尾莺:“究竟是怎么回事?”
鸣鹤闭了闭眼,道:“今天下午我们已经和何乌失去了联系,不过他最后留下来的消息是告诉我们他尚且平安的,所以没有向您汇报。结果今晚有弟兄看到了巨门的求救信号,在城外七里处找到了昏迷的何乌,然后送到了这里。”
之后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金头扇尾莺接下他的话头,“何乌身上有刀伤,是在围攻之下造成的伤势,不过何乌却是死在‘暗生花’这味毒上的。”
“暗生花……”甄侦缓缓咀嚼着这三个字,然后念出了一个名字:“江亭幽……”
暗生花这种毒他是知道的,二十年前江亭幽的独门剧毒,中此毒者浑身溃烂流脓,深及肺腑,欲喊不能受尽痛苦才得解脱,和刹魂魔教的一枯荣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猛地一看上去威力没那么可怕罢了。
而何乌显然竭尽全力摆脱围堵,撑着跑回来,只为了那份于效忠的帝王而言十份重要的情报。
甄侦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眼眸深处一片冷然,“去查清楚何乌最后去了哪里。”
“属下清楚。”鸣鹤领命,饶是沉稳如他,在面对弟兄惨然死状时心里都恨不得立即去将江亭幽千刀万剐方能消恨。
甄侦沉思了片刻,道:“我现在进宫,翰林院的事情你应付一下,另外,记得厚葬何乌。”
“是,大人。”
雪青官服的男子又用那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他汗流浃背了才道:“约束好所有人,报仇不是你们擅自行动的理由,身为巨门中人,你们就算是死也都别忘掉这点了。”
鸣鹤一肃,深深地弯下了腰,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属下明白。”
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注定在其位谋其政,逾越了,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
四大影卫之首与帝王议事,通常都是选在较为偏僻的夙昭殿,甄侦来到这里的时候,明月已经上了中天正往西斜,四处风声轻响,有一种辽旷的苍凉,更衬得四下里万籁俱寂。
素来无人的夙昭殿里已经亮起了灯火,为了避免被人不经意撞见一下子认出来,甄侦换了那件代表子规的暗红宽袖博裾长衣,黑得几近森青的长发只用着一条缀了冷玉的丝带束在身后,随着笔直的脊梁流泻垂披在暗红的衣裾间,冷玉曳出一抹幽光,在暗夜里显得危险而诡谲。
他在夙昭殿的门口见到了背着一把黑色的长剑、身着一身黑色劲装的苍鹭,就知道天仪帝已经来了,想必那位君王也看到了代表哀悼为亡魂送行的白色响箭。
甄侦冲苍鹭点点头,正想进去,却被苍鹭拦了一下。
苍鹭指了指门里,做了个口型:“三爷在里面。”
甄侦一愣——什么?
他知道天仪帝宠信永宁王,也知道阜远舟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过让他参与到影卫事务里……天仪帝当真如此信任一个曾经和他抢帝位的弟弟?
回想起阜远舟看阜怀尧时的眼神,他皱了皱眉,心里好似隐隐约约有了个想法。
不过……
暗红长衣的子规回忆着何乌临死前说的几个字,心里反复推敲。
苍鹭拍拍他。
甄侦回神,摇头示意进去再说,然后就举步往里走。
苍鹭跟上,低低地道了一声:“玉衡不灭,忠魂永在。”
甄侦的眼神动了动,没停下脚步,只是在心里再次重复这句话。
第一百一十章 三字
夙昭殿里,层层明黄的软烟纱帐自窗前垂坠而下,有细微的风从那雕花绘龙的窗子涌了进来,将薄软的半透明的帘子轻轻拂动出优雅的弧度。
玉椅之上,年轻的帝王雪白的蟒袍逶迤而下,暗银的滚边纹出牡丹富贵的纹路,乌发如瀑,仅用素白的发带束着,映衬着华美霜冷的颜容,眼角泪痣比沸腾的血液更艳丽,长长的广袖自玉面光滑的扶手上自然垂下,只露出一截霜白的指尖,五指修长似冰,轻扣着刻着山河万里纹路的扶手,一身尊贵帝王之气展露无遗。
只是这样坚冰般的一个人,在微微垂首听坐在他下首的蓝衣男子说话时,竟是也有一分微微柔和的松融。
甄侦心里就这么冷不丁的咯噔了一下,刚才那个未成形的想法似乎又更深刻了一点。
听得动静,阜怀尧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他们,已经又是那个铁血酷厉的天仪帝。
甄侦敛去心中波动,和苍鹭一起行了个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无须多礼,坐吧。”阜怀尧淡淡道。
“谢陛下。”两人像平日里一样各自寻着位置坐下,心里忖度着天仪帝这番带着永宁王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阜怀尧像是看清了他们的想法,也不解释,只对阜远舟道:“这两人你都见过的了,重新认识一遍吧,这是影卫中的巨门之首子规和贪狼之首苍鹭。”
一句话让甄侦和苍鹭目光波动了一下。
虽然影卫完全效忠历任帝王,不过为了避免皇帝出什么意外,没有将影卫传承给下一个继承者,所以通常都会在皇族里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熟悉而不参与影卫事务,预防有个不测时可以教导下任君主。
阜怀尧此举,莫不是意思就是打算选阜远舟作为这一人选么?
阜远舟也飞快地看了一眼兄长,不过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冲子规苍鹭二人点点头,当做招呼,目光在甄侦身上流连了稍久一些。
各人各有各的心思,不过都没有说出来,自然得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安排好后事了吗?”正当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起来的时候,阜怀尧没有进入正题,却是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甄侦愣了一下,才道:“爷放心,臣已经安排了。”
阜怀尧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双唇动了一下,眉尖就轻蹙了一瞬,“他有家人吗?”
记下直属于自己的那批影卫的资料的甄侦摇头,回道:“没有。”何乌是他的代号,也是他的名字。
他顿了顿,补充:“不过有心仪的人在巨门里。”就是刚才抱着何乌眼神绝望的那个年轻影卫。
“……他若是想离开,就允了吧。”性冷如冰的帝王眼里也有转瞬的悲悯。
影卫中很多人都是如此,无家无室,若是有个不测,当真是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了,连补偿都没有办法补偿。
想起了那年轻影卫瞬间空洞的眼神,甄侦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臣替他谢谢陛下。”
苍鹭的手摩挲着冰冷的剑身,暗暗地叹了一声。
他和子规都是影卫,每一次鸣起响箭,看见自己熟悉的弟兄了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他们拼尽全力所守护着的帝国,都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阜远舟能够从他们的话语里拼凑出事情的大概,在长长的衣袖下握住了阜怀尧微冰的手。
阜怀尧看他一眼,轻微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无力保护自己的子民……沮丧无用,他只能打起精神继续往下走,直到真正天下太平的时候——即使穷达一生做不到,至少他一直在路上。
甄侦突然俯身跪下,暗红的衣袍在青色的大理石上铺陈开来,泛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子规没有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万死难辞其罪,甘受责罚!”
阜怀尧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完成?”
“是,”甄侦虽说是请罪,不过言辞倒是从容,“文试之时有巨蟒袭击,影卫何乌受命前去追踪放蛇之人,并且暗中查探对方的幕后之人,却在今日下午失去联系,于今夜发现在城外七里处,不久后殉职。”
“也就是说,”阜怀尧的指尖在描着山河万里的扶手了轻微地叩击一声,“线索断了?”
“并不完全断了。”甄侦话锋一转,这般道。
阜怀尧等着他往下接。
阜远舟不知为何有些不详的预感。
“何乌只留下三个字,”甄侦缓缓半抬起了头,目光似有似无地看了上首蓝衣佩剑的男子一眼,秀逸柔雅的颜容在半边在垂坠的乌发下的阴影里若隐若现,唯有声音字字清晰,“耳,宫,王。”
苍鹭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抬头,微微愕然地看向阜远舟!b





轻舟万重山 章节125
r
阜怀尧眼神轻动。
阜远舟脸色一变。
整个夙昭殿里的空气都为之凝滞,连流动的风都顿住了脚步,明黄的纱帏不在轻微浮动,殿里压抑得令人难以言语。
……
与此同时,京城城中,一家看起来寻寻常常的民宅里,后院的亭子中。
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一个杯子。
石桌边有一个人,身穿深色的儒衫,一手拈着瓷杯,一手拿着折扇轻轻敲击在石桌边缘,听调子依稀是北方游牧民的曲子,他举杯,轻抿入口,意态静雅,好像只是在举杯邀月对影三人一般。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中年汉子,身穿布衣,看起来似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但是他目带精光,双额太阳穴鼓胀,俨然是个内家高手,而且若是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的脸皮不太自然,像是这张人皮不是他的似的。
自斟自酌了一会儿,江亭幽才停下了动作,淡淡问道:“那个探子呢?”
“跟丢了……”中年汉子迟疑了一下,答道。
“跟丢了?”江亭幽轻扬了一下眉头,不置可否。
中年汉子有些不满,不过没表现出来,只是试探般道:“江公子,这番你私自将那探子放了回去,他见过主子的样子,万一,万一暴露了主子的身份怎么办?”
“我的暗生花莫非你没见过吗?”江亭幽没有生气的意思,依旧微笑着,反问,“你觉得,他中了暗生花,还能回去通风报信么?”
中年汉子的嘴角不自主地抽动了几下,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去想的事情,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江公子为什么还要将他放回去,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探子是什么人派来的,反追踪没什么意义。
不过见识过掌上轻扇的用毒功夫,他是怎么都不敢将后面那半句话说出来的。
“我只是将暗生花的药性改了一下,本想拿他做个试验,看看他能顶上多久,不过可惜的是,你们把人给跟丢了。”
宽袖长琚的儒士腕骨一转,描着千山飞雪图的折扇轻开,悠悠挡在面前,汉子甚至能够想象他掩在扇下的嘴角会翘起一个怎么样诡异的弧度,那眼神太过自然,瞧不出一丝破绽,中年汉子看得霎时间冷汗涟涟。
他交代了自家主子吩咐下来的话,就急匆匆地寻了一个理由离开了。
江亭幽也不介意被人当成了洪水猛兽,等那中年汉子走远了,才将扇子收了起来,只是那扇子之下,唇边哪有什么笑意?
他看着天上朗朗明月,那月光似乎坠到了他的眼里,沉淀成一抹有些寒凉的情绪。
江亭幽摩挲着扇面,自言自语般道:“无论是真是假,你既然说了那番话,玷污了那份感情,就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
夙昭殿里,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洒了进来,在青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撒了一地的白霜。
沉寂似乎维持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转瞬片刻。
阜远舟率先打破了殿内的凝滞,开口时,声音微微冰冷,“子规大人和苍鹭大人这般眼神,莫不是觉得这三个字之中的‘王’指的是本王么?”
他还是仁德君子的时候,在外人眼中总是温温润润谦谦和和的,再大的野心再大的不忿藏在眼里都让人发觉不出来,此刻他坐在帝座下首,俯身看着他们,一袭墨蓝绣纹锦服,袖口和衣摆用暗银的丝线细细密密纹上了银龙穿水腾云的绣饰,银冠黑髻高结,形容峻逸之极,口吻凉意迸发,连眼里都快能结出冰来,任是谁都知道他已经动了怒。
苍鹭立刻把自己的那份愕然收了起来,道:“下官不敢。”
不过甄侦却是用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道:“何乌能力过人,子规相信他定是见到了那幕后之人,才会遭此毒手。”若不是知道何乌有能力,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单独行动不让同伴拖了他的后腿呢?
“子规大人如此肯定?”阜远舟冷笑一声。
甄侦慢慢将何乌的死状描述了一遍,最后道:“江亭幽虽然是敌人里的地位重要的人,却没亲自动过手,这番引得他出手,定是何乌知道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可惜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了。
阜远舟皱眉。
甄侦却是骤然话锋一转,“何乌是在下午申时前后中毒的,敢问三爷,那时您在哪里?”
番外:比翼
他叫朱鹂。
他叫何乌。
也不知道开国皇帝建立影卫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总之每个影卫都会以鸟为代号,像是四大影卫之首苍鹭飞燕子规白鹤,像是白腰雪雀金头扇尾莺,当然,影卫中其实大部分都是无家无室的孤儿,他们的代号就是他们的名字。
朱鹂和何乌都是四支影卫队伍之一的巨门中的人,直属于巨门之首子规。
他们是同一批进入巨门的。
在那之前,朱鹂只是个空有蛮力的小乞丐,风餐露宿,街头乞讨,被追被打,这是自他从有记忆开始一直在重复着的记忆。
养他的是个独腿独眼的老乞丐,老乞丐已经很老了,老到想享受一下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的天伦之乐,于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里捡到了被遗弃的朱鹂,也没有取名字,只整天唤他小子,说是贱名好养活。
朱鹂也不枉费他辛辛苦苦拉扯大,孝顺得很,三四岁就学着去乞讨,得到的钱和馒头都和老乞丐分着用分着吃。
老乞丐常常偷偷抹眼泪,觉得自己耽误了这孩子,若是当初能将他送到富贵之家,说不定也能三餐温暖能上私塾了。
不过朱鹂十岁那年,老乞丐病了,而且一病不起,眼看着就气息奄奄了。
朱鹂每天努力地攒钱去为他买药,某一天,他拿着辛辛苦苦乞讨来的铜钱去药店时,在门口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他一惊,赶紧拦手去抓,抓住了一只手。
而那只手,正拿着他的铜钱。
乞丐和小偷虽然不是同一行的,不过做乞丐的都很清楚他们有什么手段。
朱鹂年纪虽小,不过力气极大,算是附近几条街小乞丐里的小霸王,今个儿被人太岁头上动土了,他自然是恼怒,抓住那小偷的手就是一用力。
“疼!”那偷儿惊呼一声。
朱鹂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本想教训对方一下,不过看了一眼那人,就怔了怔。
那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穿着一身麻布衣服,不算干净,相貌却是秀秀气气的,即使偷窃被当场捉到了,也不十分惊惶,只是眼眶微红,用一种倔强的眼神注视着朱鹂。
他的肩头还缠着黑布,朱鹂知道,那是家里有丧事的人戴的。
也许是那么一霎的恻隐之心,朱鹂没有下手去教训他,反而放开了手,扬扬手道:“走吧,别碍事。”
那孩子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放过他,愣住了,等朱鹂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本能地去抓他破破烂烂的衣摆,“等等。”
急着买药的朱鹂不耐烦地回头,“干嘛?”
小小的偷儿紧咬了一下下唇,似乎因为紧张,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他说:“我爹娘死了,我家被债主搬空了,你收留我吧。”
这句话实在是说得莫名其妙而且毫无理由,不过这个孩子倔着眉眼如是道时,却好似天经地义。
朱鹂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把他带了回去,以至于每当朱鹂想起时,都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被鬼迷了心窍。
这个偷儿就是后来的何乌。
何乌的父亲是个赌徒,整天烂赌但求某一天能够一夜暴富从此富贵荣华;他的母亲是个偷儿,不过嫁人之后就金盆洗手了,只是偶尔教了何乌几招。
所以在他们死后何乌才会落得一个无人收留流浪街头的结果——在很多人眼里,赌徒和小偷的儿子,会是什么好人?
他们夫妻俩终日因为缺衣少食而吵吵闹闹,连给自家孩子取个名字的事情都能忘记,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何乌相当的能干,即使他还小。
何乌大胆,即使不怎么强壮,也敢和那些高个儿的小混混打架抢地盘,而是逃得快,打不过就跑。
何乌聪明,跟着朱鹂学乞讨,总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让那些千金小姐贵族妇人心甘情愿掏银子。
何乌隐忍,经历了太多了人情冷暖,在面对施舍者的嘲弄戏弄时,他学会了怎么样忍耐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拿到钱后总是给朱鹂,说是现在赶紧治好老乞丐的病,以后让他养他。
这时候朱鹂总是会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
偶尔也会有些善良的妇人和富家的老爷,见他一个秀秀气气的孩子如此落魄,也曾说要带他回家。
何乌总是会摇头。
朱鹂问他,那些人说要带他走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走?
何乌却说,“你收留了我,就不要丢下我。”
朱鹂笑着说怎么会呢,却也困惑身边多了个拖油瓶,怎么自己反而觉得高兴呢?
尽管收留了何乌之后朱鹂有了更多的钱去买药,但是老乞丐还是在过年之前,死在了一个寒冷的早晨里。
那时大雪纷飞天地苍茫,老乞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目光混沌地看着蹲在干草铺的床边的朱鹂,直到看见小小的何乌蹲在他身侧时,才含着眼泪闭上了眼。
大抵在他心里,觉得自己的孩子身边能有一个人陪伴,就不会那么孤孤单单的了。
老乞丐死了。
他的养父死了。
他爹死了。
不过朱鹂没有哭,他只是觉得,这个冬天好冷好冷。
除夕夜,玉衡摄政的皇太子亲自开仓放粮,救济难民,让所有人都吃几顿饱饭,过个好年。
当朱鹂和何乌抱着白米饭狼吞虎咽时,影卫前巨门使令俯身蹲在他们面前,朝他们伸出了手。
巨门是影卫中人员最杂的组织,有人是朝廷上的高官,有人是异国的小小仆从,有人是商铺里卖柴米油盐的上人,有人是农田里耕作的农夫,有人是青楼里卖笑的美姬……
而朱鹂和何乌是直属于子规驭下的,他们一群人中能力各异,直接受子规命令,去做一些最艰险的收集消息的任务,不过他们从未后悔过。
哪个男儿没有英雄梦?这样默默为玉衡付出,做一个无名英雄,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何乌说,“朱鹂,我若是死了,你就把我埋在望城山好不好?”
望城山是京城城外最高的山,在山上可以俯视半个京城。
他半辈子都在为玉衡效忠,死了也希望能够继续守护着它。
朱鹂点头说好,然后道:“我要躺在你旁边,可以吗?”
这样,在下一世,也许还能遇见你。
何乌没说话,




轻舟万重山 章节126
只同样点了头,只是笑了,那笑容说不出的美好。
朱鹂也不再言语,只静静地握住了他的手。
感情来的并不突然,就像细水长流,日久生情,在朱鹂发现连子规大人都会似笑非笑看着他和何乌的时候,他就知道,喜欢早已深入心底。
望城山……
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个约定竟会来得如此之快,明明前一日出门时那人还在和他打赌会用多少天追查到幕后之人,再度回来时却是血肉模糊不见人样。
那个人甚至连遗言都没有来得及对他说,就在他怀里咽了气。
当你的至爱死在你身边的时候,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朱鹂觉得有点空荡荡的,没有太多的悲伤,没有歇斯底里。
似乎心的一块,蓦地就空掉了。
一贯温柔浅笑的子规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那么沉重得语气说“对不起”的时候,朱鹂甚至还想对他说没关系,子规大人,不是你的错。
1...6061626364...21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