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万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蓬莱客
虞幼窈轻笑了一声:“三妹妹也是一片好心,倒也不必自责。”
这话并没有让虞兼葭放下心来,她垂下了头,仔细斟酌了话儿:“大姐姐在花会险些毁了名声,我这个做妹妹的,却是崴了脚,什么忙也帮不上,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大姐姐,”说到这儿,她目光真诚地看向虞幼窈,眼里头溢满了水雾:“请大姐姐原谅我。”
良善又无辜的作派,便是有一星半点的错处,叫任何人听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她也是无辜的呀!
她也不知道曹映雪,对大姐姐有敌意,不知者无罪,有心想帮衬大姐姐,可她崴了脚啊,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没帮上大姐姐的忙,心里觉得愧疚,可是已经道了歉,身为大姐姐,哪还能跟家里的妹妹计较了去?
看,这就是虞兼葭的路数。
从她一踏进安寿堂里,所说的每一句话,摆出的每一个表情,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算计过的。
一字一句,字字诛讥,句句深意,将无辜受害者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将自己伪装到了每一根头发。
便是祖母也没瞧透,虞兼葭柔弱无辜的表情下,隐藏着怎样深沉可怕的心机。
“三妹妹言重了,”虞幼窈迎着她含了水光,显得楚楚可怜的眼神:“三妹妹也是受了我的连累,这才崴了脚,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是。”
虞兼葭心中一定,连忙道:“大姐姐可别这么说,却也是我自个身子骨弱,不争气,哪能怪了大姐姐去。”
“三妹妹不见我的怪,我就放心了。”虞幼窈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透了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虞兼葭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心里突然浮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果不其然!
看着虞幼窈笑着笑着,虞兼葭耳里就听到,虞幼窈话锋倏然一转:“不过,我却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三妹妹。”
虞兼葭不安的心,猛然往嗓子眼里一提,喉咙里又痒了起来,忍不住捂了嘴轻咳。
虞幼窈也没管她答没答应,轻笑着:“在花会上,三妹妹原也是一片好心替我解围,这才当着众家小姐的面儿,替我向曹七小姐道歉,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该感谢你才是,可三妹妹说我冒犯了曹七小姐,我却是不明白,我何处冒犯了曹七小姐?”
虞老夫人一听这话,目光便看向了虞兼葭。
虞兼葭还在捂着嘴儿咳嗽,一时也说不出话儿来。
杨淑婉连忙递了一杯温茶过去,帮着解释道:“葭葭性子柔善,许是见了大姐儿与曹七小姐起了冲突,也是担心大姐儿吃了亏去,这才打了一个圆场,想要息事宁人,也是一片好心,没有旁的意思。”
虞幼窈目光光灼灼地盯着虞兼葭:“母亲说得是,三妹妹也是一片好心,这才介绍了我与曹七小姐认识,曹七小姐要我一道玩诗令,我原也该瞧了三妹妹的面儿,不该拒绝了去,可我不精通诗词,三妹妹也是知道的,未免扫了大家的兴,便婉言拒绝了去,却是没想到,竟惹了曹七小姐不快,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了丧妇长女的话儿来指骂我。”
虞兼葭闭了闭眼睛,连呼吸也是冷得,再也没办法沉默下去:“大姐姐,我也是……”
虞幼窈声音温软地接了话:“我知道,三妹妹也是一片好心,因为担心我,这才想要息事宁人,所以替我向曹七小姐道歉,我也能理解,只是曹七小姐逼我玩诗令,是无礼在前,指骂我丧妇长女,是冒犯在后,错的人是她,为何要三妹妹替我道歉?为何三妹妹要说,是我冒犯了曹七小姐?”
虞老夫人陡然握紧了佛珠,耳里听着窈窈一口一个“也是一片好心”,连她听了,也是齿冷得很。
是不是一片好心,她不清楚,可衡量个人好心与否,从来不是看出发点,而是看这个人说话,做事所造成的结果。
便是好心办了坏事,也不能说是一片好心,曹映雪拿了“丧妇长女”这话攻讦窈窈,虞兼葭不替大姐姐辩解,反而急着替姐姐道歉。
这道的是哪门子的歉?
怕不是上赶着,将窈窈的脸面,教养,名声,送给曹映雪踩?
也亏得窈窈机智,不然这歉一道,窈窈的名声就全完了。
她这个孙女儿,究竟是不晓得轻得,还是……
虞老夫人的目光倏然锐利,紧紧地盯着虞兼葭。
感受到落在头顶的锐利目光,虞兼葭心口一窒,险些透不过气来,她知道祖母怀疑她了。
她自认在长兴侯府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是精心算计,毫无破绽,可万万没想到,竟是坏在虞幼窈字字句句间的那一句:“三妹妹也是一片好心!”
虞兼葭心慌意乱,张了口想解释:“大姐姐,我没旁的意思……”
虞幼窈依然笑着:“三妹妹也是一片好心,你心性柔善,因与曹七小姐交好,也是不忍见我与曹七小姐冲突,可三妹妹道了歉,是给足了曹七小姐面儿,却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大姐姐该如何自处?”
表妹万福 第278章:太令我失望了(求月票)
虞兼葭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虞幼窈忍不住红了眼眶,连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你这是将我的脸面、教养、名声,送给曹七小姐踩踏了去。”
“不,大姐姐误会了,我咳……”虞兼葭急切地解释,哪知因为太急了,倏然就灌了一嘴的冷风,呛得喉咙里直痒,却也好咳出声,只好低着头,拿了帕子闷咳了几声……
喉咙里刚舒服了一些,虞兼葭急着又要开口,耳里就听到,虞幼窈隐忍着哭声,沙哑地说着:“我知道三妹妹也是一片好心,可就因我打小没得娘,是个丧妇长女,到了外头就活该叫人作贱了去吗?就连自家妹妹,都觉得我是个丧妇长女,就活该矮了旁人一头,活该叫人瞧不起,活该叫人骂?便是被人欺辱了,错的人也是我这个丧妇长女?该道歉的也是我这人丧妇长女?!”
虞幼窈一口一个“三妹妹也是一片好心”,每说一句,都要将这一句挟带上了,听在她耳里,却成了对她莫大的讽刺。
虞兼葭被堵得胸口发闷,小脸儿惨白一片:“我没这个意思,大姐姐请你相信我……”
“啪——”虞宗正听不下去了,猛拍了一下桌几,将桌面上的茶杯,啪得“哐当”直响:“你给我闭嘴!”
虞兼葭张着嘴儿,倏地有一股子凉气灌进嘴里,打嘴里头冲进了喉咙里,刺得喉咙发痒,连心儿也是凉透了。
她怔愣地看着父亲。
记忆里,父亲总是以欣慰又骄傲的目光看她,与她说话时,连声音也是温和的,她从来没见过父亲这般怒发冲冠的模样。
虞宗看着虞兼葭,一脸失望:“葭葭,你太令我失望了。”
虞兼葭红了眼眶,大颗大颗地泪珠儿,打眼眶里滚落下来:“父亲,我、我没有觉得大姐姐矮人一头,更没有瞧不起大姐姐的意思……”
想到至今还关在院子里学规矩的四女儿。
再看看,哭得委屈可怜的三女儿。
又想到了,拿了葭葭崴了脚作伐的杨氏。
虞宗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你打小就身子骨弱,我难免偏疼你一些,原以为你性子柔善,又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对你也一直寄予厚望,却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不晓得轻重,竟也如四姐儿一般,叫你母亲教坏了性子,这般的小家子气,也上不得台面,书香门第的风范,气度,却是一点也没学到。”
原是要替女儿说话的杨淑婉,一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黑,喉咙哽住了似的,半个字儿也吐不出来了。
父亲斥责她不晓得轻重,小家子气,上不得面儿,没有书香之家的风范气度,这些话,从前都是父亲拿来训斥虞幼窈的话!
父亲还拿了她和虞清宁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比?!
有那么一瞬间,虞兼葭以为是耳朵出了问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可瞧着父亲,满面失望地看着她时,虞兼葭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更是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父亲,我不是故意的……”她哆嗦着唇儿,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她无辜又茫然看向了杨淑婉:“娘,我没有……”
看着女儿伤心欲绝的模样,杨淑婉就再也忍不住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老爷,葭葭打小就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儿,你能不清楚?她就是太柔善了,所以才委屈求全,才替窈窈认了错,可到了老爷嘴里,却全成了她的错处。”
说到这里,她声音也变得淒楚:“你心疼窈窈在花会上,险些叫人毁了名声,受了委屈,可葭葭在大庭广众之下滑了了一跤,也是失了闺仪,叫人笑话了,还崴了脚,你怎么能这样说葭葭,多伤孩子的心啊,葭葭本就同身子骨弱,若是有了一个好歹,可怎么办是好?”
虞宗正听得一愣,就听到屋里响起了细弱的咳声,三女儿垂着头,拿了捏子掩着嘴儿轻咳,小脸儿一片惨白。
顿时,他也有些后悔,方才不该将话儿说得严厉了。
葭葭虽然有些不晓得轻重,可到底也是他打小瞧到大的,性情,品性却是没得说的,为人处事虽然错漏,可她也只有九岁,又是头一次到外头走动,回头再仔细教养着,也是能养好的。
杨淑婉多了解虞宗正,继续哭:“老爷嫌弃我是家中庶女,觉得我上不得台面,我也是无话可说,可也不能迁怒到葭葭身上,葭葭一向乖巧懂事,待老爷也是体贴孝顺,她是无辜的啊……”
这么一说,虞宗正难免就想到,三女儿平常待的乖巧懂事,与孝顺体贴来。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虞幼窈,沙哑道:“父亲,我知道三妹妹是无辜的,她身子骨弱,我这个做姐姐自不会与她一般计较。”
等她一句话说完了,虞兼葭喉咙又痒起来了。
父亲向来疼她,便是因着她身子骨弱,也不会真正苛责了她去。
可虞幼窈这一招以退为进,让父亲意识到,她是身子骨弱,虞幼窈也是受了委屈,如此一来,父亲对她十分的怜惜,也去了三分。
想着大女儿今儿在花会上,险些被人毁了名声,虞宗正脸色又沉了沉,大女儿是不计较了,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虞宗正瞧向了虞兼葭:“既然你大姐姐不与你计较,我也不罚你,你自个儿好好反省反省,将女子闺中该学的教条闺范好好学一学,抄一抄,你大姐姐打小就是在你祖母跟前长大,道理大,规矩也好,往后多与你大姐姐学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女子闺中该学的教条闺范,她从七岁学到九岁,加起来也有几十上百本,这是摆明了说她,从前没将闺范学好,让她重新学一遍,学了还要抄,也是变相再说她没规矩,没教养,将她从前三年的学习与努力,全盘否定。
还让她与虞幼窈多学一学道理,规矩。
这是踩低了她,来捧高虞幼窈。
什么时候,在父亲心里头她竟然不如虞幼窈了?
表妹万福 第279章:猜猜我是谁?
虞兼葭缓缓地垂下头,露了一截儿修长又细瘦的颈子,她哑声道:“是,父亲!”
见三女儿虽然有些不晓得轻重,可到底还能听得进去话,虞宗正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既然崴了脚,就回院子里好好歇着去。”
虞兼葭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艾叶和茴香连忙一左一右地扶着。
她强忍着脚疼,曲身行了一礼:“祖母,父亲,母亲,女儿先告退!”
到了门口,虞兼葭不由顿了身子,偏头瞧了一眼,坐在老夫人跟前的虞幼窈,眼里头一片幽冷,眼底湿滑的情绪涌动。
虞幼窈抬眸,只看见内室帘子一起一落,以及虞兼葭一角月华裙子。
虞兼葭一走,虞宗正的怒火,就转向了杨淑婉,目光凶狠地瞪向杨淑婉:“我原以为,你虽是家中庶女,可也读过圣贤书,也有些诗书才气,这才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将你娶进了门,却是没想到,你是这般上不得台面儿,家里管不好,儿女也教养不好,恁得小家子气。”
杨淑婉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哀哀凄凄地唤:“老爷……”
从前见了杨淑婉这副作派,他少不得,觉得杨淑婉受了委屈,心里少不得要心疼一番,少不得也要维护一些。
可今儿,杨淑婉将这作派,作到他的头上,虞宗正只觉得心烦:“打明儿起,你就到母亲屋里立规矩,管家的钥匙,也交到窈窈手里,让窈窈管家,三姐儿,四姐儿,都叫你教坏了性子,思哥儿你大体也教不好了,便让思哥儿搬了院子。”
“老爷,这怎么能行,”杨淑婉惊呼一声,连声音也变得凄厉:“思哥儿也才六岁多点,哪能这么早就搬了院子……”
虞宗正打断了她的话:“思哥儿是六月的生辰,也就两个月就满了七岁,我意已以决,你不必再多说了。”
杨淑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老爷……”
虞宗正不理她,转头瞧了虞幼窈:“赶明儿,你将前院松涛院收拾出来,帮着打点一些,让你四弟尽快搬进去。”
虞善思是家中唯一的嫡子,父亲待他十分看重,虞幼窈不大想掺合虞善思的事。
可父亲开了这口,虞幼窈也不好不应这荏儿,只好点头:“好的,父亲,只不过前院许多事情,我从前没有做过,便也担心办不利索,四弟搬院子也是大事,便让赵大帮着我一起,也更妥当一些。”
虞宗正重视嫡子,见大女儿这般慎重,哪有不应的:“便依你的意思,”这般说着,也越发觉得大女儿聪明大气不说,也是个妥当的人,便是有不懂的地方,也不会瞎折腾了去,也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叫人一道帮了去:“往后家里的事,你便多费些心。”
虞幼窈笑着点头。
杨淑婉瞧着他们父女俩你来我往,便将打自己肚里出来的儿子,安排清楚了,更是气也不打一处来。
思哥儿搬到了前院,离了她的身边,往后有个什么事儿,她也是鞭长莫及,虞幼窈焉坏了心肠,如今管着家里,还有思哥儿什么好?
思哥儿搬进了前院,往后虞宗正看儿子,就不会再来主院,如此一来,虞宗正来主院的日子也会变少。
杨淑婉心中不甘:“老爷……”
虞幼窈也不耐听她多说,便站起来,笑道:“祖母,父亲,母亲,若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表哥等着我一道用午膳。”
虞老夫人又是好一通心疼:“我都差点忘了,窈窈折腾了这么大半天儿,竟是连午膳也没用,可是饿坏了,快回去,快回去……”
虞宗正也道:“回去吧,别让你表哥久等了。”
虞幼窈对长辈曲身行礼,便退安了,走到门口,她突然想到平王进京的事,犹豫着,要不要将她今儿在街上惊鸿一瞥看到的一幕告诉祖母。
可想到表哥让她只当没瞧见,便又作罢了。
藩王未经宣诏入京,罪同谋逆,牵涉甚大,一着不慎就要惹火上身,决非她一个半大的孩子该掺合的。
回了窕玉院,小厨房里已经准备了简单适口的饭菜。
周令怀坐在花厅里,抬头瞧着墙上的《青梧赋琴图》。
画画的颜料是他用金、银、珍珠、玛瑙、珊瑚、松石、青金石、猫眼石、朱砂等矿石,与藏红花、大黄、蓝靛、凤仙花、麝香等植物,自己调配而成,以生宣着笔。
看着这幅画,周令怀便不由想到了今儿去宝宁寺,瞧的那一树菩提。
脑里头反复呈现了,小姑娘一身素锦裙子,仰着玉脖子,轻掂起足尖儿,双手捧着许愿锦帛,抛掷的画面。
他还记得许愿锦帛上写着:“愿表哥,恶疾自去,百病皆消,远离灾祸,一世荣宁,岁岁康健……
虞幼窈见表哥瞧得认真,都没有发现她,眼珠子滴溜一转,就来了主意,轻轻拎起裙摆,猫着脚,踩着落地无声的猫儿步,绕到了表哥身后,猝不及防就捂住了表哥的眼睛,故意装了腔:“猜猜我是谁?”
这还用猜?周令怀忍不住弯了唇儿:“调皮~”
“调皮是谁啊?我不认得她,表哥猜错了,再猜一次。”虞幼窈笑得眉毛弯弯,捂着表哥的眼睛不放。
周令怀笑:“不是你么?”
虞幼窈鼓了鼓双颊,有些不服气:“我明明是表哥最最最聪明、乖巧、可爱又漂亮的小表妹。”
周令怀笑着,将小姑娘的手,从眼睛上拿下来。
小姑娘长了一双红酥手,握在手里头,混似没有骨头似的,软玉温香,宛如膏脂,细瘦的手指,已经透了纤妙美丽。
虞幼窈呶着小嘴儿,直瞪眼儿:“表哥,就不知道配合一下么?”
他两岁都没玩过这么幼稚的把戏,叫他怎么配合?周令怀表情微顿:“要不,表妹再来一次?”
虞幼窈一脸无语,伸手将他搁在腿上的书册拿走:“表哥以后还是少看一些书。”
跳脱的思维,让周令怀也是闹不明白,也有些无奈了。
表妹万福 第280章:连表哥也嫌弃
“听说书读多了,会变成书呆。”虞幼窈觉得,表哥就是书读的太多了,小小年龄,就这样老成,一点乐趣也没有。
周令怀哭笑不得,赶情这丫头是嫌弃他无趣:“可是长本事了,现如今连表哥也嫌弃,看来以后表哥研读的注书,你也是不需要了。”
虞幼窈瞪大了眼儿,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嫌弃表哥了?这是表哥自己说得,我可不认,”她讨好地看着表哥笑,话锋一转:“我这不是心疼表哥,整日里呆在屋里看书,一个人呆着憋闷不说,还伤眼睛,所以想让表哥少读点书,没事的时候多出来走一走,养一养神性,对身体也好吗?”说完了,她还委屈巴巴地瞅表哥:“我也是为了表哥好,表哥可不许冤枉我。”
小嘴儿叭叭地,哄起人来,简直要命,可把周令怀给听笑了。
见表哥笑了,虞幼窈蹲到表哥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很喜欢表哥给我写的注书呢。”
周令怀摇摇头,抽过她手里厚厚的一本书册,重新塞进她手里:“女子不考科举,《四书五经》所学也是有限,学一学也就罢了,这本要仔细瞧了。”
虞幼窈低头一瞧,蓝皮的书封上,写了四个《资治通鉴》的大字,厚厚的一本书,足有砖头那么厚实,顿时连头皮也麻了:“这么厚?”
周令怀点头:“读史可博闻通识,知古鉴今,明心见智,鉴古知行,这是我从前读过的书,上头也都写了注解,释义,你读着大约也不会太费力,这本《资治通鉴》是前朝大儒重编过的一版,里头有不少名人名事的小故事,不会枯躁。”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谢谢表哥!”
小心翼翼地翻开《资治通鉴》,这本书瞧着有些古旧,书页也有些泛黄,上头的墨笔新老交替,字儿也是新旧变化:“这是表哥从前读过的书吗?”
周令怀颔首:“嗯,上头的一些笔墨,有些是我从前留下来的,后来有了新的体悟,便也会写下来,所以笔墨显得杂乱,表妹若有不懂的地方,便记下来,我再仔细与你讲一讲,不过史书见人见智,表妹也该自己体悟才是。”
原也是打算重新整理过了,等过一阵子再送给她的,但今儿她在花会上受了委屈,他难免担心,便拿了这本书过来哄她开心。
虞幼窈如获至宝,笑弯了眼儿:“表哥读过的书,我一定会好好读。”
见她兴致勃勃地翻书,周令怀提醒她:“不是肚子饿了吗?去用午膳吧!”
虞幼窈这才想到自己还饿着肚子,连忙与表哥一道去用膳了。
周令怀中午用过了午膳,陪着虞幼窈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箸,最后,小姑娘又撒娇耍赖,勉强他用了一碗白玉参汤。
吃完了午膳,虞幼窈抱着《资治通鉴》看得津津有味。
周令怀回了青渠院,去了书房。
取了一张宣纸,铺于案上,以镇纸压平,周令怀一手揽袖,一手执笔,寥寥数笔,已见了菩提轮廓。
菩提树下,一个只见轮廓的小人儿,双手捧着许愿锦帛,轻掂着足尖儿,裙裾翩跹,宛如回空舞雪,轻盈的身段儿,仿佛要乘风归去。
“少主,消息已经送进了宫里……”
矿植物调配的染料,散发着厚重却又馨香的气息,空气之中,只有纸墨间细微的“沙沙沙”声响。
……
寿延宫!
年愈六十的太后娘娘,穿了红色刻丝金凤袍服,梳了一个高锥髻,插了赤金镶红宝凤凰展翅大凤簪,凤嘴上衔了一颗打磨圆润,色泽纯正的红宝石,坠在额头。
她斜倚在凤榻上,一手支着额头,手腕上缠了一条沉香佛珠,一只手随意搭在腿上,尾指上套了一根长长的镶了红宝的赤金玳瑁指套,正在闭目假寐。
凤首香炉里燃了薰香,正一丝不苟地袅袅升腾。
偌大的偏殿里头,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正低眉敛目,口齿伶俐地讲着长兴侯府花会上发生的事。
小宫女精通口技,将虞幼窈与曹七小姐、长兴侯夫人,甚至是在场各家夫人的话儿,都摸仿得唯妙唯肖。
大约一盏茶的时候,小宫女说完了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跟前伺候的沈姑姑也是垂首而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半晌过后,太后娘娘轻颤了下手指,缓缓睁了眼睛,浑浊的双眼透了常年礼佛的悲悯,眼底深处,却藏了一抹不动声色锐利。
太后娘娘伸了手。
沈姑姑连忙端了茶,指尖轻触了杯壁,这才递到她手中:“茶温正好合适,娘娘慢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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