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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万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蓬莱客
朱嬷嬷睡的渐死,发出阵阵如雷的鼾声。嘉芙慢慢地睁开眼睛,偏过头,望着躺在自己外侧的这妇人的模糊身影,心里的那个念头,越发的强烈。
澂江府的这间驿舍,从前她曾跟随萧胤棠入住过数次,知道裴右安今晚入住的那间单院的所在,刚才进来时,曾特意留心记下了路,距离自己住的这地方很近,只要出去了,穿过一道长廊,就是他的住所。
这样的一个机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错过,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哪怕最后不成功,最坏的结局,也不过就是被这个姓朱的妇人抓回来看的更紧而已。
嘉芙不再犹豫,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绕过那酣睡妇人的脚,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来到桌前,摸到桌上的油灯,拿了火折子,回到床尾,屏住呼吸,将灯里的清油慢慢地倒在了帐子上,倒完了,点亮火折子,凑向了帐子。
火苗点了起来,迅速地上蹿,很快,半边帐子就烧了起来,跟着又烧着了床架,火势毕毕剥剥地蔓延,烟雾也渐渐浓烈,那朱嬷嬷睡的极死,亦或许是被熏晕了,依旧躺着,没有醒来。
嘉芙捂住口鼻,忍住呛人的浓烟,一直忍到火势起来了,这才往身上胡乱裹了刚才抓来的那件披风,跑到门口,打开门,才出去,迎面遇到闻声而来的守夜侍卫,嘉芙指着身后道:“屋里着火了!嬷嬷还在床上睡着!快去看看!”
侍卫冲到门口,果然,见浓烟外冒,一片火光,吃了一惊,抬脚便奔了进去,嘉芙立刻转身,朝外冲去,才冲到那道廊前,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追赶的脚步声,另个值夜侍卫发现了她,追了上来。
嘉芙没有回头,用尽全力,朝着长廊对面的那个院落狂奔而去,心里不断地企盼着,裴右安就在里面,他就在里面,他一定会自己开门。
但她终究还是没能跑到那扇院门之前。
勘勘只剩最后一小段路了,那侍卫一个跨步追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接着,身后又传来了一阵伴随着剧烈咳嗽的咒骂声。
朱嬷嬷也追了上来。
“大表哥!救阿芙!”
嘉芙冲着前头院子的方向,用尽全力,喊了一声。
“把这个小贱人的嘴巴堵上,快弄回去!”
朱嬷嬷眉发皆被火给燎的焦黑,衣衫不整地追了上来,一边咳嗽,一边冲那侍卫喝道。
这侍卫虽同行了半个多月,也知道马车里载着的是个女孩儿,却从没看过嘉芙的模样,冷不防这样打了个照面,一呆,迟疑了下,朝嘉芙伸过来手,嘉芙尖叫了一声,拔下脚上那只还没跑丢的鞋,朝他面门摔了过去,挡了一挡,转身便死死地抱住身侧的一道栏杆,再次喊了一声:“大表哥——”
侍卫手里捏着嘉芙丢来的那只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朱嬷嬷气急败坏,自己追了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对看呆了的侍卫喝道:“还不快来!”
侍卫回过了神儿,急忙上来,就在这时,走廊尽头那座院落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放开她。”
一个声音随之说道。
短短的一句话,三字而已,但在嘉芙听来,却宛如天籁之音。
她还没看清那个人,却已认出了这道声音。
这是裴右安的声音。
他终于还是出来了!
嘉芙鼻头一酸,张嘴狠狠咬了一口朱嬷嬷的手,朱嬷嬷痛叫一声,甩开了她。嘉芙立刻松开栏杆,转身朝着前方月光下的那道人影就狂奔而去,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伸臂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再也不放。
“大表哥!救我……”
她呜咽着,仰起脸,睁大一双含泪的眼睛,望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裴右安。
裴右安被她撞的晃了一晃,还没回过神儿,便感到一具绵若无骨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自己,腰身更是被她抱的紧紧,浑身不由地一僵,双手便定在了两旁没法动弹,迟疑了下,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柔声道:“莫怕。你先放开我。有事慢慢说。”





表妹万福 23.第 23 章
或许是和幼年病弱有关, 亦或许是心虑所致,随着年龄渐长,裴右安的睡眠越发浅少。今日白天虽因行路风尘仆仆,但时至深夜,方才他却依旧没有睡意,辗转难眠,索性起身, 一盏清灯, 一卷旧书,四下寂寂之时, 突然间从隔墙传来了一道“救阿芙”的呼叫之声, 声虽隐隐, 灯下却静水破裂,他的脑海里, 立刻浮现了一段似是模糊,又极清晰的身影。
他辨的清清楚楚,这呼救就是甄家那个表妹所发。但实在难以置信,她怎会突然现身在此,隔墙如此呼叫自己?待循声开门而出, 怎么也不会想到,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更叫他没有防备的是, 她竟就这么冲了过来, 抱住了他。
裴右安清楚地感觉怀里那具身子在微微颤抖, 说完了那话, 见她恍若未闻,依旧那样死死地抱着自己,显然极是惊恐。
怀中忽然多了一具温香软玉,这种感觉……叫他很是不自在,心跳有些失常,呼吸不畅,双手更是无处可放,但见她如此惊恐,又不忍就这样将她强行推开,犹豫了下,只好暂时由她,改而抬眼,望向对面那王府婆子,道:“她是我的表妹,一向居于泉州。谁借你的胆,竟干起了人贩的勾当,将她掳到了这里?”
他待人一向温和,喜怒亦不形于色,但此刻,投来的两道目光锐利如电,声音不高,却隐含厉色,显然动了怒了。
朱嬷嬷出来前,曾被嘱不可泄露此行消息,所以先前在门口遇到了裴右安,怕被他看到,立刻藏了起来,实在是没有想到,裴右安虽不是这甄家女孩儿的亲哥哥,但两人竟真的是表兄妹。自己千年道行,栽在了小鬼手里,这女孩儿看着老老实实,柔弱胆小,方才不但放火险些烧死自己,还生生把裴右安给喊了出来。
此刻再想起她先前在门口看到裴右安的反应,这妇人终于明白了,自己彻底是被耍了。
朱嬷嬷又是怒,又有些慌张,勉强定下心神,往前靠的近了些,陪着笑脸道:“裴爷误会了,我怎敢做这种勾当?我也实在不知,她是裴爷你的表妹,方才她放火烧屋,险些把我也烧死在里头,裴爷你也看到的,我是怕她又扰了旁人,追了出来,才心急了些,若有得罪,还请海涵。其实也没大事,只是贵人有请小娘子而已,绝无半点不利,裴爷放心就是,烦请将小娘子交给我。”
“哪个贵人?”裴右安冷冷问。
朱嬷嬷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见那甄家女孩儿抱住裴右安,不住地朝他摇头,心知这事彻底办砸了。
世子之名,是万万不能提的,但不说,这个裴右安又怎么可能放人给她?要不回人,她又怎么交待?
“裴爷!你这里可有事?”
走廊的领头,传来了驿丞的声音。
方才那一阵乱,将这驿丞也引了过来,见到王府那几人住的上房方向起了火光,大惊,急忙呼人扑火,所幸这屋子和别屋并不相连,发现的也早,火势才没有蔓延开来,一扑完火,匆匆便赶来这里,影影绰绰,看到有个女子紧紧依在裴右安的身前,王府那妇人也在,两边似乎起了冲突,情状诡异,驿丞猜测中间应有隐情,又牵涉王府,不是自己惹的起的,故不敢靠近,只隔着长廊喊了一声。
朱嬷嬷回头,见长廊那头聚来了不少的人,应当都是被方才那阵动静给给引过来的,脸色有些难看。
事情办砸了,要是再泄露出去,那就真就没法交代了。
“我这里无事!也不早了,叫弟兄们各自都去歇了吧!”
裴右安提声,应了一句。
很快,走廊那头恢复了安静。
朱嬷嬷定了定心神,道:“裴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知道,我是奉命行事的,还请勿要为难……”
“表妹便如我的亲妹。你回去告诉那个贵人,人我带走了,有事来找我,我在武定府等着。”
裴右安打断了她的话,随即低头,将嘉芙那双还环着自己腰身的手臂轻轻拿下,道:“没事了,随我进来吧。”
朱嬷嬷看着他带着那甄家女孩儿转身入了院门,随着院门关闭,两人身影也随之消失,摸了摸自己被火燎的生疼的一张脸,咬了咬牙,转身疾步而去。
……
嘉芙蓬头散发,脸上沾了几道烟灰,双手拽着那件用来蔽体的披风,但即便这样,还是遮不住露在外的两段雪白小腿和一双赤.裸玉足,脚趾圆润可爱,此刻却仿佛羞于见人,紧紧地蜷在一起,狼狈之余,带了几分娇憨,又似隐有香艳。
原本清寂的一间屋子,因为多了一个这样的少女,一下便活色生香了起来。
裴右安挪开了目光,声音有点发干:“你可还有衣裳在那边?我叫人先替你取来。”
虽已脱险,嘉芙却还是惊魂未定,忽听他问衣服,顿时又觉冷风嗖嗖地从披风下往上钻,羞耻无比,双腿闭得紧紧,哭丧着脸道:“那妇人为了不叫我逃跑,晚上把我衣服都收走了,刚才一把火,应是全烧坏了……”
裴右安顿了一顿,过去取了一件自己的厚重外衣,放在边上,并没说什么,只背过了身。
嘉芙会意,忍下心里的羞耻之感,走过去拿了他的衣裳,脱去身上那件不够长的披风,将他衣裳套在外面,掩紧衣襟,系好衣带,虽松松垮垮,好歹总算遮住她的脚了。
她小声道:“我好了。”
裴右安这才转身,视线再次扫了她一眼,随即示意她坐下。
嘉芙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已经恢复成了一贯的严肃,乖乖地坐了过去,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他问。
嘉芙就从萧胤棠挟持自己出城起,直到那天在妈祖庙外发生的意外,全部讲述了一遍。她讲的时候,裴右安就听着,始终没有插一句话,直到嘉芙讲完,他依旧一语不发,只是转过身,慢慢地走到窗前,对着窗外,似乎出起了神。
嘉芙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因为前世他对自己的帮助,让她理所当然地相信他现在也会帮自己。
确实,他刚才如她所想的那样出手了,令自己终于顺利脱身。但这事显然还没完,基于他的立场,这应该也是一件会令他感到十分为难的事情。
嘉芙咬了咬唇,慢慢地站了起来,轻声道:“大表哥,是不是我叫你为难了?”
裴右安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见她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朝她微微一笑,道:“无妨。你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我保证平安送你回家,往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用加重的语气,又说了一句。




表妹万福 24.第 24 章
隔两日, 裴右安带着嘉芙入了武定城,将她安置在自己的住处后,换了身衣裳,去往王府。
云中王萧列独自在书房里,站在一张悬于墙上的硕大地图之前,已经站了有些时候,背影一动不动。
这张地图, 平日被秘密卷藏在墙后, 阅时展开,萧列听门外传报, 说裴右安求见, 也没将地图藏起, 只拉了幕布,便命人传见。
裴右安快步入内, 向萧列见礼。
萧列早已年过四旬,但容貌依旧仪伟,年轻之时的英俊,可见一斑,打量了下他, 目光欣喜之色,笑道:“回来了就好。你这趟出去, 一晃数月, 我甚是挂念。怎样, 你祖母身体可好?一切可都顺利?”
说起裴右安和云中王萧列的渊源, 还要回溯到多年之前,当时少年裴右安离开京城之后,便回了他父亲卫国公生前曾戍守的关外,曾经光风霁月的大公子如同变了个人,终日沉默寡言,每战必以敢死骑兵的身份冲在最前,一次受伤失踪,于冰天雪地中濒死之时,被云中王找到,将他秘密带去云南,或许裴右安命不该绝,经过悉心照料,最后竟转危为安,活了下来,云中王对裴右安从此也就有了救命之恩,此后少帝失踪,顺安王当政,那几年间,西南边境时不太平,冲突不断,裴右安慢慢便留了下来,助萧列安定西南,他处事公允,法度严明,又能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多次巧妙转圜,化解夷族矛盾,西南各族对他十分敬服,有事非他莫属,萧列对他更是器重,凡遇疑难军政之事,往往问策于他。去年底,裴右安因思念祖母,向萧列告假过后,回往多年未曾踏足的京城,一去数月,现在才回。萧列对裴老夫人也极敬重,见裴右安终于回来,心里欢喜,便问了几声。
裴右安道:“虽多年未见,所幸祖母一切安好。”
萧列叹息:“我幼年丧母,难免有憾,小时还在京中之时,有幸得过老夫人的垂爱,至今感念在心,可惜我如今诸多羁绊,不得自由之身,否则也该亲自过去,为她老人家贺寿道安。”
“右安代祖母谢过王爷。”
两人又叙了几句闲话,萧列神色转为凝重,负手在书房里踱步片刻,忽转头,望向裴右安,道:“如今顺安王鸠占鹊巢,对我又磨刀霍霍,右安,你也知道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寻访少帝的下落,若少帝在世,我必复拥他归位,可惜一直无所获,少帝生死未明。我知你对他也是放不下的,你可有新的消息?”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裴右安神色不动,只道:“不瞒王爷,趁着这次出了云南,见过祖母后,我也特意去往可能有少帝下落的泉州一带暗中查访过,遇锦衣卫与金面龙王起了冲突,可惜并没得到少帝的消息,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只能无功而返。”
萧列微微皱眉:“这个金面龙王,到底什么来头?为何会与锦衣卫冲突?”
“我亦不十分清楚,但从金面龙王行事来看,似与顺安王作对,顺安王要除去他,也是理所当然。”
萧列沉吟片刻,点头:“罢了,所谓事在人为,但也要看老天给不给那几分运气了。你刚回来,想必辛苦,这几天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要去了,自己身体最是要紧,要多加照顾。”
裴右安微微笑道:“多些王爷关爱,右安记住了。”
萧列注视了他片刻,颔首道:“去吧,记住,有事尽管来找我。你也知道,我与你父亲当年有发小之谊,我一向将你视若子侄,往后我这里,需要你的地方还很多。”
“王爷当年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些年蒙王爷不弃,能为王爷分忧,是右安之幸。”
裴右安向萧列恭敬地行礼,“右安先告退了。”
他转身,快出书房时,萧列忽将他叫住,又道:“右安,你二十有三吧?胤棠比你小,虽也未成亲,但早有婚约,只等章家女儿过孝期便可成婚,你也该成个家了,身边好有人照料。你可有了心仪之人?若有,我替你操办,若无,我可为你留意。”
“多谢王爷。身还未立,何以成家,右安尚无心于此事,不敢有劳王爷。”
萧列目送他离开,唇边笑意渐渐消失,踱步到窗前,双手负后,目光眺向北方,出神了许久,忽喃喃叹了一声:“兰儿,你看到了吗,一晃眼,我鬓生白发,他都这么大了……”
……
裴右安出了云中王的书房,往王府大门走去。
萧胤棠站在路边一道亭阶之上,阳光照在他身上所穿的世子爵服的金丝绣线之上,一片绚烂。
裴右安继续朝前走去,到了近前,朝萧胤棠微微颔首,叫了一声“世子”,萧胤棠面露笑容,走来道:“听说你回了,咱们也有些时候没见面了,我正想去寻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怎样,一路可都顺利?”
裴右安笑道:“有劳世子挂心,还算顺当。”
萧胤棠亦笑:“顺当就好。不瞒你说,前些时候我也出去了一趟,虽无功而返,但也略有收获……你莫笑话,是在我遇险之时,得了一女子的相助,我对那女子,可谓一见倾心。”
裴右安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好事,我为何笑话?恭喜世子了。”
萧胤棠似笑非笑,盯着裴右安:“那个女子半道被人夺走了。夺我所爱之人,恰又是我的一位友人。我实在是为难,右安,你有多智之名,倘若是你,你会如何处置?”
裴右安注视着萧胤棠,道:“世子既问了我,那我就直言了。不瞒世子,前两日我路过澂江府,夜间投宿驿舍,倒确实做了一件半道夺人所爱的事。那女子是我的表妹,泉州人氏,清白好人家的一个女儿,机缘巧合之下,被贵人相中了,这原本是她的福分,为妻,大福,为妾,也不算太过委屈,偏偏那贵人舍媒聘之礼,竟派人直接将她从泉州掳来云南。礼记云,聘为妻,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恕我直言,若那贵人得逞,我表妹恐怕连这妾也不如。是可忍孰不可忍。贵人打算将我表妹置于何地?可曾想过,自己逞了一时快意,她家人不知爱女消息,又该当如何焦虑?故我大煞风景,坏人好事。我也请教世子一句,我如此截人,该是不该?”
萧胤棠脸色渐渐阴沉。
裴右安微微一笑:“那夜我曾对那刁奴讲,表妹如我亲妹,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世子设身处地,倘若有人如此对待世子之妹,世子难道无动于衷?我裴右安愿意成人之美,但绝不容旁人如此亵渎我这个表妹,哪怕那人身份再贵,地位再高。世子以为如何?”
萧胤棠不语。
裴右安向他拱了拱手:“我先告退。”
“右安留步!”萧胤棠忽道,快步追了上来。
裴右安停下脚步。
萧胤棠在道旁来回踱了片刻,道:“听了右安你这一番话,我犹如醍醐灌顶,极是后悔。我想你也知道了,将你甄家表妹从泉州接到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先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委屈了她。你也知道,我身份受限,不能出云南一步。她却居于泉州,一西一东,且我和她相会之时,正好又逢泉州生乱,这种时候,我怎能派人登门表明身份前去说亲?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延缓些时日,但你也知道,我父王受朝廷猜忌由来已久,我若等待,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甄家又怎会将女儿长留在家?思前想后,实在是对她倾慕至极,这才用了非常手段。怪我太过心急了。你方才的责备,句句在理!是我有错在先,盼得宽宥。”
裴右安注视着他,神色终于放缓,道:“世子知先前所为不当便好。既如此,我便择日将她送回泉州。望世子勿再扰她安宁。”
“不可!”萧胤棠立刻道。
“至少现在不行。”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裴右安看向他。
“你勿误会。你也知道,朝廷派来的那个马大人,正要抓我父亲的错处,云中王府岌岌可危,随时会遭发难。她知道我曾去泉州,如今更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回去之后,万一被人获悉她和我有牵涉,不但于我父亲是件祸事,于她更是不利。并非我不信她,而是人有身不由己之时,这既是为王府考虑,也是为了她的安全,干系重大,故不得不谨慎考虑。”
裴右安沉吟了片刻,缓缓道:“世子的顾虑,也不算空忧。我会考虑合适时机送她回去。”
萧胤棠点头,神色诚恳:“右安,你是她的兄长,我也一向视你如兄,这事既然最后到了你的面前,我便直说了。我对她一见倾心,此生若能得她相伴,死而无憾。先前确实是我冒犯太过,让她受了惊吓,可否容我见她一面,为我的错处向她赔罪?无论打我骂我,我都甘心领受!”
裴右安望着萧胤棠,眼前却浮出那夜那女孩儿衣衫不整冲过来死命抱住自己不肯撒手的一幕,又想到她整个人被自己的衣裳裹住,乖乖坐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模样,心里慢慢地涌出一丝怪异之感。
“也好,我回去了,代你转达。”
他顿了一下,说道。
……
裴右安的住处从前是一个当地土司的别居,不是很大,三进的格局,但建筑很有当地特色,处处雕饰,入内有一种别有洞天之感,正院里,有座攒尖顶的三层圆楼,在三楼卧室,便能看到全城景象,卧室装饰更是充满异族风情,富丽华美,地上铺着织了繁复花纹的厚厚地毯,但大约裴右安并不喜欢,先前一直空置着,嘉芙来了,裴右安就让人打扫出来,让她住了。嘉芙倒挺喜欢这个地方的。一早裴右安出去前,告诉她说,他已经派人去泉州给她家人报送平安消息了,所以现在嘉芙就只等他送自己回去。这个白天,她就在他的住所里转来转去,心情愉快,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亲还在世时的那段无忧时光里。
天渐渐地黑了,裴右安终于回来了。
天黑后,嘉芙就竖着耳朵在听前头的动静,一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飞快地迎了出去,像只欢快的小鸟。
“大表哥!你吃饭了吗?我在等你吃饭!”她甜甜地冲他笑。
一个侍女伸手去接裴右安脱下的外氅,嘉芙抢着拿了,挂了起来。
裴右安望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微微一笑,道:“往后你自己先吃,不必特意等我。”
嘉芙应好。吃饭的时候,他坐平常那个主位,她就坐在他侧旁的位置,给他递饭端汤,殷勤无比,只差上去给他捏肩捶背了,也不知裴右安是不习惯,还是别有心事,很快就放下筷,坐直身体,对嘉芙道:“你慢慢吃,吃完到我书房来一下。”
裴右安一走,嘉芙也就没胃口了,想起他刚才的凝重脸色,不禁有点忐忑,匆匆吃完,端了一壶茶,到了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推门进去。
他坐在书桌后,执笔而书,嘉芙将茶端到他边上,轻声道:“大表哥,茶。”
裴右安示意她放在一边。嘉芙放了下去,站在一旁。
裴右安并没停笔,眼睛也没看她,只道:“你的事,我和世子已经说过了,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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