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证道
当徐晋看到那名发病的村民时,不由吓了一跳,这家伙的脖子已经长满了红肿的疙瘩,只能隐约认出原来的模样,估计是痒得厉害,正用手不停地抓挠,但见血水淋漓,皮肉外翻,相当恐怖。
“小李大夫,俺痒得难受,快救救俺吧!”这名村民见到徐晋等,立即便爬起来。
司马辕面色一变,拔出绣春刀喝道:“站住!”
那名村民骇然地停住脚步,眼神绝望地道:“俺是不是快死了?”
李时珍摇头道:“别瞎想,徐大人已经取回药物和工具,我这便给你医治,坐好不要乱动,不要触碰其他人,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
那名村民闻言眼中恢复了一丝希望,果然十分配合地坐下。李时珍麻利地将工具打开,先用开水泡浸消毒,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三棱针刺进村民的委中穴(膝窝)放血。
李时珍使针的手法明显不是很熟练,毕竟只是七岁的小童,即使家学渊源,但还是缺乏些实践经验,所以试了几次才放出血来。待放完血,李时珍又用碾碎的玉枢丹敷在病患的脖子,腋下这些长满疙瘩的位置,最后再煎服人中黄散……
当李时珍替两名村民诊治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徐晋等人把房间重新锁上,又从头到脚消毒一遍才离开了小院。
徐晋一边走一边神色郑重地问:“小李子,有把握吗?”
李时珍摇了摇头道:“小子也不敢打包票,不过医书上确是这么写的,管不管用就不得而知了,唉,要是我爹在这里就好了!”
徐晋的心不禁微沉,敢情这小子只是纸上谈兵,但现在没有其他好办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徐晋回到住处,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薛冰馨正提着炉子,用烧开的醋薰房子,见到徐晋便淡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赶快洗洗吧!”
徐晋点了点头道:“谢谢,噢对了,我听小李子说,三柱子的尸体是你负责处理的,你也赶紧去洗洗,多加点醋。”
薛冰馨提着炉子一言不发地行出屋去,徐晋身后几名锦衣卫暧昧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
待徐晋入了房间洗澡后,几名锦衣顿时十分八卦地低声言论起来。
“嘿,咱徐大人真是好本事,这冷冰冰的美妞都被他调教得服服帖帖的!”
“之前进村你们看到没,这妞儿从树上跳下来,身手不是一般的俊。”
“那岂不更妙,白天贴身护卫,晚上贴身暖床,真是羡慕大人的艳福啊。”
“哎,你们说,刚才要是咱们不在场,大人会不会和那薛姑娘一起泡澡?”
“很有可能,咦,那咱们岂不是坏了大人的好事?”
司马辕听这几个家伙越说越离谱,于是每人赏了一个爆栗,低声骂道:“闭嘴,大老爷们跟长舌妇人似的,去,让弟兄们赶紧弄些热水加醋泡澡。”
明王首辅 第376章 病倒
薛冰馨并不确定用醋四处薰的法子到底管不管用,但徐晋说得理所当然的,她便姑且选择了相信,而且也贯彻执行了,提着火炉一边煮醋,一边把住处的里里外外都薰了个遍,弄得浑身香汗淋漓。
当薛冰馨提着火炉回到厨房,正准备弄些热水回房间洗澡,忽觉左手臂痒痒的,下意识地撸起衣袖一看,顿时面色微变,只见本来白如粉藕般的手臂上竟然出现了一些红色的斑点。
“肯定是不小心被蚤子咬到了!”薛冰馨自我安慰着,右手下意识地往左腋窝摸了摸,似乎摸到些许活动的硬块,俏脸顿时又白了几分,忐忑地提了热水回到房间倒进浴桶中,又加入了近半坛醋,然后脱光了迈进浴桶中用力地搓洗起身子来。
或许是心理作用,薛冰馨又在身体的不同部位摸到了疙瘩,一颗心就好像压了铅一样沉到了谷底,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满脑子都是三柱子浑身溃烂的惨状。
薛冰馨这趟澡足足洗了近个小时,直到水都凉了才站起来,失魂落魄之下,迈出浴桶时差点摔了一跤。
薛冰馨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然后端来一面盆水当成镜子仔细地照了几遍,并没发现颈部有恶心的肿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整理好衣服行出房间去。
薛冰馨正犹豫着要不要找李时珍诊断一下,隐约听到徐晋的房间内传出说话声,于是下意识地走到门边侧耳细听。
“大人,刚才弟兄来报,又有一名村民发病了,一家三口都已经强制隔离,小李子正在给发病的村民诊治。”锦衣卫把总司马辕的声音传了出来。
薛冰馨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左手臂又开始发痒了。
房间内,司马辕神色郑重地低声道:“大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疙瘩瘟这玩意是没法医治,染上了只有死路一条,趁着现在还没传开,不如……然后把整个村子一把火烧掉。”
司马辕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单手下切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徐晋面色微变,司马辕这方法虽然很不人道,但毫无疑惑是个高效快捷的方法,只是真要这样做了,那他恐怕下半辈子都得受良心的遣责。这些村民中最小的才两三岁,何其无辜!
“大人,两权相害取其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瘟疫一旦蔓延开去,就不是死绝一个村子那般简单了。大人放心,这绝对不会影响到大人的声名,无论是前朝和本朝,为了防止瘟疫扩散,扑杀整个村子,甚至是封锁整个城池的做法并不鲜见……”
扑通……
司马辕话音刚下,房间外便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屋内两人对视一眼,司马辕拔出绣春刀一个箭步飙到门边,警惕地打开门开看,愕然道:“是薛姑娘!”
徐晋连忙行到房门口,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下了,借着屋内射出的灯光,只见薛冰馨正晕倒在门边,一头披散的秀发还是湿的,显然刚沐浴完毕。
“大人小心,薛姑娘可能是发瘟病了!”
司马辕见徐晋欲上前扶人,连忙出言提醒,徐晋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把薛冰馨扶了起来,发现后者的脖子并无肿起的红色肉瘤,不由稍稍放下心来,不过摸了摸额头,却是十分滚手,竟是发烧了。
“去把小李子叫回来!”徐晋吩咐了一声,然后将薛冰馨横抱起来往房间走去,司马辕连忙吩咐一名弟兄去把李时珍找回来。
薛冰馨虽然身材高挑,不过却不是很重,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醋酸味儿,徐晋把她抱回房间放在床上,后者仍然昏迷不醒。
徐晋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撸起薛冰馨的衣袖,待见到手臂上的一大片红色的斑点时,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完了,难道真是疙瘩瘟?
约莫盏茶的工夫,李时珍背着药箱匆匆地赶回来,先净了手消毒,这才替薛冰馨把脉诊治,又检查了脖子和腋窝等部位,检查完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怎么样,是疙瘩瘟吗?”徐晋关心地问。
李时珍看了一眼昏迷当中的薛冰馨,低声道:“大人,我们到外面说话吧!”
徐晋点了点头,两人行出了房间关上门,然后来到院子中。李时珍低声道:“大人,薛姑娘这病好生古怪,有点像疙瘩瘟,但又不太像,脖子和腋下也没有红肿的硬块,倒更像是受了风寒!”
徐晋皱眉道:“会不会是刚发病的缘故?”
李时珍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我先给她开一副治伤风寒的药,再服用一剂增损双解散看看情况!”
当下,李时珍便开了两副药,然后亲自拿去厨房煎药。徐晋推开房门行了进去,却赫然发觉躺在床上的薛冰馨正睁大眼睛,脸色木然地盯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道:“薛姑娘醒了?”
薛冰馨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挣扎着坐了起来,淡道:“动手吧!”
“动什么手?”徐晋愕然道。
“别装了,你们刚才不是在商量杀光这里的村民吗,赶紧给本姑娘一个痛快吧,反正本姑娘已经染了疙瘩瘟,没多久活了!”薛冰馨说完眼圈有点微红。
徐晋不禁恍然,敢情自己和司马辕的谈话被她听到了,蹙了蹙剑眉道:“本官自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也做不出屠村的恶事来,另外薛姑娘放心,你只是感了风寒而已,吃几副药就能好起来!”
“真的,你没骗我?”薛冰馨将信将疑地道。
徐晋正容道:“骗你干嘛,刚才薛姑娘晕倒就是本官把你抱进来的,本官都不怕被传染,薛姑娘还担心什么?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一会小李子会拿药给你喝,另外,最好不要胡乱走动。”
薛冰馨闻言有些赧然,但却莫名心安了不少,嘴上却淡道:“徐大人放心,本姑娘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跑出去祸害其他人的。”
徐晋又待了半小时,直到李时珍把煎好的药端来给薛冰馨服下,这才离开回房间休息。
明王首辅 第377章 京中反应
大明朝的京官通常在上午五时许上朝,若是遇上大朝会,甚至凌晨三点钟就得起床准备了,不过,无论是大朝还是常朝,一般都会在下午四点左右放班。
大明正德十六年八月初二,下午四时许,各部院的官员陆续走出官署准备回家。
新科状元杨维聪步履从容地走出翰林院,身穿青色的从六品官袍,端的是气宇轩昂,人物俊秀,其身边还簇拥着一群年轻的同僚,均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而且都是通过了馆选的翰林庶吉士,乃大明未来的储相。
杨维聪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在金殿上被授为从六品的翰林修撰,而且还受到内阁首辅杨廷和的赏识,前不久被擢为詹事府左赞善。
詹事府左赞善虽然也只有从六品,品秩与翰林修撰相当,但是詹事府乃东宫的辅助机构,而詹事府的官员也被称为东宫辅臣,将来是要负责教导辅助太子的。很明显,杨阁老是要培养杨维聪成为将来的帝师啊,詹事府左赞善再进一步就是正六品的詹事府左中允,再往是就是正五品詹事府大学士,然后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和翰林院待讲学士,这两位都是辅助皇上或太子学习的官员,被称为帝师。
杨廷和当年便担任过东宫侍讲学士,负责给太子朱厚照讲学,后来朱厚照登基为帝,杨廷和不久也入阁辅政,最后接替了李东阳成为内阁首辅。
所以说,杨维聪的前途一片光明,如无意外,将来肯定是要入阁辅政的,俨然成为新科进士中的旗帜人物,甚至隐隐把一直来风头最劲的探花郎徐晋比下去了。
“达甫(杨维聪字)兄,听说今日中午,朝中收到山东八百里加急,赈灾钦差萧御史和徐子谦均遭遇了洪水失踪,可有此事?”一名翰林庶吉士问道。
翰林庶吉士虽然清贵,但却是无品秩的散官,相当于实习生,所以没有资格上朝,对朝会上发生的事只能靠打听。
杨维聪点了点头道:“是的,如今还下落不明,皇上已经下旨,着令地方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两人的下落。”
一众庶吉士不由面面相觑,有人惋惜,当然也有人心里暗暗幸灾乐祸,徐晋被喻为目前大明文坛的诗词第一人,连中五元探花及第,若不是杨阁老等联手压制,说不定就连中六元状元及第了,这一身的光华炫彩夺目,再加上深受新君宠信,还是费阁老的得意门生,委实让人羡慕妒忌恨。
尽管徐晋目前受到杨阁老打压,但是可以预见,徐晋将来的前途绝对无可限量,而且这次作为赈灾的钦差副使,回朝后肯定至少官升一级的。
然而,如今徐晋却遭了洪水下落不明,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这人要是死了,身上光环再多又有什么用?嘿,所以做人还是要中庸一点,太逆天是是会遭天遣的!
“唉,徐子谦可惜了!”一众庶吉士纷纷摇头表示叹息,只是内心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杨维聪的心情很复杂,他一直把徐晋当成潜在的竞争对手,但是如今听到徐晋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心里却又十分失落,人生得一知己不易,得一对手亦不易啊。
……
费懋中是今年的新科榜眼,被授为翰林编修,每天同样在翰林院中上班,今天放班后他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跑到皇城的东华门等候父亲费宏。
费宏自七月中旬进京后便官复原职,担任武英殿大学士,并且加封为三公之一的少保,赐蟒衣玉带,还将当年归乡时被宁王派人烧毁的行李船只如数赐给,让满朝文武羡慕不已。
费懋中等了近半个时辰才等到父亲费宏从宫中出来,作为内阁辅臣自然要比普通的京官繁忙,一般会迟一个小时左右才放班离开内阁。
父子两人上了马车,费懋中便急急地问:“爹,子谦是不是遭了洪水?”
费宏点头道:“太监黄锦派人送了八百里加急,子谦和萧淮确实是不幸遭了洪水,如今生死未卜。”
费懋中失神地道:“怎么会这样!”
费宏叹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但愿子谦吉人天相吧!”
费懋中沉声道:“爹,据说萧大人曾上书奏闻兖州的地方官互相勾连盗卖官粮,会不会是地方官狗急跳墙暗下毒手,要不然咋会这么巧?”
费宏沉着脸捋须一言不发,其实他心中也有怀疑,今天已经提出派钦差负责专门调查此事,如今内阁还在讨论中。费宏虽然为人宽宏大量,但若查出自己的门生确是遭了地方官员的毒手,就算把整个山东省官场掀翻,也誓必要讨还公道。
费宏沉默了片刻,叮嘱道:“这件事回家不要乱说,更不能让你妹妹知道,这丫头嘴巴不严密,一准会告诉如意。”
“孩儿晓得!”费懋中暗叹了口气,三妹苦等了子谦两年,结果到了京城人还没见着就出了这种事,若是让她得知,恐怕会承受不住这打击。
……
近这半个月时间,小皇帝朱厚熜的心情无疑极不痛快,杨廷和先是耍流氓把礼部左侍郎王瓒贬出京了,接着又调走了张璁等人,最后更是把徐晋也派出京赈灾去了。
之后,以杨廷和为首的朝官开始步步紧逼,要求小皇帝承认孝宗为皇考,尽管费宏已经回朝入阁,但却没有站出来明确支持朱厚熜,而事实上费宏也是认同杨廷和提出的小宗继大宗观点,所以嘉靖帝只能独自硬扛。
偏偏前些天清宁宫小房失火,朝臣便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大概意思就是说皇上不孝,大明先祖发怒显灵云云。朱厚熜逼于压力之下只好暂时接受了杨廷和提出的方案,承认孝宗为皇考,不过朝臣也退了一步,给兴王朱祐元上了帝号,称作本生父兴献帝,但不加“皇”字。
被大臣逼着认了伯父为父,朱厚熜自然极为气闷,正好此时兴王妃蒋氏,还有永福永淳公主进京了,于是朱厚熜便借口陪伴母亲,连续几天不上朝,以此来向群臣表达不满。
然而,今天恢复上朝的第一天,朱厚熜却收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奉旨赈灾的萧淮和徐晋竟然同时遭遇了洪水生死未仆,所以心情就更糟糕了,在午朝时大发雷霆,差点当场杖毙一名失仪的小黄门。
此时,朱厚熜怏怏不乐地到了慈宁宫,给母亲蒋氏请安,两个妹妹永福和永淳正好也在。
蒋氏见到儿子神色怏怏,不由心疼地问:“皇上,那些大臣又为难你了?唉,早知当初为娘就不答应让你继位了!”
朱厚熜闻言连忙道:“母后,朕是皇上,谁敢为难朕呢,徐晋出事了,朕心里难过。”
蒋氏吃惊地道:“徐晋出什么事了?”
永福和永淳都不约而同地望来,朱厚熜颓然地道:“今天收到黄锦的八百里加急,萧淮和徐晋在视察大堤时刚好缺堤了,两人都遭了洪水!”
“啊!”永福掩住了小嘴惊呼出声,小萝莉永淳吃吃地道:“那……尸体找到了没,呸呸呸,人找到了没?”
朱厚翻摇了摇头:“如今还下落不明,朕已经一下令黄锦全力寻找。”
蒋氏皱眉道:“唉……怎么会出了这种事呢。”
永福公主轻声安慰道:“皇兄,徐公子吉人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朱厚熜苦恼地道:“但愿吧,要不朕也不知该如何跟小婉姐姐提起了。”
蒋氏暗叹了口气道:“对啦,说来也很久没有见小婉了,皇上,娘亲明天召小婉入宫可好?”
朱厚熜点头道:“自是好的,不过你们可别说漏了嘴,朕怕小婉姐姐知道这件事会受不住。特别永淳,管好你的小嘴!”
“皇兄,人家知道啦!”永淳撅起小嘴翻了个白眼,接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蜜饯。
明王首辅 第378章 老子来了
“怎么会不管用,医书上明明是这样记载的,难道我哪个地方弄错了?”李时珍小脸苍白,颓然地跌坐在药箱上,双手捂着小脑瓜,表情痛苦而自责。
昨晚放血的两名患病村民死了,死状和三柱子一样,浑身溃烂,脓血泗流,惨不忍睹。
李时珍虽然有着一颗治病救人的赤子之心,但终究还只是一名稚龄小童,医术和经验都很有限,连续“治”死了三人,幼小的心龄自然大受打击,看样子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徐晋看着房间内两具散发着恶臭,还在流淌着脓血的尸体,亦禁不住眼皮突突地乱跳,护卫在他身后的几名锦衣卫更是掩着鼻子,连房门都不敢走近。
司马辕艰涩地吞了吞口水,低声提醒道:“大人,不能再拖了。”
徐晋自然明白司马辕的意思,但他没有回答,而是蹲下来轻声安慰道:“小李子,瘟疫本来就难治,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
正在此时,一名锦衣卫急急跑了过来,神色古怪地禀报道:“徐大人,村外来了一名姓李的大夫,自称懂得医治疙瘩瘟。”
徐晋讶然地站了起来,别人听到瘟疫都恨不得绕道走,这位大夫竟然主动找上门来,倒是个异类,连忙道:“快请!”
很快,两人便在锦衣卫的引领下来到院子,均是三十许岁的中年男子,当先一人背着药箱,颌下留着三缕长须,气度沉稳干练,而后面那位则是一名拄着拐杖的壮汉。
徐晋正觉得背药箱的中年男子有点脸熟,李时珍那小子却像装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欣喜地大叫:“爹!”
李言闻愕了一下,继而脱口道:“珍儿!”
“爹,孩子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李时珍飞奔过去扑入父亲的怀中呜呜大哭。
李言闻平时是个严父,但时隔半月再见到洪水中失散的儿子,亦禁不住激动得眼眶湿润了,蹲下来搂着儿子颤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徐晋没想到这位主动找上门来的大夫竟然是李时珍的父亲李言闻,不由暗暗感叹,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姑且不论医术如何,光是这份医德就足以让人尊敬。
“爹,这位就是钦差副使徐大人!”李时珍拉着父亲的手,蹦蹦跳跳地向徐晋走来,这小子一直小大人似的,倒是难得露出了童真的一面。
李言闻连忙放下药箱行跪礼道:“草民叩见徐大人,感谢徐大人救了小儿一命,感激不尽。”
徐晋忙上前扶起李言闻,微笑道:“李大夫快快请起,不必多礼,令郎聪明伶俐,而且精通医术,这段时间倒是帮了本官不少忙。”
李言闻皱了皱眉道:“徐大人谬赞了,小儿那点本事连皮毛都说不上,如何敢说精通医术。”
李时珍惭愧地低下头道:“爹说得对,孩儿现在才明白,孩儿那点本事确实连爹的皮毛都及不上。”
李言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自己这个儿子自小就是个不服输的刺头儿,现在说出这样“丧气”的话,看来受到的打击不轻啊,冷哼一声道:“明白就好!”
李言闻说完朝徐晋抱了抱拳道:“让徐大人见笑了,听说大人在曹州城中采购了大量的人中黄散,所以草民猜测是发生疙瘩瘟了,正好草民对此治疗病还有些心得,所以特地赶来毛遂自荐。”
徐晋点头道:“李大夫医德仁心,让人敬佩,这里确实发生了疙瘩瘟,已经死了三例病人。”说完指了指房间内的尸体。
李言闻往房间瞄了一眼,点头道:“这死状确实是疙瘩瘟无疑了!”
李时珍沮丧地道:“爹,孩子儿昨晚明明已经按照医书上所讲,给病人委中穴放血,然后外用玉枢丹,内服人中黄散,可根本没有作用。”
李言闻仔细问了一遍李时珍,病人接受治疗前的情况,以及治疗用药的过程。
李时珍一一作了回答,李言闻听完后教训道:“珍儿,尽信书不如无书,治病得根据病人的情况对症下药,根据你所述,病人当时已经很严重了,你用药的份量太轻,至少得翻倍的剂量,当然,也得看患者的性别、年龄和体格,然后酌情增减。放”
“噢!”李时珍挠了挠扎着冲天髻的小脑袋。
李言闻又问:“对了珍儿,现在是瘟疫发病第几天了?村里还有多少病人?”
李时珍掐着指头道:“若是算日子,今天是第四天,确诊的村民还有一例,还有一例没有确诊!”
李言闻讶然道:“四天才病发四例,那倒是奇怪了,疙瘩瘟这病来势急,传播得极快,一般病发人数都是每天成倍的翻。嗯,带我去看看确诊那名病人,噢对了,徐大人,这两具尸体得赶快烧掉。”
徐晋吩咐身后两名锦衣卫处理掉病死村民的尸体,然而这两名锦衣卫显然被尸体的惨状吓到了,磨蹭着不敢进房间,最后徐晋干脆叫他们把房子一起烧掉,这两名锦衣卫才如释重负地跑去找柴草。
很快,整座房子都在熊熊大火中付诸一炬,两具尸体和连同屋内所有物品都化成灰烬。
还剩那名确诊的村民是昨晚才病发的,而且李时珍昨晚也给他诊治过,吃了一副人中黄散,此时看上去倒是蛮精神的,脖子上只有少量的红肿疙瘩,病情显然较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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