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帷香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欣欣向荣
玉娘见走不脱,只得坐下,一时下头摆了酒菜儿上来,玉娘待要起身与王氏布菜添酒,被冯氏按下道:“今儿你是客,哪有劳动客人理儿,只管陪着我们家老夫人坐着就是了,有我呢。”
玉娘倒不想冯氏是个如此敞亮人儿,又一想,前世自己成日府里躲清净,恨不得谁都不见才好,哪里走过什么亲戚,如今想来,落那么个结果也不全怨人,也该怨自己不通人情世故,想人活世上,又不是一个人,自来要应酬往来,如此,遇上事儿也才有个帮扶,只跟她上一世般,只顾自己清净,末了结果,也由不得自己了。
玉娘越思越想越通透,重活了一世,倒仿佛把什么都看明白了一般,一时饭毕,吃过茶,玉娘见王氏有些困乏,忙起身告辞。
王氏拉着她手叮嘱:“没事儿就来说话儿。”玉娘忙着应了,从陈府出来,就见平安外头候着,见了玉娘磕了头道:“爷让奴才来接娘家去。”
玉娘见平安后头软轿,不免愣了愣,平安多精儿,忙低声道:“爹怕那车颠簸,这才派了奴才来,说让娘做轿子家去呢。”
秋竹低声玉娘耳边道:“可见爷心里惦记着娘呢。”玉娘也是没想到,往常哪见柴世延如此体贴过,还怕她颠簸,便她病卧床,他还不是去外头院中一味高乐,只不过昨儿依了他,倒跟换了个人似,怪道他那么精明个人,末了却死妇人手里,可见这厮是个色中饿鬼,只随了他那些事,便一万个事儿都能应。
平安见玉娘坐进轿去,让婆子跟着轿,他自个瞅见四下无人,伸手扯了秋竹衣裳角儿,盼着她跟自己说句话。
秋竹却唬了一跳,心道,青天白日大街上呢,这般拉扯落到旁人眼里成了什么,忙着甩开他,几步便上了后面车。
平安扯了空,楞原地半日才回过神来,这一路心里越发忐忑,暗里疑心,莫非秋竹动了意要跟着爷了,不然,怎连话儿都不跟他说了。
越想心里越忐忑,有心拉住她问过清楚,奈何秋竹不搭理他还罢了,只自己一挨近,她便躲远远,平安越想心越灰,到了柴府大门首,连脑袋都耷拉了。
秋竹瞄见他那样儿暗里好笑,扶着玉娘进二门到上房来,刚迈进远门,就见小荷跐溜一下从那边厢房里斜刺啦钻了出来,见了玉娘,匆忙忙见礼。
玉娘略定下神来,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遭,只见身上衫裙儿都湿了大半,贴身上显出身段来,真真勾人,玉娘还有什么不明白,却当不知道一般,往厢房里望了一眼问她:“谁里头?”
话音儿刚落,厢房门从里头打开,柴世延迈脚走了出来,显见是沐浴过后,头发还散着,腰带也未见束,松散散披着件道袍,噙着个笑望着玉娘道:“可家来了,倒让爷候了这大半日。”
却说柴世延,唤了贾有德与他铺子里点货对账,直弄到近晌午,柴世延便说寻个酒肆吃酒,贾有德却道:“酒肆中吃酒干巴巴有甚乐处,不如去院中吃,叫俩个粉头弹唱递酒岂不好。”
柴世延如今刚从玉娘哪里得了趣儿,恨不得这就家去与玉娘温存,便有些意兴阑珊,只说:“那几个粉头唱来唱去,也不过那几套词儿,早听腻烦,有甚趣儿。”
贾有德却呵呵一笑道:“哥莫不是忘了那西街上冯家,她家冯娇儿,弹唱几曲,难道还入不得哥耳?”
柴世延昨儿还想着冯娇儿呢,这会儿听他提起她来,自是动了意,被贾有德扯去了西街冯家,那冯家老乞婆忙忙迎了出来,一叠声奉承话儿把二人让到了里头堂屋里坐了,又让人上茶,又使人拿点心,真个忙乱。
贾有德挥了挥手道:“莫瞎忙乱,把你们家娇儿唤出来伺候柴大爷是正经,只她伺候好了,比你上多少碗茶都有用。”
那婆子听了却有些为难道:“论说柴大爷可是我们想都想不来贵客,娇儿也常盼着呢,只今儿却不巧,前儿个县外头码头上停下船,来了几个南蛮子,不知从哪儿听了娇儿名儿,点名儿要娇儿过去弹唱,昨儿一早便打发人来接了去,至晚儿掌了灯也不见送回来,还是我巴巴让人去接回来,谁知今儿一早又叫了去,老婆子待要不让去,那几个蛮子只是不依,扔下银子就走了,竟跟抢人一般,要说我们家姐儿也是没造化,怎么偏今儿柴大爷来了。”
说到此,话音又一转道:“虽娇姐儿不,却有她两个妹子家,也学了弹唱,不若唤出来弹唱两曲,得爷点拨一两句也是她们造化了。”说着便让人摆了酒菜儿,唤了两个姐儿出来伺候。
柴世延听了一会儿便觉无趣儿,草草吃了几杯儿,便寻个托辞从冯家出来,只留下贾有德自己独乐。
从冯家一径回了家,进了门就问玉娘,听说还未家来,便有些不放心,使了平安引一乘轿子去接,他自己直进了上房来。
迈进屋才觉知这一路急忙忙回来,竟出了一身汗,这会儿黏腻腻不爽利,便让人厢房置备热水沐浴,原是说唤了书房琴安来伺候,不想进来却是小荷。
这样天倒只穿了件扣紧衫子,下头一条绉纱翠兰裙儿,好不单薄,伺候柴世延沐浴毕,她自己身上衣裳也湿了大半,倒显出细腰丰胸妖娆身段来,勾柴世延摸了她两把,听见窗户外头玉娘声气儿,小荷忙着就跑了出去,迎头正撞上玉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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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帷香浓 23小荷心计
玉娘目光闪了闪,从小荷身上移开落到后头柴世延身上,唇角忽而噙了个浅浅笑意道:“我还当是那个胆大之徒,敢我得院子里胡闹,原是爷,倒怪不得了。”
柴世延用眼觑她,显见吃了酒,一张俏脸上红红白白,越发添了几分娇艳之色,明眸含波倒透出几分妩媚来,心里不免痒痒上来,见小荷仍一旁,怕玉娘着恼,虽不过一个丫头毕竟是她屋里人,遂挥挥手让她下去。
小荷心里正怕,虽娘先前便有意让爷收了她,却总没成事,她心里还道,莫不是娘又改主意了,心里急起来,才与了琴安些好处,替了他进来伺候柴世延沐浴,想着趁机勾爷成事,不想眼瞅勾得爷动意,娘却家来了,这会儿也不知娘底细什么主意,又怕她发落了自己,故此有些心怯。
这会儿一见爷让她下去,真如得了救命草一般,行了礼磨转头就跑了个没影儿,玉娘见小荷跑了,也不欲再提此事,打头把小荷买来,就是预备着给柴世延,只前头他先被那董二姐绊住,后又与那高寡妇勾搭成奸,便把这事丢脑后,如今不过重拾起来罢了,只柴世延不納那些婊,子进门,便与他几个丫头,又如何,好歹这些人都是攥自己手里,再翻也翻不出天去。
想到此,便不再理会了,迈脚上了台阶,才上去就觉头有些晕,立廊上,身子倒是晃了一晃,柴世延唬了一跳,忙着紧走几步上来,把她揽怀里,皱眉道:“怎吃了这些酒,立都立不稳了。”
玉娘倒是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儿,柴世延便跟后头秋竹道:“怎也不看着你娘些。”秋竹忙道:“奴婢堂屋里伺候呢,娘跟老夫人陈夫人里屋炕上吃酒,故不曾瞧着娘吃酒。”
玉娘怕柴世延怪罪秋竹,便拦过话头道:“她哪里凑得上前,便凑上来也没她说话儿地,婶子只管拉着我一气儿灌酒,着实推脱不过,这才多吃了几杯儿,刚还不觉,这会儿却有些上头,只屋里歪着躺一会儿子,想来便过去了。”
说话儿两口子走了进去,秋竹先伺候着玉娘换了衣裳,把头面首饰摘了去,重挽了头发,只用一支八宝簪别住。
柴世延吩咐她去端醒酒汤来,秋竹应了一声出去了,玉娘身子一沾炕沿儿,便有些支撑不住,斜斜歪了炕上,直觉酒气这会儿行上来,身子都有些绵软乏力,眼睛有些睁不开。
柴世延见她那样儿歪炕上,星眸半张半闭,说不出得慵懒妩媚,天然一段风情,与那些院中粉头又自不一样了,却有勾人心处,便心里一动,悄悄凑到脸上去就要亲嘴。
玉娘虽有些醉,却仍清醒着,如此青天白日,哪容他如此轻薄,真被他得了便宜,不定又与昨儿一样了。
玉娘警醒着一把推开他,柴世延待要再凑过来,只听帘外秋竹轻轻咳嗽了一声,便坐了回去,只用眼瞅着玉娘笑。
秋竹进来伺候着玉娘吃了半盏醒酒汤,又上了两盏茶才下去了,刚走到院子角灶房里,刚放下手里托盘,被平安一把扯住手腕没命一般拽了出去,直拽到院外旁侧墙根下,才放了她。
秋竹甩了甩被他抓疼手腕,白了他一眼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这般发狠,似要生生拽了我手去一般。”
平安这会儿也不藏着心思了,再藏着不定媳妇儿都跑了,便直接问道:“我听上房婆子说爷问起你了,你这会儿跟我说句实话,可是爷要收了你,你意思如何?”
“我意思?”秋竹眨了眨眼:“我们为奴为婢,有甚自己意思,从来都是主子如何发落便是了。isen”
平安听了,心登时凉了:“你这话儿是说你乐意了,娘难道也未问问你自己心思?”
秋竹瞥了他两眼道:“娘倒是问了,只我……”说到此停住了话头,平安那颗凉了心,忽悠一下又热了些,见秋竹只是慢条斯理,便着急道:“你如何?到了这般时候,你心里有什么还藏着不成,与娘说了,瞧这些年情分上,说不得就成全你了也未可知,或是你自己也想着熬个主子当当,我就不知了。”
秋竹听他话有些不中听,俏脸沉下来道:“便我想熬个主子当当,与你何干,犯不着你这儿跟我急赤白脸。”
平安听了气紫涨了面皮道“怎与我无干,我不信你不知我心意,昨儿我还巴巴让人给我娘捎了信儿去说,说……”说到这儿又有些说不下去,总归没挑明,不好说出来,也着实有些害臊。
谁知秋竹却问到他脸上来道:“说什么?”平安一咬牙一跺脚,想着横竖成与不成此一举,也没什么好害臊,便道:“说我相中了个媳妇儿,便是上房院娘跟前秋竹,求着我娘来县里走一趟,到爷跟前为我讨个恩典,好娶了家来。”
秋竹不想他真说了出来,俏脸腾一下就红了起来,伸手推了他一把:“谁要嫁你,你刚不还说我要熬主子,跟了你,这一辈子岂不都是奴才。”话儿虽这么说,脸上却有些臊,姿态也扭捏。
见她这样儿平安哪还有不明白理儿,到了这会儿才算真松了口气,想来那些话都是空穴来风,瞧秋竹眼色是乐意嫁给自己。
想明白了,平安一伸手扯住她衣裳袖子道:“听娘院子里婆子胡说了两句,我心都凉了半截,这一路你又不与我说句话儿,由得让我一人胡思乱想,倒冤枉了姐姐,姐姐莫恼,待回头我与你好好赔不是,只如今这事急呢,你可跟娘说了不曾?”
秋竹脸上红晕胜,毕竟是姑娘家,说自己婚事哪有不害臊,只平安逼得紧,再瞧他急一头脸热汗,秋竹那颗心就软了下来,小声道:“娘许了要成全,只你莫急,平日里做事说话儿,举手投足莫露出行藏来,让人知道却不好,此事还需周全一二。”
平安听了欢喜只差没蹦个高,围着秋竹转了三圈,想伸手又不敢,不伸手又着实欢喜手脚都没个落处。
秋竹见他如此,倒扑哧一声笑了,道:“瞧你这点儿出息,亏了还是爷跟前人,论说见得世面也不少,至于就欢喜这般吗,?”
平安嘻嘻一笑道:“见世面跟娶媳妇怎一样,又是娶了姐姐,这可真是我这一辈子头一等得顺心之事,姐姐放心,我平安虽不济,总不会让姐姐跟着我受一丝一毫委屈,你若不信,我与你发个毒誓便了。”
说着真个跪下要起誓,秋竹慌了,忙扶他起来道:“这里人来人往,被人瞧去了可怎么好,再说,不消你起什么誓,只娘与我如再世父母一般,我也没旁想头,就盼着娘好,我便也好了,你可明白我话儿。”
平安怎会不明白,点头道:“你放心,往后爷再去高家寡妇哪里,我定寻人送信家来。”忽而想起一事,小声道:“那高寡妇再有手段,爷如今倒有些凉意思,只刚晌午头上,爷却被贾有德扯去了西街冯家,要寻那个冯娇儿,虽今儿不遇,还有明儿呢,早晚拖不过,你私下里与娘透过话儿去,我这么瞧着爷心里想着娘呢,只娘肯爷身上心,管她冯娇儿李娇儿,再勾也无用。”
秋竹暗道,这可真是,怎就没个消停,这边刚整治了董二姐,高寡妇还浮着呢,怎么又招来一个冯娇儿,虽说娘嫁进柴府,面儿上瞧着穿金戴银风光,殊不知暗里苦处,倒不如似她这般,嫁个平安这般汉子,虽无大出息,好歹落个安稳平顺,况平安机灵,想将来也不至于困窘。
想着这些,又底细嘱咐了平安几句,便转身回来,刚进堂屋便听屋里娘唤了一声秋竹,秋竹待要掀了帘子进去,却被一旁婆子悄悄扯住,摆了摆手。秋竹知意,只未念声儿,跟着婆子几步出了堂屋至廊下候着。
却说玉娘屋脱不开柴世延一味胡缠,这才唤了秋竹一声,不想无人答应,不免恨声道:“倒越发成了个没耳朵了。”
柴世延却轻笑一声道:“你那丫头若真如此不识趣儿,早该发落出去了,玉娘喊什么,难道爷还能吃了你不成,倒是玉娘吃了酒,粉面含春样儿,让爷从心里爱上来,稀罕稀罕又怎样,偏玉娘这般小气,若不挣,让也爷亲个嘴也便罢了,再挣爷手里可没轻重,伤了玉娘,岂不心疼。“
嘴里说着早把玉娘揽抱怀里,噙住她嘴儿,手探下去悄悄儿解了她衫子,与胸前抚弄那一双玉,乳儿,玉娘本就浑身乏力,这会儿被他弄娇喘吁吁,哪还有半分气力,娇软软摊柴世延怀里。
如此佳人怀,柴世延哪还受住,急匆匆便要去拽玉娘裙带儿,想着与昨儿一般先爽利一回,玉娘哪里肯依,却又敌不过他力气,便恼道:“若再如此,瞧我日后还理你,青天白日当我这里是由得你胡乱之处吗?”
柴世延也知自己有些过,玉娘毕竟不是旁妇人,被她这般一说,倒放了她,玉娘忙着挣起来,却再不敢炕上歪着,穿鞋下地,刚立住身子,便听窗外秋竹道:“给娘回话儿,外头舅太太来了,说要与娘说话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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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帷香浓 24巧施妙计
秋竹嘴里舅太太自然不是旁人,就是她那个心狠手辣嫂子赵氏,自己以往倒真是个傻子,只拿她当个娘家亲近人,每常让她来走动,一处里说话儿。
陈家自她祖父辞了差事,还有甚进项,虽说书香门第传下来,不知经营,便有多少家底儿也是坐吃山空,何况,说起来,陈家也没什么家底儿,便那几个家底儿,到玉娘爹娘去时候,也差不多了,她哥又是个没骨气没本事,爹娘去了之后,也没寻个正经差事干,成日只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四处胡乱,一来二去,家里虽不至于揭不开锅,倒越发拮据起来。
玉娘瞧眼里,怎忍心,便时常周济赵氏些银子,原也未指望她哥嫂记住什么恩德,却也未想她哥嫂会恩将仇报,想是得多了便宜,便贪婪上来,才趁机来谋柴家家业,不定她两口子中间使了多少坏,末了,还要把她典给那周家叔侄。
想起这些,玉娘不觉暗恨,便道:“她来作甚,只说我身上不好,让她家去便了。”秋竹不禁愣了愣,往日这位舅太太来,娘哪次不是忙着让迎进来,拉着手有说不完话儿,想来也是,娘自来一些委屈不说与娘家嫂子,还能说与哪个,只秋竹私下里觉着,这位舅太太不过就是为了打秋风来。
论说陈家也不至于穷如此了,怎么着家里还有房子地,年上收手里租子,若省着些过,虽不能说多富贵,比那寻常人家要强多了,却舅爷是个吃喝嫖赌能手,这位舅太太嘴上倒是会说,实,也没见怎样勤俭持家,倒是个钻钱眼儿里妇人,每次来不得些银子好处不会去。
只毕竟是嫡亲娘家人,秋竹也不敢怠慢着,一见她到了,忙着就来回,却不想娘今儿不见,听话音儿倒甚有些冷意,不知为何,正要出去传话,忽听爷里头说话了:“且慢,舅太太既来了,怎好就让家去,让她陪着你娘说说话儿也是好,你去请她进来吧!”
秋竹忙应一声出去,柴世延既发话了,玉娘再若拦着,恐这厮会多想,又嫌他多管闲事,不免白了他一眼道:“偏你这样爱理会这些,不知道,还道是你家亲戚呢。”说着话儿撩开里间帘子,进去了,到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鬓发。
刚被他一番挼搓下来,倒弄有些乱,不想柴世延跟着她脚进来,她身后立定,笑眯眯一张脸从镜子里瞧着她梳头发。
玉娘被他瞧得身上发毛,撂下梳子扭过头来道:“既你让她来,怎这会儿还不去,莫不是要跟听我们说话儿不成。”
柴世延听了却笑道:“这般时候了,我去哪儿,不若你们就这儿说话儿,我去东厢房里算会儿帐去,她是你嫡亲嫂子,既来了不好冷了她,只你跟她说几句话就放她去吧,莫留她这里吃饭,我让灶上收拾几个齐整菜儿,晚上咱们一处里吃两杯儿。”
玉娘本来连她嫂子面都不想见,还留饭,那些饭她宁可去喂了狗,至少还能冲她摇摇尾巴,给她嫂子吃了,反过来倒要害她性命,她哥嫂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喂不熟白眼狼,却也有些想不通透之处,思想自己并未有一丝一毫慢待她嫂子之处,怎如此恨她。
玉娘想起那个凄冷寒夜里,她嫂子与她说那几句话,分明是恨不得她死了才好,或许她死了都不解恨,故此要算计着把她嫁与周家叔侄。
因心里想着这些,倒未曾理会柴世延说了什么 ,含糊应了一声,柴世延这才出去,刚转过东边廊子,便瞧见那边儿门首秋竹引着个妇人进来,估摸得又二十五六年纪,低着头瞧不大清脸面如何,倒是身姿窈窕,走起路来摇摇摆摆,那腰肢瞧着好不轻软,只身上一件沉香色衣裳有些旧了,若换上个鲜亮些,恐要年轻些也未可知。
虽她常来常往走动,却一向不曾见过,倒不防他那个外头甚有些荒唐大舅子,竟有造化娶了这么个婆娘。
平安见爷都到厢房门首了,就是不迈脚,只管立廊子上往那边望,平安心里疑惑,顺着爷目光看过去,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莫不是爷惦记上了陈家这婆娘了吧,说到底,可是娘嫡亲嫂子,爷若真惦记了,不定娘要如何恼,再说,这传出去又像什么话,便忙着撩起帘子来催道:“爷现到屋里歪着,待奴才去唤琴安搬账册来。”柴世延这才进去,一时琴安拿了账册,他便歪东厢炕上,对着窗外亮儿瞧铺子里账。
却说玉娘这个嫂子赵氏,自打娘家时,便是个心性儿强,爱拔尖吃头一份主儿,后嫁进陈家,陈玉书那厮瞧着虽人模狗样,谁知却是个没本事汉子,原还指望着嫁进陈家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不成想如今吃穿都艰难了,她汉子还一味外嫖赌,家里那几个钱还不够他填那些坑,恨上来骂他几句,他只给你个耳朵,或好上一两日,被哪个一勾又去没影儿了。
倒是她这个小姑子好命,娘家做闺女时候,没受过委屈,嫁进了柴府又是高青县数一数二大户,上头公婆一死,偌大一个柴府都落她手上了,吃穿不愁,银子花跟流水似,也没见心疼过,虽也知周济娘家几个钱,却有甚大用。
与她说了几次,让她跟妹夫说说与她哥寻个差事,只是不应,一味只说她委屈,赵氏面上虽不露,心里却暗道,真是个身福中不知福,谁嫁了这么个人家,不去使出千般手段笼络汉子,偏她一味清高,又不是供桌上吃香火菩萨,只当个摆设就够了,也不瞧瞧那些婊,子丫头可都得了意,便她哥往年再如何闹着纳妾,何曾见陈家有第二个主子。
赵氏虽每每顺着小姑子说话儿,心里却常不以为然,也暗暗存着些怨,怨她不使力帮扶娘家哥嫂,今儿她本不想前来,奈何陈玉书这混账汉子,这都三天了不见影儿,她还道不定被哪里婊,子勾住了脚,连家门都不认了。
可巧今儿隔壁人家生了儿子满月,请她过去吃满月酒,她便嘱咐小厮看家,带着丫头去了,过了晌午家来,小厮便道:“爷刚家来了一趟,去娘屋里坐了会儿,便又忙忙去了。”
赵氏一听,便觉不好,那混账汉子既家来,指定是手里没了钱使,去她屋里坐什么,不定是翻她私房钱去了。
想到此,赵氏忙不跌进了屋,果见被那厮翻了个底儿朝天,她忙着到里间柜底下去摸她藏银子匣子,摸到上头锁牢牢,才放了心,刚放下心忽而瞥见妆台上,她首饰匣子敞开着,忙着过去,见原搁里头几根银簪子不见了影儿,恨不行,暗骂一声,杀才囚囊混账汉子。
又想如此下去怎生好,早晚让这汉子把家底儿都败了去,不定连饭都吃不上了,说不得,还要求着小姑子与他哥寻个正经差事,银子还其次,至少有个拘管。
赵氏倒是想着柴世延与县老爷相熟,虽陈家跟县老爷沾着亲,可人家门槛高,自己两口子这般落魄如何巴望上去,若指望着柴世延递上句话,与她汉子谋个衙门里差事也该不难,只怕玉娘跟柴世延正冷着,一时倒成不得事。
赵氏本来心里还没什么把握,却一进院门,远远便瞧见往东边厢房走柴世延,倒是先愣了愣,暗道,他两口子可不都冷了小半年了,平日别说一处,便见了面说话儿都少,今儿他怎,便忙着低下头去,却用余光瞄着柴世延,见他立东厢门首便不走了,那眼风一劲儿往自己这边瞧,倒令赵氏那颗心扑通扑通跳了好几下。
早听说柴世延风流,外粉,头相好不知有多少,他跟那高家寡妇事儿,满县里谁不知道,倒不曾想他会瞄上自己,难不成是对她有意,若能与他搭上,何必求玉娘,况瞧这势头,日后不定如何呢,求这个没用小姑子,倒还不如指望自己。
这赵氏不安份,柴世延哪里还没怎样,她自己倒先动了意,古人云,娶妻娶德,纳妾纳贤,可不正是至理名言,若得这等不贤之妻,只会落一个家宅不宁。
玉娘自是不知这番官司,坐里间炕上,正等着她嫂子来,倒是看她有甚话说,一时秋竹打起帘子,赵氏进来,刚坐下,便开始抹泪儿,抽抽搭搭跟玉娘道:“嫂子知道,妹妹心里也有拨不开愁烦,只你哥真真没人心,自公婆去了,他每每外嫖赌,家里早不被他败了个精光,便我哪儿,亏妹妹时常周济,存了几个体己,还指望着将来给你侄儿留着娶媳妇呢,不想就被他惦记上了,趁着我今儿去隔壁吃满月酒,他摸了回来,把我那些体己银子一股脑掏了个空,妆匣里几个银簪子也被他拿了去,竟是一分存项也无了,妹妹你可说,让嫂子今后如何过活。”说着哭天抹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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