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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二瘦子
我点点头。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得搞清楚几件事。第一,你现在是一个正在改造的服刑人员,揭发检举、配合监管机关深挖犯罪事实是你的义务,也是你的责任。第二,你现在可以不去揭发别人的事情,我要你做的,是让犯罪分子自己认清现在的情况,让他们自己交代其中的问题!第三,如果犯罪行为被遏制,你还怕别人报复吗?”
我叹了口气,目光游离地看着他说:“方队,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知道我的义务和服刑期间的工作。但是别人到底能不能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把自己身边的人出卖了?我跟张启岳说过,我说要是他能交代别人的犯罪事实,保不齐他就能活下来。但是他告诉我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而且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您说,这种情况我还怎么跟人家交流嘛!再一个,我在这里也说个有私心的话:不是我不相信咱们公安机关,我听张启岳说话的意思,咱们l市的黑势力是一个非常大的关系网,一旦不能彻底铲除干净的话,那我出狱之后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安全谁来保证?到时候哪怕就是剩下一个小喽啰,那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啊!方队,我就是一个服刑人员,等出去之后我就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这些人我真的惹不起……”
方队看了看我,“我知道你的顾虑。你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学习刑侦的研究生,会主动要求到咱们石铺山来实习吗?”我摇摇头,他接着说:“看守所是一个城市里犯罪分子最集中的地方,对我来说,刚从学校毕业不久,我需要了解犯罪分子的心态。另外,尽量从中深挖到一些犯罪事实或者线索,等我再回刑警队的时候那我就可以有很多工作可以做了,而不是等着老百姓报警才有工作。”
我把手一摊,满脸为难地小声嘀咕,“那您也不能不管别人的死活啊……”
“让犯罪分子自己交代案情,会让你死吗?”方队听到我的话顿时大怒,“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只是让你去劝张启岳,让他自己把犯罪事实说出来!我又没让你点炮,你怕什么?”
“那他跟我说的事儿,我跟您说的话不就是点炮了吗?”为了自己的安全,我只好硬着头皮顶撞方队。
他笑了笑,“不可能的!你也别过于自信了,有些事情除非他想通了,否则连他亲爹他都不可能说任何话。现在他跟我们说的,基本上都是我们掌握的东西。但是之后深层次的或者跟本案无关的其他案子,他肯定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所以,这里面怎么可能会有点炮一说?你就放心吧,你的任务就是劝他交代问题,他要是想明白了,自然会心甘情愿地跟办案单位或者管教说的。到时候你就只是一个局外人,而事情都是他说的,所以没有人会来报复你。”
我还想争辩,但是话还没出口,方队就打断我说:“行了,你先回去吧!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早上给我一个答复就好。”
回到监仓后,四哥并没有问我方队叫我去做什么了,但是我考虑后还是决定把谈话的内容和四哥沟通一下。
四哥好像已经大概知道会是什么内容了,所以除了对张启岳暂停执行他感到惊诧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在他的料想之中。等我全部说完,他才平静地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问问哥你的意见。”
“我没意见。”他一摆手,“我还是那句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张启岳就算是拿了个炸弹把美国白宫炸了,也跟咱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不过现在既然方队让你去做这件事,你就必须得去,否则得罪了管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好在方队的意思只是让你引导,能不能引导出来问题,那就跟你无关了。”
四哥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赶紧点头,“对!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自己的!”四哥扔给我一支烟,“小虎子,你在石铺山是我带出来的,有句话我虽然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但是现在还得再提醒你一次:别撩闲,老老实实地服刑,该你知道的会让你知道。”
我叹了口气,“哥,我明白。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给你惹事儿的。”
“不惹事儿最好。对了,刚才我听说今晚改善,杨国强的遗书你就尽快准备吧!”四哥站起身来,转身走到风场晒太阳。
杨国强是持刀抢劫被判死的。据说这小子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持刀抢劫14起,总共案值到了20多万元。从接到判决到现在,他已经昏死过去很多次了。
算下来,他已经是在不到半年时间内我送走的第八位死囚。和别的死囚相比,他对死亡的恐惧要远远高于别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家后面的山沟里就是l市当年固定刑场的所在,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次枪决的场面。用他的话来说,当扳机扣动,人的整个半张脸随着子弹蹦出一米多远的惨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可这样的警示还是没能让他远离犯罪,最终,他也被判处了死刑。所以现在一想起自己也将会和那些死囚一样,他的情绪就无法把持。
中午跟着四哥一起去厨房帮忙的时候,我跟他商量了顺利让杨国强上路的对策:对比法——就是让他先回忆当初见到的枪决场景,然后对他分析注射死刑的好处,让他忘记恐惧,平静地离开。
下午四哥就留在厨房干活,而我在厨房吃完饭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回了监仓。因为按照惯例,如果明天要是有人上路,头天下午管教是要例行入仓的。果然,我回到监仓不到半个小时,潘队和方队就一起来到了七班检查。
杨国强知道我是他最后一程的送行者,所以从我回到监仓他就一直坐在我的身边,试图找一些轻松的话题。当然,为了安抚他,我也绞尽脑汁地为他讲一些我所知道的笑话。可是这样看起来表面轻松的氛围,在两位管教进仓之后当即戛然而止。
“杨国强,这几天怎么样啊?”潘队首先开口。
杨国强艰难地一笑,“报告管教,这几天挺好的。吃的也好,睡的也好。七班的人对我也挺照顾的。”
“嗯,那就好……”潘队看了看他的脚镣,转身问我,“怎么没给缠点东西?这不把脚踝给磨坏了吗?”我赶紧定睛一看,果然,脚镣上今天早上还缠着的布条居然不翼而飞。
没等我回答,杨国强抢先说:“报告管教,这个是我取下来的。我想着快上路了,到时候一旦要是拉到裤子里不好看,所以我打算缠在裤腿上。”
方队一摆手,“你想多了。就算是要缠绳子,也不能用那个东西的。你还是缠到脚镣上吧!要不然一两天的工夫你的脚踝就得磨烂。”
“没有一两天啦……”他指了指我,“早上这个小哥跟我说让我准备给家里写信,这时间算下来也不会有太多了。”
“你还是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潘队从兜里拿出一盒白沙递给他,“让你给家里人写信,是为了让你和家里人有个沟通的过程。至于什么时候上路,暂时我们也不知道。所以,你不要想那么多。”
杨国强点点头,“谢谢管教关心。”
“嗯,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没有?”方队看着他问。
他想了想,“临走的时候我想吃牛肉面,最好能加一个煮鸡蛋。另外,能不能给我点酒?我担心我撑不下去。”
方队一皱眉,“吃的东西肯定没问题。但是至于酒,我就得请示一下上面了。咱们石铺山很少给酒的,这一点你知道。”
“嗯,”杨国强点点头,“不要太麻烦了。如果实在不行,那不喝酒也无所谓。我是个罪人,现在也不好再麻烦两位管教了。”
潘队一摆手,“那怎么会麻烦?我们尽量给你去试试,能成的话肯定给你办到的。另外你现在要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就跟张毅虎说,他会替你转告我们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管教。”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三十九话
潘队和方队两个人又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监仓。管教走了之后,我和杨国强两个人继续回到风场去聊天。北方10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许的凉意了,我特意从铺下找出一床旧被子垫在风场的地上,和杨国强一起坐下。他感激地看了看我,说这辈子认识我算晚了,要是早点认识肯定要和我做朋友。我说你就别客气了,我做的都是我分内的事情。
一阵客气之后杨国强不再说话。我知道现在如果再不开始给他一些引导的话,那明天早上他说不定又会昏厥过去。于是我递给他一支烟问:“我听说你家离刑场挺近的?”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接着低头说:“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别人说的。我还没见过刑场怎么样呢,要不你给我讲讲?”
他一摆手,“不讲,我现在本来心里就没底,你还让我说那些事情。你不是故意打算让我精神分裂吗?”
“不不不,”我赶紧否定,“我听队长说这一批的上路是用打针的。打针的时候药一推进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特干脆。”
“我知道。”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知道你跟我说这个是啥意思。先是让我知道枪毙难看,然后就让我知道注射轻松。想用这样的办法让我放松下来是吧?其实没必要的,我都已经走到这个程度了,怎么个死法都一样,结果都是个死。其实我也想过了,注射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好结果,起码有全尸了。要不然一颗花生吃进去,我连半个头都找不到了。要是我家人看见,那不得更受不了啊!”
“你家里现在都有谁?”
“就我父母,我家就我一个。原来有个哥哥,3岁的时候得病死了。我哥死的时候我才两个月,我妈一伤心连奶都没有了。现在我也得上路,唉,我老爹老妈的命可够苦的!”
我点点头,“你家里人来了吗?”
“还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他们还是别来了,他们受不了……”
我叹了口气说:“你现在也别想那么多了。我今天本来不想跟你聊这些话题的,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要是不让你做一些准备的话,到时候你会更难受。其实我就想告诉你,注射根本没有任何痛苦的,你千万别想那么多。”
他转过头,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忽然,整个人往后一靠,浑身抽搐起来。16
没有人告诉我杨国强有严重的癫痫,就连方队和四哥也没有。尽管我听过他接判之后曾经昏厥过很多次,但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所说的昏厥居然是癫痫。
癫痫的病人我是见过的。记得小时候,我家大院里有个小伙子,长得非常帅气,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严重的癫痫病。有一次他邀请我到他家里玩,正巧电视里演一个父亲因为赌博而背井离乡,抛弃妻子,结果他看到之后当场犯了病。吓得我当时就从他家落荒而逃,以后再也没敢去过。后来听我的小学班主任讲这个小伙子上学的时候犯病更厉害,每次犯病都赶紧给他咬一条毛巾,防止他把舌头咬伤。
看到杨国强这样的表现,我顿时想起了小时候同院的那个小伙子,于是赶紧结结巴巴地叫:“苍蝇……快……快拿个毛巾!”坐在监仓里的苍蝇听到我的叫声都岔了音,以为有人欺负我,几步便冲了出来。结果一看到杨国强那个样子,他也慌了。幸好邢耀祖紧跟着也跑了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况,转身从铺下的脸盆里拿出一条毛巾,并让郑强使劲掰开杨国强的嘴塞了进去。
“叫管教!”邢耀祖冲喜全一挥手。
很快,方队从办公室跑了过来。一看监仓内的情况,他先是谨慎地叫了几个劳动号的人过来,这才打开监仓门。
“咋回事儿啊?”方队边往风场走边问。
喜全抢先回答:“抽啦!不知道说什么呢,说着说着就抽过去了。”
方队走到风场看了一眼,“赶紧抬进去!倒点热水,一会儿就缓过来了。这个没关系,我就是忘了跟你们说了,他有癫痫的根儿,说话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张毅虎,你跟他说什么啦?”
“我……我就是说让他别担心……跟他说注射没啥痛苦,比吃花生要好很多……”
“怎么能说这个呢?”方队眼睛一瞪,“这个时候要避免说这个‘死’字,这么点常识你不知道吗?我真怀疑之前的几个人你是怎么送出去的!”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不知所措,他可能也感觉到刚才说得有些重了,就赶紧说:“行了,以后注意就可以了。今儿晚上可不能再出娄子了知道吗?你去把臧云龙找回来,跟他说今晚不用他在厨房。”
“是!”
跑到厨房的时候四哥正抽着烟和几个劳动号笑呵呵地聊天,一看我神色慌张地进来,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咋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赶紧回去吧!方队叫呢。那个杨国强……抽过去了……”
“抽过去了?”
“嗯,癫痫。”
“咋回事儿啊?是不是刺激他了?”
我头一低,“我就跟他说注射没啥痛苦,他就背过气去了。刚才方队过来,已经让他上床躺着了……”
他皱着眉头,“这咋行!马上就上路了,他要是赶着上路抽过去可咋办!走吧,赶紧回去看看!”说完拽着我就往外跑。
等我和四哥再回到监仓的时候,杨国强已经醒了。他面色苍白地看了看我,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啊,刚才吓着你了。我这个是老根儿了,受点刺激就不行。”
四哥在旁边欲言又止,“吓着我们倒是没啥事儿,你这个状态……”
“没事。”杨国强摆摆手,“我跟管教说给我点酒的原因也就是这个,我就担心到时候一上执行床就犯病……”
旁边的方队点点头,“你这个算特殊情况了,我得跟队里商量一下看怎么办。不过喝酒肯定是不行的,我去问问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说完,又叮嘱了我们几句,转身离开。
四哥看上去有些恼火,因为据他说他到重刑号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状况。这样下去,今天晚上肯定是非常难过了。不过杨国强自己却比较乐观,连声说没有太大的问题,自己从来没有连着犯病的时候,完全不必担心。
吃晚饭之前方队又来了,他没有进来,只是把我和四哥叫到监仓门口说:“我跟所里说了刚才的情况了,所长说今天晚上如果他不再犯病的话,就给他注射一定剂量的镇定剂。如果今晚上不犯病,那就明天早上执行前注射。”
“不冲突吗?”四哥皱着眉问,“一旦要是药效冲突的话,那这小子可得受大罪了。”
方队一摆手,“肯定不会。这个是刚才询问了法医之后给的答案。所以肯定没什么问题。你们今天晚上就让他把遗书给写了就成,然后早点让睡觉。不过不要再提执行的事了,免得中间又出娄子。”
“是!”我和四哥异口同声地回答。
方队走了时间不长,晚饭就来了。杨国强一看到牛肉炸酱面,当即明白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不过这次他还是很理智的,我给他盛的小半碗面条吃完之后,他又要了小半碗。吃完饭,他扔给我一支烟,“小哥,一会儿收拾完了就帮我写一下信吧?”
我点点头,赶紧帮着苍蝇一起把碗筷都收拾起来,并让几个底层的新收洗干净。接着,我从床下找出之前刘东家里送来的奶粉,给睡在头铺的几个人各冲了一杯,这才拿着纸笔坐在了杨国强的身边。
杨国强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半晌一句话都不说。看得那些睡在上铺无烟可抽的人们眼睛都红了,只好徒劳地大口呼吸,妄图从空气中得到一些残留的尼古丁。
“赶紧写吧!”四哥瞄了他一眼,“写完了快点睡觉。哪儿有你这么抽烟的?一会儿巡道的武警还以为咱们仓里着火了呢!”
杨国强皱着眉头点点头,“让我想想看怎么写吧!一辈子几十年,加上我这一身臭肉都得总结到一张纸上,简直比死还难。”
“可不就是死么?”坐在铺上揉着自己伤腿的喜全说。
邢耀祖狠狠地蹬了他一脚,厌恶地骂道:“喜全你说啥呐?就你长了一张逼嘴是吧?”
喜全不吭气了,杨国强尴尬地笑笑,“就是,可不就是去死么?哥,你让我想想吧,这玩意儿比我上学时候给女孩写情书可难多啦!”说着,他把屁股往我这边凑了凑,“要不然我自己写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出来呐!再说了,我爹妈看见我的字也能踏实点。”
我征询地看看四哥,四哥想了想,颌首答应。我当然乐得轻松,赶紧把笔纸一并塞到他手里,自己躺在床上看电视。
9点半时睡觉铃响起,顿时电视、日光灯一下子关闭,只剩下监仓顶上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散发着有气无力的光芒。杨国强也就在这个时候,拿着一张硬纸板当桌子,开始写他人生的最后一封信。
由于担心杨国强犯病,晚上方队一共来监仓看了三次,每一次监道的铁门响起,杨国强都会紧张地赶紧看看挂在墙上的小闹钟。到了凌晨2点多的时候,方队又一次打开了监道门,而坐在地上的杨国强险些犯病。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四十话
凌晨4点,最后一餐被送到监仓了。跟着方队来的,除了两个劳动号的杂役之外,还有一个狱医。
方队先是让人帮杨国强打开重镣,并换上了相对轻松的小公安镣,并且让我和苍蝇两个人给他穿上了新衣服。一切结束之后,狱医拿出体温计量了量他的体温,又听了一下心跳便转身离去。
杨国强的遗书已经写好了,方队大概看了一下后叠得整整齐齐放到了他新上衣的口袋里。接着,又把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和两个煮鸡蛋放在了他的面前。
“吃吧!吃得饱饱的,一会儿还要接复核呢!”方队从兜里拿出一盒“一支笔”递给他,接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心理别太大压力,一切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对了,所长让我跟你说一下,你父母亲的低保也都给他们办好了。”
杨国强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方队了。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报答!”方队客气了几句,带着两个杂役出了监仓门。
七班的人都起来了,这已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每当监仓里有人要上路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在那个早上一起起来把死犯送走。这是对死囚们最后的一些尊重,也是希望他们变成鬼魂后不要怨恨同号的人们。
早上5点半,监道门又响了。这一次进来的是潘队和刚才那个狱医。潘队看了一眼,笑笑问道:“饭都吃完了吧?”
“吃完了,潘队。”杨国强的情绪忽然又激动起来,“是不是现在就要走了?”
“没有没有……”潘队赶紧摆手,“我看你心里挺难过的,就让狱医过来给你打一针安神的药。打完你就好点了。”
话音未落杨国强呼的一下站起来,“我不打!你们是打算给我提前执行了啊!”四哥赶紧一拽郑强和苍蝇,让他们按住杨国强,自己故作轻松地说:“你真是脑袋让猪给啃了!你听说过在监仓里执行的吗?”
“那我也不打……”他嚎叫着,身体如同筛糠一样发抖。四哥赶紧上去,让郑强和苍蝇两个人把他按倒在地上,接着转身冲潘队一招手,潘队当即会意,让狱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支镇定剂注射到了杨国强的身体里。
很快,杨国强安静下来了。他软绵绵地靠在墙上,目光略微有些呆滞。我担心地回头问潘队:“队长,这没事儿吧?”
“没事。”潘队一摆手,“要是不给他打的话,回头执行的时候抽了可不行!现在这样至少他不会太闹了。行了,赶紧准备一下吧,一会儿法院的人和执行车就都到了。对了,臧云龙和张毅虎,你俩现在跟我出去,做准备工作。”
“是!”我和四哥赶紧答应,拽起一件衣服就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杨国强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
潘队带着我们去的地方并不是接收室,而是二道警戒线口的一片小空地。潘队回头跟我和四哥说:一会儿法院的执行车就在这里了,你们现在去会议室搬几张桌子,和以前一样的规矩。全部收拾好之后就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四哥赶紧说潘队,我们还没见过执行呢!让我们在这儿看看呗?潘队一瞪眼,“少在这儿说梦话!一会儿执行的时候有法医,有殡仪馆的,还有公检法的一大群人,你们掺和在里面算怎么回事?弄完就该干嘛干嘛去!”四哥没敢继续争辩下去,只好低着头带着我和几个杂役去会议室搬桌子。路上我对他说:“哥,咱要是想看的话,啥看不着?”四哥一愣,回头问:“你有办法?”我点点头,一指厨房,“厨房有一个窗户是正对着这个空地的,虽然远点儿,但是还是能看清楚这边的情况。”四哥转眼一瞧,顿时笑了起来,“你小子,平时看着傻了吧唧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有点作用的!”
我嘿嘿地笑,“那是,我……哎,哥,你这是夸我的话吗?”
一切收拾妥当,我和四哥在潘队的催促下离开了空地。临走时,四哥告诉潘队说昨天晚上厨房有些东西还没收拾好,要去厨房工作。潘队一下子就猜出了我们的意图,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说了句“收拾完赶紧回监仓”,就径自去忙。
厨房的储物间有一个小窗户,踩个凳子正好可以将小空地一览无余。厨房的杂役们似乎也知道了今天执行注射的地点,早就在窗户下放了一张桌子。四哥看了看时间还早,就让我帮着一起做做早餐,顺便给我们自己做点小灶。
饭做到一半,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杂役第一个说:“来了来了!法院的执行车到了!”一语既出,我们所有人都争相往窗口上爬。果然,一辆蓝白相间,车门上喷着“法院”字样的一辆中巴停在了小空地上。
此时法院、检察院、武警、还有很多其他部门的人都已经到了。一队武警开始逐个监队提人。很快,我看到了被武警架出来的杨国强。他走路有些踉跄,完全靠着武警的臂力在往前走。四哥叹了口气,说这也太可悲了,他要是没有羊角风的话,根本就没必要打镇定剂。这下好了,稀里糊涂地就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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