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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二瘦子
“我刚进去的时候就是吃饭,然后和其他犯人说话。他洗澡的时候我就躺下了。他疯了之后我怕他伤到我,我就坐了起来。当时因为按不住他,就有人踢了他一脚让他安静,其他时候也没打。”这些说法是完全按照监控上可能拍下来的东西说的。
“你们监仓有牢头狱霸吗?”张警官忽然问。我赶紧摇头,“没有,监仓里只有一个班长是管事儿的,有几个人帮助他。”
对面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越看越紧张。脑海里忽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则新闻:一个犯人被其他犯人打死在了看守所里,全监仓的人一个都没逃过,都被不同程度地加刑。难道这样的故事也要发生在我身上?
良久,那个王检察官抬头紧盯着我说:“张毅虎,我们在审问你之前已经看过你的案子了,说实话,你这案子就是个很简单的事,就算是判了,也超不过三年。而且我们也看了监控,当时你确实是一直都没有接近吴二柱。”我赶紧应承道:“是啊,是啊!”
“但是!”他忽然话锋一转,“你要是再加上一条包庇罪,那就不是三年的问题了!所以,我建议你现在还是说真话,到底他们有没有打人?”
我慌了,但是随即想起当时张海跟我说的一句话:“在号里最遭罪的就是强奸了,但是如果跟上面点炮,下场比强奸还惨,谁都护不住你!”我知道,当时张海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包括了一点——四哥也护不住我。我在这里还要待很长时间,我不希望成为下一个吴二柱!于是我咬咬牙,使劲摇头,“政府,我保证我没有撒谎。确实是打了,但是只是踢了几脚,你们在监控上也看到了,当时吴二柱的原话就是要杀了我们,不在乎多加几条命。如果不管住他的话,晚上我们睡着了指不定谁就成了冤死鬼。政府,监仓里的虽然是犯人,但是也没到被其他犯人杀死的地步吧。”
两个人没说话,我定定神,接着说:“我听寇队说吴二柱在之前就有精神病史,后来通过治疗病好了。我也有同学是学精神科的,我很早以前就跟他聊过精神病复发的问题。他跟我说如果遇到强烈的刺激和巨大的压力,治愈的病也有可能复发。王检察官,张警官,我想就算一个人再脆弱,也不会因为踢了几脚就疯了吧?”
张警官猛地一拍桌子,“狗屁!说话还一串一串的。你没觉得这个压力是你们给的吗?否则他怎么会疯?”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再转变自己的意见了,于是我点点头,“对不起张警官,我不是有意顶撞您,但是我觉得他当时因为杀了人已经有很大的精神压力了,加上当时班长让他背监规,加上之前被人摁住洗了澡,这都有可能让他忽然一下想不开。警官,杀人犯杀了人就被抓进来,心里压力我想一定很大。就算我们让他马上睡觉,不洗澡,我想那天晚上他也会因为胡思乱想而犯病的。”
他们两个人没话说了,或许他们也可以知道就算一个没有精神病史的人想到自己杀人时的场景,想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在杀人那一刻开始倒计时,也会精神崩溃,何况是一个百病史的人。
好半天,王检察官合上文件夹,抬头对我说:“行了,张毅虎你回去吧。想起什么事就跟你们管教说一下,让他给我打电话,我会再回来问你的。希望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否则对你非常不利。”
我站起身,“谢谢你们。”说着转身离开提讯室。走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脑门上冒出了很多汗水。我咬咬牙告诉自己:我没有参与,而且我说的确实是实情,打人的时候是吴二柱在洗澡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的。
好在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除了胡磊、潘子和李红军被关了一周的禁闭,挂了一个月的土铐子之外,没有人再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任何牵连。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二十一话
回到监仓还是老样子。喜全在看起诉书,肖鹏飞在风场晒太阳,四哥和邢耀祖胡乱吹牛,其他人老老实实地坐着背监规。看到我进去,四哥起身问:“怎么样,是那疯子的事儿吧?”
我点点头,重重地往铺上一坐,“嗯,没什么事儿,吓唬我半天。”四哥笑了起来,“你们逼疯一个,人家能不问吗?行了,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可能又得进人,今天分班日。”说着,看了看外面背监规的人,嘟囔着:“妈的,咱们七班出去的少,进来的多。再进两个都没办法睡觉了。对了小虎子,喜全这几天要上诉,没心情管号里的事儿了。回头新人进来以后你给他们讲规矩吧!另外从今天开始你就接喜全的班,做水娃(看守所里专门照顾班长和二铺生活起居,以及管理号里物资的人)好了!”
我一愣,看着四哥。“哥,你让我管东西我还差不多,但是管人……我怕我不行啊!”四哥一瞪眼,“我说行就行!我和班长已经商量过了,你自己一个人管人,这群人肯定不服你,让邢耀祖帮帮你就行!”说着,冲着喜全喊:“喜全,你把仓里的东西一会儿给小虎子交接一下,你这段时间就专心忙你二审的事。”喜全点点头,“知道了。”就接着一头扎在刑法和起诉书里。
我赶紧跟四哥说:“四哥,那要是我的案子判得重,我到监狱去了。或者过几天给我放了呢?”四哥哈哈地笑起来,“你个兔崽子,进来才几天就想着出去了,要是真判的重,你起码也得在这儿待上半年。要是放出去的话你就别管了,我肯定还会有安排!”我还想说什么,四哥只是冲我一摆手,就接着和邢耀祖去聊天,不理我了。
下午临近吃饭时,监仓门哐当一声被打开,寇队冲里面喊了一声:“七班,收人!”话音未落,便从外面低着头窜进来两个人。
“蹲!”邢耀祖先喊了一声。两个人没敢出声,赶紧蹲在地上。四哥看了看我,给我使个眼色,想让我去审这两个新收,以建立自己在七班的地位。但我从小到大都没对别人大声说过话,红过脸,哪里有胆量做这样的事!四哥看我憋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直咬牙。此时的邢耀祖也看出了我没有这个胆量,对着那两个新收说:“先到风场蹲着去!一会儿慢慢审你们!”
两个新收出去以后,四哥压低声音骂:“你小子怎么临场蹿稀?你不把自己的威信树立起来,以后仓里的东西你都管不好!回头天天有人问你要东西,你把什么给他们?”我摇着头,面露难色,“哥,你让我干啥都行,可就是管人,我实在是不行啊!”四哥还要骂,邢耀祖一把拽住四哥,说:“四哥,我跟他聊聊。”四哥想了想,用手指敲敲我的脑袋,“你个榆木脑袋,赶紧开窍吧!”说着,背着手到风场里晒太阳。
看着四哥出去,邢耀祖说:“兄弟,哥哥知道你是个文化人,没干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四哥这么帮你,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我摆摆手赶紧说:“祖哥,我可真不是不给四哥面子。我在外面的时候,跟人家连吵架都很少,你让我怎么粗着嗓子吼这些人?”邢耀祖笑了笑,“在外面,谁挣的钱多,谁当的官大,谁就是大哥,谁就能一手遮天。但是在这儿不一样!这里是看守所!你不用你的气势和威严把别人吓唬住,以后你自己都没有好日子过!”
我叹了口气,“祖哥,我不想吓唬谁,我只想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别人不欺负我,我也不欺负别人。一旦我要是捕了,那就得等开庭,接着就是服刑。我看了刑法了,我最多也就两三下。我实在不想这两三下过着天天靠吓唬别人获得威信的日子。”
“那要是有人想让你这两三下变得比二三十下还难过呢?”邢耀祖笑盈盈地看着我,但那笑容中隐藏着深深的残酷。
我低头不语,邢耀祖接着说:“这里不比在外面,在这儿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你看看上铺上睡的那些人,吃什么?抽什么?你再看看你,若不是四哥照顾你,你能每天都抽到四哥家里送来的白沙?能动不动就吃到外面送进来的炒菜?所以,你得适应!”
我看了看邢耀祖,“可祖哥,我这小身体,谁怕我啊?”
邢耀祖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榆木脑袋!四哥、我、喜全,还有苍蝇和小康,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啊!就连寇队都罩着你!还谁敢欺负?”说着,他看了看外面,“今天进来的两个人,有一个不好弄,还有一个软柿子。你先捏一个软柿子吃一下。做好心理准备,过个五分钟我给你叫进来!”
邢耀祖也走出去了,监仓里只剩下我和刀疤两个人,刀疤看了看我,笑着说:“兄弟,看你的了,别让我看不到好戏啊!”
没一会儿,邢耀祖带着那个“软柿子”进来了。随后,四哥、喜全、小林子、苍蝇、小康都跟了进来。
“蹲!”邢耀祖喊了一声,“软柿子”吓坏了,听到声音赶紧蹲下。但是由于不知道到底谁审他,他蹲在了离我足足有三米远的地方。邢耀祖冲我使了个眼色,暗示我把他叫到我的面前。
我有些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看着围在风场门口的一大群人,又不能不说点什么。忽然,我想起自己在投案前的一个星期里看的电视剧《征服》,那里面黑道老大刘华强说话的腔调和语句顿时浮现在我的面前。
豁出去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声喊到:“新收的!你狗眼睛长到屁股上去了吗?没看到我在哪儿?”
四哥他们同时笑了,邢耀祖还暗暗地伸出了大拇指。那个软柿子惊恐万分地看了我一眼,赶紧过来蹲在我面前。
“什么案子?”我沉着脸。
“盗窃……”
“偷什么了?”
“电缆……但是我偷的是人家不要的!”
“少放屁!”我大喊一声。
软柿子颤抖了一下,赶紧说:“哥,我错了。我家里有人管,等我家人来的时候我给你买烟!”
“我要你烟了吗?”我瞪着他,“我告诉你,这里没有哥!你叫什么名字?”
“杜坤……”软柿子唯唯诺诺地说。
“滚出去背监规!今天晚上睡觉之前我检查!”
软柿子出去了,四哥低声笑着说:“这才像个男人样,下一个吧!”我赶紧摆手,“哥,一个就行了吧?”四哥一瞪眼,“少放屁!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第二个人被喜全叫进来了,这是一个中年人,满脸的麻子。我定了定心神,和刚才一样,大声喊:“什么案子?”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一抬头,怒气冲天地说:“跟你有个鸡毛关系?!”
我愣住了,没想到让我“过手”的第二个人就炸翅。小康和苍蝇几步走到他面前,上去就是一脚,“要死吗?问话知道怎么回答不?”
没想到地上蹲着的这个人轻松地拍了拍身上的鞋印,“打吧,过门的规矩我知道!我今年四十二,从十七开始进来都七回了。啥场面没见过?跟我咋咋呼呼的,你们不是要打吗?赶紧动手,打完我好歇着。”
“那就是想做前辈呗?”四哥从后面走过来,坐在我身旁。
新来的翻翻眼睛,“做前辈不敢说,但我进来多少次了,从来都是在下铺前排。整这么个雏鸡审我,你们也太嫩了吧?我上次进来的时候,12?18大案的主犯审我我都没给他脸,想拿我当刚才那个小子就拿下?”他说的12?18大案我知道,是一个抢劫团伙,中午冲到金店里持枪抢劫,杀了十七个人。
四哥笑了起来,转身对我说:“小虎子,你先出去带外面的人背监规,我来问问这个祖宗。”
我赶紧点点头,强装镇定地走了出去,直到坐在风场角落才发现自己紧张得浑身冒汗。喜全跟着走了出来,坐在我旁边小声说:“看守所的浑水不是谁都能蹚的,这样的油条太多了。既然四哥让你接我的这一摊子,你就得强硬起来的。”我看着他,苦笑说:“看来我真不是这块料,我还是接着帮你分析起诉书吧!”
起诉书刚看了两行,忽然屋子里杀猪一样地喊起来:“救命啊!杀人啦!”我和喜全一愣,同时站起来跑进监仓。
监仓里小康和苍蝇呆呆地站在新来的那人面前,四哥和邢耀祖两个人也面面相觑地看着蹲在地上大叫的新人。这人看大家都没动,忽然一下子跳起来冲到监仓门口,按下了警报按钮。
“操,你要死啊!”四哥一下子回过神来,“动你了吗?你就喊!”小康和苍蝇一把按住正在监仓门口回头怪笑的新收。那新收被压在地上依然不老实,使劲挣扎着说:“跟我玩儿?爷爷进来这么多趟还没人能给我难看!”
监仓门上的小窗户打开了,寇队气呼呼地说:“你们打算干什么?进来新收就动手吗?你们俩把他放开!”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二十二话
“寇队,我们没动他……”四哥争辩道。
“你当我眼瞎吗?没动他把他按在地上干什么?”说着,眼睛一瞪我,“张毅虎!我刚才就看见你盘在铺上审人了,你他娘的有这两把刷子吗?”
我赶紧摆手,“寇队,真没动他。我就问了他几句话,他就不干了,还骂我。”
寇队一摇头,“少跟我来这套!”说着,他冲着新收喊:“刘老鬼,你他娘的是要把看守所当你家是不是?进来这么多次了还不长记性?”
那个叫刘老鬼的新收一脸委屈,“寇队,咱俩认识都有二十年了吧?我什么人您还不知道?绝对配合改造!但是我也不是那种让人说欺负就欺负的人啊!我一进来他们就不给我面子,还踢我,打我。你说我能不报告政府吗?”
“关!”寇队打断他,“我告诉你刘老鬼,你少在这儿给我装他娘的资深人士!你都油条了多少年了,我还能不了解你?你按警报我都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告诉你,在这儿你要是不搞好关系,吃亏的是你自己!”说着,狠狠地关上了小窗户,径直离开。
看到寇队没有任何动作就离开,刘老鬼笑嘻嘻地继续坐在地上,轻蔑的看着我说:“看到了吧,管教都拿我没办法!凭你一个嫩雏还能审我?”没等我说话,四哥先抢在前面说:“没看出来啊?刘老鬼是吧!没想到你还是个爱点炮的炮手呢。行,那咱俩就耗着,看到底谁笑到最后。”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虎子,这个人以后你就别管了,我和他单练,看能来几个回合!”转身又对喜全说:“喜全,这几天让小虎子给你考虑上诉书的事儿,你再忙乎几天!”
晚上吃饭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我接喜全的班打饭、盛饭。但是喜全看到我把盛饭的桶拎进来马上就接到自己手里,暗暗地冲我眨了眨眼睛。我没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顺从地把桶递给他。
喜全开始挨个盛饭,先是肖鹏飞、四哥,然后是苍蝇、小康、邢耀祖和我,接着又到小林和刀疤……到了最后桶里都见底了,还没给刘老鬼盛饭。眼看着桶里连最后一滴汤水都倒到了其他人的碗里,刘老鬼有些慌了。
“哎,小哥,你可能忘了给我盛饭吧?”刘老鬼看着喜全问。
喜全看了看桶,夸张地拍了拍脑袋,“哎呀,怎么忘了给你盛饭了?对了前辈,你可能有日子没来号里了吧?现在规矩都变了,吃饭的家伙得自己准备。要不明天早上一早你买一个碗装的方便面?”
刘老鬼有些明白了,这是故意不给他饭吃。他看着四哥,“咱俩斗归斗,你也不能不给饭吃啊?和我一块儿进来的那个都有碗,为啥就我没有?”
四哥笑了起来,“咱们监号本来没预备那么多吃饭的家伙,而且现在监号里有多少人你也看见的,所以你就委屈一下,等自己买了饭碗再吃吧!”说着,低头大嚼原本他从来不吃的白水土豆煮面条。
刘老鬼咬了咬牙,狠狠地说:“我进过多少监号了,从来没见过一铺、二铺还吃白水面的!好,为了和我斗你连这饭都吃了,够狠!”
刘老鬼就这样看着别人吃完饭,自己则一个劲地对着自来水龙头喝水。晚饭之后,四哥开始安排放茅。四哥让喜全告诉除了刘老鬼之外的所有人,不管想不想上厕所,都得在厕所待够五分钟再出来。于是,当刘老鬼最后一个打算上厕所时,风场关闭的铃声响起,要点名了。
点名结束后刘老鬼再也憋不住了,看着管教离开就要往厕所冲。喜全一把拉住他,“我说前辈,你进来都这么多趟了,这点规矩你不知道啊?你现在可以上小号,但是大号就不行!”刘老鬼喊了起来:“操,我就是小号!你们今天连饭都不给我吃,我上个屁的大号啊?”喜全又纠缠着他说了半天,看到他脸都憋红了才把他放进去。
很快,又到了睡觉的时间。刘老鬼看着已经满满当当的铺位,凑到肖鹏飞面前嬉皮笑脸地说:“班长,你看我睡哪儿?”肖鹏飞一瞪眼,“睡个xx,你没看见铺位都满了?这几天你先在地下凑合着,等出人了再安排睡觉的地方!”
刘老鬼实在忍不住,终于怪叫着说:“操,你们这是要害死人啊!不给人吃,不让人上大号,还不让睡觉!”肖鹏飞拿起手中的一个空烟盒就砸过去,“谁不让你吃了?你自己没有吃饭的家伙,能怪谁?我告诉你刘老鬼,除非你自己能合群,否则想让我们妥协,门儿都没有!”
“那新来的怎么有睡觉的地方?”刘老鬼接着叫嚷。
四哥走过来,笑着他说:“你也可以跟他商量一下,看他跟不跟你挤着睡啊!”15
刘老鬼的确去跟杜坤商量挤在一起睡觉了。尽管看守所明文规定在押人犯不得在一个被子里睡觉,但四哥说实在找不出多余的被子,刘老鬼也只好骂骂咧咧地躺下。这下苦了杜坤,这是个刚到十八岁的小年轻,从来没进过看守所。看到刘老鬼钻进了他的被子,他只好爬起来主动申请值班。
四哥看刘老鬼已经睡熟了,便把杜坤叫到旁边悄悄问:“小子,你知道七班是什么班吗?”杜坤赶紧点点头,“我知道,重刑号。”四哥接着说:“你的案子不大,估计也是因为其他班满员才弄到这儿来的。你想不想在七班过得舒服点?”杜坤诚惶诚恐地答应:“想。”四哥笑了笑,“那你就按我说的去做。”说着,伏在杜坤的耳朵旁边耳语一阵,便让他继续躺下睡觉。
半夜值完班,我刚要打算睡觉,忽然听到杜坤大喊:“你干什么?”一骨碌翻身坐起,四哥和肖鹏飞闻声马上下床查看,这才发现杜坤的内裤已经脱到了膝盖处。刘老鬼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大骂道:“操,你小子这是要害我啊!”说着甩手就给杜坤一个耳光。
杜坤吓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邢耀祖当即把刘老鬼按在床上,大声叫道:“班长,这罪过得通知管教啊!”肖鹏飞点点头,伸手便按下了白色的按钮。
老鬼这次真的害怕了,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王八蛋,你们这么害我,不怕报应啊!”四哥啐了一口,“操,你鸡奸人家小孩儿,你不怕报应?”话音刚落,监仓门的小窗哗啦一声被打开,“怎么了?”张队在外面问道。
“报告政府,他欺负我。”杜坤捂着脸叫道。
“怎么欺负的?”
“他脱了我的裤子,想那个,我一喊他还打我。”杜坤指着被邢耀祖压在身下的刘老鬼。肖鹏飞也赶紧说:“是的张队,我们都看见了。要不是邢耀祖拦着,他还想打杜坤。”
门外的张队一下子火起来,“娘的,刘老鬼,你这是打算在监狱里养老送终啊!看来不收拾收拾你,你还真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了!”说着,他回去拿钥匙叫人。
没过几分钟,监仓门打开了,张队带着两个劳动号的杂役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副最大号的镣铐,“给刘老鬼砸上!”刘老鬼大叫着:“队长,我实在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张队瞪了他一眼,“没做?一个人冤枉你算冤枉,这一群人都能冤枉你吗?少废话,砸上镣到禁闭室关半个月,你就知道冤枉不冤枉了!”
刘老鬼被苍蝇和小康一起从床上拉了下来。很快,镣铐就紧紧地锁在了他的身上。张队看了一眼,抬头问四哥:“你怎么把这两个人安排到一起睡了?”
四哥赶紧摆手,“张队,这可不是我安排的。我给他被子让他自己睡的,怎么可能让他们睡一个被子?”
“没有!他说没有被子了!”刘老鬼大叫。
“谁说的?你自己看看上面几个人,几个被子?”四哥瞪着他问。张队环视了一眼监仓,问:“谁是上铺长?”邢耀祖赶紧从上铺跳下来,“报告,我是。”张队点点头:“上面几个人?”邢耀祖看了一眼,“报告,算上我,算上刘老鬼和杜坤一共九个人!”
“都下来蹲着!”张队喊了一声,接着转头对劳动号的一个杂役说:“老黄,你数数几床被子?”
那个叫老黄的杂役爬到上铺,数了数,“报告管教,一共九床被子!”
“刘桂!(刘老鬼的大名)你还有什么说的?九个人,九床被子,谁跟你说你没有被子?”刘老鬼没话说了,哭丧着脸,“可是张队,他们确实没给我被子。”喜全赶紧站起来,“报告张队,刘桂的被子是我给找的,班长还让我给他找了床新被子,你看,就是这一床!”他指了指刘老鬼睡觉的地方的一床新被子。
刘老鬼傻眼了,因为他在睡觉之前确实没有见过这床新被。他垂拉着脑袋愤愤地说:“行,你们够狠。张队,我认栽了。你把我关禁闭吧!”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二十三话
刘老鬼被带走了,监仓里重新归于平静。我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觉,忽然想起当初张海说的“在七班还不如五班”,这才明白了他当初说这句话的意思。五班是新学员号,对人犯还能稍微优待一些,在七班这样的重刑号,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待可言。我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如果我真的被判了,那么这样的日子还要度过不知道多少。我开始有点担心自己往后的日子。如果四哥不在七班了怎么办?如果没有人挺我了我又该怎么办?也许邢耀祖说得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我必须要有自己的威严,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别人欺负。就这样,我胡思乱想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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