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丹伦之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便携式圣光
狄宁挑起眉毛:“快别一脸傻样的看着我了,孩子。不喜欢不意味着我不了解。事实上我八岁那年就能够把这一千三百多页纸倒背如流了——我父亲是牧师,他拿这本书来教我认字。”
雷诺难以置信的张着嘴。半晌之后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呃,我的意思是……像他一样?”
“像他一样?哦,这可真是个好问题。”狄宁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而更好的问题是,他为什么不像我的祖父一样成为一个商人,而偏要去信仰圣光?”
“这,商人和牧师怎么能一样?”雷诺脱口而出。
狄宁脸上戏谑的笑意顿时消失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圣光。”他冷冷的说,“你们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是不是?你们总会认为世人需要指引,需要救赎或者别的什么,就好像他们都是无知的羔羊,没有牧羊人的看护就活不下去一样。但事实上呢——”他呲出牙齿,“有些人根本就不想被救赎。”
看到雷诺后退一步,他嘁了一声,收起那副凶狠的神情,继续说道:“所以呢,小兄弟,这就是我的回答。牧师的儿子不想做牧师,圣骑士的儿子不想做圣骑士,这也没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缺了几个,或者几十个,几百个圣光的信徒就崩溃掉。但我们要是缺少了屠夫,磨坊主和铁匠,那才真正要命呢。”
雷诺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他低下头,看起来反倒比刚才还要困扰几分。已经发现远处人影的狄宁也不打算再多说下去,他丢下苦恼的男孩,精神抖擞的向那个方向迎了过去。
当狄宁解决完巡逻队的问题后,伊崔格那边也完成了任务。他们留下了一些粮食箱子用以伪装,剩下的则都被吉安娜传送到了斯坦索姆大教堂的地下室里。
“之前乌瑟尔爵士允许我在那里留下了传送印记。”法师一边嚼着饼干补充体力,一边向满眼怀疑的狄宁解释她这么做的缘由,“虽然初衷不是为了把半座城市的口粮搬到那里去,不过那是我能够找到的最近的传送点了。”
行吧。狄宁想道。于是最后这件事还是落到白银之手的头上了,虽然和他原本的设想不太一样。抢救火灾中的粮食能够给乌瑟尔一个光明正大的向斯坦索姆贵族们发难的机会,而现在粮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教堂里的消息如果走漏,则容易引发双方的公开冲突。不过,乌瑟尔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要知道他之前可是把瑞文戴尔男爵惹得够呛,现在绝不会想要让对方抓住自己的任何把柄。
“既然你要去向他解释,那就顺带着告诉他另一件事。”狄宁把诅咒教派想利用伊崔格引走白银之手的计划告诉了她。泰兰不方便转达这个消息,他可以声称是在酒馆听到有人打算放火烧掉粮仓的,毕竟这两天他都在外寻找父亲的踪迹,但和兽人扯上半点关系,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恐怕会给他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而吉安娜只是白银之手的临时盟友,法师的名头也可以用来解释她为什么会与兽人打上交道。在法师们没有更频繁的走出达拉然之前,这种荒谬的误解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确定一切就绪之后,狄宁就点燃了粮仓外的易燃物。吉安娜贴心的补充了几个小法术,好让这一切变得更加天衣无缝。在意识到这一切有多么重要之后,她立刻抛开了不快的情绪,变得更加的谨慎起来。
望着迅速蔓延的火苗,狄宁对身旁的两个男孩说:“比圣骑士有用多了。”
泰兰温和的笑了笑,这孩子真是该死的敏锐。而雷诺则抬起头来,怀疑的看了看他和吉安娜,又低下头叹了口气,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闷闷不乐之中。伊崔格依然一言不发,把手放在他们两个的肩上,带他们离开了庭院。狄宁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粮仓,也示意吉安娜可以走了。
“我会尽可能的寻找死灵法术的踪迹。”吉安娜提议道,“也许我能找到他们的老巢,或者起码是做过手脚的地方。”
这一点狄宁没法代劳。他的确无法追踪那些只有同为施法者才能够看到的蛛丝马迹。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别搞砸了。”
吉安娜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没办法说好话,是不是?”
“你被哪头狼赞美过容貌吗,普罗德摩尔小姐?”狄宁回嘴道,“答案当然是不,因为它们的嘴只用来撕咬猎物,这是一种值得称赞的实用主义。”
“或许它们不会赞美我,但它们会赞美自己的同类。这是一种确有其效的社交礼仪。”
狄宁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声:“你确定你和我是同类吗?”
吉安娜谨慎的打量了一下他。
“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其实是个狼人吧?”她担忧又期待的问道。
狄宁深吸一口气,真的开始担心起她会不会搞砸掉什么了。
就在他要把自己的担忧表达出来之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插入了进来。狄宁截住话头,而伊崔格和吉安娜也握住了各自的武器,准备迎接意料之外的来客。
“——达里安?”泰兰和雷诺一同惊呼道。
金发的男孩在看到他们的身影之后就立刻停下了脚步,甚至顾不上回答一声兄弟的招呼就站在原地开始喘息,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显然是一路跑来的,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外套和雷诺一样脏兮兮的,不过比起哥哥身上的墙灰,他蹭了一身草汁和泥土。
眼看达里安咳到浑身发抖,连站都站不稳,泰兰连忙跑过去扶他坐下。雷诺慢了一步,只好把伸出去的手又插回兜里,瞪眼道:“你跑出来干什么?”
达里安又咳嗽了好几下,勉强理顺了气,他压着嗓子,小声说道:“我,担心,你们……”
“你才是最应该被担心的那个!”雷诺大声说,“见鬼,你到底怎么想的,就这么一个人偷偷跑出来,还是在午夜?父亲会气疯的!”
“好了,雷诺。”泰兰制止道,“别指责达里安了,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雷诺脸一沉,不再说话了。
狄宁远远看着这一幕,鉴于能抱怨的对象没在身边,只好冲自己嘀咕了一句“顽固的小鬼”,然后看向吉安娜。后者了然道:“看来这是我要带去的第三个消息了。”
“不会再有第四个了。”狄宁斩钉截铁的说,“请吧。”
吉安娜耸了耸肩,开始念诵起传送术的咒语。
当她被蓝色的光完全笼罩住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狄宁突然开口说道:“祝你好运。”
吉安娜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充满显而易见的惊讶。随后她的身影就消失无踪了,原地只留下一些蓝色的光点,慢悠悠的飘散在空气中。
洛丹伦之辉 第七十六章 嫌疑
费恩·卡拉文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自己的烟斗。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试图把自己的烦躁和烟雾一起全部吐到清晨微凉的空气当中去。
他没成功。
依然在为自己失去的假期感到愤怒的上尉把烟斗从嘴里拽出来,握在手上,再一次在庭院中踱起步来,审视着那些他已经用老练的目光打量过多次的事物,同时在脑海里整理着目前收集到的信息。
守卫一共目击到了两名袭击者,一个是最近从监狱逃走,闹得城内人心惶惶的兽人,另一个据描述则是黑色短发,身着无标记铠甲的男性人类。巡逻队则完全没有看到兽人的踪迹,进一步证明了那个男人的惊人实力。几个人信誓旦旦的说他们让对方流了点血,但这改变不了他们被一个不落的放倒的事实。
然而,没有人在这场袭击中丧命,甚至连猎犬都安然无恙的缩在狗舍里,只是精神十分萎靡。这让费恩非常困惑。烧掉粮仓足以构成死罪,通常来说,这种亡命之徒根本就不会在乎手上多添几笔血债。因此,这一举动所展现出来的克制就令人惊奇了,尤其是考虑到有兽人参与其中的情况下。
什么样的人能够控制一个兽人,又出于什么目的?费恩反复思考,却找不出头绪。他走近仓库,这里原本的墙壁只剩下一些烧的焦黑的木板,其中存放的粮食箱子更是几乎化为灰烬。费恩瞥了一眼,一个模糊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从遭受袭击到扑灭火灾,满打满算也只持续了几个小时,一仓库的粮食居然就烧得什么都剩不下?
稍加思考他就抛开了这个疑惑。他的属下已经分别询问过夜巡队伍和邻近的居民,没有人报告说看到过结群行动或者携带箱子,袋子等容器的可疑人员。而区区两人又能够带走多少粮食?与其大费周章的袭击这里,挑衅已经为逃狱事件而火冒三丈的城卫军,还不如找个杂货店更靠谱。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毁掉这里存放的粮食。
为了报复?或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可能二者皆而有之。白银之手在城门处的审查算不上严密,但一个兽人也绝难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脱。可那人类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为了把事端全都推到兽人身上,为什么还要自己出头?而如果只是需要打手,他大可招来那些无法无天的地痞黑帮,完全不需要暴露兽人的踪迹。
费恩抱臂深思着,同时缓步走出了庭院。看到周围聚过来看热闹的民众,他的眉毛顿时拧起,正要开口呵斥负责警戒的士兵,话到喉头又猛地停住。老兵的直觉让他不用回头就感受到了一道锐利的视线,正来自于人群的方向。
这种感觉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带给他的。费恩尽量不露异样,慢慢的转过身去,试图隐蔽的寻找到那道注视的来源,却发现自己正好和一双眼睛对上。突兀的对视让两个人同时吃了一惊。人群中那个身披灰色斗篷的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动作顿时让费恩眼神一利。
“你是什么人?”他大声喝问道,没想到对方闻言转身就跑。上尉当即确定这个人必然和这里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联,或许就是袭击者本人也说不定。顾不上再去召集自己的士兵,他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嘿,你,站住!”
困惑的民众纷纷推攘着给这两个横冲直撞的人让出道路,即使如此,费恩也是一路连推带撞,磕磕绊绊才挤出了人群。对周围的抱怨声充耳不闻,他迅速追向那个灰色的身影。起初他还试图通过警告来拖延一下对方,但在跑过两条街之后,费恩中止了这种浪费力气的行为,转而专心于拉近彼此的距离,决定先把嫌犯抓到再说其他。
上尉很快发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方的速度和耐力与他相比也丝毫不逊色。仅有的几名能够跟上来的士兵不久就被落在了后头,只剩下定决心要抓住对方的费恩在后面紧追不舍。他的机会在于对方似乎并不熟悉这座城市,每到岔路口总免不了踌躇一下,费恩借此拉近了一些他们之间的距离,但还够不上是决定性的。
他们一追一逃,躲避主道上缓慢前行的马车,跳过市场里商贩的货摊,穿过摆满花盆和晾晒着衣物的小巷,绕开胡乱堆放的木桶和板条箱,对路人的尖叫和咒骂充耳不闻。脚下的道路从整齐铺就的鹅卵石转变成坑洼起伏的泥土,两侧石砌的围墙也由木板钉成的简陋棚屋所替代。这场赛跑已经跨越了近半城区,但费恩顾不上去思考这些。他已经筋疲力尽,喉咙如火烧,心跳似擂鼓,被汗水浸湿的制服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完全是出于意志——出于向暴怒的男爵汇报情况的抗拒,和失去带薪假期的愤怒让他撑到了现在。
而他所追的那个人也明显的降低了速度。事实上对方比费恩更早的显示出了体力不支的迹象,但在一小段慢速跑之后又会再次振作起来,就好像吃了兴奋剂或是什么一样。不过不管他有什么样的手段,现在也已经接近了强弓之末。无论结果如何,这场竞赛都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
变数出现在几分钟之后。费恩气喘吁吁的跳过一个凹坑,追着他的猎物再次钻进一条小巷。灰斗篷却没有继续往前跑,而是扭身顺着窗户跳进右手边的一栋房屋里。费恩在克服惯性之前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前方——这是条死路——然后他也跳进了那扇窗户。
酸痛的肌肉让他跳的不够高,膝盖狠狠撞在了窗台上。费恩反应敏捷的双手抱头,用一个前滚翻避免了自己以脸朝下摔进去的可能性。他刚落地就尽可能快的站了起来,准备迎接袭击。
但没有人袭击他。与他所想的什么帮派窝点不同,这间空荡荡的屋子显然已经废弃很久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三条腿的凳子,有着大洞的茶几,变形的烛台……诸如此类毫无价值的破烂是这里仅有的东西,完全没有看到自己追逐的那个灰袍人的身影。
费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追丢了目标。与之相比沾了满身的灰尘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了。他望向地面,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这一小块地面可能留下的脚印都被他的前滚翻所毁掉了。
上尉没有立刻放弃。他穿过屋子,查看了一番对面的窗户,又爬上那摇摇欲坠的楼梯,搜查了一番二楼,但依然没有丝毫收获。他沮丧的几乎想要咆哮,如果不是嗓子依然火辣辣的痛的话。费恩腿脚发软,慢慢的走出这栋该死的房子,想着自己该怎么找到那个可疑的灰袍子,以及要走多远才有可能找到一辆马车。
他注意到巷口出现了两个混混打扮的人,顿时微微皱眉,警惕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盯着费恩看,只是晃悠着手里的酒瓶,漫不经心的往这个方向走,看起来只是想找个喝酒的地方。费恩加快脚步,想尽快与他们拉开距离。这一片地区的帮派有多猖獗,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现在独自一人,如果发生了冲突,吃亏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有一些更糟的事情发生。
他们平安无事的擦肩而过,两个混混甚至还主动让开了一些,尽管同时伴随着污言秽语和一口唾沫。费恩松了口气,把速度放慢了下来,他的腿还在痛。
或许我以后应该弄匹马代步。他思量道。法规禁止在城内奔驰,但——
他的后脑挨了狠狠一下,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和流进他衣领的液体。费恩猛地转过身,同时伸手去拔剑。但在这之前,有人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紧紧贴上他的后背。一把利器刺进了他的后腰,直达腹腔深处。强烈而尖锐的疼痛窜了上来,费恩张开嘴却发不出声来。接着是第二下和第三下。上尉的耳中隆隆作响,依然清晰的听见了钢铁撕裂血肉的声音。当袭击者最终放开他的时候,费恩动作缓慢而扭曲的瘫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大多数时候,人们惧怕的不是死亡本身所带来的虚无,而是与死亡如形随形的痛苦。费恩完全理解这一点。他在疼痛的炙烤下抽搐和尖叫着,但那声音只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实际上他只能从嘴里吐出一些带血的泡沫。短暂的一刹那,他恨不得让这一切马上结束,而不去管代价为何。但求生的欲望让他反过来抓住了痛苦,痛苦是生命依然存在的证据,即便这只会持续很短的一段时间。他的生命已经是风中残烛,注定熄灭。
——就在这时,光来了。
它从外部来。温和但迅捷,如浪潮般汹涌有力。熄灭痛苦的火焰,驱散死亡的阴影。光流进他的身体里,穿过并治愈肌肉和血管,深入触及到他的灵魂,抚平了心中所有的恐惧。
费恩终于能够顺畅的呼吸了。他大口的吸着气,依然能感觉到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有人轻轻碰了碰他,检查他的心跳和呼吸,然后一个低沉而坚定的嗓音发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不……痛了,”费恩挣扎的想要给出回答,“我还,活着……是吗?”
“是的。”那声音表示赞同,“你也会活下去的。现在放松,休息一会儿,这里很安全,但你流了太多血。”
费恩艰难的睁开眼。此时他的视野十分模糊,但依然足以让他辨认出某些东西——一片布料,沾上了一些血迹,大体上依然是灰色的。他用手肘撑住地面,费力的挪动脑袋,将视线上移,然后对上了一双犀利的绿色眼睛。
“我的名字,”读懂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询问,对方口吻坚定而平和的说道,“是提里奥·弗丁。”
洛丹伦之辉 第七十七章 踪迹
费恩重重的喘着气,左摇右晃,头晕眼花的爬了起来,这个动作耗费掉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体力,多亏提里奥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才没让这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伤员栽回到地上去。
“你得休息,先生。”圣骑士对他皱眉,“圣光能够治愈伤口,但无法弥补你流掉的血。”
费恩想要按一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随后发现把手举高比这更累,只好任由它们去。他仍然感觉很累,而且既冷又渴,当风吹过他半湿的外套时尤其如此。费恩前所未有的渴望家里的炉火和毛毯,他迫切的需要睡上一觉。
但他只是垂着头,盯着脚前那块因为他的血而变得泥泞不堪的土地,疲倦的咕哝道:“那两个人……袭击我的人……”
“我本来想拦住他们,但你这边的情况更紧迫。”
费恩叹了口气。圣骑士做的对,他的伤口几乎是致命的,几秒钟的拖延也足以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作为被拯救者,他没有资格抱怨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做到两头兼顾,而且,毕竟,他才是那个愚蠢的让自己在帮派的地盘中央落了单,遭受袭击的时候甚至没能做出反击的家伙。
他反手抓住提里奥的手臂:“也许……还会有人来。”
“那么我们就得尽快离开这里。”提里奥赞同道。他正要向巷口迈步,却又突然停住,专注的聆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随即毫不犹豫的拉着费恩转向小巷尽头,“有脚步声,人数很多。先藏起来。”
费恩的视线依然有些模糊,走起路来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四肢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全靠圣骑士半扶半拖的把他弄进了那座破旧的老房子里。当他们翻过窗户时,好几双靴子一同踩在地上的声音已经压过了他耳朵里的嗡嗡声。而他们藏进室外视线的死角里所闹出的动静几乎是和外面的脚步声同时安静下来的。费恩连蹲着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坐在地上,靠着木板墙,捂着嘴压抑自己的喘息。提里奥则半跪着,手里攥着费恩的佩剑,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是这里?”一个声音问道。
“没错,你瞧,血迹还在呢。”
“那么人呢?”一双靴子恼怒的靠近了一些,“血倒是流的够多,但尸体在哪儿?”
“我不知道……或许被那个灰袍子带走了?”
“你确定他死了吗?”新的声音插话进来,冰冷而严厉,“你看着他咽气吗?”
“没有。但是我向您保证他活不了,大人,我亲自动的手,捅了他三刀,全是要害,他连一声都没吭就倒下了。”
“老皮特可是个好屠夫,下手狠着哪。”另一个人附和着,“再好的医生也治不了那样的伤口,几分钟之内他就得玩完——除非这地方突然冒出个牧师来。”他干笑两声,但没人理睬。
“如果人已经死了,那个人为什么要带走尸体?”第一个开口的人再次发问道。
“或许是……他以为人还有救?”
“这么说来,他还是个好心肠的家伙,即使是在像一只被猎狗追在后面的兔子一样跑了这么远之后,还愿意转身去救那只狗。”冰冷的声音讥讽道,这一次笑声多了些,“既然卡拉文已经死了——你们能保证这一点,是吧?”
“是的,大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道,像是被毒蛇盯着似的带着颤音。
“既然那个石头脑袋已经死了,姑且算是一切顺利,但你们还是得给我找到尸体。还有那个莫名奇妙的灰袍子,抓住……等等,搞不好他还是我们的人。算了,先不用管他。叫上你们所有的人,尽快找到尸体。如果那个人蠢到跑去治安官那边报案,我会派人来告诉你们,接下来的几天就给我表现的老实点。除了搜索以外,什么出格的事都别干。我说的够明白吗?”
“是的,大人。”
“还有,把这里收拾一下,把血迹盖上,然后把你们自己也弄干净点。”
两个混混连连应声,很快就传来了挖土的声音。没有人再说话,几双靴子率先离开了。又过了几分钟,当外面的小巷再一次安静下来以后,费恩放下手,把头转向了提里奥。
“我认识那声音。”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之后,他起码有力气流畅的说话了,“他们是我的两个部下,勒姆和克斯特。”
“你死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提里奥问。
“我不确定。但既然他们和本地的帮派混在了一起,要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费恩顿了顿,“为什么他们会以为你是同伙?”
提里奥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你把我当做烧掉粮仓的嫌疑人,是吧?他们可能也这么认为。”
“也就是说他们和真正的犯人有联系。”费恩火冒三丈的说。比起新线索,自己人的背叛和堕落更让他恼火,“如此目无法纪!看着吧,等我抓到这两个混蛋的尾巴,第二天他们就得上绞刑架。”
他缓了口气,看向提里奥:“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先生?”
圣骑士沉稳的看了他一眼。
“我听说这件案子里有兽人的踪迹。那个越狱的兽人,伊崔格,是我的朋友。这几天来我一直想要找到他,想知道那些带走他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而现在,我相信他是被劫走的,那些劫走他的人正强迫他参与到他们的犯罪之中。或许有人会说他参与此事是想要复仇,但我清楚一个像他那样的兽人宁可光荣的死去,也绝对不屑于使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我要把他救出来。”
“鉴于我的目的,我认为自己不适合暴露在公众面前。况且,我也很难阻止人们先入为主的断定我和劫狱或者烧掉粮仓的行为有关。这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但我可以向你发誓,上尉,我对此确实不知情。并且像你一样,我也想要找到这一切的答案。”
提里奥神色坦然,语调真挚,眼神平稳,有条不紊。费恩找不到拒绝相信的理由了。他摇摇头,这个动作带来了一阵眩晕:“明白了。我为我的怀疑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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