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ky沙鱼
刀鸑鷟点了点头,“虽然清楚王兄他定然会将此事解决,但心里免不了挂怀,关心则乱你也是知晓的。”
秦羽涅轻轻将她从凳上拉起,搂入怀中,安抚般的抚上她的发丝,“凤祁他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是一国之主,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因此才比常人更加的坦然,也更加的无畏。”他的声音犹如低诉的摇篮曲,呢喃在刀鸑鷟的耳畔,“你与他流着同样的血,当懂他,当信任他。”
不知为何,秦羽涅的话总是能够令她安心,就如他厚重温热的怀抱那般轻揽着她。
“我又怎会不知,只是自己总爱胡思乱想罢了。”刀鸑鷟自嘲地一笑。
“你呀。”秦羽涅刮了下她的鼻尖,“何时能够多在意在意自己。”
“殿下,你可发现你近来连话都变得愈发多了。”刀鸑鷟俏皮的语气里满是笃定,惹得秦羽涅轻笑,她又道,“也比从前爱笑了。”
“那你可知这皆是因为你。”秦羽涅将双手收紧了些,“自遇见你开始,连我自己都惊讶原来秦羽涅竟也可以这般。”
刀鸑鷟的笑声如清脆的银铃般响起,“那小女子可真是人大面大了。”
二人笑闹间,忽听屋外脚步声渐近,不一会儿人便停在了屋门外,道:“殿下,苏公子府上派人传消息来说让殿下与苏姑娘赶紧过府一趟。”
刀鸑鷟与秦羽涅噤了声,对望一眼,秦羽涅才道:“本王知道了。”
待那婢女远去,刀鸑鷟这才低声开口问:“这深夜里,公子唤我们过去,会是什么事?”
“想是有什么紧急之事。”秦羽涅眉一蹙,“我们现在便走。”
“好。”他们二人自屋中出来,便径直至慎王府门外,由于此时已是宵禁,他们二人行路也格外小心,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一路上倒也顺利,至苏府时花容已在门口等待着他们,见了他们便即刻引着他们进了府。
“花容姐姐,你可知道公子这么晚了还让我们前来是有何要事?”
“今日洛怀薇洛小姐似是大有好转,公子应是为了这事让你们来的。”花容走在前方,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听她的声音却是毫无波澜。
“原来如此。”刀鸑鷟一面打量着她,一面点点头。
虽然花容手里掌着灯,但她行在前面,刀鸑鷟也不大看得清楚,好在有秦羽涅在身旁,就这般被他牵着走,也不知何时便到了苏子亭外。
只听花容道:“你们进去吧,花容先告退了。”她欠了身,便埋首从他们身边擦过,自顾离去。
秦羽涅并未看见刀鸑鷟眸光流转间轻蹙的秀眉。
他们一同至小楼上,门未掩上,他们推开门便看见正半坐在软榻边的苏辰砂,而那软榻上之人正是洛怀薇。
刀鸑鷟见她倚着靠垫坐直身子,见她与秦羽涅从屋外进来,本来黯然无光的眸子忽然一亮,“苏公子!”她惊声一唤,挣扎着就要起来,险些跌下软榻,幸而被苏辰砂搀扶住了。
“洛小姐,你记得我?你认得我?”刀鸑鷟迈开步子,走上前去,恰好便立在了她的软榻前,将她此时此刻颤抖的眉眼都瞧得再清晰不过了。
刀鸑鷟惊讶于她竟能在自己未着男装时将自己认出!
还是说她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女子的身份?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现下有些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救了自己的人便是她吗?洛怀薇如此想到,想说的话便也脱口而出,“你救了我?是吗?”
刀鸑鷟觉着,她已经不太像当日自己所见的那个飞扬跋扈,嚣张任性的洛家大小姐,她瑟缩着双肩,蜷起瘦弱的身躯,看向周遭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恐惧,她在害怕,如那夜在她闺房中找到她时一样的害怕。
刀鸑鷟还未答话,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秦羽涅的身上,忽然她身子如筛糠一般剧烈的抖动起来,不住地缩着身子朝软榻后退去,瞳孔骤缩,垂下眼眸去,不停地摇着头,一边说道:“是你......是你......”
藏春深 第二十一章下 愿为君死而无憾
“哐当”一声剧烈的撞击,桌椅倾翻,锦被落地,案几上的火烛“骨碌”滚落,这些交织夹杂在一处的声音彻底打破了这原本宁静的夜。
洛怀薇自看到秦羽涅的那一眼起,便犹如发狂般手脚并用,胡乱地在空中捶打着,只试图努力地远离秦羽涅所在的范围,越远越好,却一不小心跌下床榻,苏辰砂与刀鸑鷟正欲将她扶起,没料到刚触碰到她的瞬间,她便使了力狠狠地将刀鸑鷟与苏辰砂推开来,瑟缩着身子朝后退去。
好在苏辰砂稳住了脚,不过刀鸑鷟就没有那般幸运了,苏辰砂看着她的衣袖从自己的手中滑落,她脚下重心不稳,身子一偏,与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一道被推到在地,纤腰撞上椅子的尖角,痛的她一声闷哼。
秦羽涅与苏辰砂同时心头一惊,秦羽涅疾步冲上前去查看刀鸑鷟的情况,苏辰砂眉一蹙,眸间是难以掩盖的心疼,但终究随着他收回的手被他敛藏在了眼底的最深处。
“怎么样?”秦羽涅赶忙出声询问,心中焦急难耐,“可有伤着哪里?”
刀鸑鷟被腰间清晰的疼痛逼出泪来,却强忍着道:“我没事,你们快将她抑制住,小心她出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洛怀薇此刻正跌跌撞撞地起身,欲图朝着屋外的方向而去,她防备着这屋中的每一个人,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剪子来,霎时,她眼一横,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满是怨念地望向秦羽涅,疯魔般地重复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都是你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秦羽涅扶着刀鸑鷟起身,见她好似杀红了眼的恶魔般已失了理智,不禁剑眉一蹙,眸色微寒,“辰砂,你看好鸑鷟。”
“羽涅,这是她的心中怨念所在,定然是她对你那日在洛氏所做之事怀恨在心才会如此。”苏辰砂见情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你切记千万不可太过刺激她。”
“杀了你!啊!”苏辰砂话音刚落,还未作出反应,洛怀薇持着剪子出手对准秦羽涅就是致命的一刺。
她的速度太快,又毫无章法,眼见着便要刺进秦羽涅的胸膛,刀鸑鷟海蓝的瞳仁骤缩,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多加思考,身体的动作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冲出去挡在秦羽涅的面前。
不知为何,洛怀薇见刀鸑鷟忽然冲出,大惊失色,但手上的动作已经来不及收回,那剪子生生地刺入了刀鸑鷟的左边肩胛!
鲜血顷刻间流淌而出,刹时就侵染了她玉色的衣衫,那艳丽的血花在她的衣衫之上不断地晕染开来,像是一幅以血而成的画。
刀鸑鷟的脸顿时失了血色,身子一轻便向后仰去,秦羽涅将她接在怀中时已是面色冷寒至极,眸中的寒芒足以让一个人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羽......涅......”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地面,而是坠入温热的怀抱,刀鸑鷟忽然觉着若是就这般死去,似乎也不是一件难过的事。
只是她抬眸看见秦羽涅那焦急自责的神情时,她忽然不这样想了。
洛怀薇陡然倾颓,跌坐在了地上,似乎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将剪子刺进了刀鸑鷟的身体,她被吓得丢了魂,神志恍惚的垂下眼帘,不知自己该看向何方,神志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身在何方。
他们现在也顾不上洛怀薇了。
“阿梨!”苏辰砂惊呼出声,半跪到刀鸑鷟的身边,他看出刀鸑鷟想要开口说话,只道,“别说话,我马上为你将剪子拔出,相信我。羽涅,将她抱至床榻上。”
秦羽涅点点头,一把将刀鸑鷟横抱起来,飞快地跑至床榻将她放至其上。
刀鸑鷟肩上的血不断地淌着,唇色惨白,光洁的额头上已是布满了薄汗,她几近疼的失去了知觉,唯一想要接近的便是那无尽的黑暗。
秦羽涅看着刀鸑鷟涌出鲜血的肩胛,他头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的血在他眼中能够如此的触目惊心,那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眸,此刻他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响,只剩下耳边无尽的轰鸣。
他在害怕,他真的好怕。
怕那血源源不断,无边无尽地流淌下去......
就在这时,苏辰砂提着药箱匆匆在床榻边坐下,看着立在一旁怔住的秦羽涅,不禁出声道:“羽涅,快来帮我按住阿梨的身子。”
“羽涅!”见秦羽涅失了神,毫无反应,苏辰砂唯有大声呼唤,终是让秦羽涅回过神来。
他暗自骂自己遇事太不冷静,若是耽误了救治刀鸑鷟最佳的时机,他定会悔恨终生。
他直接靠在床头,按照苏辰砂的指示将刀鸑鷟的双肩紧紧地摁住,垂下眼眸,看着她,“鸑鷟我在,别睡。”他看着刀鸑鷟昏昏欲睡的模样,不住地在她耳畔低声呼唤她。
“阿梨,坚持住。”苏辰砂额角的汗珠清晰可见,就那般顺着他的侧脸一滴又一滴的滑落,“很快就好。”即便他心中不安,但他却不断地出言安抚着刀鸑鷟的群情绪。
言罢,苏辰砂伸出手握住剪子,“羽涅,准备好,我要将它拔出来了。”
秦羽涅与苏辰砂四目相视,对望一眼后郑重地点头,他固定着刀鸑鷟的肩膀,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等待着苏辰砂将剪子拔出。
苏辰砂深深地呼吸,“一、二、三!”三字音落,那剪子随着他的手彻底地从刀鸑鷟的肩胛被抽离了出来,秦羽涅几乎能够透过那一层薄衫看见她那娇嫩的肌肤下因分离牵扯而翻起的血肉,霎时间鲜血如同汩汩的泉水般不断地涌出。
那一瞬,刀鸑鷟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但好在秦羽涅固定住她的身子,她才不至于经受太过猛烈的冲击。
苏辰砂来不及多加思索,他迅速将刀鸑鷟的衣衫轻解,露出她单薄白皙的肩膀来,又用已经备好的膏药涂抹其上,再细致地将草药撒在她的伤口上,绷带绕过她的腋下,被缠绕妥当,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连贯,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待把完脉确认刀鸑鷟无事后,苏辰砂才忽如一块大石落地,卸下方才紧绷的神思,他敛过衣袖轻拭额头细密的汗珠,抬眸间发现秦羽涅的眼眶中不知何时竟裂成丝丝血丝,整个人如同被抽离了三魂七魄般,无比憔悴。
“羽涅......阿梨她没事了。”苏辰砂微微一怔,启唇道,“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辰砂。”秦羽涅唤他时,声音竟在发颤,他一手扶额,将半张脸都埋了手掌之中。
“没事了。”秦羽涅拍了拍他放在床榻边的手,不断地说着这三个字,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们看着刀鸑鷟就这般硬生生地在他们面前挨了一刀,就这般倒下,说这是要将他们的命魂夺去了也不为过。
而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根本来不及阻止,若是今日刀鸑鷟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他们二人又有谁此生能够原谅自己呢?怕是要一世活在苦痛与自责之中,直至死去,不,是生不如死的活着,活下去。
苏辰砂将目光移至刀鸑鷟的此刻熟睡的面容上,她还在,真好。
他伸出手将锦被带上,正要抬手为她将解开的衣衫遮掩好,不想却看见了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刀鸑鷟精致白皙的锁骨上竟是有一只若隐若现的淡紫色凤凰。
苏辰砂的手滞留在了刀鸑鷟锁骨的上方,他不禁凝神,这才确定自己并未看错,那确是一只淡紫色的凤凰,更准确地说那应是一只淡紫色的鸑鷟。
“羽涅。”苏辰砂不禁出声唤到。
秦羽涅闻声抬头,便看见苏辰砂的神情竟是有些怔愣,他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最终也落在了刀鸑鷟分明的锁骨之上。
“羽涅你看见了吗?”苏辰砂再次确认自己并不是眼睛花了。
“鸑鷟?”秦羽涅眉峰一蹙,那鸑鷟不似是印刻上去的图案,而像是本来就生在肌理之中的,浑然天成。
“看来阿梨她是五凤守护者的身份是真的,而不只是江湖谣传。”思及此处,苏辰砂只感到无尽的忧虑涌上心头,刀鸑鷟身为五凤守护者,这消息一旦传出,怕是要引得这江湖人士争先恐后,不择手段了。
“待凤祁走后,鸑鷟她还是回到穹玄去较好。”眼下,唯有将刀鸑鷟置于安全之地,方才能够让他们暂且安心,“寻找玄天令的事还是交给你我。”
苏辰砂点点头,“她在穹玄,至少不会有人能找到她。”
秦羽涅将目光移至内室外的洛怀薇身上,只见她眼神空洞不已,仍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秦羽涅眼中有芒,只对苏辰砂道:“看来眼下她也说不出什么了。”顿了顿,“若非看在鸑鷟无事,我定然一剑杀了她。”
苏辰砂将秦羽涅这句话中的狠戾看得清晰,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刀鸑鷟。
是刀鸑鷟让秦羽涅变得有血有肉,如此鲜活。
“辰砂,有劳你费心了。”他彻底地将目光收回,静静地望向刀鸑鷟。
“我先带她下去安置,你在这里陪着阿梨,若是有事即刻派人来唤我。”苏辰砂敛衣起身,整个人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犹如脱力一般脚下虚浮,好在秦羽涅手疾眼快地将他扶住。
“小心。”秦羽涅轻声叮嘱。
苏辰砂点点头,走至洛怀薇身边将她扶起,此刻的洛怀薇早已没了方才的戒备之心,任由苏辰砂搀起她,一步步地离开这屋子。
只是,连秦羽涅和苏辰砂都没有看到的是,她在踏出屋子的一瞬,低首垂眸,一滴清泪陡然落下。
秦羽涅将屋中的烛火都一一熄灭,只留下一盏灯掌在手中,他放轻步子回到床榻边,刚将烛台搁置在一旁的柜子上,便听见刀鸑鷟微弱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羽涅......”刀鸑鷟渐渐转醒,只觉口干舌燥,唇瓣相触间感到翻起的干皮,十分难受,她努力地试图从床榻上坐起,却被秦羽涅及时制止。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秦羽涅急忙将她轻按在床榻上,不许她自己动作,“你肩上的伤口才止住血,切莫乱动。”
“我想喝水......”刀鸑鷟仍然太过虚弱,嗓子喑哑着,连说话也变得有些困难。
她话音才落,秦羽涅已经转身去外面为她倒来一杯水,扶着她小心翼翼地从榻上坐起,唯恐一不小心便碰着她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细致万分,“来。”
秦羽涅将杯盏的边缘贴近她的唇,缓缓地将水渡进她的口中。
待刀鸑鷟喝完后,秦羽涅用自己的衣袖轻轻地为她擦拭唇边的水渍,刀鸑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便已觉得这肩上的伤再不疼了。
“你怎么这样傻?”他现下因她的伤口不敢抱她,但语气中尽是疼惜。
刀鸑鷟听得出他的难过,那种难过就好似是从她自己的心底发出一般。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她答到,“如果今日躺在这里的人是你,我会更痛。”
“鸑鷟。”
夜里的凉风穿过窗棂,刀鸑鷟这才感到一丝冷凉,她下意识地瑟缩肩膀,却发现身子上那本就为穿戴好的玉色的轻衫随着她的动作悄然滑落,露出她盈白的香肩,照应在明灭的烛光下。
柔软的青丝散落在肩头,她眉眼低垂,只叫人万分怜惜。
秦羽涅回到床边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他走上前去,赶忙为她将衣衫拉起遮掩完好。
“羽涅,这是?”刀鸑鷟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锁骨上的那只凤凰,她抬眸,满是疑惑。
秦羽涅并未就此作答,而是扶着她重新躺下后,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我与辰砂方才就已发现。”思量片刻,“或许,这便是你五凤守护着最好的印证。”
“是吗?”刀鸑鷟轻声呢喃,伸出素手抚上那只淡紫的鸑鷟,触及的一瞬似感到一阵滚烫的气息悬浮贴近,她猛地将手缩回。
“怎么了?”秦羽涅剑眉微蹙。
刀鸑鷟只是摇摇头,“不知为何我觉着它好像在动一般。”她感到了那只鸑鷟的生命力,虽然此刻那只是一种微弱的感应,但这种感应却让她觉着真实无比。
秦羽涅没有说话,而刀鸑鷟则继续埋首看着她锁骨间那只鸑鷟。
“别想了,你现下最紧要的是休息。”说着,也不待她回话,只将锦被为她盖好,“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刀鸑鷟很是乖巧地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渐渐地阖上双眸,沉沉睡去。
藏春深 第二十二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刀鸑鷟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午时,喉咙干涩发痒使她侧过头望向不远处的圆桌,燃尽的烛在烛台上堆积起蜡泪,窗棂之外没有一丝阳光透过照射其上。
她缓缓地撑着床榻起身,眼睛却已将整个屋子张望了一圈,她甚至挪至床榻边缘,探出身子看向外间,最后眸色竟是染上淡淡的黯然,一丝失落爬上眉梢,她身子一颓,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推开了,屋外的光亮借势溜进了门扉的缝隙,泄了满室。
当然,随之而来的凉风也肆意穿梭,撩动纱帘,锦帐飘飞。
“你醒了。”顺着踏入屋中的锦靴向上望去,是一袭夔龙纹的天青常服,再向上,剑眉斜飞,星眸深邃,就连那浩瀚璀璨的夜空都被装入其中,刀鸑鷟只看着他便已觉着无尽的炽热涌上心头,方才黯淡的眸子霎时间光芒重绽。
“羽涅。”她欲出声应他,但一开口却是失了声音,只剩下满口的涩意与喑哑,意识到此,她有些惊慌失措,再一次开口轻唤依旧徒劳无功。
“你昨夜有些发热,辰砂说嗓子大约要两三日才好。”秦羽涅看见她眉目间的慌乱,忙向她解释清楚。
如此,刀鸑鷟才轻轻点头,只发出了一个微弱的鼻音。
“来,将药喝了。”秦羽涅端着碗坐至榻边,手中执着白玉勺子舀起一勺褐色的汤药来,仔细地将其吹凉,这才递至刀鸑鷟的唇边。
刀鸑鷟静静地看着他低垂眼眸,小心翼翼地吹拂着勺中的汤药,心底霎时一片柔软,暖意融融。
即便是她曾经最害怕最讨厌的汤药,她也觉着好似没有那样可怕了,她凑上前去,秦羽涅便就这她的水唇将药缓缓地渡入,就这般一勺又一勺,终是将碗中的汤药全部装入了刀鸑鷟的肚中。
让他惊奇的是,今日刀鸑鷟竟是没有道这汤药苦涩难以入口,唇边甚至噙着淡淡的笑意,他不禁好奇,开口问:“在想什么?”
刀鸑鷟笑着摇头,眉眼弯弯,湛蓝的眸子轻起涟漪,却是不向秦羽涅说一字半句。
她忽然有些感谢此刻她无法说出话来,因为这是她心里的秘密。
秦羽涅也不追问,起身去将药碗搁置下,这时,门外闪过一道素白的身影,刀鸑鷟向外仔细一看,才发现来人是苏辰砂。
苏辰砂对上她的目光,轻脚走至床边,“看来已经喝过药了。”顿了顿,“可觉得苦?”
“辰砂,你来了。”秦羽涅将床榻边的位置让出与苏辰砂,自己便立于一旁。
刀鸑鷟因无法说话,只能浅笑着摇头。
苏辰砂虽是点头,但谁也没能看见他隐藏在袖袍中的手里握着的那油纸包好的两颗梅子糖。
“那便好。”不知为何,刀鸑鷟总觉着苏辰砂此刻的笑容有几分苦涩,奈何她眼下无法说话,也不好询问。
“对了,羽涅。”苏辰砂话至一半,敛衣起身,凑至秦羽涅的耳边,刀鸑鷟见他们压低声音,分明就是不愿让她听见,但她此刻焦急也是无用,不能说话便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
最终,秦羽涅蹙着眉点头,“鸑鷟,你好好休息,我进宫一趟。”
言罢,秦羽涅便要转身离开,却不想还未迈出一步,衣袖已是被轻轻地攥住,他回眸,发现刀鸑鷟细白的手指捏在他的袖角上,两道秀眉之间是化不开的忧愁,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无事,我很快回来。”
刀鸑鷟这才缓缓地将手松开,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甚至忘记了苏辰砂还在床榻边,静静地望着她的脸。
待她回过神来,她只听见耳畔传来苏辰砂一如既往温润如水的声音,苏辰砂对她说:“阿梨,我有话对你讲,你只需听着便好。”
刀鸑鷟略有一丝疑惑,迟疑了片刻,终是点头应下。
“阿梨,自你我第一次见面,已过去快要一年了。”苏辰砂回忆起他初见刀鸑鷟的那一眼,这黑衣女子跌倒在他的面前,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苍白却清秀的面容,让他莫名的心中一颤,“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觉着与你相见恨晚。”
后来,她在自己府中,在床榻上醒来,金色的阳光拂在她的衣衫上,那双海蓝色的双眸微启轻阖间,便已经撩动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
“你可知你对我敞开心扉,信任我的那一刻我有多开心?”苏辰砂的语调波澜不惊,但所含的情感却真挚无比,“醉霄楼、绿萝山庄、天狼阁、抱月崖......这每一处地方皆是我从前一直想要带着心爱之人去的地方。”
刀鸑鷟虽然知晓苏辰砂的情感,但听至此处仍是微微一怔。
“我很喜欢听你在我身后唤我公子,但我却更希望有一日你能唤我辰砂。”他的眸色渐渐地失去了平日里的光彩,“我曾经以为我能够等到这一天,但我想如今我永远都不会等到了。”
刀鸑鷟听他如此说,有些心急地摇了摇头,但说不出话来的苦楚使她毫无办法。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苏辰砂抬眸,看着她轻轻一笑,“但我说的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
“阿梨,你已经选择了羽涅,对吗?”即便是早已知晓,但苏辰砂仍旧想要亲自向她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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