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ky沙鱼
哼!他在心底冷哼,说什么十五年来愧对于他,会用往后的时日来弥补,全都是屁话!
说到底,还不是更为重视秦羽涅这个儿子,虽然表面上对自己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但在关键问题上,依旧是偏袒秦羽涅,对自己毫无信任!
安永琰愈发觉着胸中的怒火在肆意地侵袭着他的躯体,每时每刻或许都会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他思及此处,长袖一挥,毅然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但他所去方向却不是个宫门,而是浣衣司的方向。
虽是夜里,但宫中的内侍与宫婢这时却还未休息,大有提着宫灯走在道上之人,他恐被人发现招致不必要的麻烦,至后宫时便施展轻功向内行去。
飞过几处飞檐时还不得不隐去身形,因为他几次看见低下那行走的宫人们。
终于,飞身至浣衣司一处房顶之上,他敛过衣袍半蹲着身子伏在房顶上观察了片刻,见此时浣衣司中的婢子皆已歇下,庭院中也无人行动,这才纵身跃下,站定在了院中。
只是这云若初所住之处在哪里对他而言倒是个问题,自云苍阑出事之后,他几乎未曾再来过宫中,所以自然对此一无所知,他也不会花费精力在这等事上。
说来也巧,他这厢才刚落入院中,那厢云若初便推开了房门,向他所在的庭院前来打水。
安永琰听见不远处有声响,即刻隐藏在了一株树后,小心地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只见对面有一黑影,身形纤细,长裙曳地,步子缓慢,看上去是一女子。
待那黑影渐渐近了,便也显现出了面目的轮廓来,安永琰仔细一看,竟是云若初!
云若初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青丝散落,在这寒冷的夜风中不住地瑟缩着身子,手中执着一个木碗,向着水井旁缓缓走去。她全然没有在意到四下的环境与情况,自然也不会发现有人正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就她背对着安永琰将用手中的碗去舀水时,安永琰倏地从树后蹿出了身子,犹如闪电一般闪至她的身后,在她后颈上狠狠一劈,云若初那单薄纤细的身子霎时间软到在他的怀中。
他也不去察看云若初的情况,直接将她横抱起来,施展轻功飞身离开了浣衣司。
一切就好似从未发生,只有水井旁那只陡然掉落在地的木碗在昭示着今夜种种。
安永琰带着云若初一路回到临王府,他这府邸虽然建成,但府中的婢子与家丁皆是他九幽圣教中人,见了他回府,一一参拜,他穿过庭院来到自己的房中,将云若初狠狠地摔至床榻之上,这一摔也彻底地将云若初摔行了过来。
云若初揉着双眸,费力地撑着身子从床榻上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确定这绝不是浣衣司她所住之地,再看,一抹熟悉的绯色身影猛然映入她的眼帘,她心一颤,热血上涌,难以置信。
“你......”她觉着此刻自己的舌头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就连安永琰这三个字也无法好好地念出。
安永琰见她蜷缩着身子向后微微退去,那模样怕极了自己,着实令他怒火中烧。
“怎么?很怕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云若初逼近,刻意凑近她的耳边吐纳着气息。
云若初屏住呼吸,一言不发地僵硬着身子,好似只要安永琰碰到她,她便会化作齑粉一般。
安永琰说的没错,她的确很怕,怕极了他,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她便觉着他这个人阴沉的可怖,但也是从那一眼开始,这种属于安永琰的阴沉便终日缠绕着她。
安永琰将两手撑在床榻上,将她锁在了自己的控制的范围之内,低垂了头去看她,这近在咫尺地距离让他更加清晰地看见了云若初此时此刻正在颤动的眉睫,他的怒火无处可施,就好似同样被围困在这了这狭小的空间之中,而云若初就是那导火索,瞬间将他点燃。
“为什么她不怕我?嗯?回答我?”安永琰单手掐住云若初的脖子,癫狂地询问着,好似疯了一般,“你们都怕我,为什么偏偏她一点也不怕我?”
他将今夜在皇帝那里所受之气全数撒在了云若初的身上,他丝毫不顾云若初的感受,只一味地向她施加着自己的怒火。
这风暴突如其来,每一下都让云若初仿佛溺入了深深的大海,冰冷的海水怕打着她的面颊,海水涌入她的口鼻,让她几近窒息。
“咳咳咳......放......放开......”云若初在他手下挣扎着,推拒着,内心却是一片荒凉,她不知安永琰口中所说的那个她指的是谁,她也惊异于自己在这样的时刻竟然还能够思索如此问题,真是可笑。
“回答我!”此时的安永琰已经听不清周遭的声音,只有那一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只有那一张清丽傲然的面容在他的心中荡漾着。
那日在临安城墙上所发生的一切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的心中扎根,他本只是有意为之,想要摧毁他皇兄所拥有的一切,但他实在是忘不掉那张面庞,那双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爹做了什么好事!嗯?知不知道他险些将我九幽圣教拉入泥潭!”安永琰话锋一转,依旧是无比凛冽,“他既能做到如此地步,那么也就不要怪我,你是他的女儿,他的债便由你来偿还吧!”
“咳咳......咳咳咳......”云若初面色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她唇微微张开,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坚持着要说出的那句话,“你......可知自己......为何不让她害怕吗......”
安永琰一愣,眸光忽然变得不同与方才,他并未说话,微微松开了些掐着云若初脖子的手,只听云若初接着断断续续地道:“因为......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她根本都不屑看上一眼......又......咳咳咳......又如何会怕!”
话音才落,云若初清楚地看见裹挟人间的风暴与烈焰在安永琰的瞳仁中燃气,他周身仿佛都已经沾染了一股来自地狱的阴暗之气,沉的可怖,一丝骇人的狞笑爬上他的嘴角,沉声道:“既如此,那便让你感受一下,本教主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藏春深 第三十八章 黑云掩月悲欢朽
天边破晓,轻云浮动,看似无尽的黑夜终于过去,但这清晨对云若初而言却太过漫长,犹似在炼狱中反复地煎熬,有几个时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不如死去一了百了。
她独自一人平躺在床榻上,衣衫凌乱地散落在地面上,凝脂般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浑身疲乏无力,双眼空洞无神地盯着那头顶的帐幔,那触目惊心的绯红之色纠缠着她碎裂的心,好似在嘲笑着她今日所落得的下场一般化作一张狞笑妖冶的脸。
她此刻只想将自己的脸埋进一方黑暗之中,她不愿任何人看见她此时此刻的狼狈模样,更不愿一丝光亮将她照拂。
她宁愿就这般动也不动地挨着,直至天荒地老,直至死去。
但即便就此死去,也是让她带着这一生的污秽,那么死去与她而言又意义何在呢?
她这般静静地躺着良久,从清晨至正午,从正午至黄昏,就仿佛死去了一般,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终于,当傍晚晚霞的最后一丝余辉落在她的面庞上时,她的眸子忽然转动了起来,她偏过头去将目光定格在了那方梨花木桌上,那桌上搁置着的一盏灯烛是昨夜点亮的,燃尽了它自身的余热只剩下黄白色的蜡泪堆砌在烛台之上。
云若初忽然悲从心来,那蜡烛尚且能够留下一些东西,而自己呢?又剩下什么呢?是这一副犹如行尸走肉般的躯体吗?
她勾起一抹冷笑,缓缓地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子,看着散落一地的衣裳,她离开床榻,赤裸着身子蹲在地上,任由冷风让其变得更加冰凉,一滴泪珠从黯淡的眼眸中垂下,砸落在了她轻薄的衣衫上,晕开水渍。
她的玉手抚上自己的衣衫,缓缓执起,一件一件地重新将它们穿戴整齐,手指在淡蓝色的粗布腰带上挽了一个结,拢起自己一头青丝,抬首向着门扉步步走去,至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门用力推开,映入眼帘的不是满天星辰而是一望无际的黑。
她迎着冷风的身子虽然有些颤抖,但依旧挺得笔直地朝着屋外迈出了步子。
她没有回转身子去掩门,她甚至不知晓自己深处何方,也不知这王府的布局,但她知道她要走出去,离开这里。
直至云若初走出府门,府中也没有人发现她,或许说根本无人在意到她。
她沿着街市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不知去往何方,这世上早已没有了她的归途,思及此处,她方才敛进眼眸中的泪水霎时间又要溢出眼眶。
冬夜的寒冷让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手脚僵硬,从昨晚开始她未进一餐未饮一滴水,也不知晓浣衣司中的情况,若是掌事姑姑发现她不在了,不知该是何反应,会否上报皇上?她不敢多想,就这般拖着沉重的步子,疲软的身子甚是艰难地朝前走去。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走了多久,饥寒交迫之下她跌坐在了一座府邸的大门前,她抬首想要看清这府邸的匾额时却发现自己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模糊的连眼前之景也看不清晰了,就在这一瞬之间,她身子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晕倒了过去。
刀鸑鷟紧了紧肩上所披的大氅,此时她正与云裳、千靥一道在殿中下棋,她棋艺不精,曾在与苏辰砂下棋时便被杀的片甲不留,如今有机会消磨时光又能提升棋艺,她怎能错过。
殿中灯火如豆,从半掩的门扉缝隙吹彻的凉风摇曳起了烛火的身躯,攸宁特意执了一盏放置在她们棋盘的一旁,细心地用小手护着那烛火,以防止它被风熄灭。
刀鸑鷟正在为眼前的棋局所困惑,手中所执的黑子也不知究竟该落在何处在是绝佳之计,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他们几人皆是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踏入殿中的京华身上。
只见京华手中捏着一封信,她径直走至刀鸑鷟的身边,将信封递了出去,“有你的信,苏梨姑娘。”虽知晓她的真名,不过京华更乐意唤她苏梨姑娘。
“多谢京华姐姐。”刀鸑鷟从京华手中接过信封,拆开来展开一看,那字迹她识得,是公子的字迹。
“阿梨姐姐是谁写给你的信啊?”攸宁赶忙跑至刀鸑鷟身边,伏在她肩头,好奇地问到。
刀鸑鷟只轻声一笑,道了句:“秘密。”说着她便敛衣起身。
“咦?棋还没有下完呢,阿梨姐你要去哪里啊?”千靥不知何时也改口唤她一声姐姐,倒显得她们之间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我有要事要办,这棋嘛改日再下吧。”刀鸑鷟看着这局未完的棋,心想再下下去她也只有输的命,眼下正是个逃脱的好机会。
言罢,她便要就此溜走,却不想被京华唤住,“苏梨姑娘。”
刀鸑鷟甚为疑惑,她转过头去,有些不解地看着京华,等待着她的下文,只听京华继续说到:“苏梨姑娘,我们谈谈吧。”
刀鸑鷟身子一怔,她知道京华若是要与她谈话,那么内容必定是与秦羽涅有关,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出其他。
她沉默了片刻,终是点点头,跟随着京华一道走出了大殿,留下殿中千靥、云裳与攸宁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云裳与攸宁或许不明白,但千靥心中对此却是清楚的很,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刀鸑鷟与京华一路走至廊下一处僻静的地方,京华在她跟前停了下来,踱步至槛边,负手挺立着身子,望向远方,却迟迟未曾开口。
刀鸑鷟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性子又直来直去,便开口问她:“京华姐姐可是想与我谈论羽涅的事情?”
“你果真聪颖。”京华这才转过身来,直视着她那双海蓝色的眸。
“这不难猜测。”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看他的眼神。”刀鸑鷟还记得那是在博义伏龙山地心寨中,她第一次见到了京华这个女子,第一次见到有人用比靳含忧还要炙热的目光看着秦羽涅,她当然也记得那时京华看她的神情,记忆犹新。
京华似乎微微愣住了,她没想到刀鸑鷟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注意到了自己,察觉到了自己对秦羽涅不同于他人的心思。
“京华姐姐,你大可不必觉着难为情。”刀鸑鷟毫不避讳地直视她的双眸,言语中也没有一丝怯懦,“我对你并无一丝芥蒂,也绝不会借此事来说辞,我没有权利阻止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意,也没有资格这么做。”
京华看着刀鸑鷟,她就站在那里,云淡风轻,眉宇间的沉稳冷静都不像是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
“王妃、你、我,或许将来还会出现更多的女子。”
“但是掌门他心里的人只有一个......”京华说出此话时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哀伤,轻柔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散去。
“所以我一定会用尽全力让自己永远是他心里的那个唯一。”刀鸑鷟莞尔,那笑容仿佛是一股强大的力量,重重地撞击到京华的心里,“因为我爱他。”
听完刀鸑鷟的一席话,京华怔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平复心绪,她惊愕于刀鸑鷟的直接爽利,也惊异她骨子里那股北漠儿女的胆大豪迈,如此言语竟能够从一个女子的口中听得,她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在她的固有思想之中,她觉着这世间女子对待心上人皆应是娇羞的,愿意将全身心都奉献给她的心上人。但是刀鸑鷟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她在用行动告诉她,她不是秦羽涅的附属品,而是有资格与他携手并肩之人。
这深深地震撼了京华,使她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很对不起王妃,但既然羽涅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就绝不会再退缩,绝不会辜负于他。”刀鸑鷟话音才落,便看见京华抬首看向她的身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然后,刀鸑鷟听她唤到:“掌门。”
刀鸑鷟霎时心中一惊,转过身去一看,果然看见秦羽涅就那般端正地负手立在她的背后,如此而言,方才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他应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其实听见也无妨,总有一日自己是要当面说与他听的,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她总觉得有些话若是不说,有的人便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世上的诸多误会与别离不就正是如此造成的吗?
“京华你先下去吧。”秦羽涅开口吩咐到。
京华颔首,没有多言,从他们的身旁匆匆走过,这寂静的长廊下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与檐下明晃晃的灯烛。
“不是在与小靥下棋怎么出来了?”秦羽涅并未提及方才她与京华谈话之事。
“方才京华姐姐带来一封信,我是出来寻你的。”刀鸑鷟解释到,说着便将袖袍中的那封信拿了出来,递给秦羽涅。
秦羽涅接在手中展开,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将信的内容都都一一记下了,剑眉也不自觉地跟着蹙了起来,“这是真的?”他抬首望向刀鸑鷟,刀鸑鷟只是点点头。
“你从何时发现的?”秦羽涅追问到。
“自那日中秋宫宴回来后就一直觉着不对劲,就在去抱月崖的那日清晨我试探了她一番,没想到真的被她露出了马脚。”顿了顿,“那日从公子府中离开时,我特地将此事告诉了公子让他多加留意,没想短短时日便的到了证实。”
“那我们可当真是太过大意了。”秦羽涅不曾想到安永琰他们竟然会用这招偷天换日之法,如此胆大如此冒险的行径,果然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是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
秦羽涅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久久才发现刀鸑鷟竟是没有再说话,于是便转过头去看她,这才发现她居然在他身后沉默着落下了眼泪,秦羽涅心下一紧,即刻上前问她:“怎么了?”
刀鸑鷟含泪的蓝眸坠下一颗珍珠,“羽涅,那花容姐姐她......”刀鸑鷟话未说完,但秦羽涅已经明白了。
既然已经证实了苏府中的花容是由乌落珠替代的,那么真正的花容或许已经......
这便是刀鸑鷟现在最不愿面对的现实,秦羽涅觉着他没有安慰的言语来让劝刀鸑鷟,他也不能这么做,他能做的唯有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仍由她哭泣、发泄。
“羽涅,我们该如何告诉云裳呢?”刀鸑鷟抽噎着闷声在他胸膛中说到。
她的话语带着沉重的伤痛与不安,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敲打着秦羽涅的心。
“由我来说。”秦羽涅淡淡地回答她。
刀鸑鷟似乎愣了一下,从他怀中抽离出来,抬首,“我同你一道。”
秦羽涅点点头,“但不是现在。”顿了顿,“但不是现在。”
秦羽涅的话,刀鸑鷟并不大懂,在她心里若是云裳迟早要知道此事,那么早一些与晚一些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南朝不是有句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答应我鸑鷟,至少眼下不要向云裳提及一个字。”秦羽涅再一次地重复,似乎此事十分重要,刀鸑鷟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她或许不懂,但她觉着秦羽涅做事皆是有他的道理,他不会害云裳,这就够了。
“天色晚了,去休息吧。”秦羽涅轻抚她柔软的青丝,言罢便执起她的手朝着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羽涅,为何那日你要将玄字令给我?”刀鸑鷟想起那日在冰室中,她拿起玄字令端详后正欲放回,但秦羽涅却执意要让她将那金叶子带在身上。
“那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秦羽涅走在她前方一些,淡淡地说着,“穹玄不过是替你保管了一阵子罢了,如今物归原主,再合适不过。”
“可是......”秦羽涅又何尝不知刀鸑鷟在担心什么,那玄天令是江湖人人惦记着的宝贝,怎会轻易地放弃追寻其下落,但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将它放在刀鸑鷟的身上,没有人知道这玄天令在五凤守护者的手中会有怎样的威力,或许它正是刀鸑鷟的护身符。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他会保护她,不论玄天令在何处,他都不会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藏春深 第三十九章 此间不负情深深
景和二十年冬月初十,傲雪神山,穹玄山庄。
廊外一直飘着轻薄的细雪,纯白的雪片偶尔会随风被吹落在长廊的座椅上,静静地融化成一滩雪水,日夜颠覆后又逐渐地干涸去。天空倒是一片清朗,看不见墨色的云团,唯有冰雪的透明晶莹深深地倒映在了天边。
刀鸑鷟轻提曳在地面上的裙裾,行走在长廊上,银狐大氅的银色皮毛衬着她胜雪的肌肤,高挺的琼鼻之上是一双拥着湛蓝穹苍的双眸,她面上并无神情,只是脚步比往日里快了些,朝着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在长廊的尽头是一方别致清雅的别院,霜雪堆叠在青檐上,庭院中有两只斑鹿在轻嗅地面上堆积的白雪,见了她踏进别院,皆抬起头来,伸长了脖子远望着她。
两只斑鹿的眸中没有一丝受惊的情绪,片刻后又俯下头去,继续舔舐细雪。
刀鸑鷟留下清浅的一抹笑,绕过那两只斑鹿,朝着院中的屋子走去,至檐下门前,她抖落自己身上的雨雪,这才推门而入。
如她预料中一般,秦羽涅果真正端坐于檀木案几前,垂首沉思,他宽大的袖袍拂在案几上,手中执着一支墨笔,于面前展开的宣纸上涂写着些什么,听见刀鸑鷟推门的声响这才抬起头来。
“你来了。”他搁下墨笔,示意刀鸑鷟坐到他身边去。
刀鸑鷟绕过案几,在他身旁跪坐下来,目光落在了那张宣纸上,只见上面画着一朵白云与一个太阳,刀鸑鷟记得这图案,她与秦羽涅曾在刑部尚书府中的铁笼里看见过。
“可有头绪了?”刀鸑鷟轻声询问,只见秦羽涅蹙着剑眉,摇了摇头。
“我想或许是我思索的方向错了。”秦羽涅在此执起墨笔,在宣纸上写下云与日两个字。
刀鸑鷟的目光随着他笔尖的走向看着那个苍劲颀长的字力透纸背,云与日。
她忽然灵光一现,“羽涅,或许你说的没错。”在秦羽涅略带疑惑的注视下,她将纤细的手指移至那图案上,继续道,“这图案拆开来看,的确是云与日,但合在一起......”
“是天。”秦羽涅答到,他也确实如此想过,但就此而言并不能得出更多的讯息。
“现在最关键的便是得到哪怕一丁点关于那牢笼中关押之人的信息,这才能够与他为何会画出这两个图案联系在一起。”刀鸑鷟自然明白秦羽涅所思,他们眼下单单凭着两个图案,并不能够得出任何的结论。
“不错。”秦羽涅点点头,又望向她,忽然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怎么这时想着过来?”
“今日孟师兄说让我们休整一日,不必去前殿习武,所以我便早早的过来了。”刀鸑鷟一本正经地向秦羽涅解释着,却见秦羽涅噙着笑看她,并不说话,“你怎么不说话了?”言罢,她似乎以为秦羽涅是真的愣住了,竟伸出素手去在他眼前晃动了两下,刚想要放下便被秦羽涅一把抓住。
“就这样?”秦羽涅追问到。
刀鸑鷟一时未能明白他的意思,思索片刻后,才知他是何意,她故作镇定地道:“自然就是这样而已。”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二字,秦羽涅仍旧不说话,但唇边的笑意却愈发浓重了。
刀鸑鷟有种被他看穿了心思的错觉,不再坚持,松口道:“好啦,我见你今日没有出现在凌云殿前,所以这才想着来此处寻你。”
秦羽涅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鸑鷟,眸中的笑意愈发温柔,他将她袖袍中的手拢在掌中,“这几日将那玄字令带在身边可有什么异常?”
刀鸑鷟轻轻摇头,“没有,好的很。”言罢,她拍了拍自己的腰带处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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