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ky沙鱼
她按住肩膀,松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抬眼扫视了四周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水边一正在清洗衣物的女子身上,只见那女子抬起手来擦拭自己额角的汗珠。
刀鸑鷟不禁想,这寒冬腊月天,竟能够将人累出汗来,可见在这浣衣司每日有多么的劳累。
刀鸑鷟假装不经意地走至那女子的身边蹲了下来,随手扯过她手中的一件衣衫,揉搓了起来,那女子朝她投来目光,她却头也不抬地道:“若初姐姐,是我。”
云若初听后一惊,不禁去看她,仔细一瞧,发现果然是刀鸑鷟。
“鸑鷟,你怎么......”云若初压低声音,话音未落,却被刀鸑鷟打断。
“若初姐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刀鸑鷟微微抬眼以余光环视四周,确认了每个人都在做着他们手中的事情时,她迅速地拉着云若初起身,“若初姐姐,我们去你住的地方,不过切莫被人看出异常。”
云若初点点头,心跳却有些加快,她听从刀鸑鷟的话慢慢地如平日里那般朝着自己所住的屋子走去,而刀鸑鷟则跟随在她的身后。
到了无人能看见的地方,她们二人便飞快地进入屋内,将门掩好。
云若初背抵在门上,看向刀鸑鷟,“鸑鷟,你怎会突然来此找我?”
“若初姐姐,我此次来找你,是为了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云若初看向刀鸑鷟的眼神有些许的闪躲,不知是否是因为安永琰的关系,她总觉得她有愧于刀鸑鷟,但她却又无法从安永琰那里抽身。
“我想让你带我去找戚贵妃的宫殿。”当刀鸑鷟说出这句话时,云若初如释重负。
“就是此事?这倒是没有问题。”云若初应到。
“若初姐姐,你近日来过得可好?”不知为何,刀鸑鷟总觉着与云若初许久不见,她们之间好似生分了许多,她敏锐的感觉告诉自己云若初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
“我在这浣衣司中每日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无所谓好与不好。”云若初说此话时眼睫轻垂,并未看刀鸑鷟。
“安永琰可有来找过你?”刀鸑鷟单刀直入,果然见云若初的身子在听到自己这一问题时微微一颤。
“他怎会找我......”
刀鸑鷟不再追问下去,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若初姐姐,那便现在就带我去找戚贵妃吧。”
“好。”云若初一边回应一边又问她,“你寻戚贵妃的宫殿做什么?”
“近日来或许会有大事发生,若初姐姐你定要仔细小心着。”她并未直面地回答云若初,她相信若是云若初见过安永琰,那么一定知道是她的父亲云苍阑在翻弄凤华城的风雨。
云若初点点头,“那我们快走吧。”她们二人从浣衣司的后门出来,云若初因在这后宫中给各宫娘娘送去洗好的衣物,已是对各宫的位置非常熟悉,所以没用多久便将刀鸑鷟带至了戚贵妃的宫殿门前。
“若初姐姐,谢谢你。”刀鸑鷟站在宫殿门前对云若初说到。
“鸑鷟,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云若初看了看四周,“你快进去吧,我要走了,如若被人发现,我们都脱不了身。”
刀鸑鷟颔首,“若初姐姐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刀鸑鷟在云若初走后,这才叩门,出来开门的宫婢她不曾见过。
“你是?”那婢子满目疑惑。
“烦劳姐姐向贵妃娘娘说,是慎王府托人来求见贵妃娘娘。”刀鸑鷟如是说。
那宫婢愣了一下,猜到了声好,匆匆地闭门进去了。
不多时,便再次出来,“娘娘说让姑娘进去。”
刀鸑鷟谢过之后,随着那婢子入了宫殿,进入殿中,只见戚贵妃正倚在榻边,而一旁的宫婢正在往她的水葱指甲上涂抹着瑰色的寇丹。
“参见贵妃娘娘。”刀鸑鷟行礼,并未抬头。
戚贵妃屏退了殿中的宫婢,轻细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是慎王府来的?”
“回娘娘的话,民女是慎王殿下派来向娘娘传话的。”刀鸑鷟依旧埋首。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的身份?”戚贵妃仔细地瞧着自己手上的寇丹,将目光锁在她的身上。
“凭这个。”刀鸑鷟将自己腰间的金牌抽了出来,那是秦羽涅临走时交给她的,“娘娘应该认得此物。”
戚贵妃余光瞥见了那枚金牌,她自是认得的,抬起头来,“你和慎王是何关系?”
“这个娘娘知道与否都并无大碍。”刀鸑鷟依旧恭敬地垂着头,“娘娘只需要知道民女来此的目的便好。”
“哦?”戚贵妃疑惑,“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本宫命人将你抓起来?”
“娘娘不会的。”刀鸑鷟很是镇定,“因为民女今日来是有事要求娘娘。”
藏春深 第八十六章 风啸霜寒吾亦行
戚贵妃终是在刀鸑鷟最后一句话终蹙起了她那两道黛眉,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刀鸑鷟,她心中暗自想到果真是秦羽涅派来的人,虽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这女子见到自己却是丝毫无胆怯之意。
“贵妃娘娘,民女受慎王殿下所托来此求娘娘一件事。”刀鸑鷟一边说着一边将衣袖中早便藏好的一截纸条抽出,递交给了戚贵妃的贴身宫婢,由那宫婢将纸条交给戚贵妃。
戚贵妃将纸条捏在两指之间,打量了一番,又抬眸看了看殿中的刀鸑鷟,片刻后才将纸条展开来看。只见她飞快地扫过纸条上所写的黑字,阅毕,朝着身旁的宫婢递了一个眼色,那宫婢会意转向一旁点燃了一方烛台,端着那烛台再次来到戚贵妃的面前。
戚贵妃将那张纸条的边缘靠近那烛火,霎时间那字句便随着那纸条一同灰飞烟灭。
“慎王殿下让民女问娘娘看完这纸条之后,可愿与殿下结为同盟?”刀鸑鷟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轻柔,却又让人莫名地觉得坚定而充满了力量。
“你回去告诉慎王殿下,本宫愿与他结盟。”戚贵妃勾唇一笑,那纸条中的条件,正是她所求,既如此,何乐而不为?只要有了秦羽涅的这座靠山,她往后在这宫中必然安享太平。
上一次,她已经用秦羽涅作为赌注,这一次,她害怕继续赌下去。
因为她很清楚,她赌赢的可能性有多大。
“既如此,那么民女就此回去向慎王殿下复命,多谢娘娘。”刀鸑鷟两手平措在前,朝戚贵妃行礼,“民女告退。”
“慢着。”戚贵妃微微抬手,使刀鸑鷟停下了步子,立在原地,“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
刀鸑鷟没想到戚贵妃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她并不能够违背戚贵妃的意思,于是她缓缓地将深埋着的头抬了起来,一双海蓝色的眼眸犹如异域珍稀的宝石一般呈现在了戚贵妃的眼前。
戚贵妃一愣,脑海中有一股熟悉感翻涌而起,她是记得这女子的。
在那日的中秋宫宴上,她还曾在皇上的面前为她与秦羽涅之事求情。记得那日秦羽涅便曾向皇帝表明对这女子的心意,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戚贵妃在心中满意地一笑,“好了,你走吧。”她挥了挥手,示意刀鸑鷟退下。
刀鸑鷟颇为疑惑,并不明白戚贵妃看她模样的真正目的为何,但她此刻也并没有太多的功夫浪费在这之上,她要赶去养心殿。
她匆匆地拜别戚贵妃后,便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她知道此时此刻秦羽涅一定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而这厢,皇帝也正在猜测秦羽涅为何会在这样关键重要的救人时刻说出有求于自己的话来,他不知秦羽涅所言的旨意究竟是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定然非同寻常。
“你说罢。”皇帝卧在榻上,沉声道。
“儿臣想恳请父皇下旨,让刀鸑鷟入我宗祠。”秦羽涅以清冷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却好似一道惊雷般乍然地劈开在皇帝的头顶,使他周身大震。
站立在他身边的安永琰眉一挑,心中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秦羽涅的用意,但他仍旧装出一副同样震惊的模样来,“皇兄,你在说什么呢?你闹着玩的吧。”
“儿臣恳请父皇同意儿臣的请求。”秦羽涅却不予理会,自顾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你!”皇帝说着便踉跄着从榻上起身,一只手端端地指着秦羽涅,“好啊!好啊!你个不孝子!你母妃正受危难之际,你却想着风花雪月!朕怎么会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皇帝随手操起手边的杯盏便朝着秦羽涅的方向扔去。
“父皇!”眼见着那道弧线向秦羽涅抛去,杯盏就要打在他的胸前,安永琰出手一把将那其打落,“父皇不要动怒,且听皇兄怎么说吧。”
“他还能怎么说!他的意思不是已经很是明了了吗!他要娶那女子,在这紧要的关头,他竟是想着要娶那女子!”皇帝震怒,“可是那日在中秋宫宴上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她?”
秦羽涅淡淡地望向皇帝,袖袍中的手却紧握成拳,他顿了顿,才说出:“是,不过,儿臣不是要娶她。”整个殿中霎时静了下来,“儿臣已与她结成夫妻,儿臣要让她入我秦家的宗祠,让她名正言顺。”
安永琰听闻秦羽涅的话,心竟是微微一颤,成......亲了吗?他们成亲了?心底那本就隐藏至深的伤口好似被猛然撕裂开来,拉扯出模糊的血肉,他甚至觉得此刻的自己眼前有些许混沌晕眩。
他不知秦羽涅所言是为了达到此次计划的目的,亦或是真的,而恰好将计就计......
刀鸑鷟落下城头的那抹雪白身影再一次闪现于他的脑海之中,像是一片清丽的梨花瓣飞入了他多年来浑浊肮脏的梦中,一点一点地拨开了漫天弥散的大雾,坠在他的手掌心,让他不忍又心动。
明明是至此之前只见过一次的人啊,明明他安永琰当是麻木的啊......
他不明白,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因谁而颤动,血液里那种对深种仇恨的厌恶再一次涌上心头,彻底的沸腾着,叫嚣着不肯罢休!他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的皇兄,什么都不能够让给他的皇兄,什么都要与他争抢的皇兄,愈是如此,他偏偏要抢夺走他的一切!
安永琰觉得此时此刻,秦羽涅在他眸子里的模样已经变得扭曲而模糊,就好似他胸中正在跳动着的那颗心一样的让他觉得丑恶。
“哈哈哈哈!好啊!好一个先斩后奏!真是朕的好儿子啊!”皇帝的怒意并未因此而减退,反而愈加汹涌。
秦羽涅站在原地,紧紧被自己攥住的拳头在微微的颤抖,甚至与他的整个身子也在颤抖,他知道他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会对皇帝造成如何大的伤害,但是他别无选择,为了救出母妃,为了让皇帝不再忧思郁结,他唯有用他自己,甚至用刀鸑鷟来作赌注。
对这样的自己,他除了痛恨,再无别的感情。
“皇上,皇上......”红公公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却没想到眼前所见让他更加心惊,“这是怎么了啊?”
“发生什么事了?”皇帝大口喘着气问到。
“皇上,养心殿外有一女子吵着嚷着要见陛下。”
话音才落,秦羽涅便知道,刀鸑鷟来了。
藏春深 第八十七章 离弦之箭未有归
刀鸑鷟从殿外迈步走来,衣摆带起了干燥的冷风,裹挟着她的身躯推着她走至大殿中央,与秦羽涅并肩而立,他们四目相视,似乎天地间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存在,悄然无息。
安永琰在看见刀鸑鷟的身影出现在殿中时,胸腔内那颗抑制不住狂跳的心忽然又静了下来,牵引着使他的思绪变得迟钝起来。
“民女刀鸑鷟参见皇上。”刀鸑鷟将目光收回,垂眸低首,朝着皇帝恭敬地行礼,她的字字句句,都抑扬顿挫,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露出半分的畏惧来。
哪怕她面对的是此时此刻正在震怒着的帝王,“你就是那个刀鸑鷟?”皇帝强忍着询问出声。
“回皇上,民女正是。”刀鸑鷟回到。
“哼!你还敢承认!”皇帝冷哼,“你是如何潜入皇宫的?说!”
“父皇,是儿臣带她进宫的。”不待刀鸑鷟开口,秦羽涅便已经替她回答皇帝的问话。
“好啊好啊!原来如此!怎么,你们还打算威胁朕不成?”看到皇帝如此动怒,红公公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皇上此话怎讲?”刀鸑鷟忽然开口,“我与羽涅情投意合,结为夫妻,不过是为了来求皇上你一件并不难办到的小事,皇上也不能同意吗?还是说皇上是觉得民女身份低微,配不上慎王殿下?”
皇帝恍惚间看见了刀鸑鷟那双湛蓝的眸子,心下一惊,“你......你就是那日在中秋宫宴上舞剑的那女子?”那一日秦羽涅便当众表明心意,没想到竟在这样短短时日他们二人便已自作主张成了亲,眼下还来此先斩后奏。
其实皇帝气恼的并不是刀鸑鷟,更不是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而是他们选择在一个如此不合时宜的时机说出这件事。如今,贤妃下落不明,随时随地可能会受到伤害,而他的儿子却正思索着如何让一个女子名正言顺地进入慎王府。
皇帝实在是无法再忍受,他只觉此刻头疼欲裂,他手一挥,命令道:“来人啊,将这女子给朕压下去!压到天牢里关着,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将她放出来!”
红公公身子一颤,即刻照着皇帝的命令去做,不敢有丝毫的异议。
“父皇!”秦羽涅一把将刀鸑鷟护在身后,“本王看有谁敢动她!”
“羽涅!”刀鸑鷟紧紧地抓住秦羽涅的臂膀,对朝着她而来的禁军露出恐惧的神情来。
“你这不孝子是不是也想朕将你一同关进去!”
“皇兄!皇兄,别冲动,再想办法吧。”这时安永琰作势上前,阻止秦羽涅,秦羽涅也并未多挣扎,便看着他们将刀鸑鷟押走了。
只是在刀鸑鷟离开大殿与秦羽涅擦肩而过时,皇帝并没有看到他们两人微微点头示意。
“都给朕退下!朕现在不想见到你们!回府给朕闭门思过去!”言罢,皇帝便起身朝内殿走去,而红公公叹了口气后连忙随着皇帝一同进去了。
此时,秦羽涅的神思才稍稍地懈怠几分,他朝着方才刀鸑鷟被带走的方向,深深望去。心中默念着:鸑鷟,委屈你了。
“皇兄啊皇兄,你和美人儿可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啊。”安永琰阴阳怪气地道,“险些连我也骗了。”
秦羽涅并不回话,只转身朝着殿外走去,安永琰见他要走,赶忙追上他的步子,紧跟在他身侧,又道:“只是皇兄,你有没有想过,这出戏来的如此古怪突兀,父皇他就不会觉着奇怪吗?或许他静下心来思索片刻,便会察觉出异样。”
秦羽涅沉默着,没有开口,良久之后,才轻启薄唇,“本王自有打算,哪怕父皇察觉出了异样,也不会就这样快地将鸑鷟放出,而这恰好与我的计划契合。”
“皇兄是想利用这样的方法使美人儿安全?”安永琰仍旧有些许疑惑。
“本王要让云苍阑亲自带本王去找他。”秦羽涅深邃的星眸陡然凌冽,一羽极光从他的眸子里闪过。
安永琰点点头,“皇兄,你与她真的成亲了吗?”他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秦羽涅瞥了他一眼,没有给出答案,“你不必知道。”
安永琰只觉的胸中蹿起一股怒意,直逼心头,涌上命门,“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没有资格知道吗?”
他的怒气来的莫名而又可笑,秦羽涅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般焦躁不安的他,道:“无论怎样,她都不属于你。”
“皇兄怎么知道?还说的如此笃定。”安永琰却是泄出一丝轻笑,“皇兄的话可不要说的太早了。”
秦羽涅闻言,一把将他的手腕擒住,疼的安永琰生生地被逼出泪来,“本王告诉你,切莫打她的主意。”
“放开!”安永琰将自己的手腕从秦羽涅的手中挣脱出来,揉弄着自己的腕子,疼的龇牙咧嘴,蹙紧了眉头。
秦羽涅这才有所察觉,“你的手?”似乎是方才帮自己挡住那杯盏时,冲击的力量过大而导致他此刻手还在隐隐作痛。
“皇兄何时又这般假情假意起来了?”安永琰横着凤目瞪他,明明满口的不屑,但眸中流露出的失落却就此将他出卖。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心中那股失落感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而起?
他从来都不愿意正视他对于自己与秦羽涅之间的兄弟情谊有多么的渴望,他只记得仇恨,仇恨覆上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周遭,他也不愿看清。
秦羽涅面无表情地拂袖向前行去,只留下安永琰一人噙着眼眶中的泪,在唇角勾起一抹牵强却誓不罢休的笑容来,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任由他就此离去,渐行渐远。
秦羽涅知道,从很早之前开始,他与安永琰就已经不能够再回到当初,这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已既定的事实,即便如此残酷又残忍,但他都在心中隐忍了下来,他无法扭转命运之手布下的棋局,便唯有摧毁,忍痛摧毁。
藏春深 第八十八章 牢中月下寄相思
景和二十年腊月初十,帝都凤华,皇宫,天牢。
狱卒手中所持的火把闪烁着明灭的亮光,照耀在这阴冷黑暗的地牢之中,只能够远远地从一方望见这幽幽的火苗,冰凉的潮湿之意并未因这冬季的来到而变得干燥,不过这到底是皇家的牢狱,并不同于寻常牢房那般肮脏,也并未有老鼠的出没。
刀鸑鷟盘腿坐于一团干草上,蓝眸轻阖,脑海中浮现出一帧帧画面来,尽数是在她来到南朝之后所发生的种种。地面所传来的冰凉的触感使她的神思无比清醒,她记得自她来到南朝至今已经整整一年零九日了。
那同样是如此寒冷的一个冬日,她被困锁在刑部尚书府,而如今她也同样因前刑部尚书入了这天牢。命运的轨迹竟是如此的让人惊叹感慨。
算起来,她也有很长的时日不曾见过自己的师傅刀客影了。她初来南朝时也曾与刀客影分离,眼下,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一次,她必须要独自面对,因为这一次她所为的不仅仅是她自己。
不过待此次出去之后,有一件事她是一定要去做的,那便是去寻师傅。
刀客影自从苏府离开去拜访以前的老友后就没有了音讯,也不知此刻是否平安?
她缓缓地将湛蓝的眸子睁开来,望向不远处那正在打盹儿的狱卒,一盏烛火搁置在那狱卒面前的木桌上,静悄地燃烧着,偶有风从牢房的栏杆间穿梭而过,拂在那尖细的火苗上,烛火便就此跳跃起来。
也不知羽涅此时如何了?这出戏,是她早先便于秦羽涅商议好的,他们故意选择这不合时宜的时间来向皇帝请求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让皇帝震怒便是他们要达到的效果,而最终的目的,则是将自己送入这天牢之中。
秦羽涅之所以选择如此做的原因是一则能够暂时保证自己一段时间的安全,二来以此事引出云苍阑,若是他要让他的计划照常进行,那么他必会派人来天牢劫走自己,而那时他们便可轻易地知晓云苍阑的秘密地究竟在何处。
第三点,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点。如此一来,云苍阑便会更加坚定地从心底知道秦羽涅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么的深重,让秦羽涅从贤妃与她之间抉择,他定然认为他的计策不会有丝毫差错。
但此事风险太大,或许云苍阑细想一番便会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他若是了解秦羽涅的为人,便能够猜测秦羽涅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刻做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他们唯一能够赌的是云苍阑那颗对权利充满了欲望而失去理智的心。
贤妃对于此时的云苍阑来说,虽是人质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皆因秦羽涅已知晓了贤妃被他所掳,找到他不过是时日问题,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而云苍阑更不会想到的是,安永琰此次竟会与他们合作。
这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不利。
“喂!”忽然,一声粗暴的喊叫打断了刀鸑鷟的思绪,刀鸑鷟抬起头来一看,是狱卒端着菜饭走至牢房前,开了锁,将菜饭放在地面,“吃饭了。”
刀鸑鷟并不说话,待那狱卒走后,她这才上前将菜饭端至自己的面前,这菜饭并没有任何问题,且荤素俱全,这皆是因为戚贵妃已买通了这牢中狱卒,毕竟他们与戚贵妃早先就已结盟。
刀鸑鷟执起筷子夹了菜放在饭中,一口一口地咽下去,并不带有任何情感,就好似只是在习惯性地做着某一件事情,她此时此刻尝不出饭菜是否可口,她只一心想着不知秦羽涅能否安心地度过这几个昼夜......
思及此处,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视线渐渐地飘向了遥遥的远方,失去了焦距。
而她心中所思的人,此刻也正端端地立于窗棂之前,望着窗外那一轮被云雾半遮半掩的月,黯淡的华光无法从云层中穿破洒向大地,整个夜都变得灰蒙起来,似是被笼罩了一层灰鼠色的纱帐,让人觉着沉郁。
秦羽涅又何尝不是同刀鸑鷟同样的心境......
那朦胧的月上悄然浮现出了刀鸑鷟那张清秀的面庞,海蓝色的眸子缀在其上,引发出了秦羽涅心底思念汹涌的狂澜。他在想她此时此刻究竟好不好?有没有饿着?累不累?冷不冷?
所有能够想到的,他统统都想了一遍,然而那人终究没有办法立即出现在他眼前。
秦羽涅握拳,剑眉紧蹙,一刻也不曾舒展开来。
他没有办法懈怠他的神思,他只要一想到刀鸑鷟在那冷寒的天牢中遭受着从未遭受过的苦难,他的心就随之一阵阵的绞痛起来,无法平复。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