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没有人呐喊,只有无数个穿着藤制半身甲的武士,手握着长刀,飞快地向前扑来。
因为他们急促而高频的步伐太快,木下小次郎足下的长廊地板,已经发出“嗒嗒嗒”的急颤。
木下小次郎倏然变色,急急退了两步,大喝道:“护驾!”
木下小次郎此次远道而来,是为皇帝驾寿的,所以所携侍卫并不多,如今在场的算上他的车夫一共也不过二十余人。
但这些却无一人畏死,他们立即拔出长刀,以同样高频的碎步方式向来袭的敌人迎了上去,双方从肺腑里呐喊出来的一声“杀”,为双方的肉搏激战拉开了序幕。
木下亲王的这些人固然个个善战,却也寡不敌众,不可能挡住潮水般扑来的敌人,但是他们只要守住这条长廊,为亲王争取一些时间就够了。
长廊的尽头,是青萍宫的右卫门。虽然平时这道门并不打开,但里边一样有守卫。木下亲王是皇帝的叔父,还曾担任过十一年的摄政王,如今交出政权才不过一年光景,余威犹在。
只要他高声喝出自己的名字,宫中侍卫敢不开门?
木下小次郎用力拍响了厚重宫门上的粗重铸铁兽环,大叫道:“我是木下小次郎,马上开门!”
……
皇帝的寿宴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歌舞升平的气氛在醇酒的刺激下达到了一个新高潮。
处处笙歌,佳人漫舞。
皇帝陛下带了橘氏、藤原氏、平氏、原氏等底蕴雄厚、历史悠久的大家族的贵人,以及三岛正雄、东野广浩等朝中大臣登上了青萍湖心的小汀,观看相扑。
贵人们身着吴服,兴致盎然。
因为在小汀上相扑的可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此时的相扑不以吨位取胜,而是以技巧相扑为主。因此这些女子身材都很好,只是比起平常女子,大腿和胳膊显得更强实有力。
她们便如祖地上宋朝开封时的女子相扑一样,穿着极简单的衣服,主要是丁字裤和肚兜,扭打起来,那别致的风景、弹跳的肉弹,自然是极为吸睛的。
要知道,在祖地,唐朝时相扑就已是酒宴庆典、招待来宾时的一项不可缺少的表演内容,而且往往放在活动或表演的最后,是压轴戏,足以挑起全场高潮的。
甚至唐朝时皇帝祭祀天地之前,一般也要先去看看相扑。却不知祭祀天地与看相扑有什么关系。
这瀛州却不知道是谁把这门技艺传了过来,想来是之前从祖地误闯三山世界的海上难民吧。总之,相扑在短短几十年时间里,便成了瀛州最时髦的娱乐节目。
“水树奈奈,你要加油啊,朕可是买了你赢的!”自称并不好赌尤其不爱赌钱的皇帝陛下握紧了拳头大叫。
“啊!板野友美,她袭胸犯规!裁判,裁判,你瞎了吗?啊!真是气死朕了,我要亲自下场去教训她!”
皇帝陛下怒不可遏地就要扒衣服,冈本大人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虽说冈本一向认为他的皇帝陛下不管怎么胡闹,都只是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不过他也清楚,当着这么多的大臣,尤其是还有家族传承极其久远的四大豪门在场,陛下此举是十分不妥当的。
那些大姓豪门一向暗中鄙视皇室的,如此粗鄙的行为,只会更让他们嘲笑。
冈本呶了呶嘴儿,旁边五六个侍女立即一拥而上,抱住了她们的皇帝。
年轻气盛的皇帝双手抓着相扑棚的护栏,两条腿被侍女抱着架在空中,犹自怒目圆睁:“放我进去,她犯规了!”
这时,远处陡然传来一阵喧哗,一直静静站在旁边,对于这位荒唐天子的行为毫不在意的谭小谈猛然抬头,看向那声浪处。
远处的臣工与舞伎、乐师、宫中奴仆们,就像风中急剧摆荡的麦子,骚乱就在他们前边。
很快,这些人就逃开了,那通向小湖中小河的曲桥之上,是雪亮的一片刀光,仿佛刀剑形成的一片丛林,正在森林女神的神力作用下,飞快地向前蔓延。
谭小谈的眸中顿时掠过一抹精光:“唐傲果然发动了么?那么……”
谭小谈一把攥住了怀中珍藏的那枚竹管,忽然便心花怒放。
虽然三山的面食终究不及瀛州花样繁多、口味地道,对她这样一个以面食为主的吃货来说,很是难为人。可是,那里有他呀。
那个男人,在他身边时,也没觉得怎么想他,有时还嫌他腻歪,可是如今,一想到马上就能执行任务,继而回转三山,回到他的身边,喜悦顿时像加了蜜的山泉水,沁透了她的心田!
南宋异闻录 第264章 逃
第264章 逃
“护驾!快护驾!保护皇上!”冈本发现了远处冲来的武士,虽然一时还不知道他们是隶属于谁的人马,但是敢挥刀入宫,谁还不知道他们反了?
冈本立即尖声大叫起来。众大臣为之色变,不过,有人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橘氏、藤原氏这些柱国之辈,却发现……他们的神情有些诡异,似乎,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慌张。
武士们率先反应过来,并拔刀迎了上去。
只是,这里是君臣尽欢之地,哪有多少侍卫?在场为数不多的侍卫只是仪兵,不但战力一般,所佩的兵器也是未开锋的仪刀,但是他们的忠心和勇气倒是可嘉。
水树奈奈和板野友美以及旁边几个正在候场的女相扑手,却是立即拔下相扑棚四周的彩旗,向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冲了过去。这旗子捋去旗布,便是一件趁手的兵器,
她们都有一战之力!陛下对她们很好,所以国难当头,她们义无反顾,这些女相扑手未曾多想,便本能地向敌人扑了上去。
“陛下快走,微臣挡着……”冈本大吼一声。
虽然在瀛州百姓眼中,这个宫内卿大臣冈本完全是靠着在潜邸时侍奉皇帝的功绩,加上他的谗媚功夫,这才得以重用。
没错,他自己也认为,他是个谗臣,他是个忠君的谗臣。
他不识字,没旁的本来,不谗媚,如何邀宠于圣上?
可谗媚只是邀宠的手段。
谗臣未必不忠,直臣未必忠诚。
这就像清廉未必就是能臣,孝子未必就是忠臣。
常常会有人把它们之间的区别混淆在一起,似乎拥有一项美德,顺理成章的,他就会拥有一系列的美德。
但不得不说,被众多权贵人家暗中称之为昏君的这位皇帝陛下,虽然未必能够赢得多少权贵的忠心,可是身边的这些小人物,却是忠心耿耿。
一个人能赢得这么多人的忠心,生死关头能毫不犹豫地站到前面去直面刀锋,那这个人就一定有可取之处。
冈本说着,惶急地回头看去,就见他的皇帝陛下已经飞奔出十几步开外景。
更离谱的是,不知何时,这位皇帝陛下已经把那厚重繁琐的礼服已经脱了,只穿着白色的小衣,左手拉着零,右手扯着菊若。
皇帝一边狂奔一边喊:“你们两个不会武功,快跟朕跑,慢了就没命啦。岗本,快跟上,朕可离不了你这条老狗啊。”
冈本露出了笑容,虽说乱兵到处都是,陛下此时纵然跑开,或许……也只能多活片刻,可是,生命有限,人活得不就是终点之前那段时光吗?
这段时光的长与短,本就没有绝对的定义。
那么,就让我为陛下继续活上一段时光,献出我的生命吧。
冈本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瀛洲多银矿,他本来是一个银矿的矿工,他以前就是在那样黑暗、危险的矿坑里,刨矿石,再一筐筐地背出去。
有一次,他往宫里背送提炼好的白银时,恰巧遇到了年少的小皇帝。
小皇帝太过调皮,激怒了本来性情温驯的一头麋鹿,是他推开了那头要顶撞、撕咬小皇帝的麋鹿,于是被小皇帝留在了宫中。
如果不是这番际遇,他早死在矿坑里了吧?他当年的伙伴,要么是因为矿坑塌陷,要么是因为贫穷疾病,通常都不会得善终的。
而他,如今官至宫内卿,什么福都享过了,死就死了吧,够本了。
板野友美被一口锋利的长刀刺穿了身体,足有半尺长的刀刃,从她的背后透了出来,殷红的血在刀尖上汇聚成了一滴血珠。
刀一撤,赤裸的背上,血如泉涌。
她正奋力举起手中的旗杆,这是相扑棚的主旗杆,结实的大木制成,有成人上臂粗细。
板野友美的生命力在迅速消失,她怒目圆睁,还想把旗杆用力地向蚂蚁般蜂涌而来的敌人砸下去,可她的力气正在迅速消失。
手上一轻,那根大木忽然被人夺走了,板野友美目中的一切,似乎已经失去了颜色,变成了灰暗的黑白色。
在她缓缓倒下,即将合拢双眼的时候,她看到总是在陛下面前挂着一副谦卑的笑容,腰杆儿永远保持着微微弯曲,走起路来仿佛生怕踩死蚂蚁似的宫内卿大人,双手把那根大木抱在怀里,咆哮着冲上前去。
通往小汀的这段曲桥很窄,顶多够两个半人并排而行,岗本抱住那根大木,一边疯狂地向前冲去,一边微微地晃动着大木,把迎面冲来的武士们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个扫下湖去。
友美看到一个迎面冲来的叛军武士,堪堪被圆木怼中了胸膛,他的胸膛一下子塌陷下去,喷出的那口鲜血中,似乎掺杂着破碎了的内脏。
“岗本大人……原来这么威武啊……”板桥友美叹息地闭上了眼睛。
谭小谈早知道唐傲要反,她本来就是唐家的人。她的舅舅是皇帝的亲信,可不影响唐诗对她的信任,也不影响她对唐家的忠心。
瀛州人不仅穿的衣服与三国时的吴服极其相似,这里的风气也与汉之三国相仿。
最终确定一个人身份标签的,只有世家豪门才以姓氏来区分,诸如橘氏、藤原氏……
而其他人,是以他依附的主公来划分的。
就如三国时诸葛瑾乃吴之重臣,诸葛亮却是蜀之重臣,他们是亲兄弟,却也丝毫不影响他们为各自的主公效力,主公及其家族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血缘关系对他们产生戒备。
血统,不是他们这一阶级划分阵营的标准。
所以谭小谈从不觉得舅父是皇帝的人,会对她效忠唐氏有什么心理障碍。
如果不是在三山洲的时候,唐诗对这个一向许之以亲如姊妹的谭小谈做出了随意牺牲的安排,叫她心灰意冷,而杨瀚又在朝夕相处渐渐让她感受到温暖。
那么,她今天也许就出现在挥刀杀进宫来的武士当中。
而今,她却已经是杨瀚的人。
她知道,由于唐傲在皇帝到了亲政的年龄时,替皇帝赶走了木下亲王,所以舅舅对唐傲一向有好感。
唐傲反迹未露之前,她就算向皇帝或舅舅揭发,也没有证据,最终很可能会以她的死,暂且缓和局势。
唐家会更迟一些发动叛乱,皇帝在戒备一阵之后也会渐渐消解疑心。可这一幕,在几年之后还是会再度上演。
所以,她潜入宫中以后,从未想过揭发唐傲。
杨瀚叫她秘密返回京都时,只告诉她一句话:“隐瞒身份,潜进皇宫,唐傲举事时,你就吹响竹笛,自有人前去接应。你,要把瀛皇给我带回来!”
方才,她就从怀中拔出了竹笛,可她还来不及凑到唇边,皇帝就拉住她狂奔起来。
这位皇帝力气还挺大,谭小谈很无奈地跟着跑,她一手被皇帝拉着,另一只手努力想把笛子凑到唇边,可这样奔跑着,无论如何也无法吹奏。
谭小谈焦急地回顾了一眼,她看到了舅舅。冈本被人一刀刺中了肋下,怀里抱着大木,一头撞向右侧的栏杆,栏杆撞断,冈本抱着那根大木,摔到了湖里。
被冈本强行堵住的缺口崩溃了,那刀峰的丛林呼啸而来。
谭小谈的心猛地一沉,眼中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泪水,舅父,死了!
该死的皇帝还在拉着她飞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好的体力,她一直没办法吹响那支笛子。总不能挣开皇帝的手,再吹笛子吧?
她的使命是救出这个瀛州皇帝,如果笛子吹响,援兵出现,皇帝却跑得不见踪影了,她该如何是好?
南宋异闻录 第265章 摘星
第265章 摘星
青萍宫中一片混乱,右卫门是率先被攻破的,守卫力量早被打散,但左卫门的护卫建制却仍完整,且已及时赶到,同唐傲的人马混战在一起。
青萍湖四面环山,在东山和西山外各有一座兵营。因为皇帝移驾驻跸于此,所以这两座兵营的人数也增加了,东大营和西大营合计兵力有一万八千人,俱是精兵。
只要这支人马及时赶到,这山中其实已排布不开更多的人马,就算敌人兵马再多,只要他们抢到皇帝,也可以带着皇帝迅速逃离。
可唐傲蓄谋良久,既然要反,怎么会不做准备?
东大营,看到狼烟升起,统兵大将鹤田千代立即击鼓聚将,待三军将士校场集合,鹤田千代肃立台上,踏前一步,沉声喝道:“宫中示警,众将士立即随我勤王……”
鹤田千代话犹未了,左大将和右大将不约而同地跨前一步,两柄长刀虽是一先一后,可是看在台下众将士眼中,却如一道交叉的闪电。
鹤田身子一僵,披甲之下,汩汩地涌出血来。
只这两刀,已经将他脊柱斩断,他努力想回过身,看看是谁动的手,可身子已经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他的眼睛突着,嘴唇颤抖了两下,一下子倒在地上。
左大将和右大将对视了一眼,目光凛然。
左大将有橘氏背景,而右大将是源氏一脉,他们两人竟有此举,显然,四大世家中的橘氏和源氏,已经站到了唐傲上将军的一边。
两个人谦逊地相视一笑,右大将退了一下,滴血的长刀向右下方一撇,做出请上前的手势。
左大将没有客气,上前一步,便踏进了鹤田千代的血泊,厉声高叫道:“青萍湖之乱,我左营不参与。不论谁胜谁败,只作壁上观!三军回营,不可胡乱走动,敢不从命者,杀无赦!”
虽然他们两个已经掌控了军中大权,也各有亲信,但是这么多的士兵中,到底有多少肯服从命令,他们不敢保证。
五百年前的三山帝国亡了,可君权神授的观念却被三大帝国继承了,其中在瀛州更是发扬光大。
瀛皇一脉不再宣扬“君权神授”那一套,而是直接自封为神了,宣称瀛皇一系,就是天神下凡,统御瀛州万民。
历经五百年十余代人反复的洗脑,普通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反而是身居高位者,因为知道的更多,接触这高高在上的神皇一系的机会也更多,反而透过那神圣光环,对瀛皇一系有了真实的了解,没有那么神圣的敬畏感。
可天下万民对此却是深信不疑的,他们相信“万世一系”,这也是各地牧守虽然各自拥兵,俨然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五百年来,也一直有幕府将军统御朝廷大权,却从未生起问鼎之心的缘故。
早期时,是因为皇室太过强大,如果说整个瀛州就是一伙伙的军阀,那皇室就是最强大的那个军阀。
到后来,却是迫于天下民心,挑战整个天下,风险实在太大。
直到如今,直到五百年后的今天,才终于有一个人鼓起勇气,敢冒天下之大讳,试图问鼎皇座。
这个人,是唐傲!
西大营,藤原御海盘膝坐在高高的点将台上,膝上横着他的长刀,臂肘支在腿上,手托着腮,远远地看着从青萍宫方向袅袅升起的烽烟,似乎在思考问题。
他是藤原纪香姑娘的大哥,藤原家的基因看来挺强大的,他和小妹纪香眉眼轮廓居然有五六分相似。
只是,纪香甜美妩媚,而御海更男性一些,眉眼稍显粗犷。
右大将佐藤小鹰按着刀,带着两名侍卫快步登上点将台,及至台上时,左右的侍卫将长枪一横,只放过了佐藤小鹰,拦住了他的两名侍卫。
佐藤小鹰看看左右,快步走上前去,站在藤原御海背后,叉手道:“见过御海主将!”
藤原御海懒洋洋地道:“什么事啊?”
佐藤小鹰不敢置信地指着前方:“主将,青萍宫已燃起狼烟,难道主将大人没有看到?”
藤原御海道:“当然看见了,你看,今天没有风呢,那烟升得好直。让我不期然地想起了一首来自祖地的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观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佐藤小鹰一脸懵逼:“祖地?是哪里?”
藤原御海笑了笑,道:“祖地啊,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你不知道,那很正常。因为只有真正的贵族,和贵族所信任的人,才会知道这个秘密啊!”
藤原御海轻轻拍着手中的刀鞘,显得很是惬意:“还记不记得你的姓氏是怎么来的?我是藤原家的人,而你的家族,例代是我藤原家臣,所以三代之前,我的曾祖赐给了你们这个姓氏,佐藤,就是佐助我藤原家的意思,你显然是忘记了。”
佐腿鹰脸色一变,退了两步,哑声道:“主将大人!”
藤原御海淡淡地道:“你看,左大将濑户园中树就很乖巧呢,哪怕是青萍湖的狼烟顺着风飘过来,呛得他直咳嗽,我不击鼓聚将,他就缩在营里一动不动。”
藤原御海叹息道:“我本以为,会来向我发难的人是他。小鹰啊,你真的很叫我失望。”
藤原御海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佐藤小鹰如何还不明白,青萍湖上那道狼烟,也有藤原家的一把火?
佐藤小鹰惊恐地后退,突然发足向台沿边狂奔而去。
可是已经晚了,几个弓弩手突然从藤原御海前方的台阶下冒了出来,几枝利矢从藤原御海头顶飞过,仿佛雨打荷花一般,“噗噗噗”地攒射在佐藤小鹰的身上。
他被箭矢之力带动,歪歪斜斜地跑到正对正对校场前方的壁立台沿着,身子一歪,便像一只中了箭的鹰,向台下摔了下去。
青萍湖畔,皇帝已经逃到了七层的摘星楼顶。
一道道的宫门,在他们逃过之后一一砰然关闭。
一口气儿跑上顶楼,皇帝呼呼地喘着粗气,菊若体质比皇帝还弱,小脸腊黄,两股酸软的仿佛都不听使唤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只有谭小谈好一些,呼吸却也粗重了许多。
皇帝呼呼地喘了一阵,扶着栏杆向楼下眺望。
这摘星楼说是七楼,可每一层都有寻常住室两层半那么高,而且摘星楼是塔状,人站远了箭射不上来,站近了有一层层地楼檐档着,一样伤不到楼顶的人。
楼下已经追来许多武士,一簇猩红,仿佛一团野火,冉冉地飘到楼下。
皇帝的脸色倏然变了,虽然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不清那人的眉眼五官,可是那闻名天下的“血色战神甲”,除了上将军唐傲,还能有谁?
“陛,陛下!”
菊若吃力地爬起来,往楼下一看,已是骇得花容失色。
“不要怕!”
皇帝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儿:“这楼的门户,都是由极结实的铁桦木造的,重刀都砍不烂!等他们一层层地撞开门户冲上来,两大营的兵马一定会赶来救驾了。”
谭小谈稍稍调匀了呼吸,便立即举起竹笛,凑到唇边。
按照杨瀚所教之法,她吹响了竹笛,气流在她指间笛孔中流淌,她知道自己吹奏成功了。可是,她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杨瀚说过,这支竹笛的声音,人耳是听不到的。她一直不明白,如果人听不到,那如何通知救兵呢?
皇帝把她拉上了这摘星楼,暂时来说,确实是安全了,可也因此断了所有退路啊。
除非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杀过来,驱散楼下的叛军。
否则,大王安排的伏兵,如何救他们出去?
所以,虽然吹响了竹笛,谭小谈却对逃离已不抱希望。
也许,要死在这里了么?
不知道,消息传回忆祖山上时,大王会不会为我伤心?
小谈呆呆地站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只有她和杨瀚共食一碗臊子面的情形。
他在一边,她在一边,丝面相连……
谭小谈的唇角情不自禁地逸出一丝微笑,然后,她就听见皇帝气极败坏的叫声:“唐傲!这个该死的叛贼!他居然要烧了这楼,他要烧死朕!完蛋了,朕马上就要完蛋了!”
南宋异闻录 第266章 漂泊的皇帝
第266章 漂泊的皇帝
楼顶没有旁人,瀛皇急急冲向塔楼,一边跑一边怪叫:“朕得赶紧通知勤王之师,迟了朕就烧成灰了,朕还如此年轻……”
皇帝冲上塔楼,从壁上扯下一支浸了油的火把,用力抛进了更高处的凹状烟灶,顿时,一股粉色的浓烟滚滚而起。
青萍湖上处处硝烟,要向部下宣告自己的位置,这烟的颜色自然要与众不同才行。
这时候,唐傲已经命人将塔下堆满了柴禾,火已点起,黑烟冲天。
楼顶粉色烟火燃起的热气流,与塔下柴禾燃起的热气流形成内外两层,由于中间的冷空气发生作用,使得黑色与粉色两股气流盘旋向上,就像一条粉色的龙正欲升空而起,而一条狰狞的黑龙,则追赶而上,将把它缠绕住。
“啊!啊啊,如此壮观。一条粉红龙,一条黑龙,黑龙,黑色果然是邪恶的啊……”
这个皇帝大概脑回路真的是有点与众不同,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产生如此奇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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