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继而城中骚扰,城狐社鼠,作案频繁。
如今文武两派,又是渐渐剑拔弩张。
因此,彭太师向皇帝请旨,北衙禁军又奉彭太师之命,开始宵禁,巡城。
一队士卒披着蓑衣,刚刚走到十字大街,一道闪电之下,就见一人,赤足蔽衣,大踏步而来,脚下雨水翻滚,仿佛踏在浪上,而他手中两条长链,在雨水中哗愣愣拖行,仿佛两条狰狞巨蛇伴身而行。
“什么人?北衙巡街,跪下,受缚!”
北衙禁军一声喊,张狂听清是彭太师部下,毫无顾忌,大笑一声,双臂一振,一双带铐头的铁链呼啸而出,“噗”地一声,两条铁链的生铁铐头在空中撞击在一起,中间夹的正是那大呼之人的头颅。
一击之下,铁链落地,那人站在那里,惊雷轰隆隆地震荡开来,却见此人只剩下一个肩头立在那里,项上头颅已完全不见了踪影。
众军士发一声喊,毛骨怵立,纷纷拔出刀剑,扑了上来。
悍勇是悍勇,但他们着实吓得不轻,只是身为军中人,每天舞刀弄剑,惊怵之下的反应与常人有所不同,不是吓得魂不附体,仓惶逃命,而是极至惊惧之下,浑身战栗地拔刀扑上,非要斩杀了他,才消得去心中恐惧。
张狂狞笑,再度出手,两条沉重的铁链仿佛蛟龙出手,电光闪烁,惊雷震震,大雨倾盆中,呼啸轮转,上下翻飞,不消片刻,长街之上暴雨砸起的无数气泡状雨水之中,便只剩下张狂一人独立。
十余道黑影倒卧雨中,只有一人挣扎呻吟着向前攀爬,还想逃开,其余诸人埋在雨水里,全无声息。
张狂大步向前,走近那挣扎欲逃之人时,一脚踏在他背上,用力向下一摁,迈过身子,继续前行时,那人胸膛已经瘪了,二目圆睁,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卧于水中,气息已绝。
很快,第二队巡夜军卒发现了长街上十余具死尸,梆子声、铜锣声传遍全城,军中专用的不畏水的油膘儿灯也在警竿上高高悬起,一队队北衙禁军,趁聚越多,向张狂追去。
张狂这一路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两条铁链上沾粘着人体的碎肉、骨屑和头毛,纵是大雨也难清刷干净。
不知不觉间,张狂已到太尉荼单府前。
张狂精神一振,立即大步向前迈去,无数禁军已经赶来,却畏其声势,挡在前面的数十名刀盾手,竟是骇然退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张狂站在两只巨大石狮之间,向那七道高阶的门楣之上,大声高呼道:“太尉,昏君无道,奸佞当朝,吾等军将,遭遇不公,太尉欲何往之?”
张狂一连大喊了七遍,声绽春雷。
此时北衙禁军两位统领已拍马赶到,一见张狂,惊怒交加,厉喝道:“张狂越狱,叛逆国家,立即围杀!”
千余禁军挺起刀枪,呼啦啦围了上来,一场血战,便在太尉府前再度展开。
……
太尉府内,荼单并未歇息。
此时,他正在书房,与南衙禁军大将军、左将军、右将军,以及在兵部任职的几位同僚枯坐。
彭太师已经请了圣旨,定了张狂之罪,明日就要解送大牢。
不错,只三年徒刑,不算严重,可是,张狂真能熬过三年?只怕七天都是长的。
夜长梦多的道理,并不是只有正派才懂得。
反派也不会像影视剧里的话唠一般,有机会杀死对手时一定要喋喋不休。
实际上,他们更加的心狠手辣,一俟得了机会,甚至等不到大众人心渐渐从这件事上转移了注意力,就会迫不及待地铲除后患。
一个成熟制度下的王朝,一定是山头林立,大小派系无数。
南孟的军方势力和文官势力是对立的,整个军方是一个整体,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
但是在军方之内,还有更多的小派系,他们在统一的大利益共进退之下,还有各自的更具体而微的利益需求,使得他们之中,必然又分化出更多的小阵营。
南孟有两位大帅,在林仁全晋升元帅之前。
而这两位大帅,则领导了京军和边军两个派系。
文傲是边军派系,纵然林仁全是荼单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也是半融入边军派系。而荼单,则是京军派系的首领。
眼下,是彭太师向边军下手了,而边军一旦倒下,京军派系就是首当其冲。荼单不能不予援手。文韬,纨绔也,死就死了,但张狂不能死。
张狂若是死了,必然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军方要一起完蛋。
只是,皇帝现在明显是在支持彭太师清洗军方,如何援手?只要出手,就是直接和皇帝对立,这个严重后果,不能不予考虑啊。
然而,现在风闻两位亲王很快将接手南衙禁军,彭太师磨刀霍霍,已经盯紧了他们的脖子,他们不反抗,便只能坐以待毙,如果反抗,军人又不同于文人,那行径与造反何异?
一帮军中大佬反复分析,终是拿不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案,众人正在苦思冥想,一员家将披甲执刀,急匆匆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太尉,剑南副帅张狂越狱了,如今就在府前讨向太尉讨公道,北衙禁军千余人已将府门团团围住,后续援军络绎不绝,俱向此处赶来!”
房中众人一听,呼地一下都站了起来,人人脸上变色。
荼单厉声道:“说仔细些,他怎样越狱,说了些什么,外边情形如何?”
家将道:“南衙军牢已有人到了,知道的更详细些,如今就在外边候着。”
“喊进来!”
荼单一声令下,那正在瓢泼大雨中肃立的军狱副典狱长大步进来,一瞧满屋子军中大佬,哪一个看着都眼晕,慌得急忙下拜。
荼太尉喝住了他,询问外间情形,当荼太尉听说今晚突有一支禁军,冒充自己派去问话的军士,而且持了金批令箭,放走张狂之事时,脸色骤变。
南宋异闻录 第402章 浑水
第402章 浑水
南衙禁军大将军勃然道:“文帅好大胆,居然敢派人劫狱,而且冒充太尉的人,这……太糊涂了!”
荼单摇摇头道:“文傲自身难保,不会是他派去的人。”
一位将军惑然道:“不是文傲的人?那能是谁?”
荼单惨然一笑,道:“彭峰咄咄逼人,这是……要逼死老夫啊!”
南衙大将军憬然道:“是彭峰的人?”
荼单冷冷道:“张狂自老夫负责的军狱之中脱困,他们定然还跟他说过什么,所以张狂不往城外逃,而是跑来老夫府前,欲联手老夫,一起反了朝廷,好狠的毒计!老夫就是倾忘川之水,也是无法洗脱辩白了,纵不死,也要成为阶下之囚!”
当下就有人勃然而起,大叫道:“太尉,昏君欺人太甚,咱们反了吧!”
荼单目光阴冷,看他一眼,道:“张狂虽勇,终只一人,血肉之躯,终有力竭之时,他纵是百人敌,如何能一路杀至府前来?彭峰围而不杀,只怕目的就在于老夫,恐怕你我今夜议事,也没逃过他的眼线耳目。如果我们此时出面响应,势必伏兵四起,将我们一网打尽,屠戮一空。”
众将一想,不禁攸然变色,太尉所言,未尝没有道理。
其中一员将领焦急地道:“太尉,我们纵不出面,难道就能逃过此劫?明日天亮,恐怕仍是难逃一个同谋叛乱之罪啊!”
荼单在房中缓缓踱行,沉吟道:“我荼家世代忠良,老夫更是当今圣上的岳丈,叫我举旗反了朝廷,叛了君上,老夫……”
一员大将顿足道:“太尉,我们是发兵清君侧啊,只要斩杀了彭峰一众奸佞乱党,朝纲自清。是忠是奸,届时自明!太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
张狂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杀了多少人。
两条沉重的铁链,在这些以一对多的乱斗中,远比一口锋利的刀更具杀伤力,但与此同时,它对体力的消耗也更大。
张狂如今更多的是靠着一腔怒火和对荼太尉的期待在苦撑。
终于,荼太尉府的大门开了,暴雨之中,两串灯笼依旧照得府前一片通明。
正在交战的双方顿时停了一停,纷纷向太尉府前望去。
两队家将,托着长长的油膘灯,在门前灯竿上升起,将门楣之下照得亮如白昼。
接着,便又有家将出来,托着一口锦匣,另有家将扛来梯子,那托锦匣的家将爬上高高的梯子,将那锦匣悬挂其上。
然后,所有人退回院内,大门铿然关闭。
门前所有人都呆住了。
荼太尉这是?
禁军将领喝令几个士卒上前察看,因那悬挂的锦盒就在一人高处,所以那几名士卒很容易就打开了锦匣,取出内中之物,在灯下一看,顿时大惊,高高举在手中,向北衙禁军统领大呼:“大将军,这是荼太尉的官印!”
一时间,除了雷声雨声,太尉府前几千号人,鸦雀无声。
荼太尉……挂印辞职了?
他的府前,杀得血流满地,一团浆糊的时候?
“挂印,是态度,老夫与彭太师彻底决裂,有他没我,决不同朝!不参与,是忠心!皇帝,我是我不会反的。皇帝不信老臣,臣自请去官,终老林泉。呵呵,如果,皇帝还肯放我一马的话!”
荼单坐在上首,说完这句话,便把双目一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大门之外,张狂终于明白了荼太尉的态度,仰天大笑三声,道:“好!好!好!”
张狂大叫道:“张某去也,拦我者死!”
他把两条铁链呼地一下抡了起来,两条呼啸旋转的铁链中间,他便大步向外闯去!
那两条铁链威猛无铸,当真是所向披靡,但人力有时尽,张狂如同破浪而去,但只杀出一条大街,气力便渐趋转弱,两条铁链的威势也弱了下去。
北衙禁军将领原本是想用他诱出荼太尉,如今计划失败,自然没有再留他的道理,便沉声吩咐道:“杀!斩张狂首级者,赏万金,赐千户侯!”
重赏之下,又见张狂力竭,于是北衙禁军就像一波波潮水般向张狂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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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狂是战神不成?区区一人,纵然再如何果勇,在千军万马之中,就能逃了?”
彭太师瞪着自己南衙禁军几位大将,平素的淡定雍容全然不见,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了。
这么多的人马,早已有备之下,居然让张狂逃出城去了?
北衙禁军大将讪然道:“太师,非是将士不肯用命。那张狂在我将军奋勇争先之下,已经受伤,眼看就要将其正法,谁料,南衙禁军忽然乱烘烘闯了来……”
彭太师眼睛一眯:“他们敢公然相助张狂,要造反么?”
北衙大将讪然道:“他们不是相帮张狂来的,是来捉拿越狱要犯回去的。结果他们一来,就呼啦啦地冲到了前边,把我军阵冲得七零八落,可面对张狂,又畏死不敢战,被他逃走小巷……”
彭太师冷笑道:“什么畏死不敢战,分明是故意纵敌。逃进小巷怎么了,难道你们便就此罢手?”
北衙大将道:“末将等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追进了巷子里去。谁料,巷中突然燃起冲天大火,冲在前边的军士,个个成了火人儿……”
彭太师瞪眼道:“昨夜大雨倾盆,你说巷中大火?”
北衙大将涩然道:“是,也不知是谁,在那巷中倾倒了许多桐油,油轻于水,浮于水上,夜色之中又看不清楚,只当是雨水,谁料……”
彭太师戟指道:“查!这么多的桐油,不可能查不到出处。不管是商贾还是匠作,又或者是官员士绅,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务必给我把这个用桐油的人找出来!”
旁边廷尉曹敏连忙答应。
彭太师气呼呼地道:“那张狂,便是因此逃掉了?”
北衙大将道:“末将等并未就此罢手,毕竟街上都是我北衙禁军,我们前堵后截,终于又找到了那张狂,可这时,不知从哪儿又钻出一群杀手,猝然出手,杀伤我好多将士……”
右扶风宋焱听着,心想:“之前那南衙禁军,显然是荼太尉心有不甘,暗中命人出手了。之后那烧巷子的,乃是我那内弟穆紫玉带人动的手,只是他们制造了障碍,便即逃开了。这刺客又是什么人?”
彭太师脸色终于变了,他不再大发雷霆,而是徐徐踱了一阵,伫足沉吟道“南衙禁军掺和进来,老夫不惧,他们本就是摆在明处的对手。可这放火的,行刺的……如果不是南衙军中之人,那就可怕了,在这暗中,究竟还藏着多少对手?”
彭太师质问似地看向廷尉曹敏、大鸿胪栾振杰、右扶风宋焱还有京兆尹龙敢情等人,宋焱刚要说话,京兆尹龙敢情已抢上一步,拱手沉声道:“太师,不管他们都是什么人,如今看来,这荼太尉都是绝不能留了。
如今文傲已经拿下,正在解送京城,剑南关已在掌控之中,再拿下荼太尉,控制了南衙禁军,大势可定。暗中纵有宵小,也是螳臂挡车,不足为惧了!“
宋焱看了龙敢情这个好助攻一眼,用力点点头:“下官附议!”
南宋异闻录 第403章 满腹经纶
第403章 满腹经纶
一道溪流,林中现抓的狍子,这东西以树叶、嫩草、菌类为食,肉质极佳,素有食狍可成仙之说。使刀宰杀了,架在火堆上一烤,再从囊中取出盐巴,用大片的树叶一人一撮,撕了肉蘸着吃。
张狂力气大,饭量也大,一条七八斤重的狍子腿,几乎被他一人啃个精光。
张狂吃的满嘴是油,吃完了也不擦嘴,腿上和肩上的伤也不管顾,便盯着救他脱困的这些刺客,道:“你们是什么人?”
刺客中一人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道:“我们是瀚王麾下急脚递。”
张狂不曾听说过什么叫急脚递,但听话听音儿,大概也明白是谍报斥候一类的人物。
张狂道:“你们为救我,牺牲了不少人手。我乃孟国大将,彼此乃是对头,为何救我?”
那刺客首领道:“自然是化敌为友!”
张狂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想要我投靠瀚王?”
“不!”
刺客首领肃然道:“我们是希望,你能为孟国万千黎庶着想,为忠心耿耿却惨遭迫害的孟国军士们着想,弃暗投明不是目的,保全这些无辜者,才是将军一贯所为!”
张狂“呸”地吐了口唾沫,大声道:“换他娘的一个说法,还不都是一样的意思?剑南镇上‘鸿丰酒楼’的老板娘也是这样,出墙就是出墙,老子喜欢睡你,这就成了,非要呜呜咽咽地跟我说什么丈夫粗暴、不解风情,老子我又懂个屁的风情了?你是男儿大丈夫,说话不要那样忸忸怩怩!”
刺客首领窒了一窒,他知道这张狂是个武人,所以已经尽量开门见山了,看来还是不如人家豪爽。
好在干这一行久了,他太明白如何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便也声音粗犷起来:“对,就是想要你投靠我家瀚王!张狂将军对孟展忠心耿耿,又落了什么好?这样的昏君,保他作甚?我家瀚王最是惜才,将军这般神勇,只要投了我们瀚王,那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张狂道:“就是这样说话才爽快!这腌臜气,老子已经受够了。若非你们救我出来,老张这两百来斤就交代在锦绣城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从今以后,我就跟着瀚王干了,他不负我,我绝不负他!”
那刺客首领没想到此人这么好说服,登时喜形于色,忙道:“投效瀚王,你绝不会后悔的。我们大王常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大王一直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张狂道:“那我老张就跟你们走!”
刺客首领喜道:“甚好。我们有小船可以把你运出南孟,再乘大船去往三山。”
张狂道:“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走!我义兄叫我来京护住他那独子的性命,结果我却护之不住,如今听说我那义兄也被夺了官职,押解进京,我不管不顾,溜之大吉,如何做人?我要去救他,劝我大哥一同反了,你们意下如何?”
刺客首领正有此意,闻言喜形于色,道:“好,那我们愿同张将军一起,去劫了文将军的囚车!”
张狂一抹嘴巴,道:“那还等什么,咱已吃饱了,咱们这就上路!”
刺客首领微微一笑,道:“张将军倒是个爽快人,咱们既然决定要救文大帅,要一同投效瀚王,却须好好计议一番,谋一个大功劳!我有一计……”
刺客首领下意识地凑向张狂耳边,张狂往后一躲,大声道:“这里除了你的人,就只我一个,再没一个听得懂人话的,你这么小声唧咕什么?大声说出来便是!”
刺客首领干笑道:“是是是,我这是习惯了,咳!我的计划是这样……”
昨夜一场暴雨,今日天色放晴,血水已经流泄而去,尸体也被巡检司的人迅速收敛了,只有早起的人才看到那横七竖八堆满了马车的尸体载走。
大街上看来已是干干净净,只是有的地方还有积水,有的地方有水泄之后遗下的枯枝败叶。
只有太尉府门前悬挂的大印,依旧孤零零地悬在那儿。
忽然,一队铁骑远远驰来,到了太尉府前,便将府邸团团围住,一员将领带了四个小卒,敲开大门,昂然直入,吸引了许多百姓开始聚拢在周围观看。
荼府之中,昨夜前来商议要事的将领已然散去,府中一些亲眷也在一早被荼单分发了些细软之物,遣出了府门。
荼单说的清楚,你们各自散去,或投亲靠友,或避居山林,自求多福吧。
如今正堂客厅之中,只有荼单夫妇二人。
“老爷,皇帝,真的会对你下手?”
荼夫人很温顺,虽然没有反对丈夫一系列的举动,可心中却有些狐疑。
荼单淡淡地道:“天家无情!”
沉默了一下,他又道:“皇帝不会因为与我荼家的关系,而生怜悯之情。若是不对为夫动手,那也是因为他优柔寡断之故。只是,如今彭峰已经‘绑架’了皇帝,皇帝陷入已深,无法抽足了。”
这时候,院中几个家将按着兵刃,敢怒而不敢言地退进大厅,一个校尉带着四个小卒,昂然而入,走进大厅,神气活现地扫了荼单夫妻一眼,高声道:“陛下有旨,荼单掌理南衙,纵走钦犯,伙同文傲,图谋不轨,着即拿下,由三法司问罪!”
说着,他便一挥手,两个小卒便扑上前来,将枷锁套向荼单和荼夫人。
这要是去的边军宫寨,又或者是面对张狂那样的横人,这校尉必然有所忌惮,但是对荼单,他却没有这个担心。
荼单敢反抗么?他整个家族都在京城,只要他敢动手,谁也活不了。
而且荼单这样的儒将,思虑远非张狂那种蛮人可比,想的多,顾虑就多,他是不会蛮干的。
荼单果然没有反抗,待那枷锁套在身上,才向夫人坦然一笑,道:“你看,为夫果然没有料错!”
大司农高英杰接掌了剑南关后,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没有多少变化。
只是高英杰在逐步替换自己的人,但他一下子也不可能把军中将领都换了,他没有那么多后果的人选。
但他已经把自己的亲卫部队的几个重要职位都换了人,他的三个子侄,两个管家,一个用惯了的长随,摇身一变,成了他中军大帐几个重要职位上的将领。
高司农是文人,平素里喜欢吟诗作赋,饮酒作乐。军营中未免枯躁,操练之事他是不关心的,这些事尽数差派了下去,闲来没事,他就会到剑南镇上走一走。
这座依附于军营的城镇,因为地处要道,倒也繁华。
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叫‘鸿丰酒楼’,足足五层的高楼,后边又有庭院馆舍,可饮酒、可住宿,南来北往的客商,就算实力不济,住不起这里的,请客吃饭时也会咬着牙来到这里,这里,代表着实力和档次。
高司农现在就很喜欢来这里,这里的老板娘叫乔玉,水蜜桃儿一样成熟的一个女人。面若牡丹娇花,目蕴七分风流,那高耸的胸脯子,水蛇似的小腰杆儿,再加上那磨盘般浑圆的腚,能叫人的目光一落进去,就死死黏住,再也挣脱不得。
高司农一瞧,就已色授魂消,瞧她男人萧寒四那枯瘦如柴的样子,应该就是被这骚媚女人吸成了药渣儿。
只是,旁人不知道,高司农可是知道,这鸿丰酒楼的掌柜的,乃是廷尉曹敏的姑表兄弟,被曹敏派来剑南,就是为了监视文傲的,当然,趁机求财,一举两得。
有曹廷尉这层关系,这就不好下手了。豪夺自然是不成,那就只能巧取,高司农对镜顾盼的时候,虽觉自己肥胖了些,却也是相貌堂堂,五官端庄,气质不俗,比那瘦皮猴儿的萧寒四不知强了多少。
更何况,老夫满腹经纶呐!
信心十足的高司农,便成了这鸿丰楼的常客。今日,他又来了,他又想好了一首诗,打算到时“即兴”吟咏出来,籍以打动美人儿芳心。
高司农的人先上了楼,把五楼的客人都轰了下去,清了场,高司农这才下了车施施然地往里走。
一边上楼,他还一边吩咐着小二:“去,把你们老板娘乔玉儿唤来,本官就喜欢吃她亲手调的雉羹,要当面吩咐一下,用些什么配料!”
高司农到了顶楼,摒去左右,只着一个心腹长随伺候着,呷着茶水等那乔玉儿来,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才能显得风趣幽默,使她欢心。
忽地雅间的障子门儿一开,高司农心中一喜,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贲张的都要把皮肤炸开的大汉大步腾腾冲了进来,一见高司农,登时狞笑一声,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砰地一声,钵大的铁拳就砸在了他的鼻梁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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