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祸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余人
黄锦和冯保则是变得紧张起来?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嘉靖。
陈洪努力地咽了咽吐沫? 但瞧着嘉靖没有制止,只好继续往下念道:“然文帝能示其仁恕之性? 节用爱人? 使天下贯朽粟陈,民物康阜。”在这里的时候? 他是硬着头发继续念着:“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 反刚明之质而误用之。谓长生可得? 而一意玄修,竭民脂膏,滥兴土木……”
“竭民脂膏,滥兴土木!”
这八个字如同余音绕梁? 又化作八支利箭射向龙床上的嘉靖。
嘉靖无疑是一个聪明的皇上? 但亦是一个自私的皇帝,为了自己满意自己的私欲,却是不计成本地滥兴土木。
早期的大工程不提,西苑的各类宫殿亦是不说,单是北京外城、应天皇宫以及最近的显陵? 已然是耗费了太多太多的银子。
如果嘉靖生财有术亦是罢了,偏偏连削减宗藩禄米都是小刀割肉? 这些工程的花费很多通过提编银等形式转移到普通百姓身上。
嘉靖在听到这八个字的时候,眼睛豁然睁开? 显得怒不可遏地盯着前面。
这种生气的感觉是太久太久了,在左顺门展示他的铁腕之后? 满朝的官员开始畏惧于他。在好几年前? 礼部有官员上疏请册封太子? 而他当即下令将这位礼部官员砍于午门。
打那个时候开始,哪怕皇后的位置空置,当下理应册封唯一的儿子裕王为太子,但满朝文武大臣没有一个敢提及此事。
只是偏偏地,今日竟然跳出了一个不怕死的官员,竟然指责他“一意玄修,竭民脂膏,滥兴土木”,这分明是嫌命长了。
陈洪感受到了嘉靖的怒火,但看着嘉靖没有喊停,亦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念道:“二十馀年不视朝,法纪弛矣。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之而未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悬磬,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
在念到这里,陈洪亦是停了下来,实在是不敢再念下去了。
黄锦和冯保在佩服海瑞是当真不怕死之时,亦是害怕地望向如同一座火山般的嘉靖。
嘉靖额头上的青筋已然冒了起来,更是知道接下来准不会是什么好话,但还是咬牙着吐出一个字道:“念!”
陈洪咽了咽吐沫,便是怯怯地念道:“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这话宛如是一道惊雷,更是直戳了嘉靖的脊梁骨。哪怕嘉靖再不在乎世人如何评价于他,他亦不希望有着如此的恶名,更不允许别人拿自己的元号如此臆意。
嘉靖,家家皆净,这已然是要扒下他的底裤了。
在这一刻,仿佛天地再无他物,只有这句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更是狠狠地割向了他的心脏。
嘉靖气得急火攻心,胸口努力地喘着粗气,却是不顾自己的病体,对着跑来帮着他顺气的黄锦咬牙切齿地道:“快派人将他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黄锦一边帮着嘉靖顺气,一边进行宽慰道:“皇上,他跑不了!这个人向来有愚名,脑子有问题,我听说他已经买好了棺材,此次是一心寻死!”
奏疏送来之后,黄锦亦是看到了这份大逆不道的奏疏,更是明白嘉靖必定会勃然大怒,故而将了解到的情况说出来道。
事实上亦是如此,海瑞是肯定跑不掉的,这天下都是嘉靖的,海瑞还能跑到哪?只是嘉靖竟然说出这句不着脑子的话,确确实实是被气得不轻。
若是嘉靖此次是被直接气死,却不知海瑞会不会担上拭君的重罪。
嘉靖的气慢慢地顺了过来,但对那份《治安疏》还是耿耿于怀,却是对着早已经停下来的陈洪道:“念!”
陈洪面对着嘉靖的指令,又是硬着头皮继续念道:“迩者,严嵩罢相,世蕃极刑,差快人意,一时称清焉。然嵩罢之后,犹嵩未相之前而已,世非甚清明也,不及汉文帝远甚。”
寒门祸害 第1837章 陛下误举,诸臣误顺
这话无疑打的是徐阶的脸,话中的意思是:严嵩罢相,严世蕃伏法,一时称天下清明。然而严嵩罢相之后还像他未任相之前一样,世道并不十分清明,比汉文帝时差太远了。
在世人都称颂徐阶的时候,其实这世道并没有清明。徐阶取代严嵩至今已经近四年时间,只是官场的贪腐没有得到改善,地方的杂税并没有遏制,而承天皇宫等工程一直在修建,百姓仍然还是身处于一个艰难的时代。
当然,现在海瑞的矛头主要还是指向嘉靖,指责嘉靖治下的天下还没有达到清明的地步,远远不及汉文帝时期。
陈洪暗暗咽着吐沫,又是继续念着道:“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内外臣工之所知也。古者人君有过,赖臣工匡弼。木绳金砺,圣贤不必言之也,乃修斋建醮,相率进香,天桃天药,相率表贺。建兴宫室,工部极力经营;取香觅宝,户部差求四出。陛下误举,诸臣误顺,无一人为陛下正言焉。”
若是前面还仅仅是总结,那么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了。
海瑞通过“建兴宫室,工部极力经营;取香觅宝,户部差求四出”的现况,从而得出“陛下误举,诸臣误顺”的结论。
这宛如点睛之笔般,在意识到当下嘉靖是一个准暴君后,不论是兴建承天皇宫,还是要花费重金购买龙涎香和重宝,下面的官员都是不遗余力地进行操办。
特别是这“诸臣误顺”,可谓是揭露了当下的朝堂。
裕王当立太子和应当再册封皇后,但下面的臣子全部装着没有瞧见般。至于“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官员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是没有人劝阻嘉靖,从而有了“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
黄锦和冯保都是看过这一本《治安疏》? 听着这些虽然离经叛道却是针砭时弊的良言? 目光则是复杂地望向了嘉靖。
他们何尝不知道皇上躲在西苑修玄而疏于国事是错误的,但看到屡屡被杖毙的太监和宫女? 亦是将所有的想法都藏于心底? 事事听从和讨好于皇上。
檀香袅袅而起,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香味。
躺在龙床上的嘉靖的眼睛已经缓缓地闭上? 对着帮着在胸前顺气的黄锦挥了挥手,心里则是暗叹了一声。
“陛下误举? 诸臣误顺”和“无一人为陛下正言焉”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 这两句已然是大实话,唤醒了沉醒在心底的某些东西。
倒不是说海瑞点醒于他,而这是“诸臣顺从”,这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
他是以小宗继大宗? 在献王府并没有接受系统的君王教育。只是当上皇帝后? 他亦是陆续参加御经筵,慢慢地意识到做为皇帝的一份责任。
不过这份责任跟着他的任性已然是相悖,跟着他要为献王一脉正名相冲,更是不允许他举天下之财兴修承天皇宫,亦不允许他为身份不符的父母修建皇陵。
只是上天还是眷顾于他? 他凭着少年的执拗和任性很快坐稳了皇位,通过左顺天血案确定了自己的无上权威。
在大礼仪之争中? 他培养了张璁等忠心于他的护礼派官员,更是通过牢牢地掌握住人事任命权? 进而培养一帮全部听命于他的重臣。
事情亦是如此,所有的重臣都是千方百计讨好于他? 像严嵩和徐阶都是时时夜宿西苑伴随于他? 几代首辅无一人会跟他唱反调。
只是这一直以来的“默契”? 却是给这位小小的户部云南司主事给捅了出来,这个户部云南司主事更是指责他这位帝王的过错。
作为人子,他无疑是孝顺的;但作为人君,他似乎没有那么的尽责。
陈洪抬头望了一眼嘉靖,又是继续念了下去,最后则是念道:“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大臣持禄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陛下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惓惓为陛下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间,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决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胜战栗恐惧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话中的意思是: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是天下第一大事。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大臣为保乌纱帽而阿谀奉承,小臣害怕获罪表面顺从,陛下有错误却不知道,不能改正不能执行,臣每想到这里便痛心疾首。所以今天便冒死竭忠,诚恳的向陛下进言。望陛下能够改变心思,转换方向,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都取决于您,若陛下真能采纳,是我宗庙、社稷、国家的幸运,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幸运。
海瑞的《治安疏》能够扬名立万,并不是说他写得多么精彩,亦不是他有多深的政见,而是他是在这“诸臣误顺”和“无一人为陛下正言焉”的朝堂中,敢于冒死将所有的东西都揭露出来。
皇上建兴宫室,他直言不讳地指出来了;皇上四处取香觅宝,他亦是毋庸讳言;百姓赋役增常,他亦是秉笔直书;甚至连“大臣持禄而外为谀”,他亦是不怕得罪满朝高官地说了出来。
当然,最为点睛的还是那句:“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看世人看的是热闹,但这却是海瑞为天下百姓所发的一句呐喊。
这份奏疏不止得罪了嘉靖,而且开罪了所有的朝廷高官,揪开了满朝文武百官口中嘉靖盛世的那张掩羞布,可谓是一种寻死的行径。
徐党、吴林党、晋党和浙党等派系的官员都不会这么干,但大明最南边的疆土中,毅然出了这么一位敢直言天下事的海青天。
陈洪念到这里,亦是停下来望向了嘉靖。
黄锦和冯保亦是默默地望向了嘉靖,虽然他们知道嘉靖大逆不道,但亦是为着这位敢于直言的臣子感到了一丝惋惜。
嘉靖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良久才感叹地说了一声道:“这个人可与比干相比,但朕不是商纣王!”
这……
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黄锦和陈洪则是暗暗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却不知是皇上突然大彻大悟,还是海瑞后面的内容救了他自己,皇上已然没有刚才那般想要将海瑞挫骨扬灰了,而是将这份奏疏中的一些话给听了进去,那位已经准备好棺材的户部云南司主事海瑞似乎觅得了一线生机。
当然,这终究是最为险恶的大明朝堂,海瑞的事情不可能如此轻易就会平息下去,一场暗流必定会随之而来。
寒门祸害 第1838章 徐阶的谋算
二月是一个春意绵绵的季节,只是一团阴云悄然笼罩在北京城的上空。
京城的百姓已然是习惯于这种天气的变化,当看到头顶上的乌云的时候,有人则是急匆匆地跑回家中,亦有人继续忙碌着手头上的事。
徐阶原本在值房票拟着两京十三省的奏疏,只是皇上突然间召见,便是匆匆赶到了万寿宫,而后轻步穿过正殿走向最里面的寝室。
由于皇上的病情迟迟不见康愈,故而对政务过问越来越少,令到徐阶几乎每一道票拟都能够顺利施行。
隐隐间,他徐阶才是大明的真正掌舵人,是他在引导着大明王朝这艘巨轮。
如果有得选择的话,他希望这种情况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固而他最近更是直接阻止刘文彬那帮宫廷炼丹师向皇上献药。
徐阶跟随着一名小太监来到寑室前,对着龙床上的嘉靖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臣徐阶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嘉靖躺在龙床上翻阅着一份奏疏,而后又淡淡地说一句道:“徐爱卿,你看看此道奏疏吧!”
徐阶抬头望了一眼黄锦,黄锦的脸上露着一张苦瓜脸,预示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然后将那一份奏疏送到徐阶手上。
徐阶从黄锦的脸上已然是知晓此事非比寻常,便是郑重地打开奏疏,毅然见到是户部云南司主事海瑞的奏疏。
他跟海瑞其实是算是有一些交集的,当年他外放福建省延平府担任推官,而海瑞最初担任的南平县教渝则是属于延平府管辖,不过这是相距二十多年的事情。
至于海瑞参加他所主持的嘉靖三十二年会试,他对海瑞则是全然没有半点印象,并不晓得自己黜落的卷子中有没有海瑞的那一份。
徐阶带着这些杂念阅读起这一份《治安疏》,只是越看越感到心惊。这海瑞不是摸老虎的屁股,简直就是狠踹老虎的屁股了,无疑是一种寻死的行为。
亦是在这时,他知道为何皇上突然会召见于他,这海瑞简直是捅破了天。以他对嘉靖的了解,哪怕现在将海瑞是碎尸万断,皇上都会嫌这般过于便宜海瑞。
“徐爱卿,你怎么看?”嘉靖跟着以往那般,选择问计于徐阶道。
徐阶正想要回答,但发现站在床头边上的黄锦朝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时吃不准黄锦的意思,便是同仇敌忾般地回应道:“海瑞诽谤人君,简直罪无可赦!”
此次他并没有表达过多的个人情感,而是秉承一贯维护着嘉靖威严的原则? 从而处于一个可进可退的位置中。
政治是一种艺术? 而说话更是如此,徐阶无疑是此中的顶尖高手。
嘉靖对徐阶的答案还算满意? 便是淡淡地说道:“朕今病久? 使朕不能出御便殿,故受此人诟詈耶!海瑞之言? 亦非全是无稽之谈!”
咦?
徐阶不由得微微一愣,作为陪伴嘉靖最久的臣子? 当即便意识到嘉靖对海瑞并没有恨之入骨? 甚至还有着饶他一命的意思。
不过他比寻常人要想得更深一些,虽然嘉靖对海瑞的态度貌似有着宽容的意思,但亦可能是皇上的一种试探,甚至是怀疑自己指使海瑞上的这一道奏疏。
徐阶在想通这些事情后? 则是小心地应对道:“皇上? 海瑞作为人臣,竟然如此诟詈于君上,此乃大不敬之罪也!”
“黄锦方才言及此人愚不可及,在上疏之时,已然是给自己准备了棺材? 你对此事又怎么看呢?”嘉靖对事情显得看得很淡,又是进行询问道。
黄锦听到嘉靖提及自己? 脸上亦是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不过他亦是慢慢地嗅出了不同的味道,却不知皇上是真对海瑞进行宽恕? 还是借此事对臣子的一种试探。
“皇上,此事怕是有幕后主使? 一个小小的户部云南司主事安敢如此? 怕是有所依持!”徐阶心里微微一动? 当即便是拱手道。
既然无法准确地揣摸到皇上的心思,那么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是推移注意力,从而让到自己在这个事件中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
“徐爱卿,你觉得此事有人主使?”嘉靖的眉头当即一蹙,身上顿时爆发出一份浓浓的杀机地追问道。
如果仅是海瑞的一人上疏之举,他可能宽恕海瑞这种还算忠心的行径,亦是明白这个海瑞杀不得。但如果海瑞是受人指使,那么海瑞及他背后的人都得死。
黄锦感受到了嘉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眼睛则是复杂地望向了徐阶,这分明是要火上添油啊!
徐阶的嘴角轻轻上扬,要的便是这种效果,毕竟此事怎么都扯不到他身上,便是虚情假意地回应道:“皇上,老臣现今不敢妄断,但这确是老臣的猜测,海瑞此举过于反常!”
既然嘉靖都已经朝着阴谋的方向去想,那么他就犯不着把话说死,不论事情最终是什么结果,都跟他徐阶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说谁最了解嘉靖,在严嵩去相之后,已然是相伴嘉靖十多年的徐阶,徐阶早已然看穿嘉靖是一种多疑的性子。
嘉靖亦是觉得海瑞呈上这道寻死的奏疏有些反常,亦是顺着阴谋的方向进行联想,当即便阴沉地吐出一个字道:“查!”
“遵命!”徐阶的眼睛闪过一抹狠厉,当即便是回应道。
这份《治安疏》何止是骂嘉靖,这“然嵩罢之后,犹嵩未相之前而已,世非甚清明也”和“大臣持禄而外为谀”,分明是指着他徐阶的鼻子在骂。
如果真的饶了海瑞,那么就等于坐实海瑞之言,自己将来还有何面目立于朝中?所以这个事情要进行搅浑,亦要想办法洗清自己,更要利用好这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黄锦则是目睹着这一切,在担忧海瑞命运的同时,却是觉得这个朝堂当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
这一日,京城显得很不安宁。
刑部尚书黄光升手持着圣谕,带着刑部的一众衙差直接闯入了户部衙门的大门,却是要当众锁拿罪大恶极的户部云南司主事海瑞。
寒门祸害 第1839章 海瑞下狱
在听到正院的动静后,很多户部官员亦是第一时间跑了出来。得知黄光升是来抓海瑞的,不由得面面相觑,却是不明白海门神犯了什么事。
户部司务何以尚跟海瑞有些往来,知道海瑞买了棺材上疏直谏的事,却是不由得暗暗地叹息一声。
正在大家愣神的时候,海瑞显得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对着黄光升显得无所畏惧地回应道:“我便是海瑞!”
“拿下!”黄光升跟海瑞没有什么交集,看到正主主动站了出来,便是冷哼一声,当即大手一挥地道。
刑部几名衙差当即奉命上前,由于此次是正堂亲自带队,已然是带来了一副厚重的枷锁,打算将这个钦犯锁回刑部。
“慢!”
正是这时,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制止道。
户部众官员仅是一听,便知道来人是谁,当即恭敬地让出了一条道。
腰间绕着玉带的户部尚书林晧然出现,从正堂那边大步走出来,身上的一品官服格外的显眼,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的模样。
人的名,树的影。
在当下的朝堂中,林晧然已然是处于高高在上的存在,却不是黄光升这种需要依仗徐阶的刑部尚书所能比肩。
“林尚书,你这是要阻碍本官办差吗?”黄光升望向迎面走来的林晧然,显得有恃无恐地反问道。
林晧然感到黄光升的那一份嚣张,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起,却是保持着平静地说道:“黄尚书,你到我户部前来拿人,那亦得给个说法吧?”
山西司郎中刘耀等官员纷纷进行点头,齐齐地望向了刑部尚书黄光升。虽然他们对举人出身的海瑞不甚亲近,但海瑞终究是他们户部的人,亦是秉承着护短的光荣传统。
哪怕真要将海瑞带走,那亦得给他们一个说法,而不是一个招呼都不打便带人离开。
“林尚书,本官此次是奉皇上的圣谕前来拿人!”黄光升朝着西苑的方向拱了拱手,显得傲气地对着林晧然说道。
这……
山西司郎中刘耀等官员站在林晧然的身后,听到黄光升是奉旨拿人,亦是明白了黄光升的嚣张,却是纷纷疑惑地望向了海瑞。
既然是奉旨拿人,那么这个事情定然不会小,却不知这位海门神做了什么会惊动当今圣上。
林晧然没有过于意外,但还是硬气地询问道:“黄尚书,不知海瑞犯了什么重罪,竟然要劳烦你亲自带人将他锁拿回去呢?”
“海瑞所犯之罪暂且不明,但皇上刚刚传达口谕到刑部,勒令刑部将海瑞拘入刑部大牢!”黄光升显得傲气地回应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地蹙起,便是扭头望向了海瑞。
海瑞对林晧然还是有一些尊敬,且见到林晧然确实是站出来庇护于他了,便是冷冰冰地说一句道:“我直谏了!”
直谏?
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周围的众官员这才恍然大悟,只是眼睛显得很是复杂地望向了这个犟脾气的海瑞。
本朝敢于直谏的官员轻则贬官,重则项上人头不保,海瑞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黄光升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海瑞亲口承认,还是怜悯地望了一眼海瑞,便是大手一挥地道:“押走!”
几名刑部衙差奉命行事,准备给海瑞戴上枷锁押回刑部。
“慢!”林晧然却是突然制止道。
黄光升心里倒是一喜,似笑非笑地望向林晧然道:“林尚书,你莫不是真要违抗皇命不成?”
若是林晧然再三阻拦,那么他完全可以借机发难。由于皇上对海瑞的直谏可谓是恨之入骨,加之徐阁老早已经有心除掉林晧然,那么此事闹起来的后果是林晧然下台。
山西司郎中刘耀等官员深刻地知道皇命难违,却是不由得担忧地望向林晧然。
“本官自然不敢违抗皇命!”林晧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带着官威地说道:“黄尚书,既然海瑞还没有被定罪,皇上只是让下令刑部缉拿回刑部大牢,那么你亦不用如此小题大作,这副枷锁还是不要上了吧!”
“不错,海瑞还没定罪呢!”
“哪怕直谏惹怒了皇上,亦得要有一个章程!”
“若是真这么害怕海瑞跑了,那么老夫凭他作保如何?”
……
山西司郎中刘耀等官员知道林晧然是这个意思,再看着那副几十斤重的枷锁,便是纷纷七嘴八舌地响应道。
虽然刑部不在东江米巷,但离户部并不算远,这么走一段路便能够到。不过海瑞若是能免去戴上枷锁走回去,已然是少吃一些苦头。
黄光升面对着这些群情激昂的户部官员,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林晧然,发现这个户部还真被林晧然经营得宛如铁桶般。
虽然他是刑部尚书不假,但若真犯了众怒,已然亦是惹上一身騒,便是大手一挥地道:“不要上枷,将人押回刑部!”
海瑞似乎知道自己这一走便是凶多吉少,则是复杂地望了一眼林晧然等人,然后义无反顾地随着黄光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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