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蓝艾草
“有话就说。”傅琛眼缝里瞥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憋着事儿。
沈侯爷语重心长的问他:“阿琛啊,你是不是不想娶媳妇?”
“你是不是闲的慌,府里那么多女人也挡不住你多管闲事的心?”傅琛放下筷子,顿时食欲全消。
别人都是父母长辈来逼婚,他倒了八辈子霉,还能碰上发小来逼婚。
沈侯爷用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一块肥白的肉片子,叹一口气,好心给发小一个忠告:“阿琛啊,我觉得你府上要是再不招个好厨子进来,就算是媳妇进了门,也要被你家难吃的饭菜给逼的红杏出墙,跟你一别两宽的。”
傅琛额头青筋跳了几下,嘲讽好友的择偶观:“我可不像你那么大胃口,得了牡丹还想要金桂,有了金桂还肖想红梅,恨不得把四季都占了,全移回侯府去。”
“你懂什么?”沈侯爷笑的一脸暧昧:“牡丹的美,金桂的香,两者各有妙处,等你后院里人多起来就懂了。”他伸个懒腰夺下了傅琛的筷子:“别吃了,就知道你府上伙食糟心,我已经使人去外面叫了两桌席面,张姑娘虽然凶悍了点,不过能驯服野马王,到底是难得的奇女子,怎么着也该赏一桌酒席犒劳一番。你舍不得酒席钱,哥哥我替你出了。”他眉毛得意的一挑:“将来记得多送几坛子谢媒酒。”
“胡说什么?”傅探被不着调的沈侯爷给气的额头青筋都要跳起来:“人家姑娘清清白白,你别污蔑她的名声。”
“人还没到手,这就护上了?”沈侯爷由来是个享乐主意,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本性,更对傅探的欲盖弥彰大加嘲弄:“看你蹉跎至今,原来竟然好这一款的,啧。”这审美奇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禁骑司天天对着一帮喊打喊杀的小娘子们,不小心给带跑偏了。
傅琛:“……”对上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沈谦,他又不能拿出禁骑司审案的狠辣手段,唯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
唐瑛与张青新鲜上岗马夫一职,卯足了劲儿要烧出三把火,先是连夜给野马王打扫出一个格外整洁的居处,黄土垫圈,清水洒地,马圈里也是最新鲜的草料,如果再给她一把吉他,她还真想奏一曲富有乡土气息的民谣给野马王佐餐,好让它更能尽快融入新的环境。
紧跟着督促于三把野马王隔壁邻居们的居住环境也改善一番,且还振振有词:“你那边不清理干净,串味儿了。”
于三自傅琛开府就当差的老油子岂会听一个小姑娘的指派,原本有意推脱,结果小姑娘二话不说,徒手劈开了马厩前闲置的树桩。
那块像磨盘一样大的树桩还是原府邸主人要挖池塘,砍了一棵两百多年的树,结果池塘还未建好,宅子便易了主,截留出来五尺高的一截树桩闲置在马厩旁,有时候于三干活累了当坐墩来使的。
唐瑛一掌劈成了两半不说,紧跟着肉掌翻飞,不多会儿于三脚边就码了整整齐齐一截粗细长短相同的柴禾,她若无其事环顾左右:“于三哥,厨房在哪,我给送过去。”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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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放着吧,我等会再喝。”
阿莲苦口婆心劝她喝,唐瑛拗不过她, 只能由得她拿小汤匙一口口喂下去。
一碗汤药下肚,唐瑛顿觉呼吸困难, 却在临死的霎那疑窦顿开,对自己长久抱病在床的原因察知了端倪:“阿莲,为什么是你?”
三年前, 唐瑛父兄战亡殉国,边城沧陷敌手, 在一众家仆的拼死护送下,她带着婢女阿莲匆忙出逃, 在山居猎户家苟且偷生数日,直到二皇子元阆带领朝廷援军前来夺回白城,以忠烈遗孤之名被带回京城。
元阆沿途对她多有照顾, 进京之后便向皇帝陈情,想要照顾唐氏遗孤,在朝中武将面前狠刷了一波好感。
此举博得了皇帝的赞赏,很快赐婚, 二人在热孝之中完婚,唐瑛入住二皇子府,只等孝期之后圆房。
不过一年多, 她身子渐渐不适,后来便缠绵病榻, 竟至病骨支离, 却是下世的光景。
先时她身边还有一众王府的丫环,内心存疑之后便渐渐借故遣散了, 只留下阿莲贴身照料,汤药一碗碗的灌下去,却总不见起色。
阿莲从七岁上被买进唐府,跟着她从战乱之地逃出来,一起踏进二皇子府,没想到最后却要置她于死地。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说:“小姐,我也没办法,总要为肚里这块肉做打算。”
唐瑛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震惊之极:“是……元阆的孩子?”他不是另有心上人吗?
阿莲低头垂泪:“小姐,对不起!”
唐瑛如堕寒潭,冷彻如骨,惨然一笑:“你既已……既已为虎作伥,又何必惺惺作态?”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一波波的痛楚,咬牙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几乎用尽平生之力。
阿莲仓皇后退两步,手足无措。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却是二皇子元阆,紫袍金冠,气度卓然,站在她的床前,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她,说:“我来送你一程,你好好去吧。”不像是来与妻子辞别,倒好像是替政敌送终,并无半点伤心之意。
唐瑛松开了阿莲的衣角,仰头极目去望,只能看到男人清隽的下巴,痛意涌上来,连他俊美的五官也是模糊一片,与京中那位人人称赞宠妻如命的二皇子形象相去甚远。
她到底不甘心,枯瘦的手极力紧攥住了他的一片衣角,艰难的问:“为什么……不肯放我走?”
大婚半年之后,她无意之中知道了元阆另有心上人,却还要屈尊娶她,当时就曾经提过和离。
失去父兄家人之后,她内心的痛苦无以言表,温柔体贴的皇子对她多有照顾,渐渐带她走出失去家人的痛苦,原以为是余生相伴的良人,却没想到最终是他狠狠捅了她一刀。
唐家的女儿,从来不会卑微乞怜。
唐瑛知道真相之后,好几次向元阆提出和离,但他不但不同意,还以她“生病”为由,强硬将她迁至偏僻的南院。
元阆俯身,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哪怕是她临终之时,他也不见丝毫动容,只吐出冷漠的几个字:“就算你死了,对我来说也有用处。”
“好一个……物尽其用!”唐瑛忍不住讽笑起来,居然指望野心勃勃想要夺得大位的皇子能有幡然悔悟的一天,放她去过自由的生活,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她枯瘦的手指无力的松开了二皇子的衣角,意识被腹中巨痛主宰,很快陷入昏沉,黑暗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呼吸不畅,心跳渐缓,那残存的不甘令她睁大了双眼,却依然抵不过胸腔里渐渐稀薄的空气,像离了水的鱼,不得不放弃挣扎。
唐瑛咽下那一口气,便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是轻飘飘的,好像从某种羁绊之中被解脱了,不由自主便坐了起来。
她是久病之人,早就卧床许久,坐起来之后还不忘仰头去看站在床边的元阆,这才发现他神情有异,她还觉得奇怪,伸手想要戳破他那副戴着面具的脸孔,透明的手指却穿过他的脸颊……
“鬼呀——”唐瑛大叫一声,猛然跳了起来,却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飘浮在了半空中,她手忙脚乱去抓床柱子,没想到连床柱子也抓不住,差点穿房而过,反而被自己吓了个半死。
——不对,她这是已经死了?
她飘浮在半空中,回身再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躺在拔步床上,生前万般苦楚都被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唯有一双眸子仍旧不甘心睁的老大,这时候看自己的皮囊倒宛如在看别人的故事,那些愤懑不甘竟然都被留在了那具皮囊里。
成为飘浮着的一缕幽魂,不止是失去了沉重的身体,还让她放下了与元阆的恩怨情仇,用新的角度去观察这个曾经是她夫君,并且主宰她生死命运的男人。
元阆伸手在她鼻端探查,发现她呼吸全无,大掌抚过她的双眸,替她强行阖上了眼睛。
两人虽名义上是夫妻,却连亲近的行为都无,以前唐瑛总觉得他是尊重她,后来见过他掐着另外一个女子的腰重重的吻她,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的样子,便知道了原因。
他不过是心有所属,不愿意与她亲近罢了。
元阆站在她床前良久,许久之后,他转身出门,吩咐阿莲:“替她收拾干净,忠烈之后,理应有个体体面面的葬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对元阆并无执念,最后的时刻只盼着能够离开二皇子府,听到他这话只觉得好笑,便蹲在床头看阿莲替她擦洗梳妆。
阿莲沉默寡言,连个帮忙的人手都没有,她专心擦洗着唐瑛的身体,好像面对的不是前任主子的遗体,而是二皇子书房博古架上的稀世珍宝,让唐瑛看的十分无趣,便时不时飘出去外面看看。
寿衣棺椁是早就备下的,连陪葬的都是贵重之物。又有二皇子府的管事前往各府报丧,全府挂白,准备迎接唁客。
二皇子把自己关进书房,对外只称“伤心过度、卧床不起”,唐瑛却不信,穿过重重院落去前院书房一探究竟,却发现二皇子正与幕僚密谋扳倒太子。
唐瑛坐在书桌上,凑近了细瞧元阆的眉毛鼻子眼睛,甚至还对着他的睫毛吹了一口气,喃喃感叹:“果然男色误人,近看也难挑出瑕疵,我死的还真是不冤!”
二皇子眼睛有点痒,便忍不住揉了两下,总觉得好像有人注视着他,或者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可是侧耳细听,却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强忍着不适继续与幕僚议事。
唐瑛见他居然有反应,便不时揪揪他的耳朵,戳戳他的眼睛,扯扯他的头发,见他紧皱着眉头的模样竟然十分赏心悦目,不由想起那句话:“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她自小长在边关,父兄身边都是粗疏旷达的儿郎,脸部的线条都被边关的风沙吹的粗砺刚硬,与养尊处优的皇子有着云泥之别,她当初被二皇子一路护持着进京,嘘寒问暖,温柔体贴,便如苦海中抱住浮木的求生者一般,不问缘由的靠了上去。
说到底还是自己蠢,怨不得旁人。
唐瑛也试着离开二皇子府,但是奇怪的很,王府周围似乎被下了禁制,她试过好多次都没办法离开,只要暂且留下来,在府里飘来荡去,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入棺,也亲眼看着府里的人跪在灵堂假哭,就连元阆的“伤心欲绝”也是假的。
她觉得自己做人尤其失败,死后竟然连个真心诚意怀念她的人都没有,更是对二皇子府无一丝留恋之意,只盼着早早离开。
元阆自她死后,连日通宵与幕僚议事,仪容不整,形容憔悴,倒是十分符合丧妻鳏夫的形象,等到唁客临门,他简衣素服踉跄奔往灵堂,扶棺痛哭之时,连前来吊唁的众人都被他感动了,再三感叹二皇子妃红颜薄命。
红颜薄命的二皇子妃:“……”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眼瞎啊?!
彼时唐瑛就盘膝坐在棺材上,拄着下巴看他,平日矜贵的男人此刻哭的泪涕交加,不断捶打着棺木念叨:“瑛瑛你起来……瑛瑛你别丢下我啊……”
“不是吧?演的也太好了!”唐瑛琢磨着,自己此刻要是顺应元阆之意,当真从棺材里坐起来,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哭得下去?
她做人被囿于一隅,做的了无生趣,连日来似一缕轻烟,渐渐适应了目前的“身体”,既不用为三餐衣食而费心,更不必被困在皮囊里,发现做鬼比做人快活许多。虽然不知是何原因,竟然不能离开二皇子府,可是每日穿墙过户,比之困守南院耳聪目明许多,连看了好几场热闹,比在外面瓦子里看过的都要精彩。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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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侯爷有时候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好的运气不是会投胎,顺风顺水继承了侯府爵位, 而是认识了傅琛。毕竟富贵只是祖荫,但是有个能替他解决所有麻烦的发小,则全凭运气。
傅琛泡在浴桶里, 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题,已经磨了他一个时辰的沈侯爷还是不肯放弃,坐在浴桶旁边紧迫盯人:“阿琛, 你就答应我吧,我都已经答应了张姑娘。”
傅琛揉了一把脸:“你答应之前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办不到吗?”
沈谦:“……她当时说的有点可怜,我热血上头就答应了。再说我办不到, 不是还有你吗?”
傅琛:“……老侯爷都没我操心。”
沈谦:“爹!”
沈侯爷的风流都是传承自老侯爷的作派, 且还不及老侯爷的十分之一,他又是正室唯一的嫡子, 故而对亲爹可没什么好感与敬意,老侯爷活着的时候父子俩从来就没办法和平相处,故而对着发小也能能毫无压力的喊爹——顺好了毛,这位可比他亲爹管用多了。
傅琛气的撩起一捧洗澡水就泼到了他头上:“你可要点脸吧, 侯爷!”
*****
次日下午,沈侯爷神秘兮兮的拿来了一套衣服给唐瑛:“换上,头发也弄弄,今晚就去二皇子府。”
唐瑛提着这件不打眼的圆领窄袖的袍子, 担心道:“穿长袍爬墙, 会不会有点不方便?”
沈侯爷:“……翻墙?”
唐瑛瞪大双眼:“难道不是夜探二皇子府?”
沈侯爷跟傅琛讲起这件乌龙, 差点笑弯了腰:“这姑娘以前是做贼的吧?讲起翻墙好像多熟悉的样子,我都被她给唬的一愣一愣的。她当二皇子府是什么地方, 可以容人随便夜探?”
唐瑛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沈侯爷在背后笑了一场,天色黑下来之后,熊豫来叫收拾停当的她,张青还想跟着一起去,结果被熊豫给拦住了:“只有一个人能进去。”他才作罢。
傅府侧门停了一辆极不打眼的马车,熊豫引着她过去,掀开帘子唐瑛才发现车里竟然坐着傅指挥使,她回头小声问熊豫:“……是不是搞错了?约我的是沈侯爷。”
车里的人大约长着顺风耳,率先开口,语声轻缓:“不是沈侯爷,你就不敢上来了吗?”
唐瑛只能硬着头皮爬上马车,坐在傅指挥使的对面,毕竟是她忽悠沈谦答应的此事,没想到居然招来了傅琛,简直出乎意料:“也不是。”就好像私底下做了些小动作,结果都被傅琛给抓住了,既心虚又有点尴尬。
马车启动,厚厚的帘子放下来,整个车厢变成一个狭小的空间,傅琛的夜视能力极强,他抬头去打量张姑娘,却发现对方也正在黑暗之中打量着他,显然对方的夜视能力也不弱,两人的视线恰巧撞到了一起,也许是没想到会被捉个正着,小姑娘不闪不避,与他对视了三秒,才转开了视线。
车厢里的气氛很安静,谁也没再开口。
傅琛闭上了眼睛。
他跟咋咋呼呼的沈谦不同,平日话并不多,且又处于风口浪尖,更要谨言慎行,时间久了话就更少了,也算是一种职业病。
二皇子府离傅府并不算远,两刻钟左右,马车就停在了二皇子府后门的巷子口。
傅琛率先下车,唐瑛紧随其后下了车,发现傅指挥使已经负手向着巷子里面走去,她便跟在后面沉默的走着,近乡情怯,从听到腾云的消息到现在,她一直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焦虑,好几次恨不得冲到二皇子府里,揪着他的前襟跟他讨要腾云。
巷子深处还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他二人到时,那马车里下来一名中年人,旁边还跟了个身量跟唐瑛差不多的少年,身上还背着个大药箱。
那少年见到唐瑛,便将身上的药箱递了过来,唐瑛总算明白了,感情是让她扮个药僮混进二皇子府。
她接过沉甸甸的药箱,傅琛便道:“去敲门。”
唐瑛左右环顾,傅大人倒是使唤自己很顺手嘛,不过想到刚刚拿到手里的十两银子,她又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暗合了“拿人手短”的古训,瞧在腾云面上,麻溜上前去敲门。
二皇子府守侧门的小厮来的很快,打开门便道:“徐大夫又来看腾云?”抬头见到徐大夫身边站着的傅琛,反被吓了一跳:“傅指挥使?小的这就去通禀二殿下。”
傅琛道:“且不忙通知二殿下,等本官跟徐大夫过去看一眼腾云,再去二见殿下。”
听他的口吻似乎跟二皇子极为熟稔,唐瑛不由侧目,警惕的瞧了他一眼。
傅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剑眉微挑,若有所思。
腾云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奄奄一息躺在垫子上。
它拒绝进食许久,全靠二皇子请了名医来续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匹名驹的生命力一点点的消失。
徐大夫自腾云进京之后就一直参与治疗,却始终不能打消它的必死之意,有时候他都要忍不住想,这样聪明有灵性的一匹马儿,要是能够听懂人话该有多好。
他每日都要往二皇子府跑一趟,原本也只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边走边与二皇子府引路的小厮聊,诸如“腾云今日精神可好?可有吃料喝水?”之类的话,很快便到了马厩。
腾云被单独养在一处马厩里,打扫的很干净,真要讲起来可比唐家的待遇好多了,然而它湿润的大眼睛还是渐渐熄灭了光亮。
今晚,一行人走过来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它的耳朵动了动,那是它在模糊之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徐大夫先进了马厩,他轻声叫:“腾云——”
腾云没有动。
紧跟着,昏暗的灯光下,徐大夫身后转出来一道纤细的影子,那人语声轻柔,如同天籁,她说:“腾云——”
垫子上那早就放弃了进食,却被二皇子延请名医每日强制灌食才能延续性命的马儿吃力的撑起了大大的脑袋,并且急急嘶叫了一声。
提着灯笼引路的小厮差点连手里的灯笼都扔掉,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幻听了。
——腾云对任何人都毫无反应,连唐小姐也不例外。
然而此刻,那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腾云却好像要挣扎着站起来,它着急的叫起来,像小孩子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却因为长久不愿意好好进食,才抬起个脖子便朝后脱力跌去。
徐大夫惊呆了:“这……这不可能。”
傅琛心里的猜测又更深了一重。
他看见,那少女急忙扑过去跪在了腾云面前,抱住了腾云的脖子,额头抵着它的额头,久久不愿意动弹,单薄的背影似乎在微微发抖,那传说中性烈如火的马儿乖顺的任由她搂着脖子,发出连续不断的哀哀嘶叫,他的眼神极好,能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马儿眼中沁出……
腾云居然哭了……
徐大夫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治疗腾云许久,从来没见到过它有这么大情绪波动的,而且……这么乖顺的任由人亲近。
引路的小厮吓的打翻了手里的灯笼,他慌慌张张的说:“小的……小的要去禀报殿下。”脚下拌蒜跑了。
傅家在京里也算得鼎盛之族,但傅指挥使的亲爹傅宪是个宁折不弯的,年轻时候做幕僚检举过同族堂兄贪渎,被傅家除族,愤而从商,却影响了儿子的仕途。听说那位傅指挥使才学过人,当年本来是能被钦点为状元的,就因为朝廷御史弹劾,殿试的时候被除名。他转头便入了禁骑司,凭着缜密的思维与忠心能干,一路扶摇直上,做到了指挥使的位子。
那位八卦兄讲到高兴处,吐出一口粗茶叶梗子,凑近了张青小声嘀咕:“最近还有人开盘赌傅指挥使跟九公主的婚事,不过成与不成五五开,有人觉得这位傅指挥使一定会同意这桩婚事,也有人觉得他说不定随了他亲爹,都是宁折不弯的性子,未必愿意娶皇家公主。我押了婚事能成,兄弟你要不要押一把?”
眼看着闲聊八卦有向着聚众赌*博的方向发展的趋势,张青摸摸腰间荷包,适时露出个人穷志短的腼腆笑容:“大哥我……我得先回去了。”
“你媳妇看的紧是吧?”八卦兄虽然遗憾未能拉到同盟,但今日讲的也算尽兴,还对适下坊间有些泼妇发表高论:“真是世风日下,现在有些女人气焰比丈夫还要高,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分明是娶了个祖宗回来,连丈夫的钱袋子都敢管,真是反了天了!”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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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前,阿莲来报,说是唐小姐午睡做了个噩梦, 梦见父兄惨死,醒来胸口憋闷喘不上气来,请他过去看看。
元阆过去之时,唐小姐泪水涟涟向他诉说着自己的孤弱无依, 对父兄的思念之情, 他向来谦和有礼,安慰起小娘子也不改温柔本色:“姑娘安心在府里住着, 就当是回到了自己家中,若有仆人有怠慢之处, 让阿莲来回本王,本王必重惩!知道姑娘思念父兄,待姑娘大好了, 本王陪姑娘去报国寺一趟吧,京里许多人家都在报国寺供了长明灯, 为亡者祈福。”
“本王知道姑娘伤心,可总也要为自己的身子考虑, 不能让英烈忠魂在地底下也不能安眠吧?听说唐元帅极疼姑娘, 想来他也盼着姑娘往后的日子能够康泰顺遂,姑娘千万别再多思多虑,一定要好生保重身体……”
尊贵英俊的男子, 柔声细语哄着她,每日的平安脉从来没断过, 听说她胸闷,府里的大夫也随时备着, 赶忙一路小跑着过来把脉,当着他的面连大气也不敢出,只道:“姑娘多思多虑,伤神多梦,时间久了有恐亏损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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