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袖乾坤
陈方垠也没用穷追猛打,而是话锋一转要拉着谢慎一起去给大太监刘文敬酒。
谢慎微微一愣,这陈提学还真是不把他这个“得意门生”当外人啊,竟然连敬酒这种事情都拉上他......
对此,谢慎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抵触。毕竟将来要在大明官场厮混的,免不了跟太监打交道,早些熟悉这些环节也好。
想要进入到大明权力中枢,便要由外庭入内阁,如果谢慎还是之前的那副对阉人避而远之的态度,是不可能在官场上有大的建树的。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谢慎当然也可以等到三年后大比结束,进入到翰林院时再慢慢培养自己与宦官交际的能力,但那样就稍稍有些晚了,倒不如趁早先历练一番。
“多谢恩师!”
做官最重要的素质不是能力多么卓越超群,而是拥有强大的交际能力。
面对不同身份的人说不同的话,八面玲珑才能混的长久。
这倒也不是说要谄媚逢迎,但要让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就不能太过冥顽不化。
陈方垠当先,谢慎跟后,二人一齐朝上首刘太监的坐席而去。
此刻刘文正和巡抚刘德闲聊,见陈提学和一个小生朝他走来,双眼眯作一缝似笑非笑。
“刘公,此番长途跋涉,临至杭州赴任当是辛苦了。”
陈方垠笑声冲刘文拱了拱手,算是向刘太监见礼。
还是之前的那番话,刘巡抚设宴为新任镇守太监接风洗尘,参加宴会的也都是杭州城各司衙门的官员,都是“自己人”。
利益相同,就不用担心被人背后使绊子。没有人会傻到在自己也在场的情况下,把猛料爆出去。因为大伙儿在刘太监面前态度都差不多的谦卑,谁也别瞧不起谁!如果有人坏了规矩,最先倒霉的一定是这个走漏风声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方垠完全不觉得对刘太监的态度有何不妥,若是可以,他还想表现的再“亲恳”一些。
相较而言,谢慎是绝对接受不了这种态度的。倒不是说他迂腐,只是既然立志高远,格局就要开的大一些。
只为做清流固然不对,但也不能就变成了趋炎附势,靠谄媚宦官上位的人吧?
这两者都太过极端了。
“陈大人太客气了,咱家也是感念圣恩,路上不敢耽搁。这才一路沿着运河直下杭州。陈大人那份棋谱甚是有韵,等过几日咱家得了空闲一定要向陈大人讨教。”
刘太监满面笑容,阴柔的声音十分瘆人,让谢慎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步。
看来陈老大人和这刘太监之前确实相识,而且似乎关系还不浅。
难怪陈方垠得知刘文将出任杭州镇守太监时会这么兴奋,看来他老人家和这位刘太监是一个阵营里的。
“好说,好说......”陈方垠冲谢慎使了个眼色,谢慎这便上前一步冲刘文拱手礼道:“小生余姚谢慎,拜见刘公。”
“这个小哥是?”
刘太监一开始都没太在意陈方垠身侧的谢慎,经由陈方垠一提醒,这才皱眉发问。
“此贤生便是今岁本省小三元案首谢慎,也是陈某的学生。”
陈方垠见状连忙在一旁解释道:“此子文采斐然,是余姚乃至江南文坛新晋士子中的翘楚。”
这番评价可是不低,谢慎听着都有些汗颜。陈老大人这顶帽子给他扣下来,若是今后表现不好,那不是打他老人家的脸吗。
难道陈老大人有识人之才,看出自己非池中之物,日后必定大有所为?
......
......
寒门首辅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宴中百态(三)
看的出来,刘太监还是很警惕的,不过接风宴这种场合出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确实有些出奇,难怪刘太监发问。
“原来是陈大人的学生,难怪仪表堂堂。”
刘太监听到陈方垠的一番解释,看向谢慎的目光便温存了不少。被一个太监这么笑吟吟的盯着,谢慎直是有些恶寒,可是又不好发作别提有多难受了。
而且这刘太监也太不会说话了吧,什么叫“是陈大人的学生,难怪仪表堂堂?”这陈老大人又不是他的爹,他谢慎仪表如何跟陈老大人有何关系?
死太监,真是一个死太监......
暗暗腹诽几句,谢慎面上却还得作谦逊状,聆听刘太监这位“长辈”的教诲。
弘治朝士子和太监的对立还不似明末那么尖锐。像阉党和东林党那样大规模的对抗远没有出现。
饶是如此,已经隐隐有了对抗的趋势,不少跟宦官走的近的官员便被同僚排斥,甚至被御史参奏。不过这些都是小范围的零星事件,影响力着实有限。
官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其中的难不仅仅是为官的难,更是选择的难。一步错,步步错,甚至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刘公过誉了。”
谢慎好歹两世为人,面上该有的还是能够都做到的。
刘太监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无外乎是勉励谢慎努力进学,早日考中进士入朝为官,替陛下分忧。
身处的位置不同,立场自然也会不同。
刘太监是内廷的人,自然要处处为天子着想。而谢慎这样的读书人,更多是把着眼点放在社稷上。这两点之间的界线有些模糊,但还是不太一样的。
简短的和刘太监一番交谈,谢慎便随着陈方垠一起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坐定之后少年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早有准备,说辞也在脑中过了数遍,但真的说出来时还是会紧张。毕竟站在眼前的是一个手握重权的大太监,气势上肯定会压上谢慎几分。
好在谢慎的表现中规中矩,谈不上多出色,但也没减分。
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很多,还可以多多磨砺。
但更重要的事情还是两年后的乡试,毕竟科举出身是硬实力。如果拿不出个进士出身,便是再会钻营,又能如何呢?整日蝇营狗苟,但底子就比别人差了不止一级,谈人脉圈子什么的简直就是可笑。
不在一个圈子里,即便能接触到所谓的大人物,也只会被当为棋子利用罢了。
在官场混,其实只要领会一点,就是能给别人带来什么好处。
这才是一个人的核心竞争力。
官场菜鸟和高手之间的差距也多见于此。官场菜鸟往往想的是自己能得到什么,而老油条们首先想的一定是能够给旁人带来什么利益。
并不是说办所有事情都要利益交换,但总的思路总归是如此。
就拿刘太监奔赴杭州赴任这件事来说,他之所以一路未作停歇,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杭州。
这便是为天子着想,为天子考量。恩旨一下,身为臣子便立刻执行,这便是对皇权的尊重。
天子的利益得到了保证,刘太监的利益也就得到了保证。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那些一上来就要求对方怎么配合自己的,多半会撞得头破血流。
谢慎正自思忖间,大小官员轮番上前给刘太监敬酒,以图混个脸熟。
惟独巡按御史裴常没有起身,只兀自饮酒。
对此谢慎倒是不以为奇。毕竟巡按御史和镇守太监的职责相近,权责划分并不清晰。二人同有监察地方官员之责任,若是走的太近,难免会被有心人抓住大作文章。
天子既然分别派巡按御史和镇守太监监察地方官员,就是不想听一家之言。
不然,若是只派驻一人,那人还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蛇鼠一窝,那言路不就闭塞了吗?
天子端坐朝堂,不可能对千里之外的事情了如指掌。若是监察官员都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那天子可就真的丧失一切讯息渠道,成了聋子瞎子了。
巡按御史代表了外臣,镇守太监代表了内宦。
有二人相互制衡,就不会有人胆大妄为的和当地众官员勾结,以图蒙蔽天子。
退一步讲,便这二人中真有人敢这么做,另一人也能及时发现,并立刻写奏疏加急送到京师呈递天子御览。
天子耳目不是那么好做的,既要监察众官员,又要甘于做那个被人盯着的靶子。
所以站在裴常的立场来看,他不去结交刘太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他像其余官员那样前去向刘太监示好,且不说别的官员会怎么看,他在天子心中就已经减分了。
天子心中有一根准绳,谁也不想人为的让这根准绳发生偏差。
谢慎暗暗观察,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有的时候难得糊涂,糊涂反而是大智慧的表现。
都说简在帝心,并不是说一定要制造大事件让天子记住,而是要让天子放心。
如果人人都争着搞大事件,制造轰动效应,那反而不是天子愿意看到的。
裴常能做到巡按御史,领悟力自然是上乘的。这次宴会他必须来,不来就是对刘太监的不尊重,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不能做。但来了,却也不能跟刘太监太亲近,最好的局面便是像现在这般不胶不离。
刘太监也不傻,肯定也能够明白裴常的用意。二人演一出双簧给众官员看,让他们放心,也让千里之外宫禁之中的天子放心。
谢慎知道弘治天子对宦官的态度发生了几次明显改变。
这位中兴之主即位之初,对宦官极力打压,但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宦官的制衡,文官实在难以驾驭控制,这便才重新重用一些宦官以此来分文官的权。
用一句话概括,便是弘治皇帝的帝王心术愈发纯熟了,在这种背景下,谁要是再搞抱团结党的事情,跟天子对着干那真是嫌活的太长了。
......
......
寒门首辅 第一百五十八章 爽朗的合作
宴会的进程如谢慎所料,并没有太过出奇的部分。
无非是同僚之间相互吹捧一番,维系维系感情。
毕竟首要目的是给刘太监接风洗尘,其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功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皆是有些意兴阑珊。
在正主借故离席后,众宾客也就都相继散了。
却说谢慎离开巡抚衙门,话别大宗师陈方垠,这便返回落脚的旅店。
补了一觉后少年只觉得神清气爽,困乏顿消。
书童陈虎儿早已准备好热水,将打湿的面巾奉上,谢慎取来净了净脸随口问道:“张公子那边怎么样,没出什么差池吧?”
“回公子的话,小的一直按照您的吩咐侍候在张公子左右,并没有什么异样。”
听到这里谢慎心中稍定。
张不归的性格是最大的问题,如果真的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反倒会打乱原有的计划。
“不过宁府倒是来了一个长随找寻公子,还留下一封书信,嘱咐一定要让公子亲启。”
谢慎听到这里心中一沉。
宁益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了?不愧是商界的老油条,光是这份魄力就是常人所难比拟的。
“快把信拿来!”
“噢。”陈虎儿应了一声,便挪步去取信,不多时的工夫便将信双手奉上。
谢慎取出信纸正想要展读却是直接愣住。
信纸上一个字都没有,这算什么?
难道宁员外是叫他去府上面议?既然如此只需要叫长随留个话即可,又何必送一份无字信,多此一举呢?
谢慎实在搞不懂宁员外在卖什么关子便问道:“那长随可留下什么话没有?”
陈虎儿连连摇头:“没有,他只说叫小的把这封信交到公子手上即可。”
故弄玄虚......故弄玄虚!
这算是试探吗?可一封空信又能试探出什么?
谢慎脑中飞速运转着,思考着所有的可能。一般而言,像宁员外这样的豪商巨贾与人合作不会一次把老底露出来。
这不奇怪,问题是至少应该给出些东西让少年忖度吧?一封空信,能忖度出什么?
“要小的看,不如公子去宁员外府上一趟,他老人家到底什么意思公子一问便知。”
谢慎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一会你跟王兄,张兄他们说一声,我可能不回来和他们一起吃饭了,叫他们不必等我。”
与大茶商宁益的合作十分重要,这不仅仅关系到姚江茶能否站稳脚跟打入士林圈子,还关系到西湖雅集上余姚士子能否占到风头。人活一口气,张不归的仇必须要报,但怎么报,如何报还得再考量一番。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西湖茶商施压让杭州城本地士子转而和余姚士子合作,这样一来宁波府的那些士子必败,还会是惨败。
唉,要想在官商两条路上都走得远,就免不了要应酬。
刚参加了刘太监的接风宴,现在又要去和大茶商宁员外一起吃饭,真是难呐。
抱怨归抱怨,宁益谢慎还是得去见的。
少年未做耽搁便径直朝宁府而去,到了府门前与那门子知会了一声便跟着迈步走进宁府。
被门子引着一路穿庭过院,谢慎径直来到宁员外的书房前。
少年预想了一番可能遇到的场景,便一狠心迈步进入屋内。
宁益倚坐在软榻上双眼紧闭,手中捻着佛珠。
听到脚步声,宁益当先说道:“谢公子来了。”
谢慎上前拱手一礼道:“不知宁员外派人送一封空白书信所谓何意?”
谢慎也不打算跟宁益兜圈子径直问道。
宁益缓缓睁开眼睛,指了指身边道:“先坐吧。”
谢慎点了点头,便上前几步撩起袍子下摆坐在软榻上。
从心理学的角度讲宁益占据上风,毕竟他在暗谢慎在明,而且宁益逼得谢慎主动来府上探究用意这便是占了先机。
但谢慎的处理方式也很稳妥,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急躁,而是沉稳的等着宁益先开口发声。
以不变应万变,在这一点上谢慎处理的很好,局势搬回来不少。
宁益十分赞许的点了点头,和声道:“你是问那封信吧?老夫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谢慎心中暗暗腹诽,心道若是聊聊大可以直接叫长随去客店唤他,又何必带一封空信多此一举呢?
还是说这位宁员外喜欢玄学,弄一些看不懂的东西叫人自己忖度?
“上次谢公子的提议老夫想了很久,觉得确实有合作的可能。”
宁益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说道。
他只说有合作的可能却并没有说一定会合作,这让谢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宁员外,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话不妨直言。”
谢慎强自压下紧张的心情,淡淡说道。
“老夫要五成利。”
宁益笑吟吟的盯着谢慎道。
五成利?
这宁益也太黑了吧!
“谢公子应该也知道如今姚江茶在诸茶中的地位。若是没有老夫相助,谢公子便是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有大的进展。”
这句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那绝对是狂傲,偏偏此话出自大茶商宁益,那就不会显得狂傲了......
有实力有资本的人那不叫狂傲,叫自信......
宁益就是这么自信,作为杭州茶商商会的会长,他在杭州乃至本省行业不说一呼百应但也差不多了。
如果没有他点头,谢慎想要推介姚江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谢慎不是迂腐之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宁益宁员外的胃口实在太大了,他能给谢慎带来什么?
既然是合作,自然要双方互惠互利,如果宁员外仅仅给出一个口头保证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当然老夫也不会白拿谢公子的利,老夫保证姚江茶在一年之内会坐上浙茶第二把交椅的位子。”
经商多年,宁益早已到来炉火纯青的境界,未待谢慎开口他便先一步发声。
嘶。
谢慎本以为自己忖度人心的本事登峰造极,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宁员外竟然也是个中好手。
......
......
寒门首辅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余姚仙茗
宁员外提出的合作方案很简单,很粗暴......
谢慎却是有些犹豫。
要接受吗?
让出五成利换取姚江茶一飞冲天的机会?
怎么看谢慎都不亏,毕竟现在姚江茶的地位在浙茶中是末等,所赚取的银钱十分有限。谢家茶铺主要收入来源也还是靠贩卖龙井。
虽说人脉也是本钱,但宁益这钱赚的也太轻松了吧!
谢慎眉头紧锁陷入了沉默。
宁益倒是也不催谢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谢慎思忖了良久终于朗声道:“宁员外的这个方案谢某可以接受,不过谢某有一个条件也希望宁员外能够答应。”
“哦?”
宁益饶有兴致的说道:“谢公子不妨说来看看。”
谢慎淡淡道:“其实很简单,宁员外只要答应除谢某外不再于其他茶商合作即可,当然谢某指的是非龙井茶商。”
谢慎这么说意思已经很明白,你的条件我接受但你宁员外不能朝秦暮楚,一边跟我谢慎合作,一边又跟宁波茶商眉来眼去。两头讨巧的好事不能让你占了!
谢慎的强势回应却在宁益的意料之中。宁益点了点头道:“老夫答应你便是!”
这便答应了?
这个宁员外倒也算爽快。
“既然是合作,谢某还想把事情讲清楚。”
谢慎顿了顿,一板一眼的说道:“远的且不论,西湖雅集时还请宁员外助谢某一臂之力。”
“好说,好说。这次西湖雅集谢公子放心好了。”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这么舒服你无需把事情说的很复杂,只需要点到为止。
宁员外是杭州茶叶商会的会长,自然不可能信口开河,这件事便算是谈妥了。
谢慎留在宁府和宁员外一起吃了顿便饭,便起身告辞返回客店。
尘埃落定后,谢慎便将事情提前知会了张不归张大公子。张不归心中有了底自然信心满满,迫不及待的要和宁波府的那些士子一较高下。
却说时光飞逝,转瞬间就到了西湖雅集的日子。
余姚众士子早早起身用过早点结伴向那西子湖而去。
张不归张大公子也想明白了,他被宁波府的那些士子痛打是吃了个哑巴亏。当时除了双方之人并没有什么旁人在场便是报官,县令也难以裁度。
士子斗殴只要没闹出人命,县令也不太会管。如果屁大点事若都要县令劳神烦心,县令可真要罢工了。
众余姚士子来到苏堤前,恰巧遇到严州府的大才子毕名辉施施然走来。
“毕公子今日看来是志在必得啊!”
王守文对毕名辉并没有太多好感,加之毕名辉抢了不少谢慎的风头,更让王守文气不打一出来。
说是和毕名辉联手,但才名这种东西岂是能随意给旁人分的?毕名辉若是高了一分,谢慎就会矮一分,这当然不是王守文愿意看到的。
毕名辉却对王守文的话不置可否,淡淡道:“今日天公作美,画舫游湖直是美哉!”
王守文险些背过气去,可又不好发作,只得悻悻的一甩衣袖,和毕名辉保持一些距离。
自古名士多恃才傲物,毕名辉自然也不例外。
在谢慎看来这位毕公子应该是唐寅那样的人物,轻狂一些倒也不算什么。
众人结伴向码头走去,待走近了才发现杭州府和宁波府的士子已经先一步上了画舫,谢慎向张不归使了个眼色,张公子立刻心领神会走在了前面。
这场雅集最先赴邀的是张不归,故而理当让其走在最前。至于雅集之中谁会大出风头那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杭州府本地士子的代表杜瑥从画舫起身虚迎了一记,也算很给了张不归等余姚士子一番面子。
张不归还是有些惊讶的,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当先上了画舫。
一众士子坐定,这开办雅集的正主杜瑥便沉声道:“今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杜某设下雅集愿与诸君赏西湖美景。”
这杜瑥是杭州府士林圈子里响当当的人物,自然有很多捧臭脚的。
一番赞颂在所难免,伴着丝竹管弦之声,画舫缓缓离岸,向湖心而去。
雅集和诗会看上去差别不大,其实是有本质区别的。
诗会强调的是以诗会友,而雅集更注重雅兴。
所以诗会的气氛更紧张,可谓针尖对麦芒,各方人等一上来就是咄咄逼人。
而雅集则要轻松不少,虽也免不了有士子间争勇斗狠,总不至于伤了和气。
可这次的雅集却有许多不同。
一来张不归受辱,要在雅集找回面子。二来谢慎也需要在雅集上展现出姚江茶的风采,将宁波茶商彻底比下去。
他已经提前和宁员外打好了招呼,相信杭州士子那里也不会出问题的。
各府士子虽然都坐在画舫中,但各自间有明显的界限。唯独来自严州府遂a县的大才子毕名辉孑然一身,便索性坐在了余姚士子一边。
画舫上有不少歌妓,众士子赏舞听曲好不美哉。
王守文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拊掌叫好。
谢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王守文这才意识到忘记正事了。
“咳咳,好茶,好茶啊。如此好茶怕是只有钱塘龙井能够媲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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