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娇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金扇
颜姝打量了一下长姐脸上的气色,见她精致的妆容下似乎透着几许疲色,不由轻轻地出声问道:“姐姐可是身子不爽快?”
颜婉摇了摇头,“只是寻常的安胎药而已,不必担心。”
“安胎药也是药,是药就有三分毒,大姐,这疏忽不得的!”颜嫣道,“你肚子里这个可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嫡子呢。”
颜婉这些年在太子府里的日子过得冷冷清清,嫁进太子府三年,眼睁睁看着太子后院的莺莺燕燕生下的庶子庶女满地跑,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可关系到她日后在太子府里的地位。
然而,颜婉的态度却似不怎么上心,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呢喃了一句,“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她声音说得极小,几个小姑娘都没有听清楚。但没有再给她们询问的机会,颜婉就笑了,“我看着外面的阳光还不错,你们陪我去花园里散散步吧。”
听琴见她要出门,连忙取了一件厚厚的斗篷过来,“主子总算愿意出门走动了。”
宫里的御医多次叮嘱,怀胎期间多走动走动,对母子都好,将来临盆时也能少吃点裤头。然而平时任凭听琴怎么劝,颜婉都不肯踏出院子半步,这令听琴十分苦恼。
看了一眼听琴,颜婉扯了扯唇角。
那后花园里多的不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奇花异草,而是与人添堵的东西,即便她不在意,也不想平白无故地污了自己的眼睛。
到了太子府的后花园,方走到碧波荡漾的园中池旁,跟在颜婉身旁的颜姝就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见其姿态张扬,便转头去看长姐,发现她眉头轻蹙,面色也冷了下来。
“妾身给姐姐请安。”秦氏敷衍地行了礼,站直后挑着眼角将颜婉身边的几个小姑娘扫了几个来回,随即捏着绢帕娇笑道,“早听说姐姐娘家里有几个天仙似的妹子,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仿佛没有注意到颜婉不太好看的脸色,秦氏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轻轻地划过自己的下颌,一边稍稍地压低了些许声音,与颜婉道,“我原以为姐姐是真大方,呵,今日看来姐姐也是有心人。只是……您不了解殿下,殿下他喜欢的女人是像……”
话说一半,低头一笑时的神态却带着几分自得。
她原还以为这颜氏能一直保持她那仿佛对争宠无意的清高自诩模样,到头来,因怀着身子无法勾住太子,就想引娘家那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去太子跟前献媚。
秦氏扫了一眼颜家小姑娘,在心里冷笑一声,这身量未足的女子,太子哪里看得上眼?
“秦氏,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此刻的颜婉俏脸微冷,“若记不住规矩尊卑,本宫可以亲自教教你。”
“姐姐这样子是恼羞成怒了不成?”秦氏只当颜婉被自己戳破了心思,面上挂不住才这么说,毕竟她印象里的颜婉虽是太子正妃,在太子府却形同隐形人,在太子眼里的地位甚至连她这样一个宠妾都不如。
看着秦氏有恃无恐的样子,颜婉绷着脸,直接吩咐听琴,“让人带秦氏去秋落院好好学学规矩。”
听琴应了一声。
那秦氏见颜婉要动真格,没来由就心慌了,她梗着脖子尖声道,“颜婉,你就不怕殿下知道不放过你吗?”
颜婉轻轻一笑,端如那天山上的雪莲,清冷得紧,“殿下那边就不必你操心了。”
秋落院是太子府里专门关犯了错的侍妾、下人们的地方,秦氏仗着自己宠妾的身份没少陷害与自己争宠的人进去,她深知,那个地方,进去了就不可能全头全尾的出来,即便真能好好地出来,日后也是得宠无望。
秦氏霍然抬头死死地盯着颜婉,见她一脸冷色,显然不是说着玩笑的,她慌了起来。
她虽然得宠,但颜婉到底是太子正妃,今日她根本得不到什么便宜。
心里转过了几道弯,秦氏咬牙忍下不快,屈膝低头认错。
只这一次颜婉却不似以往那般好应付,眼看着几个粗使婆子朝自己走过来,秦氏瞥向颜婉圆圆的肚子和她身后碧波荡漾的池塘,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阴狠地笑。
这颜婉如今不装隐形人了,不过是想着肚子里的这块肉,要是孩子没了……呵……
快那两个粗使婆子一步,秦氏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朝颜婉的方向栽过去,她双手挥舞却不偏不倚地拍向颜婉的肚子……
没有人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等颜婉护着肚子想要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秦氏就要撞上来,她眼前一花,竟是被人推开了。
慌张扭头,却只见身穿杏色衣裙的小姑娘被秦氏一下子撞得朝池塘栽去,不由顿时变了脸色……
身子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颜姝整个人像只折翼的蝴蝶一般落向身后的水池。初秋的湖水冰冰凉,席卷而来的是彻骨的寒意和漫天的绝望……
丞相家的小娇娘 36.chapter 036
没有人会料到, 在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刻, 会是柔柔弱弱的颜姝及时伸手推开了颜婉。
秦氏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一眼在水里挣扎的小姑娘,缓缓地扭头看向倒向一旁的颜婉, 眼底划过一抹恨色。
湖边的石子路坑坑洼洼, 被推开的颜婉脚下不稳向一旁摔去,一道靛蓝色的身影迅速地闪过来将人扶住。
等颜婉站稳,黎煊才要收回手,就被她紧紧地抓住,他一低头就看见她苍白着一张脸,焦急地道:“快,快救救阿姝!”
黎煊对赶过来的听琴示意,见听琴扶稳了颜婉, 他才语带安抚地说,“嫂子莫急, 已经有人去救四姑娘了。”
今日黎煊是被太子黎煜邀请过府来做客的,一同前来的还有温羡。二人虽不知太子有何用意,但也陪着黎煜饮了几杯酒。因着黎煜突然提议要领他与温羡赏一赏这太子府花园的秋景, 才恰好撞见这一幕。
那身着杏色衣裙的小姑娘被秦氏撞进水池里的一刹, 他便感受到走在自己身边的温羡慌了, 不过瞬息的功夫就如一道迅雷掠到湖边,竟是丝毫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救人了。
黎煊的目光移向水池的方向, 见温羡已经捞到了小姑娘浮出水面, 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也不由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大概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
眼角的余光瞥到脚步匆匆赶来的太子黎煜,黎煊蹙了一下眉。
黎煜本与黎煊、温羡同行,二人突然掠身往湖边来,他心里惊疑,跟过来见到这番场景,也皱起了眉头,看向脸色苍白的颜婉,问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那边颜姝的安危不可知,对上黎煜,颜婉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扶着听琴的手,淡淡地道:“这事,殿下该问的人不是我。”
“你!”黎煜手指颜婉,被她的态度气到,想说什么,瞥见她的肚子却又噎住,正自气结时,一旁便传来了温羡将落水的颜姝抱上岸的动静。
怀中的人面无一丝血色,昔日灵动的双眸紧紧地闭着,那轻得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的身子此刻正打着冷颤。温羡抱着人上了岸,低头看着已经晕过去的小姑娘,一张脸冷得几乎如同数九寒天的坚冰。
他看向眯着眼的黎煜,此刻也不顾这太子心里在算计什么,只冷声道:“厢房、热水、干净的衣裳,还有大夫。”
“我这就吩咐下去!”黎煜立即派人去请大夫,自己则准备亲自领温羡去厢房。
然而这时颜婉却开口道:“温大人,还是将舍妹交给我吧。”
男女授受不亲,温羡跳湖救人是义举,但此时若再抱着颜姝去厢房,这太子府里人多口杂,颜婉担心坏了自家妹妹的声名。
温羡脚下步子一顿,旋即抬步抱着颜姝便走。
名声与性命自然后者重要,更何况……温羡匆匆垂眸看一眼怀中虚弱得仿佛随时可能消失的小姑娘,慢慢地抱紧了些。
轻轻地将颜姝放到厢房的床榻上,面对捧着肚子白着脸跟过来的颜婉,温羡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其他动作,只默默地退出了厢房,转去了隔壁客房。
等到温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黎煊便过来了。
“时慕今日有些冲动了。”太子妃颜婉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出门走动周围都有嬷嬷远远地跟着,那颜家的小姑娘落了水,自然有婆子去救,他这番当着太子的面表现出对那小姑娘的紧张,可不算什么好事。
温羡挑眉,迎上黎煊不赞同的目光,只道:“彼此彼此。”
“……”
“不是今日,还有明日,一日复一日,终究会有防不胜防的一天。”温羡面朝西厢而立,勾了下唇,“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黎煊道,“时慕,被人拿住软肋可不是好事。”
温羡嗤笑一声,“软肋?护得住,何来软肋?”他低喃一句,“这是最后一次了。”
“护得住又哪里来的软肋……”黎煊琢磨着一句,眸底划过一丝暗色,如果他能有温羡半分魄力,很多事情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
温羡淡淡地瞥了一眼他,越过他推门出了厢房。
院子里,秦氏正跪在黎煜面前哭哭啼啼,而黎煜一脸隐忍的怒气不知是为了什么。
“给我把太子妃喊出……”
“孰是孰非,太子方才应该看得明白清楚,现在,难道是要宠妾灭妻?”温羡淡淡的声音将黎煜的话打断,他走到黎煜身旁,冷眼看向秦氏,冷嗤一声。
黎煜被他看得背脊一寒,攥紧了手,干笑道,“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本太子哪里会干出那样的事情来?”见温羡的目光不移,他又继续添了一句,道,“我请太子妃出来,不过是想当面处置这目无尊卑的贱人罢了。”
这时刚好跟过来的黎煊听了这话,笑了笑,方才开口道,“大哥这话就不对了。太子妃如今身怀六甲,眼看着离临产的日子不远了,处置一个小小的侍妾又何必劳动他,这若是一个不小心,让太子妃动了胎气,可不是一桩小事哦。”
“是,是,三弟所言极是。”看着黎煊俊面含笑的模样,太子黎煜咬了咬牙,随即就吩咐人将秦氏拉下去杖刑打入秋落院,秦氏身边的侍女乱棍打死。
然而秦氏却没熬过杖刑,黎煜得知秦氏被杖毙,微微低下了头,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他满院的莺莺燕燕,最得他心的就是这秦氏,不仅模样身段好,还是他的解语花,今天这样子没了,黎煜一恨秦氏不懂事,二恨颜婉斤斤计较,三则恨温羡和黎煊多管闲事。
温羡冷眼看着黎煜不甘的模样,随即视线却落向了门扉紧阖的厢房。
过了小半天,身被药箱的大夫才被送了出来。那大夫一见到院子里站着的三个位高权重之人,不由心下紧张,走上前行了大礼,才小心翼翼地将颜姝的情况回禀了。
“四姑娘落水受了惊吓,加上寒气入体才一时昏迷不醒,待会儿吃了药,仔细照料,不会有大碍的。”
温羡松了一口气,站在他身旁的黎煜也松了一口气。
颜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翠喜一直守在她的床榻边,见她终于醒过来,又是欣喜,又是忍不住埋怨念叨,“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你都快吓死奴婢了。虽然太子妃娘娘身子精贵,但姑娘也不能……”
“好了,没事了。”颜姝柔声劝了翠喜一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给我倒杯水。”
解了口渴,颜姝的目光四下里逡巡了一回,知道如今还在太子府里,便问翠喜,“她们人呢,太子妃可有大碍?”
翠喜茫然地摇了摇头,“方才有人请了三位姑娘过去,说是太子妃受了惊吓。”
颜姝点了点头,看着翠喜动了动唇,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反倒是翠喜一边为她掖好被角一边道,“今儿可多亏了温大人,要不是温大人到的及时……姑娘,咱们回去了可得让老爷夫人好好地感谢一下人家呢。”说着又是噗嗤一笑,“从前总听三小姐说,温大人性子冷,翠喜今天瞧着,倒是觉得温大人挺热心的,而且好像也很担心姑娘呢。”
“翠喜,别乱说。”颜姝捏着被子,瞪了她一眼。
翠喜道,“奴婢说的是真的,温大人把姑娘从水里救上来不提,还亲自把您送到厢房,连自己衣服湿透了都顾不得。”说着,她又稍稍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姑娘睡着,奴婢去拿药,听说太子原本不想处置那个害你掉进水里的坏女人,还是温大人和衡阳王殿下追究了,太子才赐了板子下去呢。依奴婢看啊,温大人这是在给姑娘讨公道呢!”
“好了。”颜姝微红着脸颊打断翠喜的话,“这些话可别再说了,你去问问二姐三姐,我想回家了。”
翠喜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等到房门被合上,颜姝缓缓地躺下,拉了拉被子,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唇,小脸已经红成一片。
这时,忽然一阵嘈杂声远远地传来。颜姝疑惑地起身,就见翠喜推门跑了进来。
“姑娘,不好了,太子妃娘娘要生了!”
颜姝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据她所知,颜婉怀孕才刚刚满八个月,这会儿临盆,岂不是早产了?
一下子掀开被子,让翠喜拿了衣裳过来,她换上后,简单地梳妆了一下,就扶着翠喜的手往颜婉住的地方去。
颜妙、颜嫣和小颜娇都守在产房门口,一脸焦急。一见着颜姝过来了,颜嫣便走了过来,对她道,“你怎么过来了?你身子还虚着,别胡闹!”又扭头对翠喜道,“翠喜,你也不知道拦着些。”
颜姝笑了笑,轻声道,“你别怪翠喜,大姐姐这样,我哪里还能安心休息?”又问道,“御医怎么说?”
颜嫣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满面愁色,“情况怕是不太好。”
“都是那个秦氏害了大姐!”颜妙恨声说了一句,随即又愤愤地道,“我今天才知道大姐原来过得这么苦。”
随随便便一个侍妾都能欺负,如今早产了,那太子竟然连面都不露!
颜嫣和颜姝闻言,也暗淡了眉眼叹息。
恰在这时,产房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虚弱的婴儿啼哭声,接着便是屋里稳婆丫鬟的欢喜声。
只是那欢喜的声音很快就被一阵惊慌的声音取代……
丞相家的小娇娘 37.chapter 037
“不好, 见红了!”
随着稳婆的一身惊呼, 产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听琴抱着刚刚出生的小主子,红着眼睛望向床榻上早已累得虚脱、脸色苍白的颜婉, 见她满头大汗, 身下流出可怖的鲜血,不由哭着道:“主子,您看看小殿下,一定不要睡,不要睡!”
颜婉虚弱地笑了一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早被咬破的唇微微启,“别, 别担心……”她的目光移向听琴怀里的襁褓,“孩子, 孩,孩子……”
听琴赶忙将孩子往前送,然而那只玉手还是当着听琴的面无力地垂了下去。
“主子!”
听琴的声音传到屋外, 守在门口的几个小姑娘登时变了脸色, 吓哭了。
彼时, 黎煜正准备送温羡和黎煊离开,人才走出厅堂, 就见一个青衣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小厮满头大汗, 连礼也顾不上行, 便道:“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她早产见红了!”
一言出,黎煜脚下便是一个趔趄,待站稳了身子,他方才声音不稳地问道:“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早产了呢?”他抓住小厮的衣襟,急切地问道,“本宫的孩子怎么样了?”
他好不容易才盼来一个嫡子,这是他稳固储位的筹码,若是有个万一,那他以后怎么办?还有,母妃三令五申地要他照顾好颜婉不能让她有任何差池,要是她真的死了,他可怎么跟母妃交代?
各种念头齐齐涌上心头,黎煜慌了。当即,他再顾不得温羡与黎煊,推开小厮便拔步往颜婉住的院子跑去。
温羡看向站在身旁的黎煊,见他面色虽无异样,但眼底的担忧却是掩也掩不住的,便对他道:“过去看看吧。”
既然他们此刻在太子府上,又得知了消息,过去看看也算是在常理之中。
而黎煊似乎就是在等温羡这一句,在他声音将落未落之时就提步匆匆跟着黎煜一道去了。
温羡站在原地,想起那小姑娘这会儿醒了应该也在颜婉那处,担心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被吓坏,不由也跟了过去。
温羡慢一步到了颜婉的院子外,只站在门口,同样,黎煊也止步于此。
这会儿里面的喧闹声已经停了下来,隐隐能听见的只有那像猫儿叫似的孩子啼哭声。
看不到屋内的动静,叫人心里的焦急愈发火燎火绕,急需一个安抚。
“时慕,你说,她,会不会有事。”半晌,黎煊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温羡淡淡地看了一眼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丫鬟嬷嬷,她们手上捧着的一盆又一盆血水腥味儿远远地传来,令他蹙眉,只看着不似以往意气风发的黎煊,有些话绕在舌尖打了个转,最后只化为两个字,“不会。”
他话音才落,太医院的医正已经背着药箱走了过来。
“微臣见过王爷,温大人。”章医正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十分乖觉地将屋里的情形回禀了,“幸亏太子妃娘娘撑住了最后一口气,微臣才能将人从阎王爷的手里抢回来,只是……只是到底是伤了身子,加上太子妃娘娘她一直郁结在心,这日后如何,微臣也说不准。”
章医正说这话时将头埋了下去,没敢直视黎煊的目光。
他这样说不过是安人心罢了。
太子妃的身子已经如同油尽的枯灯,熬过一日便是赚了一日。
黎煊负在背后的手攥紧又松开,面色如常的让章医正退下。
“时慕,你说本王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三年前,给皇子们纳妃准备的采选开始前一个月,他一意孤行,南下游学,却在江南耽搁了月余,再回到信陵时,采选早已结束。云惠帝下了赐婚的旨意,将颜婉指给了已经太子黎煜为正妃。
他借酒消愁了数日,终于在颜婉出嫁三天前的夜里摸进了颜家,有心带她远走高飞。然而他在门外听见她和丫鬟的对话后,却没有再推开面前的门。
“她说她是心甘情愿嫁进太子府的,我就信了,到了今日才知她在这里过得并不像我想的那么自在。当初如果本王没有离开过信陵,没有放弃带她离开,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温羡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走动,才静静地听黎煊把话说完,道:“是对是错,如人饮水。”他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有时候,你以为的好也仅仅只是你的自以为是,若是真的在乎,拱手相让就是愚不可及。”
黎煊转过身,静默了片刻,方缓缓开口道:“或许,本王的确愚不可及吧。只如今又能如何?”
他和她的身份在三年前便被划下了无法跨越的鸿沟,三年前的错过,注定这辈子都挽救不回来。
回头看了一眼正屋,黎煊扯了扯唇,转身离开。
佛说人生有三苦,其中最苦是求不得放不下。
于他而言,只要她还好好地活着,他就守着她,这样或许也就够了。
他远去的背影透出几分寂寥,落入温羡的眼中,教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来。
如今的黎煊像极了梦里前世的他,明明放不下,偏偏故作洒脱,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选择是正确的,可最后呢?
不过是徒留一辈子的遗憾和懊悔罢了。
——
颜婉服了药,整个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琴将刚刚出生的小婴儿抱到隔壁的暖室,交给早已备好的乳母照料,之后方才折回主卧。转到实木雕花屏风后,见方才为避开太子而躲在这儿的几个小姑娘竟然已经趴在小鼓凳上睡着了,不由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听琴知道这大半天的折腾定是把几个小姑娘吓坏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上前轻轻的将人唤醒,“秋寒渐重,姑娘们仔细别着了凉,奴婢已经让人收拾厢房了。”
颜姝睡得浅,清醒的快,见了听琴便问她,“大姐姐好些了吗?”
“四姑娘放心,主子没事了。”之前颜婉早产大出血,又因为力竭,晕了过去,太子领着章医正及时地赶到才将人救了回来,听琴虽然知道自家主子这次伤到了身子,日后恐是子嗣艰难,但如今有了小殿下,母子俩人都好好的到底还是万幸。
颜姝也松了一口气,一旁已经将衣裳上的褶皱抚平的颜嫣却道:“听琴,你不必让人麻烦收拾厢房了,这会儿天色还早,我们还是先回去,也免得府里担心。”
颜婉早产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事情想必已经传了出去,颜嫣担心传回颜家,老夫人和陶氏恐怕要担心坏了。
听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桩事,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见还没有完全暗下去,便点点头,没有继续挽留。
带着颜姝几人去隔壁暖室看了一眼还没有睁开眼的小包子,听琴亲自送了几人到院子外面,让婆子依旧用软轿将人送至二门,换了马车送出太子府。
颜家的马车驶出太子府,一辆青篷马车才从不远处的小巷驶出,远远地跟在颜家马车后头。
太子府虚掩的大门悄悄合实,一个青衣小厮小跑着去了太子的书房。
颜家的马车在颜家大门外便停了下来,颜嫣拉着颜姝的手对她道:“等会儿回去,祖母与大伯母怕是无暇顾及你,你今日才落了水,就不必跟着我们进去折腾了,早些回侯府去歇息,等身子养好了再过来给祖母请安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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