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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家的小娇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金扇
颜姝拥着被子向外望去,问翠喜,“外面怎么了?”
翠喜摇了摇头,“奴婢去看一下。”
很快翠喜就回来了,一进门便道:“姑娘,昨夜,太子妃没了!”
……





丞相家的小娇娘 40.chapter 040
“姑娘, 昨夜, 太子妃没了!”
翠喜的一句话好似那平地响起的惊雷,震得颜姝发懵。她呆呆地攥着被角,难以置信地问, “你, 说什么?”
“送信的人说,昨天傍晚下雪,太子妃开窗赏雪,受了风寒,夜里发了高烧就去了……”
翠喜进颜家做丫鬟时,颜婉已经出嫁,她与颜姝一样,都是只在上次太子府里见过一回颜婉。可是乍一听说这个消息, 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颜姝想起那一日颜婉拉着自己的手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怎么会……”这么突然就去了呢?还留下那么小的孩子……
鼻头发酸,泪水不禁潸然。
太子正妃没了,太子府里的丧钟敲了一次, 紧接着报丧的云板便响了一夜, 传遍了大半个信陵城。
衡阳王府的花园里, 黎煊着一袭素白长衫,满头青丝也只用一根素白发带绑住, 他坐在石凳上, 面前的圆形石桌上摆着清酒一壶, 青玉杯两只,风吹雪落亭中,沾上长袖,也覆上他眉目。
提起青玉酒壶,斟入杯,黎煊将酒杯放到自己对面的位子上,抬起头,看向亭中悬着的一幅素绢帛画,画上女子眉眼柔和,嘴角弯弯,玉手前探,似是邀人同行。
“婉婉。”一直埋在心里的两个字终于吐出口,即便他的声音沙哑得紧,也满掺情与痛。黎煊目光柔和地描摹画上女子的眉眼,眼前依稀又浮现曾经桃林相会时,她提裙跑到自己面前,伸出纤纤玉手的画面,他牵了牵唇角,道:“婉婉,这是当初我们一起埋的桃花酒,藏了三年,你肯定早就忘了吧?”
一口饮尽杯中酒,黎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目光落在对面那只青玉杯上,“你为什么不喝了呢?你一定是怪我了吧?呵……你一定是怪我了,才不肯再见我,如今索性还躲起来了。”他如青松般挺直的背脊佝偻了些许,手肘抵在石桌上,轻笑了一声,指着画上的女子,道,“他们说,你死了……你怎么会死呢……”
他抓住青玉壶,壶中酒已尽,空荡荡的一只壶,就如同黎煊此时此刻的心。
“来人,拿酒来!”
站在不远处的守卫听到这一声,看了一眼亭中散落一地的空酒壶,有些犹豫。
王爷要是再这样喝下去,身子哪里能禁受住?
“啪——”
酒壶落地的清脆声响起,守卫看着自己脚尖前散落的碎片,抖了一下身子,立即转身去酒窖取酒。等他取了酒回来,却发现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长亭外。
“温大人。”
温羡的目光落在亭中人的身上,问:“他这样多久了?”
衡阳王府的守卫,能在黎煊近前伺候的皆是其心腹,知道自家主子与眼前这位温大人交情匪浅,有些事情自然也不会遮遮掩掩了,只道:“从丧报传出来,王爷就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喝了一宿的酒。”
昨夜一夜风雪,黎煊在亭中饮酒求醉,也吹了一宿的冷风冰雪。
温羡的眉头慢慢地皱紧,伸手取过守卫手里捧着的两坛酒,阔步走进了凉亭。
“把酒给本王!”
此时的黎煊醉醺醺的,早不见了往日一贯的温雅有礼,他低喝着,伸手拍了拍石桌,没见着酒,就生出了怒意。黎煊睁开迷蒙醉眼,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人,见来人冷凝着一张脸,他蹙了蹙眉,眯眼辨认了半天,才突然笑着指着温羡道,“时慕,你来得正好,陪本王喝酒!”
说着就要伸手去夺温羡手里的酒。
温羡没有躲开,任由黎煊夺了酒,见他仰脖就着坛口饮酒,一副不要命的模样教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抬步走到凉亭的另一端,温羡伸手直接将悬着的帛画一把扯下,在黎煊冲过来要抢时一把拦住。
把手里提着的另一坛酒砸在地上,温羡看着红着眼的黎煊,冷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你把婉婉还给我!还给我……”
温羡松开对黎煊的钳制,将帛画扔给他,见他如获至宝般捧着画像低喃,眼神愈发幽深。
“现在过世的是黎国的太子妃,而你是衡阳王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有人闯进来,就算你可以不顾一切了,但是她呢。她已经去了,你难道还要她死后添上骂名,不得安宁?”温羡觉得眼前的画面太过熟悉,刺目亦是刺心,他缓缓地在黎煊跟前蹲下,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以后悔重来的,过去了的追不回来,那些走了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黎煊背倚亭柱,整个人突然瘫了下来,喃喃地重复道:“不会再回来了……”
——
太子妃骤然辞世时,黎煜正身陷温柔乡,听到丧钟响起,他一惊就从床上摔了下去,等他匆忙换了衣裳赶到颜婉住的院子时,那里已经是满堂缟素,冥烛高燃,丫鬟嬷嬷的哭声一声一声似是卷天而来的海浪。
黎煜走进正屋,满堂的丫鬟嬷嬷只顾自己哭,没有一个人行礼,甚至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颜婉嫁进太子府三年,三年倍受冷落,黎煜行事荒唐,这院里的丫鬟婆子心里明镜一样,从前或许还敬畏他是个太子,可是在颜婉生产后缠绵病榻的这几个月里,太子夜夜眠花宿柳就让这些人彻底寒了心。现在颜婉辞世,丫鬟婆子感念颜婉的恩情,倒是硬了回骨头。
黎煜没有注意这些下人的态度,只是呆呆地走进了内室,他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颜婉静静地躺在雕花拔步床上,与以往的明艳动人不同,此刻的她一身缟素,美目紧闭,却是了无生气。
黎煜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颜婉,心里有一角仿佛突然塌了。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采选的宫宴上,当时她身穿绣花百蝶裙,立在一众贵女中间,像是亭亭玉立的清雅莲花。
他记得,新婚夜挑开喜帕时,她盈盈水目似羞似悲,勾他心动。
……
他也曾真心爱慕,只是后来他腻了她的清雅如莲,厌了她端庄不识趣,恼了她对自己无心,自此就是冷眼相待,越走越远。
然而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在踏进这间屋子,却是与她阴阳相隔。
黎煜静静地看着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开口对着床上躺着的人道:“这样也好。”
言罢,直接拂袖而去。
本来见他站在那儿似是有悔色,听琴还感动一下,可听到一句“这样也好”,她愤愤抬头,也只看到黎煜无情离去的背影。
太子妃停灵太子府七日,颜府的人循着礼制在第三日登门吊唁。
陶氏扶着女儿的棺椁泣不成声,颜姝几姐妹也跪在灵前为颜婉烧了纸,点了香。
在颜家人离开时,听琴跟着送她们离开,在半道上拉住了颜姝的衣袖塞了一纸信笺给她,目露恳求。
颜姝捏着那纸信笺,虽不明所以,但也知那定与已故的长姐有关,便冲着听琴颔首应下。
听琴扯了扯唇,转身回转灵堂。
再跪在灵堂前,听琴往火盆子添纸钱时,轻轻地道:“姑娘,你安心吧。”
火光跳动,映出听琴泪中含笑的面庞。
颜姝回到武安侯府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云落居,才进屋就吩咐翠喜关了屋门。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袖中的信笺。
信笺被对折两回,颜姝轻轻地打开信笺,扑鼻而来是一阵淡淡的桃花香气,她的目光落在信函上,整个人怔住。
“黎煊 亲启 ”
这不是与她的?那听琴为什么要给她呢?
颜姝看着那娟秀的四个字,手不由轻轻地颤抖起来。
转瞬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站在一旁伺候的翠喜道:“去把太子妃上次赏下来的诗本子拿来。”
月初她生辰时,颜婉除了常规的生辰贺礼外,还另送了一本亲注的诗本子。
颜姝翻开那诗本子,看了一眼上面娟秀的簪花小楷,又看一眼那纸信笺,整个人一下子就呆住了。
翠喜显然也瞧出了不对来,只是涉及已故的太子妃和衡阳王,她也不敢胡乱猜测,只道:“听琴怎么把这给了姑娘,是不是弄错了?”
自家姑娘根本不认识那衡阳王殿下,这信函交给姑娘又是为了什么?
颜姝也猜不明白,只是她知道,听琴会这么做,想来应该也是颜婉临终前的嘱托。
见颜姝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信函锁进一个锦盒里,翠喜忍不住疑惑地道:“姑娘留着信,难道真的要帮……送过去吗?”
颜姝点了点头。
“姑娘,不行的。”翠喜有些急了,“听琴都没法子把信交到那位手里,我们有什么法子啊?”
颜姝的手轻轻地搭在锦盒上,微微侧过身子望向窗外那绿萝已枯的高墙另一端……




丞相家的小娇娘 41.chapter 041
太子妃颜氏停灵太子府七日, 便被送灵入皇觉寺西殿, 只等受香火七七四十九日后再入皇陵。
温羡在衡阳王府看了黎煊十日,见他酒醒以后,整个人恢复到了从前模样, 再没有任何反常举动后, 便离开了王府。等他乘着马车回到自家门口,才挑开车帘,就看到一个身穿橙色衣裳的小丫鬟趴在自家门口前的石狮子前探头探脑。
“大人,那好像是四姑娘身边的丫头。”常信眼尖地认出了翠喜,走到马车边压低了声音回道。
温羡点了点头,递给常信一个眼神,而后便让车夫直接驱了马车去温府边上的小巷。
翠喜隔空就来温府门前蹲守,连着几日都没有瞧见那位温大人马车, 整个人都有些蔫了,正准备回去跟颜姝复命, 才一转身就撞到了一堵坚实的肉墙上去了。
翠喜揉着自己的脑袋,偏头看向站在那儿双手抱胸一脸严肃的常信,没认出来, 只指着他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怎么一声不吭的站在人家后面, 鬼鬼祟祟。”
因为这里离侯府太近,翠喜不敢高声, 声音压得极低。
常信听得一清二楚, 嗤笑一声, “鬼鬼祟祟?我看你比较像。”见翠喜要炸毛,他又冷冷地道,“这里是尚书府,我在自家门口,倒是你这丫头打哪儿来的?”
“你是这府里头的?”翠喜睁大了眼睛,突然凑到常信跟前,笑嘻嘻地问他,“这位大哥,我向你打听个事儿,你知不知道温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常信蹙了蹙眉:“你在这儿是等我家大人?”
翠喜忙不迭地点头。
常信瞥了一眼停在巷子里的马车,对翠喜道:“你跟我过来。”
翠喜见常信抬步往另一边的巷子去,有些不敢跟上去了。
这个人莫名其妙的窜出来,该不会是个坏人吧?
常信走了两步,见那丫头还杵在原地,直接转回去提溜着翠喜的衣领将人拎到了温羡的马车前。
温羡半挑开车帘,看向那傻愣愣的丫头,微微蹙眉,问她:“你在等我?”
翠喜点点头,又迅速地摇了摇头。
见温羡皱了眉头,她连忙道:“不是我等温大人,是我家姑娘。”
“……”
饮月阁二楼的雅间,温羡推开门进去,就见里面摆了一架落地的屏风,屏风后一抹纤瘦身影隐隐绰绰。
他抬步进屋,常信拦住翠喜候在门口。
“听说,颜姑娘这几日一直在等温某?”
他声音清朗,浑然不似从前那般冷凝,此时说的话意思又含糊得紧,坐在屏风后的颜姝不由红了耳尖。
翠喜这丫头……
她缓缓地站起身,轻声解释了自己派了丫头请他过来的缘故。
温羡落了座,替自己斟了一杯茶,闻言挑了挑眉,“已故的太子妃托你送一封信给衡阳王?”
颜姝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听见屏风另一边的人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武安侯若要见衡阳王也容易,姑娘为何偏偏来寻温某,嗯?”
“我想,这封信,大姐姐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如果不是不想惊动家里人,颜婉大可以托付与她更亲近的颜妙与颜嫣,颜姝顿了顿又道,“而大人与衡阳王交好,若大人愿意传信,是最合适的。”
温羡轻笑了一下,“你倒是聪明,将她的心思算准了。”
听琴身在太子府没法子将信送去衡阳王府,颜婉便想到了见过一面的颜姝,她知道小姑娘心肠软性子也软和,得了遗信必然不会贸然惊动旁人,也一定会想法子把信给衡阳王府送去。她在这其中只赌了两样,一是小姑娘会不会寻温羡帮忙,二是温羡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结果很显然,颜婉都赌赢了。
温羡将茶杯轻轻地扣在桌子上,目光落向那屏风后的小姑娘,低头轻笑了一下,“这送信的差使,我应下了。”
没料到温羡这么容易就应承了下来,颜姝有些意外地道:“真的?”
帮着已故的太子妃传一封信给衡阳王殿下,也不算什么好事啊。
温羡摸得透她的小心思,倒是第一次发现她的傻气来了。
她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堂姐都敢直接寻他这个外男帮忙,他与黎煊的交情难道还会顾及其他?
颜姝自然也反应了过来,扬声就要唤翠喜进来帮忙把信交给隔着屏风的温羡,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她就发现眼前突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她愕然抬头,发现方才还坐在屏风一边桌子旁的温羡已经不知何时转到了自己的跟前,不由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小姑娘杏眼明亮,翦眸如水,里面盛满了错愕,令温羡不自觉地扬了扬唇。
“你,你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呢。
纵使从前与温羡接触了好几回,可颜姝还是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温羡却直接将手伸到颜姝的面前,启唇,道:“信。”
他面色坦然,颜姝垂下眼,小心翼翼地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掏出了信放到他的手心里,小声地道:“有劳温大人了。”
温羡收回手,看着小姑娘低着头不自在的模样,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
那脚步声远了些,颜姝听见,以为温羡已经离开了,便手抚心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就听见屏风的另一边又传来了温羡的声音。
他竟然还没有离开。
自从上次被颜桁请出武安侯府后,温羡就算偶尔存了心思想见一见小姑娘也不得其门,今天这番也着实算是意外之喜。他边看着屏风后的小姑娘绞手帕子,边喝茶,边开口,道:“温某有一事想请教姑娘。”
“大人请说。”
“姑娘可知温某月前曾去过一次武安侯府?”
没料到温羡会突然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件事,站在屏风后的颜姝几乎要把手里帕子绞破,她咬了咬唇,颔首。
她身边有翠喜,有些事就算颜桁与苏氏不提,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她还是都听说了。
想起翠喜说过屏风后的这人曾向自家阿爹提过议亲之事,颜姝的耳根子几乎要烧起来,半羞半恼。
“温某想问姑娘一句,姑娘怎么看?”
怎么看?
颜姝一时回不过来神,等品出他的意思来,羞恼愈盛,倒想起当初鹊山桃林再遇时他说的话,便稳住了心神,开口道:“我一直记着公子曾说过的话,也请公子莫要拿小女子取乐。”
跟我离得近了可就不安全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
温羡手握虚拳抵唇笑了一下,“姑娘这是在与温某翻旧账?”他敛了笑,端肃了语气,又问道,“如果温某没有拿姑娘寻开心呢?”
……
“姑娘,外面的雪正消着,湿寒重,您怎么还坐在风口呢,仔细回头又要头疼了。”翠喜端了姜汤回来,见颜姝坐在窗前的湘妃榻上出神,不由念叨了起来。
颜姝随手带上半开的窗扉,接过翠喜递过来的汤碗,略显无奈地道,“你这是跟谁学了这些,整日的在我耳根子念叨呢。”
“还是翠……”翠喜轻咳了一声,见颜姝没有在意,便转了话道,“我也是为了姑娘好嘛。”
等颜姝皱着眉头喝完了姜汤,翠喜端着空了的汤碗,眨眨眼睛,突然笑着问道:“姑娘,今儿温大人可有说起别的话吗?”
两个人不长不短在里面呆了一炷香的功夫,翠喜猜想,应该不单单只是说起那封信,这会儿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好容易压下去的心思又被挑起,颜姝忍不住瞪了翠喜一眼,绷着小脸,叮嘱她道:“下午的事情不许再与其他人提起,就当什么都没有再发生过。”
然而她脸是绷住了,透红的耳尖还是让翠喜福至心灵地抿着嘴偷笑了。
——
温羡离开饮月阁后,没有再回尚书府,而是直接折回了衡阳王府。
与他离开时的静谧不同,这会儿衡阳王府里却是闹哄哄的一片。
温羡见状沉下了脸,招了人来问过才知道,中午给黎煊送饭的人去了书房,发现这几日一直窝在书房里的黎煊不见了踪影,等找遍了整座衡阳王府也没寻着人,所有人都慌了,生怕黎煊在大悲之下会干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来。
温羡攥着手里的信笺,看着闹哄哄的衡阳王府,当即便将王府的管家招来,吩咐他瞒好黎煊的行踪后,便直接去马厩取了一匹快马出城。
这般时候黎煊突然不知所踪,只有可能去了一个地方。
皇觉寺位于信陵城外,距离并不算近,等到温羡驱马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山道不易策马,温羡将马丢给常信,自己直接提步朝山上掠去,才至山门前,就见皇觉寺西殿的方向突然跳出了火星,紧接着火势便趁着风势一下子席卷起来,不过瞬息之间就染红了西天。
西殿,正是太子妃颜婉灵棺停放的大殿。
温羡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安,脚下的步子更是加快了往西殿去。
皇觉寺的僧侣提着水桶打水救火,可是狂热的火舌根本压制不下去。
温羡站在一片火海前,紧紧地攥起了拳。
皇觉寺突发大火,已故太子妃颜氏的灵棺毁于火海,为她守灵的丫鬟嬷嬷无一生还的消息传回信陵,引得满城唏嘘。
太子府里,听琴轻轻地晃了晃怀里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的小孩子,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比起葬入皇陵,姑娘应该更喜欢那佛香袅绕的圣地吧。
她怀中的孩子咿咿呀呀了两声,挥着小手,一派天真无知。
鹊山桃林深处,一身白裳的黎煊倚着青石墓碑而眠,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看向来人,露出了一贯的温和笑容,“就知道你会寻过来。”
他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我们回去吧。”
温羡的目光掠过他沾着血迹的双手,落在他身后的新坟上,抿紧了唇,走到黎煊的跟前,取出袖中的信。
“这是她临终前托人要交给你的信。”




丞相家的小娇娘 42.chapter 042
“因爱生忧, 因爱生怖,
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爱因缘故,则生忧苦, 以忧苦故, 则令众生生于衰老。
爱别离苦,所谓命终。”
薄薄一张桃花笺,沾着淡淡的桃花香,可娟秀的小字写的却是无情的偈言。黎煊捏着信笺,呆立半晌,方才缓缓转身看向那黄土犹新的坟茔,嘴角似有若无溢出一丝苦笑,“婉婉,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样爱给他出难解的题。
那求不得放不下的樊笼尤其是那么好挣脱的?
温羡立在不远处,看黎煊将桃花笺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怀中后, 才抬步走了过去,淡淡地与他道,“逝者已矣, 王爷还是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黎煊侧身看向温羡, 见他一脸肃色, 不由蹙了一下眉,半晌才哂笑了一下, “时慕, 本王从前不想要, 如今也没有争的必要了。”
他从不是爱江山之人,又何必再趟浑水?
温羡的目光移向青石墓碑,见上书“爱妻宣颜氏之墓”,落款则书“宣黎”,心里便猜到黎煊的打算,知他是心生退隐之意,便笑了一声,开口道:“若想天下升平,王爷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争或不争,从来都是没有选择的事情。”他负手远眺,见桃林尽处云霭漫漫,缓缓地道,“黎煜若是登上那个位子,这天下只怕难得一日安宁,朝堂清明便成妄谈。”
外戚独大,宦官弄权,吏治混乱,民不聊生。
温羡阖目,双手缓缓地握成拳,半晌倏尔睁开一双凤目,眸底一片清明,启唇对皱眉不语的黎煊道,“王爷不为天下黎民,也该想想黎泽。”
黎泽,是云惠帝亲赐给嫡孙的名。
颜婉已故,太子正妃之位空悬,黎煜续弦娶妃只在早晚,届时黎泽亲父不疼,亲娘不在,在太子府处境不提,等到黎煜荣登大宝,黎泽难免就要成为一些人的绊脚石,那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护住他。
听到黎泽的名字,黎煊怔了一下,心头涌上一阵晦涩。
“本王,明白了。”
温羡提的是黎泽,其实不过是在提醒他一件事,即便他不与黎煜争,他一样是太子一派欲处之而后快的绊脚石。生在皇家,没有所谓的兄友弟恭,那么,要么争,要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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