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娇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金扇
黎煊不怕死,只是不愿意再一次败在黎煜的手里。
手轻轻地抚上心口的位置,黎煊抬头看向乌云重重的天空。
这风雪之势,终不可挡。
皇觉寺西殿毁于无妄火,已故太子妃棺木与守灵婢女嬷嬷葬身火海一事在坊间掀起不小的言论风波,但这次却并没有惊动云惠帝,只因为云惠帝正为建州的雪灾而焦头烂额。
建州位于天阙山以北,地势封闭,百年难遇的一场大雪将建州的房屋压塌一片,地里的庄稼也被厚雪压住,家畜牲口更是接二连三地冻死,加上大雪封城,城里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朝廷拨下的赈灾粮食也运不进城,灾情在短短的半月里已经迅速地恶化,从建州呈上来的折子里甚至已经出现人员伤亡的灾情。
云惠帝将六部朝臣并朝中几位老臣召到跟前征询救灾良策,见众人七嘴八舌的争论了半晌也没有想出切实可行的办法,便看向一直凝眉未语的温羡,问道:“温卿,认为这灾该如何救?”
温羡上前一步,拱手道:“恰如各位大人所言,拨银开仓通路是迫在眉睫,只臣以为仅仅如此远不够。”
“继续说下去。”
“拨银开官仓赈灾民,需派人监督地方赈灾官,防止克扣贪墨,这是其一;农田作物受雪灾折损,应及时清除压在作物上的积雪,并设屏障护住作物,这是其二;当地官仓粮食有限,临近地区的官仓应该积极预备,随时配合赈灾粮草征调,这是其三;最后,应该组织建州官民做好应对下一次降雪的应急准备,拨下足够的赈灾银。”
云惠帝闻言皱眉细思,半晌点了点头,又问他,“依温卿言,这赈灾银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现今的国库并不丰盈,只怕顾了建州,别处的开支就要吃紧起来。
温羡从容地开口继续道:“臣曾听民间有‘穿百家衣,吃百家饭’的传说,其实集凑赈灾银未必不是良方。”
一只羊身上拔的毛再多,也不如整个羊圈的羊毛多。
云惠帝显然也品出了意思,眼睛当即就亮了,连赞几声后,才笑着对温羡道:“建州救灾一事就交给温卿了。”
温羡拱手应下。
“老奴听说建州的雪大着呢,大人防寒的衣物可要多带一些。”岑伯一边指挥着府里下人将温羡北赴建州的行礼往外搬,一边还不忘与温羡念叨,“这眼瞅着就要到年底了,大人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过年了。”
温羡早习惯了岑伯的絮絮叨叨,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东墙边打开紧闭的窗扉,微微抬头,看到光溜溜的杏树枝桠,眼底流光暗转,半晌,取出纳于腰间绣囊的玉笛,轻轻地打了个转,横笛于唇边。
轻扬婉转的笛声响起,似絮絮低语,又似低吟浅唱,裹在凛凛的冬风里,越过东墙,落入西窗下捧卷人的耳中。
颜姝从书卷里抬起头,侧耳听见熟悉的笛声,眼睛微微亮了亮,不由半跪在湘妃榻上,探身将阖住的窗扉推开半扇。
光溜溜的杏树枝条在寒风轻轻打颤,颜姝的目光透过枝桠间隙落在雪白的墙壁上。
笛声从墙的那边来,那她与他岂不是一墙之隔?
颜姝的心没来由地一跳,细细地听了笛声,辨出这不是从前几次听过的曲子,而是一首作别的小调。
作别?
他是要出门了?
想起那一日在饮月阁里温羡神色认真的问话,她眨了眨眼,这曲子莫不是吹给自己听的?他这是在与自己道别么?
这样的猜测才一冒出来,颜姝握着书便红了脸。
翠喜进来瞧见了,疑惑地问道:“姑娘的脸好端端的怎么红了?”瞥见半开的窗扉,她又挠了挠头,“难不成是热的?”可这冰天雪地的怎么就热了呢?
颜姝红彤彤的俏脸僵了僵,她随手合上窗,躺在湘妃榻上,将书打开盖在脸上,闷声闷气地道,“歇晌了,你别扰我。”听到翠喜往外走的脚步声,颜姝突然又掀开书,半坐起来把人喊住,“翠喜,你把我的琴拿来。”
翠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去屋子的另一边将琴搬了过来。
颜姝没让她挪了琴案过来,反而直接伸出两只手将琴抱到榻上。玉手纤纤,轻轻地拂过琴弦,颜姝低头盯着古琴右端悬着的琴穗出神,好半天才勾起一根琴弦轻轻一拨。
“铮——”
翠喜原以为自家姑娘是兴致偶起,孰料她只是勾了琴弦随意拨弄了两下就将琴放到了一边,一时难免有些疑惑。
“姑娘?”
颜姝道:“我只是想试一下琴弦而已。”
“……”
见翠喜一脸的疑惑与不相信,颜姝移开了目光,随手抄起刚刚扔在一边的书掩在自己的面上,又侧身躺了下去。
翠喜小心翼翼地将短琴从湘妃榻上移开,看着自家姑娘的背影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姑娘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啊?
她疑惑不解地将琴放回原位,瞥一眼小姑娘,见她似是真的要歇晌,便放轻了脚步退出屋子。站在门口的台阶前,她突然“咦”了一声。
笛声没了。
她看了一眼珠帘后隐隐约约的湘妃榻及榻上的人儿,又看了一眼高高的西墙,圆圆的小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容来。
云落居的西墙外,竹里馆的东墙边,温羡握着玉笛,轻轻地摩挲着玉笛笛身上的精致刻纹,凤目低垂间划过一丝笑意。
那不成曲调的三两声琴弦勾拨,一声不落地入了耳,即使隔着厚厚的一堵高墙,他也想象出那个小姑娘手抚琴弦时的别扭模样,嘴角的弧度不禁放大了些许。
信陵城的雪又落了三场,满城的梅花尽数绽放,一片梅香缭绕间,年味儿也随之蔓延开。
颜家因为颜婉故去的缘故,这个年便冷清低调了许多,武安侯府的热闹自然也随着减去了六七分,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比隔壁的尚书府要好上许多。
翠喜经常上街去采买绣线,来回都会经过尚书府,见那府上大门紧闭,桃符都是陈旧的,半点儿人气都没有,回到云落居的时候就忍不住与颜姝说道起来,“隔壁府上冷冷清清的,哪有一点儿要过年的模样?听说温大人是去了建州赈灾,这都要过年了,还没回来呢……”
翠喜轻声地说着,颜姝不知不觉地就停下了绣针,低垂的眉眼微微一闪,再落针时却错了针脚……
丞相家的小娇娘 43.chapter 043
腊月初八那一日, 信陵下了一场细雪, 颜桁下了朝从宫里回到侯府时,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全然不见平日的和气平易, 府里的下人们瞧见了都不由屏息提心起来。
苏氏煮了热茶, 正围炉暖手,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颜桁回来的声音。她扬起一张笑脸相迎,不期然见到自家夫君一脸沉怒,当即起身走到他身边,一边替他脱下身上的大氅,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上朝又有人给你气受不成?”
颜桁坐到暖炉边,气闷了半晌才开口与苏氏道:“早朝陛下提起了年后采选一事。”
“这和你又没关系,好端端地你生个什么气?”苏氏笑了一声, “采选我记得就在元宵后,这三年一次也不知道多少人家等着呢, 那边府上不还住着一位等着入宫采选的表姑娘?”
见苏氏不以为意,颜桁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给她递了过去。
苏氏疑惑地接了纸, 打开一眼, 原是这一届征召采选秀女的名单。她起初还不知颜桁用意, 直到在最后看见了颜姝的名字,才怔住, 惊讶道:“怎么会有阿姝的名字呢?”
每隔三年一次的秀女采选, 选的都是京中年满十六七岁未出阁未定亲的贵女, 她的小阿姝还尚未及笄,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名册上?苏氏慌慌张张地又从头看了一遍,发现除了颜姝外,颜家二房的两个小姑娘颜妙和颜嫣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这莫不是弄错了?”苏氏想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了,“老颜,你得跟陛下说一声,咱们家阿姝不能进宫去啊。”
苏氏不想自己的女儿去趟那采选的浑水,怕她受了欺负。
颜桁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已经让人当众宣读了采选的名单,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苏氏嚯的一下站起身,气急道:“难道真要让阿姝去参加采选吗?”她抖着手里的那张纸,对颜桁道,“老颜你想想,阿姝明明年岁不符却出现在了这名册上,摆明了是人有意为之,如果真把女儿送去了,你就不怕教人算计了你的宝贝闺女去?”
“但不让阿姝去就是抗旨不遵的大罪。”
苏氏见他如此说,气得把手里的纸拍在颜桁的面门上,“你敢把阿姝送去采选,咱们的日子也别过了。”
“嗳,我没说真要让阿姝去啊。”见苏氏果真动了气,颜桁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气闷了,他伸手将苏氏拉回来,对她道,“左右离采选还有些时日,容我再想想法子周旋。”
苏氏任由颜桁拉着自己的手,瞪着一双美目看着他,问:“你有什么法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甩开颜桁的手,在他面前踱了两步,指着他道,“当初温羡那孩子来求亲,你偏不答应,如今可好了。”
依着苏氏来看,一个温时慕胜过龙之九子。
这一回,颜桁没有再呛声说温羡不好了。
早知有如今,他还不如把女儿先定给隔壁那个狼崽子了。狼崽子再怎么手无缚鸡之力,可他心眼多,护住他的小阿姝想来也是足矣的,再不济,他还活得好好的,多照拂着也就是了。
颜桁拍一下自己的大腿,有些懊悔了。
且不提颜桁与苏氏此时因为这采选名单之事如何气恼,宫里的云惠帝这会儿也沉着一张脸坐在淑妃宫内的主座上,喝问采选一事。
“那颜桁的女儿,朕没记错还是个未及笄的,怎么也被添了进来?”
云惠帝后位空悬,后宫一应事宜都是由淑妃操持,这每三年一次的采选同样也是由她负责。采选名册由下面拟好呈到她面前,最终是她筛选敲定再送呈云惠帝御览的。从前淑妃从未出过差错,云惠帝这次便未细看名册,等王公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念出来后,他看着颜桁陡然变色的一张脸,才发现颜姝的名字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上头。
云惠帝鲜少露出的疾言厉色让淑妃心生惧意,她攥了攥手里的帕子,才扬起温婉的笑容,走到云惠帝身边,温声细语地解释道:“臣妾从前听先太子妃常提起这四姑娘,说她知书达礼、性子也温婉贞静,臣妾听着喜欢,想着小姑娘虽然未及笄,不过也就这一年里的事情,不如趁着这次采选召进宫来瞧瞧,若果真是个极好的,不论替那位皇子宗室定下,也都是陛下之福啊。”
“哦?”云惠帝微微眯了眯眼,却是哼了一声道,“朕看你是想替太子定下吧。”
淑妃赶忙低下头,“臣妾不敢存私心。”
云惠帝摆了摆手,叹道:“罢了。”这颜桁之女如果真入了宗室门,颜家与黎家便依旧是姻亲,颜桁为了独女,想来也不敢生出任何异心。只是这小姑娘定给谁就得另提了。
想起御书房里还有未批完的奏折,云惠帝起身,叮嘱淑妃几句后便拂袖而去。
目送云惠帝离开后,淑妃转回贵妃榻前坐下,她身边伺候的嬷嬷替她换了一杯热茶,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娘娘真要为殿下定下颜四姑娘?”
淑妃摇了摇头,伸手端了茶,抿一口,才缓缓道:“就算本宫想,颜家也不会应,陛下更不会答应。”黎煜混账,已经“逼死”颜家一个姑娘,此番再择正妃,颜家女断无再入太子府的可能,至于云惠帝那边……淑妃攥住了手里的茶杯,讥笑了一下,时至如今,这陛下心里关于这储君的称只怕也倾斜了吧。
那嬷嬷听着淑妃的话,觉得有些不明白了,“那娘娘冒着大不韪将颜四姑娘的名字添上是为了……”
淑妃想起温恢前番将名册送来时与自己说的话,垂下眉眼,淡淡地勾了勾唇,“拉拢人心。”
——
采选一事,颜桁与苏氏没有瞒着颜姝,当天便细细地与她说了一回。本来夫妻俩还担心女儿接受不了,孰料颜姝听完以后只是笑了笑,也没有气恼,也没有抗拒。
苏氏拉着女儿的手,见她如此,便提着一颗心问她,“阿姝,愿意去参加采选?”
颜姝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却莞尔笑道:“参加采选的又不止女儿一人,到时候女儿不过走走过场,落选了不就回来了?”
闻言,苏氏愣了一下,琢磨着“落选”二字,眼睛稍稍亮了些许。
颜姝抱着苏氏的胳膊,微微仰着头,声音娇娇糯糯地继续道:“阿爹阿娘放宽心就好了。”
看着小女儿一派天真的模样,苏氏与颜桁对视了一眼,无奈摇头,只不再提了。
但是等苏氏与颜桁离开后,颜姝面上甜甜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她呆呆地坐在西窗前,盯着那枯杏枝头冒出的小苞出神,樱桃小唇抿得紧紧的。
翠喜安安静静地在一旁伺候着,这会儿没有再出声惊扰颜姝,她知道,方才自家姑娘故作坦然不过是为了安侯爷和夫人的心罢了。
对于采选,颜姝之前在颜府住的那些日子,曾听颜妙和颜嫣说过无数回,也知道那借居颜府的表姑娘梁漱月寄人篱下这么多日子都是为了元宵后的采选,可她却从没有料想过这采选也会落在自己的头上,此时难免有些彷徨与茫然。
枯杏枝轻轻地摇晃着,颜姝的神思不自觉被拉回,她垂了眸光才要收回视线,却被杏树下一团灰白色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那圆滚滚的灰白团子撅着小屁.股在杏树根前刨土,毛绒绒的小尾巴在地上一扫一扫,十足憨傻的模样逗得颜姝“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翠喜好奇地顺着自家姑娘的目光望过去,惊奇地“咦”了一声,道:“这是打哪儿跑来的小胖狗呀。”
因着苏氏害怕毛茸茸的小猫小狗,不论是在平州的将军府还是如今的侯府都没有人会在府里养这些,这只突然出现在云落居里的小胖团子,于颜姝主仆而言,实在是很神奇了。
翠喜看着那小胖团子刨了半天土的傻样,终于耐不住心痒跑了过去。她站在离那胖团子三步远的地方,微微弯着腰,看着因为发现自己而突然炸了毛的胖团子,软声哄道:“小乖乖,不要怕,我不是坏人哒。”
“呜~汪!”
胖团子咧嘴龇牙,自以为是的凶态毕露,实则依旧憨傻,翠喜瞧了也不由笑出声,扭过头对走到门前台阶上的颜姝,故意道,“姑娘,它凶我咧~”
因着翠喜扭头转身的动作,趴在地上作龇牙状的胖团子也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人,它黑溜溜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紧接着就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兴奋地朝颜姝跑了过去。
胖团子圆滚滚的,跑两步还栽了个跟头,到了颜姝的脚下却立马端端正正地坐正了身子,翠喜远远地看过去,竟觉得这胖团子的姿势与门口的石狮子有些神似了。
胖团子乖巧地扫了扫尾巴,探出前爪,啪——落在颜姝的绣花鞋上,印出黑黢黢的一朵小梅花……
丞相家的小娇娘 44.chapter 044
“这小胖团子该不是从土里爬出来的吧?”翠喜才走过来, 恰好看到小胖团在颜姝绣花鞋上印梅花的一幕, 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颜姝轻轻地挪了一下脚,见小胖团子锲而不舍地扑腾着小爪子跟过来,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继而抬头对翠喜道:“你去寻杏儿, 问她有没有看到这小家伙是打哪儿钻进来的。”杏儿是专门负责打理花园里花花草草的丫头,寻常总在这附近转悠,有什么人或者东西进进出出,大多瞒不过她的一双精明眼。
翠喜应了一声,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等她回来时,颜姝正蹲在廊檐下,用手里的绢帕逗弄那胖团子。
胖团子本是圆滚滚的一只,偏生认不清现状, 只伸长了小短爪要去挠抓被颜姝半提着轻晃的帕子,够了半天无果才趴下.身子将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并放的两只前爪上, 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还不忘“嗷呜”两声讨巧。
颜姝都它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瞥见翠喜回来, 才将手帕子轻轻地搭在小家伙的头顶上, 抬头问她:“杏儿可瞧见了?”
翠喜摇了摇头, 上前边扶着颜姝起身,边道:“竟是没有人瞧见这小胖团子打哪儿来的, 奴婢去问了一圈, 府里也没人敢私自将这狗儿猫儿的带进来。”见颜姝侧头看着地上那个扯着帕子玩的傻狗, 翠喜突然道,“莫不是从花园那儿的狗洞里钻了进来。”瞧它一身灰头土脸还真像。
颜姝点了点头,随即对翠喜道,“吩咐人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哪户人家丢了狗儿在找,另外再让人备点温水过来。”
等到小胖团子被清洗干净又擦干了毛发被抱回来,颜姝和翠喜都有些惊喜地亮了亮眸光。
先前只知道它圆滚滚的一团,一身灰土虽然瞧着可爱却也狼狈,这番被打理以后,倒是现出了本来的面目,雪白雪白的一团,宝蓝色的眼珠,确有几分精致的雪团子模样。
颜姝看着萌态毕露的小家伙,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地替它顺了顺毛,“可惜我不能长长久久地养着它。”即便寻不到小家伙的主子,苏氏也不会允许她在府里养狗的。
她摸着小家伙柔软蓬松的毛,又吩咐翠喜去备了吃食过来。小胖团许是饿极了,见着吃食便一头扎进了小碗里,摇着尾巴吃得不亦乐乎,然而,一声突兀响起的鸣哨声传来,小胖团摇得欢快的尾巴僵了一下,随即便抛下喷喷香的吃食往外头窜去。
颜姝和翠喜在一旁看得一脸莫名,随即二人便起了身追出去,恰好看到那胖团子从杏树后西墙脚的一个小圆洞里钻了出去。
那圆洞看着不过碗口般大小,可胖团子钻起来却毫无压力。
翠喜盯着那空荡荡的圆洞,呆呆地道:“奴婢忘了这儿还有个小狗洞了。”说着她又倏尔反应过来,看向颜姝,“姑娘,墙的另一边好像是温大人的府邸。”难不成这狗是温大人养的?
翠喜侧首看颜姝,而颜姝则臻首轻抬看向西墙头的竹叶。
竹里馆书房边的东耳房里,才从隔壁钻回来的胖团子端坐在一只小木盆前,毛茸茸的尾巴在地上一扫一扫,眼巴巴地看着推门进来的高大人影。
来人恰是前日夜里才回到信陵的温羡。
温羡手里端着给胖团子准备的吃食,进门后瞥一眼小家伙便抿住了唇。
小家伙嘴边的毛湿漉漉的,还沾着细粒,摆明了一副才吃完没擦嘴的架势。他微眯凤眼,又注意到今日的小家伙好像比平日里干净了那么一点?
这狗儿是他从建州返回信陵的半道上捡来的,初时还是瘦小的一只奶狗,他偶发善心带回来,一路上将养胖了一些,因着才回到府里,并没有来得及安排人给小家伙打理清洗,所以,是谁动了他的狗?
“呜~”没有等到投喂的小家伙低声呜咽了一声,滴溜溜的一双宝蓝色眼睛也变得水汪汪起来。
温羡缓缓蹲下,将吃食扣进小木碗里,见小家伙吃得欢快了,才起身将手里的空碗随手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岑伯领着两个小厮搬了一些小东西进来,是给狗狗睡觉吃饭玩耍的小玩意,一一安置好了,岑伯才走过来对温羡道,“大人,这小不点养在这里会不会扰到大人,不如老奴在外院另外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小不点就是温羡给胖团子起的名字了,他当时并没有想到那瘦瘦小小仿佛一掌就可以握住小奶狗会吃成这么胖的一团。
对于岑伯的提议,温羡摆了摆手,反而问起他这半个多月里信陵城里发生的事情来。
岑伯捡着一些要紧的提了,例如宋仁的嫡孙宋戈酒后失德强占了一良家姑娘,酒醒后不认账不提反而失手误伤人命最后闹大了传进了云惠帝的耳中惹了圣怒,最后亏得宋仁和定国公温恢的斡旋才保住了小命被革职杖刑收押;又例如衡阳王殿下屡进良策解了圣忧,近来风头愈盛,惹得太子一派不快,朝中渐渐独出了衡阳王的派系……说到最后,岑伯又有些犹豫地将采选一事提了,“元宵后的采选,颜四姑娘的名字也被人报了上去。”敏锐地感受到周身的空气稍稍冷凝了些许,岑伯连忙将自己前些日子打听来的消息一并都说了,“老奴托人从宫中打听来的消息说,这其中是淑妃娘娘的意思,还据说太子继妃还打算从颜家挑一位姑娘出来。”
话才一说完,岑伯就看见自家主子的脸瞬时沉了下来,原本在一旁埋头苦吃的小不点似乎也察觉到自家主人的心情晴转阴了,拖着自己的小木碗悄咪咪地往一旁挪了挪。
自从上一回温羡拜访武安侯之后,岑伯心里便把隔壁府上的颜姑娘当成了未来的女主子,突然出了采选这么个茬子以后,他无疑是除了颜桁与苏氏以外最着急的一个人。
他好容易盼到温羡动一回心,总不能就这样教人轻易扼杀了去。
在温羡不在信陵的这些日子里,岑伯前前后后也琢磨了不少法子,这会儿便道:“其实这些年淑妃娘娘待大人也算亲厚,大人的心思,老奴省得,武安侯和武安侯夫人知道,可淑妃娘娘不知,大人不如提一句,想来娘娘也会从中周旋的。”
岑伯从前是定国公府的下人,知道这淑妃未出阁时与先夫人小宋氏姑嫂关系亲厚,心里琢磨着她该念着些旧情的。
温羡只冷笑了一声,与岑伯道,“想来她也是一般算计。”
他与武安侯府走得近,几次出手救下颜姝的事,都是瞒不过有心人的。颜桁等人或许不知小姑娘未及笄便入了采选是个什么缘故,他心里可是明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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