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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先忧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缨书生

    “那若是我们利用此事,既除掉鱼弘志,又剑指饶阳公主呢”我笑着问道。

    萧秀有些吃惊地反问:“尚兄想一箭双雕”

    “正是!其实那日猜测是饶阳公主在背后策划杞王勾结尚恐热之后,我便推演了种种可能。今日这件事,虽出乎意料,但还是很好利用的。我们可想些法子,让裴识去跟马元贽告密,然后借马元贽之手除掉鱼弘志,再想办法让裴识将饶阳公主供出来,之后让马元贽将裴识推出来说是饶阳公主从背后策划的,致使他误会鱼弘志。到时候,马元贽与饶阳公主对立起来,还有陛下和百官的指摘,饶阳公主自顾不暇,哪里有闲心思来想我们会从中做什么。”我对萧秀答道。

    邓属不解地问我道:“马元贽真的会冒险去除掉鱼弘志吗”

    “我们设个局,让鱼弘志落单,然后由我们的人穿着青衣卫的衣服,用青衣卫的手法,刺杀鱼弘志,之后让马元贽领功。他马元贽什么都不用做,最后功劳却都是他一个人的,他为何不冒这个险呢”我反问道。

    邓属点点头,又问:“那先生让马元贽与饶阳公主对立,他为何要这样,这于他来说,又有何好处呢”

    “马元贽出面将陷害鱼弘志的幕后黑手指向饶阳公主,那神策军中那些鱼弘志的党羽必然会消除对马元贽的敌对。只要马元贽在军中态度诚恳地对鱼弘志进行厚葬,并向鱼弘志的党羽自降身份请罪,最后那些人就会将怒火烧向饶阳公主了。你可不要小看鱼弘志在神策军中的威望,十几年的经营,军中大多数为他效命的,可都是效死命。这也是为什么就算是陛下,也不敢轻易动鱼弘志的原因。若没有这些人的支持,马元贽就算成了神策军的领头人,也难有作为。若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得罪一个饶阳公主,又算的了什么呢”我继续答道。

    萧秀一边洗着茶盏,一边问我道:“尚兄是想我们来刺杀鱼弘志”

    “嗯!”我坚定地回道,思绪飞到了曾经在贡院外发生的那一幕,可我无法跟萧秀去说那些埋在我心底的恨,故而找个借口道:“我记得班离和班心,不是与那阉人有杀父之仇么,听说他们想手刃仇人,我们既然是自己人,当然要帮他们。助朋友达成所愿,也是为友之义。更何况,还有诗岚姑娘,不也与那阉人有累累血债么,若不当面清算,怎能消除心中怨恨”

    “先生是要将班离和班心招过来吗”邓属问道。

    我肯定道:“嗯,是时候让他们过来了,我想过完年就开始动鱼弘志。只是如此一来,班离和班心,没办法在幽园过年了。”

    “若能手刃仇人,不能在幽园过年又算的了什么。先生不必为此有所不忍,这是他们的幸事,他们自当明白。”邓属对我宽慰道。

    萧秀此刻插话道:“那你今夜就放消息回去,让他们尽快动身。”

    “诺!”邓属应道。

    萧秀洗完茶盏,接着起身,对我说道:“若无他事,我们就先去安排了,尚兄早些歇息。”

    我起身送走他们后,一个人在火盆旁坐下,倚着凭几想着全局的谋划,生怕哪里出了纰漏。想到鱼弘志,又想起曾经的那件事,遂在心中笑自己小人心思。哼,就算小人又如何,有些事我依然会做,有些人我还是会杀,曾经的我早就死了,被他们逼死了。此刻我才知道,为何恶人都心狠手辣,因为他们做的事,会将人逼死,而那些死而复生的人,会变得比恶人还要狠毒,会咥肉嗜血,去报复曾经作恶的那些人。仇恨能挖出人心中最阴暗的一面,让人变得盲目,狂热和不顾后果。

    人们总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那些人何曾站在身负仇恨之人的角度去想,有些仇放不下,有些恨抹不去,只有懦夫和虚伪的人,才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和劝告别人。

    仇恨就是仇恨,弄清楚来龙去脉,该报的还是要报,苍天从来都不会帮任何人去惩罚谁。因为苍天若真有眼,当初就不会纵容恶人作恶。面对恶人,退缩和妥协永远都换不来安稳,只会换来欺凌和侮辱。惩罚恶人,就该竭尽所学,穷尽其力,用尽其智,然后才能跟恶人抗争、周旋,最终让恶人得到应有的下场。就算做小人也无所谓,因为面对恶人,用尽天下所有的手段都不为过。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我闭上眼,打起盹来。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推醒,睁开眼,马新莹披着斗篷,正在我面前打着哈欠。

    “回榻上睡去,真是的,在这里睡你不累呀!”马新莹一边打哈欠,一边催促我起身。

    我睡得浅,被他一推,瞬间就清醒了,起身问他道:“你怎么来了”

    “他们见你在这里睡着,心疼你,又不敢弄醒你,只好去找我。你下次能不能注意些,别这样为难人了”马新莹还是一脸困倦,对我责备道。

    看着他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惜,倍觉可爱,遂边走边回道:“好以后再也不胡乱睡了,以免扰了姑娘清梦。”

    “说什么胡话,懒得与你争。”马新莹打着哈欠,扶我去榻上躺下后,便往外走,边走边说:“好生歇着,盖好被子,我回去睡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生爱慕,但愿他能一直这般可爱吧。刚眯了一会儿,被马新莹弄醒后,躺在床上,我却全无睡意。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稍微睡了一小会儿,没过一两个时辰就醒了。

    再醒来的时候,珠玑就在榻前。见我醒了,他忙去拿手巾给我,对我说道:“先生醒啦!听说先生昨夜又没睡好,看来新莹妹妹调制过的安眠香,也没起到效用,哎”

    “新莹姑娘调制过的安眠香”我起身望向鎏金卧龟莲花熏炉,看着里面飘出的一缕青烟,似乎闻到了淡淡幽香。

    珠玑将手巾递给我,对我皱着眉头说道:“是啊,妹妹调制了好久,说是对你睡眠有所助益。前些天看上去确实有些效用,先生也睡得比较踏实,可昨日似乎又失效了。”

    我擦完脸,看向珠玑,只见他无奈地摇着头,眼神中满是怜悯和担忧。经他一说,我仔细回想,才发现,这些日子确实睡得踏实些,往常到快服药的时候,总是会彻夜难眠,这次却没有以前那般难受。心里这样想着,便更对马新莹生出感激来,遂叹道:“他真是用心了!其实昨日也怪我,是我倚着凭几瞌睡了,等醒来回到榻上,再想睡着却不容易。往后直接去榻上睡,应该就不会如此了。”

    “先生知道妹妹用心了便好,快些起来,我去拿早膳过来。”珠玑微微一笑,温婉含蓄地对我说道。

    我一抿嘴,遂掀开被子,起身穿好衣裳,来到火盆旁坐下。等吃完早膳,马新莹才打着哈欠进来。

    见他用手捂着嘴,我便笑着问:“姑娘是否还没睡醒呢”

    “哎呀,甭提了,困死了!赖你,赖你,都赖你,好好的床不躺,非得坐着打瞌睡。”马新莹幽怨地瞪着我,接着跪坐下,又关切地问道:“诶,你昨儿睡得可好”

    珠玑接过话,准备跟他说实情:“妹妹”

    “我睡得很好啊!”我打断珠玑,笑着对马新莹说道。

    马新莹不解地问:“当真那你干嘛起这么早”

    “我这不是睡得太好,睡饱了就起了呀。”我继续笑着答道。

    马新莹疑惑地看了看我,接着扭过脸去问珠玑:“姐姐刚刚唤我何事”

    珠玑看着他,又看了我一眼,我忙盯着他摇了摇头。珠玑意领神会,遂温声细语地回马新莹道:“哦,就是想问妹妹是否用过朝饭。若是还没,不妨去用完再过来,这里有我。”

    “不吃了,不吃了,小先生说饿一饿能让人清醒一些,我也试试。”马新莹对珠玑回道,接着转向我,笑着刻意问我道:“小先生,最近几日是不是都睡得很好”

    “是啊,不知何故,竟没觉得厌睡,差不多时候就能睡着,睡好了才会醒。真是好生奇怪,难不成是体内的‘醉梦令’彻底解了”我也故意对马新莹装作无知地回道。

    “解个鬼,要是那么容易解就好了!你不过睡得踏实些罢了。”马新莹立刻没好气地怼我道。

    我依旧装作不知道,好奇地对他说:“为何会这样难道是上天怜悯我,不让我遭这个罪了还是说,已经毒性攻心,就快要取我性命了”

    “呸!呸!呸!说什么浑话!你睡得好,不过是点了安眠香罢了。”马新莹着急地跟我说道。

    我假装纳闷地回道:“不会吧往日也点了安眠香啊,也没啥效用啊!”

    “这当然要拜我所赐啦!这几日的安眠香可是经过我精心调制的,自然与往常不同,就算是狂躁不安地猴子闻了,都能睡得跟死猪一样。”马新莹得意地跟我夸耀着。

    见马新莹开心得意的样子,我自然是欣喜的,只是还想逗逗他,便故作生气状道:“好啊,原来姑娘竟是这般看我的。那我在姑娘心中,到底是猴子,还是猪呢”

    “你哼!”马新莹鼓着嘴,怨恨地冲我喊道:“都是!”

    接着马新莹便起身,气鼓鼓地往门外走,我在他身后,倚着凭几偷偷乐着。

    珠玑一直在旁边煮着茶,见状,着急又无奈地说了句:“先生,你真是”

    接着珠玑也起身,出门去追马新莹了。留我一人在偌大的房子里,烘着火盆,看了看熏炉,又望着门口,独自叹道:

    鎏金卧玉灵,静夜暖烟升。

    榻上酣眠客,不知霁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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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强迫
    “雷池不越建康危,早迫中书人不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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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独自一人,起身来到屋外,外面还是大好的晴日。已经好多天没有下雪了,走在园中的路上,温暖和煦,丝毫没有冬日的严寒,倒是像春天快来了。

    穿过梅园,梅花依旧放得欢实,经过岔路,去向藕塘的另一边,来到一处竹林。竹林间流过一条小溪,小溪上有木桥。我走上木桥,望向两端,一端流向藕塘,一端则弯弯绕绕看不见出处。大概由于是冬季,这桥下的水很少,显得桥有些突兀。

    不一会儿,邓属过来对我说:“先生,那日派去调查郑光的人回来说,郑光是干净的,没有异常人与他接触。”

    “那就好!邓领卫辛苦了!”我回邓属道。

    邓属接过话道:“不辛苦,嘿嘿对了,先生,今日休沐,所以对裴识和其妻的事,查起来会慢些,不过下午也能有结果了。”

    “很多事,休沐了就会关起门来,所以查也不好明查,对吧”我笑着转身对邓属问道。

    邓属忙答:“对!还请先生耐心些。”

    “无妨,事情终会有结果的。有许多事,我们的选择其实不多,就像这次饶阳公主的试探,虽明知是他放的鱼饵,我却不得不上钩。有些事不得不为,不过好在事情终究会有结果,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过程中曲折些也没多大关系。你看这桥下的水,千回百转,最终不还是进到了那池塘里了么”我又转过身去,面对着桥下小溪的来处,回邓属道。

    邓属不再说话,等珠玑来了以后,邓属便离开了。待到下午的时候,我们几人围坐在屋内的火盆旁,邓属进屋带来了最新的进展。

    “先生、二公子,刚刚送来的消息,裴识确实是当初咱们帮助他当上泾州长史的。里面也证实了,他与上官柳儿那边没有直接联系。不过他的妻子似乎有些问题,当下仍在确认中。他拿到的那些书信都是伪造的,其中的印章,是从别的地方扣下来,然后让作伪的人顺着纸的纹路给嵌进去的,因此一般人看不出来。”邓属行完礼后,对我和萧秀说道。

    萧秀看着正坐下的邓属问:“他的妻子,是丽景门的”

    “里面说曾在玉薮泽碰到过,不过与他妻子见面的,是姬藜。因此,还需进一步核实一下。另外,我们的人看到他妻子背着裴识常常与一男子幽会,似乎不安于室。”邓属回道。

    “嗯,若查实了,就报过来。”萧秀肯定了邓属一句,接着转向我说:“尚兄,接下来如何做”

    “接下来,与马元贽见一面吧。既然裴识没有问题,刺杀鱼弘志一事就可以开始着手了。”我答道。

    萧秀随即起身,对我说道:“好,我去安排。”

    说罢,萧秀便带着邓属一起出门去了。待他们走后,珠玑皱着眉头问我道:“先生定要与马元贽见面吗他,并非良善之辈,而且丽景门似也有盯着”

    “姑娘放心,没事的!”我打断珠玑,看着他,安抚道。

    一旁的马新莹挑弄着炭盆也跟着说道:“姐姐且放宽心吧,臭小子要是这点事都做不好,也没脸回来见我了!再说,你为他担心作甚,他就是个中山狼!”

    听到马新莹这样说,我与珠玑不约而同地笑了。我遂调侃马新莹道:“这么说,那姑娘是东郭先生咯”

    “我才不是”马新莹说着,抬起头看到我与珠玑都在笑他,忙生气地鼓着嘴,瞪着我们,怒道:“我要是东郭先生,定把你这匹狼剥皮抽筋,掏出心来,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这取决于你在什么地方看了,若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就算是七窍之心,看起来也像是黑的。”我笑着回他道。

    马新莹气鼓鼓地站起身,说了句:“黑的就是黑的,在哪里都是黑的,哼!”

    随后转身就往门口走去,珠玑这次没追过去,倒是笑着对我说:“先生,妹妹是个‘直而不肆’的人,这几日你可要当心些。”

    “他不肆吗”我收回望着门口的眼神,纳闷地问珠玑道。

    珠玑温婉地点点头,笑而不答。接着起身,去外面换茶水了。我独自坐在火盆旁,倚着凭几,又想了想珠玑的话,才明白过来,遂一个人轻轻一笑,心想:是啊,马新莹哪里放肆了,不过是娇嗔可爱而已。不知从何时起,相较于珠玑,更喜欢他这般喜怒皆形于色了。

    傍晚之时,简从穿着黑衣斗篷,端着点心进屋,让我跟他换了衣裳,然后独自去车马院。而马新莹和珠玑则如往常一样,和简从一起围坐在火盆旁。

    我来到车马院,进到马车中,在万金斋门口,邓属上车。我遂好奇地问道:“邓领卫,今日这样安排,可是故意给院外那些眼睛看的”

    “正是!二公子让兄弟们在换岗之后,故意散漫些,好让外面那些人能到近处看看里面。”邓属回道。

    我接着问:“萧兄今日还是不与我一起去对了,今日我们去哪里见马元贽”

    “还是在天香楼,二公子说在那里不需要他陪着,有泽叔在,先生有什么吩咐可直接跟他说。二公子此刻正坐车引开一部分人,在往西市的米行那边驶。”邓属继续答道。

    我皱起眉头,继续问:“天香楼那里人多嘴杂,会不会有不便之处”

    “今天下午的时候,神策左军中有个我们的人,在街上犯了点事。韦澳可借着与马元贽沟通商议处罚的由头,将马元贽约过去。到时先生还是在三楼的雅阁中,让仆人去唤马元贽上去即可。楼里都是自己人,别人是看不出什么的。”邓属仔细说着,打消了我的顾虑。

    我点点头,随后又问:“这些都是萧兄安排的”

    “嗯,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先生指正。”邓属回道。

    我笑着说:“如此周到,哪还有什么不妥的,你们辛苦了。对了,那人犯了何事要紧吗会受什么样的处罚”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骑马在街上撞了人,依法需受杖刑。不过马元贽应该会为他说情的,若最终不能免,让韦澳打轻些便是。”邓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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