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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十二时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马伯庸
曹破延把这个烟丸,真是用到了极致。
现在黄烟已起,那些突厥人恐怕已经开始准备跑了,而靖安司的部队,还迟迟收拢不起来。
张小敬狠狠抓住贾十七双肩,急声道:“这坊里哪里还有大园子或者大宅?要离日南王废园最远的。”
贾十七略作思忖:“这里是东南角,距离最远的,是西北角一处砖瓦窑,不过停工已久。”
张小敬独眼厉芒一闪,让他大略勾画了一下路线,走出去两步,忽然回过头来:“你现在马上回到坊门口,见到有公差或旅贲军过来,把他们截住,指去砖瓦窑!”
贾十七抄手笑道:“张帅,皇上不差饿……”话未说完,张小敬冷笑道:“让你们放风的是突厥人,他们要在长安作乱。”
一听见这句话,贾十七脸sè“唰”地白了,这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祸事。
一个“里通外贼”的罪名砸下来,昌明坊的乞儿一个也别想活。
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不会认真tiáo查是不是冤枉,他们需要的是抓一批犯人好“有个交代”。
他抓着张小敬的胳膊哀声道:“我一人死不足惜,可那班兄弟却是无辜的,恩公请救命!”张小敬看了他一眼,叹道:“你等下就说是见贼心疑,向我出首,也许能救你一命。”
然后又低声交代了一句,猛然把他推开,牵着狗大步疾奔而去。
贾十七把花罗夹幞头摘下来,头上已浸满汗水。
张小敬这么说,是愿意替他圆这个谎,至于成不成,就全看造化了。
他怔怔望着远方的背影,忽然如梦初醒,把花罗夹幞头随意扣在头上,撒腿往坊门狂跑。
张小敬跑了十几步,把牵狗的绳索松开了。
现在已不必顾虑打草惊蛇,得靠猎犬嗅觉指引。
那猎犬早已焦躁不安,一解开绳子,脱缰一般冲了出去,直直冲西北而去。
人或许还闻不出,可对狗鼻子来说,此间石脂的气味已十分qiáng烈,尤以西北为甚,不啻暗夜明灯。
他们一路斜跑,穿过大半个内坊,遥遥可看到远处竖着一根砖制烟囱,这是窑炉的典型标志。
再凑近点,看到一条高大的曲墙挡住了去路,墙砖隐隐发黑,这是常年靠近高温炉子的特征。
这里应该就是贾十七说的砖瓦窑了。
一条平整的黄土小路蜿蜒伸向一座木门,两侧树木疯长,不成格局。
张小敬放缓脚步,把猎犬也唤回来,稍作喘息。
眼下等靖安司的人聚拢过来,恐怕还得一段时间。
这里如果囤积石脂的话,守卫一定不少,他必须得谨慎。
他试探着朝前又移动了几步,大半个身子已经站在黄土路上。
按道理,这里当有一个外围观察哨,早该发现他的动作了。
可围墙那边毫无动静,仍是一片静悄悄。
不对,守卫人数应该不多,张小敬改变了想法。
如果人手充裕,狼卫根本不会雇用乞儿放风,更不会在日南王废园搞什么机关。
他们如此





长安十二时辰 第 53 章
处心积虑,恰好bào露出狼卫捉襟见肘的窘境。
张小敬心算了一下。
今天上午旅贲军在西市的突袭,干掉了十五个人,他在祆教祠前杀死一人,修政坊一共干掉了五个,加在一起,是二十一名。
这个数字,至少是混入长安城的突厥狼卫的半数。
突厥人太穷了,没能力再投放更多资源了。
要靠剩下的人,控制这么大一个窑场,还要兼顾石脂的卸运,实在太勉qiáng了。
张小敬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在援军来之前,独自去闯一闯。
此举至少能打乱敌人的部署,争取足够的时间。
更重要的理由是,他得赶在靖安司援军抵达前,先找到闻染。
他小心地把猎犬拴在旁边,亲昵地揉了揉它的颈毛,再度站起身来。
在西域锤炼出的凶悍杀气,自他身上猛烈地勃发。
张小敬挽起袖子,最后检查了一下手弩。
他左边的小臂露出一截刺青,这刺青是一把断刀,刀脊中折,笔触拙朴而刚硬。
“闻无忌啊,咱们第八团又要跟突厥人打了。
你在天有灵,得好好保佑你女儿哪。”
张小敬的声音既似叹息,又像祈祷。
那一只独眼,光芒愈盛。
他从腰间兜袋里掏出两枚烟丸,双臂一振,丢了出去。
两道黄烟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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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申初(3)
在距离张小敬只有三十余步的曲墙内侧,曹破延正在手搭凉棚,朝东南方向望去。
那里有数缕黄烟,尚未被北风吹散。
看来靖安司的人,已经进入昌明坊了。
对此曹破延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觉得他们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慢一点。
他已把这个情况通知货栈里面,龙波表示,这边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
时机真是刚刚好。
接下来,就按计划执行吧。
曹破延把货栈的大门从这边锁死,然后将那把缴获的手弩拿出来,用食指沿着弩槽边缘捋了一遍。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武器,既yīn险又小气,相比之下,还是草原的骑弓更合胃口。
可惜他的手臂受了伤,现在就算有弓在手也拉不动了。
真想在草原上再射一次黄羊哪……曹破延眯起眼睛,端详了一番自己虎口上的老旧茧子。
这双手,恐怕再没有机会握弓了。
腾腾两声,两道黄烟在曲墙另外一侧升腾而起,这说明敌人已近在咫尺。
他收起感慨,眼神转而冰冷起来,就像一头冬天的狼。
他已是削去顶发之人,无权逃走,注定只能死守在这里,用生命为货栈争取时间。
曹破延用手摸了摸项链,似乎想从中汲取力量,迎来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战斗。
大门依然保持安静,墙头上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头。
曹破延抬手射出一弩,同时身子一歪,向旁边闪去。
弩箭正中人头,却发出刺入草团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支弩箭从另外一侧飞射过来,恰好钉在曹破延脚边的土地上。
张小敬的身影跃入院内,一个迅速的翻滚,落在离曹破延三十步开外的开阔地带。
两人tiáo整了一下姿势,四目相对,意识到犯了同一个错误。
他们都认为自己是以寡敌众,可一交手才发现,对方居然只有一个人。
“曹破延?”张小敬喊出他的假名字。
这个让整个长安为之不安的凶徒,终于被靖安司再度追上。
“放下武器,还有活命的机会!”
曹破延没有回答,扔开空弩,抽出腰间的匕首。
长安城对武器的管制太严格,除了几支劣质短弩,狼卫一直用来战斗的只有匕首而已。
张小敬也迅速把空弩扔掉,在劲敌面前,不可能有重装的余裕,还不如直接进入白刃战。
他手里的障刀虽然轻短,但比匕首还是要长许多,优势在这边。
张小敬用的是大唐军中的刀法,直来直去,朴实刚猛。
按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曹破延应该猱身抢攻,可是他却不急不忙地游斗起来。
这个策略固然暂时不会为敌所伤,但也休想伤到对方。
两人交手了数个回合,张小敬忽然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怕死,而是在拖延时间!他的独眼朝曹破延身后瞄了一眼,看到是一个很大的木制货栈,大门紧闭,外头悬着铁锁。
“不好,他是在给同伙拖延时间撤退!”
张小敬一念及此,手里的障刀攻得更加猛烈。
曹破延紧握匕首,奋力抵挡,铛铛的互击声充斥整个院落。
张小敬毕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经验丰富,他很快发现,对手的左手肘似乎受了伤,无论怎么移动都保持着一个奇怪的角度。
于是他有意识地加大了对左边的打击,这一下子正中曹破延的软肋。
后者左支右绌,很快便身中数刀——虽然并非致命伤,可此消彼长,在高手对决中很快露出败象。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随即大门“砰”的一声被狠狠撞开。
门外站着的是崔器,他亲自扛着一根撞门圆木,如同怒目金刚,几十个旅贲军士兵从他两侧蜂拥而入。
看来贾十七及时把消息传了过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曹破延的动作有了一瞬间微微的沉滞。
张小敬障刀一挥,划向他的咽喉。
曹破延反应极快,身子向后疾退,堪堪避过。
可他脖子上那串彩石项链却猛然弹起来,正好迎上刀刃。
刀刃过处,系绳断开,绳串上的小石头纷纷散开坠落。
这时曹破延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脚下反向一蹬,整个身子再度前倾,试图伸手去抓那些彩石。
只听见“扑哧”一声,张小敬的刀尖,正好将其腹部刺了一个对穿。
可曹破延的动作并未停顿。
他仍奋力摆动着手臂,想努力想接住哪怕一枚。
可惜彩石已掉落在地,滚得到处都是。
他头颅一扬,口中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突厥音节,似乎是什么人的名字,可惜没人能听明白。
曹破延就这么顶着障刀,慢慢垂下头去。
张小敬一惊,曹破延可不能死,有太多事情在




长安十二时辰 第 54 章
等待答案。
他不敢把刀抽出来,只能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扳住曹破延的肩膀,凑近耳边急切喝道:“你们抓来的女人,在哪里?”可对方全无回应。
张小敬忽然注意到,这狼卫的头顶被削去了一片头发,露出头皮。
突厥习俗,被削去顶发的人,等于被提前收走魂魄。
难怪曹破延存了死志,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张小敬愤怒地摇晃他的肩膀,试图把他唤醒,可狼卫的身子软软地向下瘫倒。
在两人身旁,大批旅贲军士兵冲过去,直奔货栈而去。
“破门!”
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崔器此时已经恢复了jīng神,在他看来,曹破延只是个小喽啰,生死无所谓,真正的大菜,在眼前的货栈里。
这个货栈是用砖瓦窑的库房改装的,门户皆用的脆梨木,根本没办法据险而守。
十几名旅贲军飞速扑过去,带头的士兵推了一下大门,发现门从里面被闩住了,外头还有锁。
他们根本不等抬来撞门木,手起刀落,顺着门缝狠狠劈下去。
大刀去势猛烈,先劈断了锁头,又把门内横架的木门闩斩断了一多半,但这把百炼钢刀也被硬生生崩断。
另外一名士兵上脚猛踹,“咣当”一声,硬是把大门生生踹开。
两人一组,并肩持弩突进,十几个人鱼贯进入货栈。
一进去,气息极其呛鼻,能把人熏一个跟头。
士兵们先定一下心神,才观察里面的动静。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宽敞库房,中央摆着两口大瓮,瓮顶压着石盖,底下用石块和柴薪架起简单的烧灶,火势正旺。
瓮上、灶上都是一滴滴的黑sèwū渍,地面上还有许多细碎竹屑。
在库房的尽头,是另外两扇敞开的大门,门口是一个高出地面四尺的卸货平台,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狐疑,手里的弩机保持平端,谨慎地朝前挪动脚步。
院外拴着的猎犬突然没来由地大叫起来,张小敬耸了耸鼻子,连忙放开曹破延的尸身,朝崔器狂吼道:“快叫你的人撤出来!快!”崔器莫名其妙:“张都尉,莫急,我看这次……”
话音未落,货栈里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震耳欲聋。
这屋子在一瞬间突然膨胀了一下,炽灼的火焰从大门与窗口咆哮而出,霎时热浪四溢,宛如老君的炼丹炉。
货栈外头站得近的士兵猝不及防,纷纷被震翻在地,远处的人也感觉面孔隐隐有灼伤之感,痛苦不堪。
整个院子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炸蒙了,足足十个弹指,竟没人做出反应,大家都像木俑一样僵在原地,耳朵嗡嗡作响。
直到崔器近乎绝望的怒吼在院子上空响起,众人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去救伤员。
崔器惶然看向张小敬,爆炸前他喊过一嗓子快撤,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小敬的脸sè像是被漠北朔风吹过,嘴chún颤抖着吐出三个字:
“猛火雷。”
早在高宗朝时,大唐的炼丹道士们便发现,把硝石、硫黄与皂角子烧成的黑炭混杂在一起,可起亮焰,谓之“猛火”。
在西域的艰苦战事中,唐军中的某位工匠别出心裁,将石脂用特别的秘法tiáo制后,与碎木屑、白磷搅拌,加热后guàn入一个密封陶罐,封口处捏制一团猛火,再把一截蓖麻油浸泡过的干藤顺罐口引到外侧。
使用时,先把干藤点燃,烧至陶罐口便会引出猛火。
猛火极炽热,与掺了易燃物的tiáo制石脂一碰,势成龙虎相斗之势,威力惊人。
因为它爆裂时声若惊雷,因此得名“猛火雷”。
寻常石脂,根本没法引爆,非得是这秘法tiáo制后的石脂,方有此威力。
懂得这种tiáo制手艺的匠师极少,工艺太复杂,而且猛火雷又极易误炸,因此西域唐军用得也不多。
谁又能想到,只知弓马的草原蛮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会猛火的匠师,居然在长安城的腹心造出这等危险的东西。
幸亏张小敬在西域经验丰富,一闻到了那一股熟悉的硫黄味,立刻反应,否则伤亡会更惨烈。
看这爆炸的声势,货栈里的猛火雷存量着实不小。
他们应该早算准了会被靖安司偷袭,预备了这一个杀招。
守在前面的曹破延,一开始就是为猛火雷当幌子的牺牲品。
在靖安司众目睽睽之下,整个货栈疯狂地燃烧起来,就像一支冒着浓烟的明亮火炬。
它的结构暂时还没垮塌,顺着窗口和敞开的大门往里看,可以看到货栈内已成业火地狱。
那十几个先冲入屋子的旅贲军士兵,下场之凄惨不必多说。
这副景象太过有冲击力,饶是这些勇悍的士兵也只能把头转过去,个个面sè凄然。
崔器铁青着脸,颤声问道:“难道……这是一个诱我们入伏的圈套?!”
张小敬摇摇头:“不是,杀伤我们没有意义。
他们搞这个,是为了阻止我们追击,方便他们尽快转移加工好的猛火雷。”
崔器倒吸一口凉气,两枚猛火雷就已经有偌大威力,若是这样的东西有个几十枚……他急道:“可我们入坊之后,就直奔这里,并没看到他们的踪迹啊!”
张小敬抬手一指。
在熊熊燃烧的货栈尽头,浓烟弥漫,但可以隐约看到对面有另外一个出口,连卸货平台的lún廓都能看到。
这里本是砖瓦窑,生产量大,车子进出频繁。
走昌明坊坊门的话,极不便当,所以窑主应该奏请过虞部,破例从正对着窑场的坊墙上直开一道门,这样运货车子可以很方便地直接上街——突厥人的马车进出,都是通过那里,昌明坊的乞儿自然看不到。
先前张小敬问过贾十七,后者表示今天没看到有大量马车入坊,当时他就怀疑另有出口。
如今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不能怪任何人。
砖瓦窑倒闭很久了,哪里还会有人记得这些陈年细节。
突厥狼卫让曹破延挡在前头,然后从这里偷偷溜了出去。
可惜这个出口被大火所阻,彻底熄灭之前谁也休想靠近。
靖安司就差一步,没料到又让突厥人跑掉了。
崔器面如死灰,这玩意一旦在长安炸起来,他的性命基本上就到头了。
“不,还有机会!”张小敬的独




长安十二时辰 第 55 章
眼中锐光一闪,“猛火雷这种东西,无法提前制备,必须现加热现用——他们肯定刚走没多远!运送石脂的马车,速度不会很快,现在追,应该还追得上。”
崔器一听这话,眼底又恢复了一点生气,站起身来沉声道:“我去通知望楼,发九关鼓!”
“嗯,这里交给你了!”
张小敬转过头去,朝附近的坊墙根跑去。
崔器迷惑不解,不知他想干什么。
张小敬眼到了墙根下,轻舒猿臂,交替踩着几处土垣,干净利落地翻上坊墙的墙头,然后回过头来喊道:
“通知李司丞,让周遭所有队伍,看我烟号行事!”
交代完这句,张小敬打了一个呼哨。
过不多时,墙外街上一匹枣红sè的骏马飞驰而至,张小敬翻身跃下,稳稳地坐在鞍子上。
他不做停顿,一抖缰绳,飞快地朝前驰去。
姚汝能骑着另外一匹马紧随其后。
原来张小敬刚才让贾十七给姚汝能带了一句话,让他牵着两匹马沿墙根外侧朝西北角走。
如今时间比金玉还贵重,没时间从坊门绕行,翻墙而出最快不过。
此时街上已经有点乱套了。
进城的民众越来越多,看到昌明坊突然冒起黑烟,都纷纷驻足观看。
一时骡马车骆驼人都挤在一处,议论纷纷。
张小敬策马猛冲,几次险些冲撞到客商。
有个驼队伙计骂骂咧咧,不肯让路,张小敬毫不客气地一鞭子抽中其脊梁,疼得那人原地跳起来。
周围的人这才吓得往两边躲。
他们追击到敦义归义——即东敦义坊、西归义坊的十字街口——不得不停了下来。
张小敬朝四个方向眺望一圈,看不到任何可疑的踪迹。
他焦躁地扯动缰绳,马匹因迟迟不走而不耐烦地打着响鼻。
时间在一弹一弹地过去,逃遁的突厥人却如同消失在大海中一样。
这些家伙现在带着极度危险的猛火雷,又可能挟持了王韫秀,无论去哪里都是大麻烦。
这时姚汝能一指地上:“张都尉!看这里!”张小敬低头去看,看到黄土地面上有几滴如墨黑点。
姚汝能已翻身下马,蹲下身子细细看了一回,昂头道:“这墨点并非垂滴浑圆,圆头向西,帚尾向东,应当是车子向西疾驰时,顶风滴下,故有此形。”
突厥人撤离得比较仓促,顾不得重新密封,这些石脂滴落下来,成了最好的指示。
张小敬冲他做了个赞许的手势,这年头肯细致观察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多了。
姚汝能得了夸赞,双颊浮起两片淡淡的红晕,可心里一想两人之前的龃龉,顿时兴奋劲就淡了几分。
“走!”
张小敬并不关心姚汝能那点小心思,掉转马头,疾驰而去。
姚汝能也连忙上马跟上去,当前要务是把突厥人抓住,其他事情容后再说。
他们跑过一个路口,姚汝能再检查了一下石脂遗洒,发现突厥人在永安通规这个路口转向,一路奔北而去。
判明了方向后,张小敬和姚汝能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突厥人走的这条路,是朱雀门街以西第三街,南北朝向。
从这里一路向北,沿途两排诸坊,俱是富庶繁盛之地,向北一直到延寿坊,便是西京一等一的豪奢去处。
而延寿坊西侧的对街,则是“天下宝货汇聚之处”的西市。
这里平时就人满为患,今天又是上元灯会首日。
申时已到,日头西移,不知会有多少灯lún、灯树、灯架正被挑起,多少民众和商贩正在聚集。
区区两瓮石脂,就已经让旅贲军损失惨重。
倘若让狼卫带着更多猛火雷闯入这个区域,恐怕整个长安西城的菁华都要毁于一旦。
情况已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不容片刻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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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申初(4)
张小敬一勒缰绳,侧头对姚汝能道:“听着,接下来我要的是绝对服从,哪怕杀的是妇孺,也不许有半点迟疑。
能做到,就跟我来,做不到就滚!”说完他双腿一夹,朝北疾驰。
姚汝能知道情势糟糕到了什么地步,咬了咬牙,从怀里扔出一枚烟丸,也紧随而去。
四周望楼看到烟丸腾起,鼓声咚咚不断,纷纷把消息回报靖安司。
与此同时,崔器的报告也传了回去。
大殿之内,文书交错,气氛霎时紧张到让人窒息。
“崔器和张小敬干什么吃的!这都能让他们逃掉!”
李泌把清静拂尘丢到一边,迅速走到沙盘前。
靖安司中各部主事也都聚拢过来,十几双眼睛一起死死盯着。
檀棋把象征狼卫的黑俑搁到永安通规,人头向北,这样局势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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