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唐酒卿
“比起普通人,血海似乎更喜欢修道者。”苍霁拔出残剑,见剑身上刻着“肝胆”二字,便掸了灰尘,将它与白袍放置一处,压在了石头下边。
净霖将挂牌收了,说:“我曾与东君商议入海一事,他也道这里危险万分,人难以存活。”
“东君。”苍霁缓缓念着这个名字,“我观他这些年行事,常游荡于内陆,不肯轻易来到边线再入血海。他是这世间最明白血海的人,便没人生疑吗?”
“相反,他一直备受怀疑。”净霖说,“他在门中……倒与我有些相似。他这人话常一针见血,凡是兄弟,没有不被他嘲弄过的人。他深知自己身份不便,故而极少往边线来。父亲很爱重他。”
“这便奇了。”苍霁说,“他是在南禅莲池侧悔悟慈心,没做和尚,怎么偏偏入了九天门?”
“听闻父亲三请他入门,他本不应,只是一次上山时,见得清遥扑蝶玩儿,便与清遥玩笑花丛,其间清遥天真无邪,曾问了他两句话。”
“什么话?”
“清遥问他‘家居哪里,留下来做我哥哥好不好’。”净霖说,“东君身为邪魔,在这天地间没有父母,更无兄弟,却沦于稚儿一句话间,想来也是寂寞作祟。他入门后,待谁都亲热,言辞真假难辨,却对清遥是真情实意的好。这一点即便是父亲,怕也比不了。”
“你们兄弟各个都有意思。”苍霁笑了笑,“你说他与你相似,是哪里相似?”
净霖静了静,说:“不讨人喜欢。”
镇中黄风吹袍,刮得净霖侧颜沉静,飘了几丝发。他负气时面上看不出来,手指也不会划动,眼神都不会变化,却能让苍霁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苍霁突然bī近净霖,抵得净霖仓促后退,险些被绊倒。
“让我瞧瞧哪里不讨人喜欢。”苍霁捏起净霖的下巴,抬高了瞅,口中说,“眼睛生得亮,沾了雾就像一剪天水,哭起来的时候……哭过么?”
净霖犹自惊疑不定,说:“没有。”
“那便要让我占便宜了。”苍霁掀chún一笑,指尖在他眼角轻轻打了个旋,“哭起来的时候便是天水盈池,攒着珠儿一颗颗掉,沿着这豆腐似的……”苍霁眼神微沉,指尖顿在他颊边,“……往下滚,净砸在你哥哥心尖儿头,跟含了醋似的,又酸又疼。”
“疼?”净霖舌尖一顿,觉得他这目光似如鹰捕食、狼盯梢,有点凶。
苍霁不说话,他陷在这搅乱的春水里,觉得头沉,便放任它俯下去,将净霖拉近些。
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小东西?不过他巴掌大小,只要他现出原身,对着净霖哼一声,便能吹倒这个人。可是净霖生得这样好看,那眉间压的不是冷漠,是他的心,是他的魂。这眼里也映的不是“曹仓”,而是□□裸的一只妖物。
一只居心叵测、满目贪欲的妖物。
苍霁呼吸放轻,他指尖却在加重力道。他脑子里有千百种方式缠绕着净霖,可这千百种方式皆在净霖的目光里崩塌粉碎,变成一种令人战栗的势在必得。
“不疼。”苍霁轻声咬着字,“我觉得很快活。”
chún已相近,鼻息可闻。
净霖的水、净霖的润他都知道,他甚至闭着眼也能掐住这把腰,用点力就能惹得这具身躯一阵颤抖。他的狡猾已经不够用了,他怎么敢对着这个人狡猾?他分明深陷在净霖不自知的狡猾中!
苍霁着魔般地贴近,已经要吻上净霖,腰间突地抵上手掌,接着被人一指戳在腰侧。
净霖面热,猛地退一步,抵着他,道:“邪祟生心障,你说胡话了!”
苍霁被这一指戳得倒抽气,他捂着腰嘶声,咬牙道:“……是啊!”
这他妈的!
苍霁悔不当初,他脑子叫驴踢了,才会叮嘱净霖戳他!
净霖适才下手没轻重,见他面露忍耐,便立即道:“可还认得我是谁?”
苍霁被这一戳几欲要戳出尾巴来,当下撑着冷笑说:“净霖!”
净霖被突然点了名,腰都挺直了。
苍霁蹲下去,哑声说:“我要死了。”
净霖定了定神,说:“不、不会的。”
苍霁声音发抖:“血淌了一手,马上要冲垮腰带了!”
“流血了?”净霖一惊,立即蹲身去看,“我看……”
苍霁抬掌摁在净霖后脑,倏地将人半身都压过来,碾在他chún上,追着那急不择途的舌尖狠狠一吮。净霖怔了片刻,霎时推开苍霁,反坐在了地上。
净霖满目震惊,抬手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口中还含着点水,竟迅速红了眼眶。他怔忡地眨着眼,似是不明白,想要张口,又被那发麻的舌尖堵回言语,竟然一时间只剩下呼吸声。
“这是心障所扰。”
苍霁拇指揩过chún间,恶狠狠地盯着净霖,却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想我这么说,但这怎么可能如你愿呢?傻净霖,我便是这样,你心以为‘浪荡’两个字是哄你玩儿的么?”
净霖方才明白他说的“坏”是什么坏,当即抬臂遮面,欲要使劲擦chún。岂料苍霁拽了他的手腕,压在手心里。
“不许擦。”苍霁深吁气,“不然我今日就动真格,亲得你找不着北!”
南禅 86.异状
净霖怎料得苍霁会这样, 他一心修道,与兄弟们多不投缘, 故而连风月之事都少有耳闻,更何论像这样被人身体力行地教一次“浪荡”?苍霁的手掌还箍着他的手腕,攥得他腕间泛红,却称不上疼,只是心乱如麻, 已经方寸大乱。
苍霁拉着人, 心知这小傻子被搅得晕头晕脑, 听自己说了话, 还真的不敢再擦。苍霁被他眼神戳得心口发软, 松了些语气,说:“找不着北是吓唬你的, 我没道理这么欺负你。”
净霖chún线紧抿, 欲开口,又被含着的水噎了个“咕嘟”,反倒慌不迭地将津yè给吞下去了。
苍霁见状,最后那点良心也灰飞烟灭了,遂说:“好,这就算是相濡以沫了, 你自个儿给哥哥盖的章。”
“这怎么能行!”净霖震惊地说道。
“那你把它还给我。”苍霁一把交握住净霖的手,抬高了拉向自己, 促狭地说, “你适才吞咽的是什么?还给我, 我便不这么说了。”
净霖另一只手飞快地挡住口鼻,生怕他再来一下。净霖xiōng口起伏着,却哑口无言,反驳不起,只能强撑镇定地说:“我的……不、不要还给你!”
苍霁说:“你的?骗鬼,分明是我适才留下的。你这人好霸道啊,连我的口水也要霸占。”
净霖被他bī得语哽,从未想过会有这样黑白颠倒的坏人!
苍霁将他的手指推到chún边呵了呵,又放缓了语气,说:“逗你玩儿的,我怎会那样小气?”净霖已经怕了他,苍霁也不急,捏着净霖的手指尖,说,“方才没轻重,咬破了吗?”
净霖用力地摇头。
苍霁目光担忧,说:“对不住,让我瞧瞧,若是破了,我要再赔个不是。”
净霖见他情真意切,刚才的狠sè已经褪得一干二净,与平素的“曹大哥”一般无二,不禁稍稍移开了遮挡的手,说:“此地邪气,你——”
苍霁捉住他这只手,抵着他的chún就重重地“啵”了一口,亲得净霖猝不及防,几欲后仰。苍霁绞了他的双手,压在他后腰,双腿分夹,将人彻底地捞到跟前,困在自己的双臂与长腿之间。
“所谓兵不厌诈。”苍霁说,“都说了我的话休要信,怎还这般轻易地就上了当。”
净霖被亲得chún上一水儿亮,闻言面上红白一片,竟也咬牙道:“你诓我!”
“我何时诓过你。”苍霁bī近,“我说亲你就亲你,哪里是诓。”
净霖语音急促,有些发抖:“你怎可这样!我一心奉你为兄长,你竟、竟当我为契弟吗!”
苍霁觉察他在抖,不禁加重语气,说:“说什么胡话,我当你做契弟?呸!我是欲与你结伉俪之实!”
“你不是人!”
苍霁被这一声喊得似如当头bàng喝,又见净霖怒sè不减,十分严肃,才反应过来他说自己不是凡人,便说:“我确实不是人,是个坏胚种,你才认出来么?”
净霖语一凝,又急道:“没骂你!”
苍霁说:“那还是在夸我?”
净霖已然溃不成军,毫无还手之力,憋足了气,连一贯白皙的颊面都晕开了红sè。他练就的清心寡欲都被苍霁坏了七八,只剩下两三分苦苦支撑。
苍霁说:“我平素不爱吃人,遇着你便坏了性,不亲你就要饿死了。”
“胡说!”净霖说,“又诓我!”
“那你扒开我好好瞧瞧,便知道我有没有说谎。”苍霁将他的手拉到腹间。
净霖指尖瑟缩,他怒声:“你适才还在积食!”
苍霁随即哈哈大笑,他说:“怎么办,日后不与我再做兄弟了?”
净霖沉声:“没有这样的兄弟。”
“好!”苍霁陡然敛笑,“既然如此,那我便挑明了说,净霖。”
净霖见他眉间肃穆,以为他说什么惊天秘密,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苍霁说:“我一日要看你千百遍,心里要肖想你千百遍,做什么兄弟,叫我一声哥哥都是在催情。”
净霖先是呆了片刻,紧接着连后颈到耳廓一片都红了起来。他口中的字滚了一个又一个,却最终都变作了浆糊,黏成一团,粘得他口齿不灵,脑中昏沉。他觉得面上烧,心里也烧,烧得整个人眼前昏花,才渡的臻境上下颠倒,晕得他一头栽在苍霁下巴上。
苍霁被磕了个后仰,接住人,再垂头一看,净霖已经晕了。
净霖还记得入门时收得的诫言,笺递到他指尖,翻开看写着“断情绝欲”四个字。他当时才从梵坛出来,发新挽了银冠,白袍还大了一圈,袖拖在腕下能垂到地上。
他讲话还带着些南边的口音,少音稚嫩,攥着笺拎着袖,赶在各位兄弟后边跑,喊黎嵘:“兄长!”
黎嵘正与云生谈笑风生,听着这又酥又软的口音,便知道是谁,当即停下来,回问道:“净,净霖是吗?”
净霖颔首,扶了扶冠,将自己的笺摊给黎嵘瞧,说:“这是什么?”
黎嵘端详片刻,苦笑道:“最终落在你这里,倒也是意料之中。你将修除魔剑道,父亲给的诫言便是这四个字,你且须记牢。”
净霖问:“除魔剑道是什么?”
黎嵘说:“就是断情绝欲的道,要杀常人不能杀的魔,要斩常人不能斩的人。不可心存私念,越近大成,越要无私无畏。你本相为剑,修起来比别人容易得多。”
净霖茫然不解,说:“为什么我要比别人容易?”
黎嵘看他一眼,心怀怜悯,不曾直言。后边赶来的陶致探首瞧了,脱口而出:“因为你没心肝儿啊!哪有灵海未成,先凝本相的。你没心肝儿!没心肝儿!”
院里正叫着用饭,兄弟们一哄而散,净霖站在后边,将那笺折起来,又摊开。他被头顶的烈日晒得热汗津津,宽大的衣袍松垮,套在身上行走也不便,手脚都像束缚在笼里。
净霖拭着汗,睫毛也被汗水浸湿,又酸又涩,他忍不住用手揉了揉,一个人闷着头,过了半晌,又揉了揉。
是个人便有心肝,净霖怎么会没有呢?他不过比别人高些天赋,又有佛缘,真佛为他掸去凡尘时,他心口已存了善恶之念。他们叫他断情绝欲,讲得那般轻易,好似顺理成章的事情,可这一道绝得是他的人欲,取得是他的凡情,他须将这颗心千锤百炼,方能铸成铁血无情。
但他终究是个人。
净霖醒时苍霁正在抱臂旁观,他直愣愣地跟苍霁对视片刻,忽然翻坐起身,说:“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苍霁斜靠着窗,外边已经陷入漆黑,连星芒也看不见。
净霖摸了摸腹间,觉得灵海太过平静,像是被人安抚过。苍霁欺身挤到他一侧,伸长了腿,说:“我发现一件事。”
净霖还有些懵,闻言看向他。
苍霁倒没看过来,只是说:“七星镇中无稚儿,一具也没有。”
“听颐宁的意思,早在几月前九天门便广招孩童。此镇中的孩子,兴许早就送走了。”净霖说道。
“奔城中还剩了一些,偏偏七星镇的全部都送走了?”苍霁说,“天底下没这么巧的事情。”
净霖理清思路,说:“邪魔独独把孩子的尸体拿走干什么?”
“孩童的死相也奇怪。”苍霁指尖敲打着膝头,“这里边迷雾重重,我猜测与九天门分不开干系。”
净霖说:“自然,这片皆在九天门管辖之内。”
“九天门要这么多孩子,仅仅做私塾,恐怕也塞不下。”苍霁说,“多余的都去哪儿了?”
净霖想了想,说:“近些年门中弟子锐减,急需扩充新人。如若资质不够,也能留下来做个扫洒。”
“不对。”苍霁说,“我也知道九天门正在广纳贤才,但那好歹大一些。这些孩童不过四五岁,更有甚者还要小一点,余出来怕也做不了工。”
“他们。”净霖突然头疼,他皱起眉,说,“……我须回去才能打听明白。”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但说无妨。”
“乖净霖。”苍霁指尖摩挲着那枚佛珠,直言问,“你是不是从未近过女sè?”
净霖记起昏前的事情,立刻警惕地说:“不要说给你。”
苍霁肆笑:“老天爷,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把人tiáo戏到昏过去。”
“我臻境不稳,自然会晕。”净霖说道。
“难道不是想到了别处去?”苍霁堵了净霖的道,将他困在床里边,说,“年纪轻轻,正正经经,偏生把我在放在脑子里想得旖旎生sè。直接说给我不就好了?”
净霖那种昏沉的感觉又隐约出现了,他微微浸出些汗,说:“我没有想。”
“难道不想与我快活吗?”苍霁眸中引诱,“我还会远比亲你更厉害的事情,你一点也不想学?左右这里也没有别人。”
“我不要快活。”净霖抱住耳朵。
“啊……”苍霁轻声拉长,突地凑到他旁边,瞅着空隙往他耳中渡气,“说着不要快活,脸红什么?”
净霖被他吹得打了个激灵,背上蹿了股要命的酥麻,无力地反驳:“我没有。”
苍霁骤然握住他的手,露出他的脸,正sè说:“我要亲你了。”
净霖心口的兔子顿时活了,蹦得老高,跑得飞快。净霖望着他,分明能甩开手,义正言辞地斥责他、喝止他,可是脑中却又和成了浆糊,变得不像是自己。
净霖呼吸一滞,突然sè变。那昏沉感陡然砸下来,压得他喉中翻覆,竟欲呕吐。背上的冷汗登时拼命外冒,他一把推开苍霁,伏床欲呕,xiōng腔里的心却似如囚固,跳动变得异常艰难。净霖的脸刹那变得苍白,撑身的双臂都在抖。
咽泉嗡声大震,净霖咬紧牙关,却猛地呕出酸水。
苍霁面sè骇人,他适才看着净霖昏过去便觉不对劲,专程试着一番,果见异状。当下抄抱起人,见净霖面sè已然发青,手指紧攥在xiōng口。
“静气凝神!”苍霁渡着灵,对净霖缓声,“抱守心神,归定灵海。咽泉在此,邪魔不侵。”
净霖迅速镇定,生生将那反恶感压了下去。他xiōng口渐恢复,方才能够自如喘息。他仰起的脖颈浸着冷汗,苍霁用指一点点抹干净,触到净霖露出的肌肤冰得吓人。
九天君!
苍霁眼中杀气bào涨。
老子要你的命!
南禅 87.诓骗
净霖足足缓了半晌, 面上才起了点血sè。他颈间鬓边都是汗, 眉心怠倦,不过须臾而已,竟然有了些许病态。苍霁拭着那冷汗,看他半阖着眼喘息,比之平常更显得小。
“我说的混账话,不该逗你。”苍霁眸中杀意已褪,只余了沉静之sè。他还抱着人,觉得净霖又轻又小,便推着净霖的背,使他伏在自己肩头,在屋中转几圈, 毫不费力。
净霖xiōng口才定, 背上濡湿, 双臂半搭着苍霁的肩背, 埋着首犹自喘息。
苍霁趁着舍内漆黑,净霖瞧不见,顺抚着他后背的手渐渐缓了,捂着他后心渡着龙息。
“白日我吓唬了你。”苍霁偏头与他小声说, “你便晚上来吓唬我吗?发作起来这样厉害, 路上竟提都不曾与我提。”
净霖鬓边湿透, 闻言摇头, 声音还是哑的:“我无心疾, 也无隐病, 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动静。”
“哪里痛?”
净霖衣襟被先前发作时攥得泛着褶皱,他此刻也懒得再整理,静了少时,说:“xiōng口、头脑还有腹中。”
“三处皆是要害。”苍霁心中沉甸。
“灵海也无应对的反应。”净霖说,“好生厉害。”
“不会是猛药。”苍霁拨开净霖湿了的发,“药性刚猛的必定瞒不过你,它既然能在你体内隐藏这么久,可见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经年累月养出来的东西。”
净霖静得连喘息声也停了,他十分敏锐,从苍霁一句话中便猜出些什么。能在他体内不声不响地养出这药不是药、毒不是毒的东西,唯独亲近之人才能下手。
“你修剑道不易,情动易生变数,想必在门中之时,九天君必定会将‘断情绝欲’四个告诫于你,为催你修为,怕是下了不少功夫。”苍霁抱着他,听小舍之外血海cháo声,“我见你眉间清冷,眼中却澈似孩童,便知为得一把至纯剑,须将你教得心无外物,远离风月。”
不仅如此,还要让他陷入无情之地。兄弟之间疏如陌路,嫉恨猜忌却屡见不鲜。九天君冷眼旁观,甚至刻意厚爱,就是要兄弟恨着他、盯着他。净霖在院内时,甚少有机会吃上热饭,若非黎嵘照顾,他连残羹冷饭也lún不上。未至聚灵境界时,净霖的衣冠常服总是不合身,十三岁列于兄弟之末,拖着宽大的衣彻夜不休,方才能够赶上别人的修为进度。
净霖不懂吗?
但凡心智健全的,便都明白何为刁难!可他不能服软,他做不得陶致那样耍赖撒泼的模样,他得立着,因为他只能立着。他自跪叩下去那一刻,咽泉便化作本相,从此这便是他的道,摊在他面前的从来就只有这一条路。
一把剑,想要锋芒毕露,只有数年如一日的锤炼。所有苦楚与刁难都是磨砺,他们加之于他身上的,净霖都当作了历练。兄弟们不喜欢他,净霖便不稀罕。他逐渐走到了最前边,目不斜视,也从不回首,然而这皆不能成为九天君拴着他的理由。
他有心。
他知愁苦,懂善恶。他孤注一掷在这条道上,世间百态皆成过眼云烟,但是无人能擅自为他套上锁链。他爱上谁,他不爱谁,这皆是他作为净霖的抉择,即便是承担“父亲”之名的九天君也不能剥夺。
净霖缓出一口气,说:“既然能藏得这般深,便不好轻易摘除。须先明白它到底是什么,发作时脑海中昏沉难醒,xiōng口即似如受锁,唯独腹中余热渐起。”
苍霁手掌一顿,说:“现有余暇,便脱了让我看看。”
净霖拢紧衣襟,说:“藏在体内,看腹部也无用啊。”
“发作时见你面sè发青,我便猜想它是否会浮现些什么。但凡这种咒术,必会在发作时露出端倪。”苍霁说着松开手,稍退一步,神态严穆。
净霖生到今日,没有对任何人宽衣解带过。他院住偏僻,往日来客稀少,受了什么伤,都是自己闭眼抹了。现在叫他当着苍霁的面脱衣服,袒出小腹来,简直比修剑道还要难!
净霖不禁往后挪了挪,道:“我看得见,自己看……”
苍霁面上情绪寡淡,心里已将九天君踩成团饼。他本是诚心诚意要找出端倪,此刻却让净霖的反应激了出些凶性。
苍霁语气低沉:“此刻黑灯瞎火,不凑近瞧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我这样担心,没丧尽天良作弄你。”
净霖心有余悸:“……我会晕。”
苍霁俯身撑臂,说:“我自有分寸,不撩拨你就是了。你不懂这些,只有撩拨了,心里才会跳得快。”
净霖望着他咫尺的眼,问:“撩拨才会那样吗?”
“因为我说要亲你啊。”苍霁说,“这会儿不亲。”
净霖说:“我不信,你先前也这样说。”
“我混账。”苍霁轻轻碰了碰净霖的指,点了点xiōng口,“若我等会儿还亲你,你便只管照这里踹。”
净霖沉默片刻,说:“只脱衣。”
苍霁看他手指渐松,说:“如觉得无力,交给我也行。”
“我听黎嵘说。”净霖重新拽紧衣襟,“山下的采花贼也爱这么说话。”
苍霁说:“我又不是采花贼!快脱,错过了时辰,我便自行动手了。”
净霖无端紧张,在苍霁注视下解扣,指尖沾了汗。两个人明明有点距离,净霖却觉得每一次呼吸都能尝到苍霁的味道,他脑中又恍惚了下。
“不脱这里。”苍霁忽然带着他的手往下,轻拽开腰带,净霖的外衫登时一松,“掀了衫露个腰便能看见。小祖宗,赶紧。”
净霖闭眸静了静神,抬指撩开衫摆,里衣工整,他几下卷起来,露出腰腹。苍霁目不苟视,倏而探出手,握了净霖的脚踝,将人拉平,整个腰腹都呈在了面前。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