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非10
昭丰帝颇有几分意外。
“换而言之,之前国师所卜算出的开春之后之期,是因此人之故,才与真正的吉日有了偏离”
继晓又施一礼:“阿弥陀佛,贫僧并无推卸责任之意。相反,用人不察,在此等国之大事之上有此失误,正是贫僧之大过也。”
昭丰帝微微皱眉。
“可他为何要这般做”
“蓄意混淆太子赐婚吉日,此等事往大了说,与国运甚至会有所妨碍……好在天佑大靖,陛下明智,得以及时止损。”
继晓话至此处,语气愈发莫测:“而贫僧这逆徒,至今不肯吐露意图所在,且依贫僧这段时日所查可知,此人来历与身世亦有造假的可能——故而恳请陛下严审此人。”
昭丰帝看了他一刻,眼底似有审视之意。
僧人面容平静肃然,看不出任何异样。
片刻,昭丰帝适才开口:“此人乃国师亲传弟子,此中不仅有同门命案,或更牵涉国运大势——如若大张旗鼓地去查,对国师的名声必然也会有损。”
继晓神态没有丝毫变动与犹疑:“虚名而已,岂有查明真相来得紧要。”
昭丰帝却摇了头。
“国师一心为了大靖和朕着想,没有一丝隐瞒包庇,朕又怎能不替国师思量一二此事明面上不必宣扬出去,且交由锦衣卫来查便是。”
听他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继晓微微垂首应“是”,并不多言。
心底却泛起冷笑。
不肯经明面上来处置此事,究竟是为了他这个国师的名声考虑,还是并未全信他方才之言,才不愿事先宣扬出去,以免事后不易收场,无法掌控局面与舆论
如今这位陛下的头脑,倒像是愈发清醒异常了。
但也无妨。
即便不曾全信,可事关国运与己身,由不得他不去深查。
自古以来,便没有哪个皇帝能做到不忌讳这一点——
“朕会命陆塬尽快前去接手此事。”昭丰帝道:“国师且先回去吧。”
“是。”继晓缓缓行礼:“贫僧告退。”
昭丰帝看着他退出内殿,复才收回目光。
刘福适时地替换了一盏热茶,轻放在小几之上。
昭丰帝垂眸看去,以手指轻叩了两下茶盖。
未必不是见他疑心已起,遂推了一人出来背黑锅——
但竟出手便不惜舍弃一名亲传弟子,倒又叫人忍不住又多了几分思索。
昭丰帝想了一会儿,没能想出结果来,干脆不再多想。
毕竟他是个聪明人,起初想不透的事情,再多想也是无益。
半个时辰之后,陆塬被传召入宫。
昭丰帝简单将事情经过说明之后,交待了一句:“好好地查一查。”
虽一时摸不透国师究竟有几分诚意,然送上门来的人不去查,难道要将人关在诏狱里白吃白喝吗
无论如何,都得查一查。
……
翌日。
清晨时分,天色一味阴沉着,长街之上的薄雾尚未散去,不觉间沾湿了行人发梢眉眼。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入青云街,在街后的一座别院外停下。
身穿青色比甲的阿荔跳下马车,伸手去扶车内之人。
棉花则踏上石阶去叩响了大门。
不多时,门内便有脚步声传来。
棉花素日里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上,此时隐隐摆出了几分冷峻之感——这别院里的守门仆人往日里便待阿荔尤为殷勤,以往他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好说什么。
然今非昔比,如今他总算是有些名分了,也是时候拿出未婚夫该有的样子了。
“吱呀”一声轻响,两扇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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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2 饵
“暂时还不清楚。”张眉寿在他面前也并不掩饰语气中的担忧:“单从信上所写来看,倒像极了前世之症。”
“我已着人暗中护送傅大夫前往了苏州。”祝又樘道:“若果真是忧思多虑,过分操劳所致,傅大夫许能帮得上忙。”
前世他那身子初现症状时,在傅大夫的调养之下,本已有了痊愈之势。
只是他反倒因此少了敬畏之心,不听劝告,自认有药可医之病,便不足为惧。
待到真正药石无医之时,早已晚了。
但傅大夫医治调理此种病症的本领,确是不必质疑的。
“殿下怎知是忧思操劳之故”张眉寿一时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今次宋家来信并未提及病因和具体病况,便是她家母亲也只是随口猜测而已,也是刚知此事的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确切消息
还是说——
少年温声反问:“你既说是前世之症,前世不正是此症”
张眉寿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前世她也并未与他说起过姨母之事,他却对此一清二楚,倒像是将与她有关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放在了心底,只是从不曾叫她知晓。
“怎么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祝又樘抬手握住了她衣袖下的右手,道:“可是觉得此中有异样在”
张眉寿点了点头:“我觉得姨母的病因有些蹊跷……但只是怀疑罢了,并无凭据在。”
“确也有值得怀疑之处。”祝又樘道:“苏州先前便有探子在,昨夜我已让清羽传信过去——若果真有异样,兴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张眉寿怔了一瞬。
事情才刚出来,他先是请了傅大夫前往苏州,又安排了人去暗查此事——
“殿下费心了。”她认真地道。
即便早将他视作了最亲密之人,可她也不曾觉得他就得什么都该为她思虑周全。
而她有幸遇到了这样好的一个人,很开心,也很珍视。
这句“费心了”,便不是客套,而是她的珍视。
却见他摇了头,道:“正因是不曾费心,若此事果真有异常之处,便是此前我失察大意了。”
见他眼底似有歉然,张眉寿皱起眉,不赞同地道:“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家姨母的病,上一世只当作寻常病症来看待,便是我都不曾多想过——是因这一世处境有了不同,才多想了这一层。殿下终日忙于政务,暗中更要兼顾诸多,桩桩件件都要仔细对待,已是非常人所能顾及得了的。”
又道:“且又非真正的三头六臂,更不曾有料事如神的能力,怎能连这等事都能防备的一丝不差这倒好,还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急着给自己定罪了。”
她极不喜欢他这幅事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揽的做派。
莫不是还要学上一世那样,非将自己生生累死不可
见她说了一堆为他“辩解”的话,满面不悦,却可爱之极,祝又樘不禁笑了道:“便当是我说错话了。”
忙拿另一只手端了茶:“蓁蓁吃口茶消消气罢。”
张眉寿斜睨他一眼,见他故作正经,遂也忍俊不禁。
却也接过了茶,道:“只想告诉殿下,不可再犯老毛病了。”
“是,蓁蓁提醒的是。”少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
换作其他事其他人,他或也不会如此,但因深知宋家姨母于她而言是极重要的亲人,才会觉得未能护得好她。
张眉寿吃了两口茶,看着他道:“殿下,我想去一趟苏州。”
祝又樘眼中笑意散去,化为正色。
“非去不可吗”
若当真有蹊跷在,伴随着的必然会有未知的危险。
 
793 胆小之处
此时章拂若供出他的罪状,落在皇上眼中更像是蓄意污蔑报复。
拿寻常眼光去看待,谁会真正将自己的把柄交出去
而若在这个时候,即便是经由他人之手将那些罪证呈至御前,那么这些罪证的来处、出面之人与‘妨碍国运’,‘居心叵测隐藏在国师身边多年’的章拂之间的牵扯等,必然都会惹得皇上疑心。
皇上必然要去查。
有心之下,若查到祝又樘身上……
即便皇上再信任太子,可一旦太子与大国师身边的亲传弟子勾结,且那亲传弟子如今身负罪名在……人人皆可演戏,若说国师演得极妙,那太子未必不能演。
单仗着所谓的帝王信任来行事,是不切实际的。
“更何况,继晓之所以敢如此有恃无恐,亦有原因在。他防备心极重,因此那些罪证当中,并无甚真正要紧的大罪,落在外人眼中,或是足以要他一条性命——”祝又樘道:“可父皇不同。”
他这位父皇并不是真正的糊涂。
继晓多年来所为,父皇岂会一无所知
不过是自认在掌控之中,并未触及到底线罢了。
父皇一心求仙,是将继晓视作了长生路上最大的助力,这种依赖,足以抵消太多过错。
也正因此,上一世章拂手中虽早已握有证据,却也要坚持等到他登基之后才肯拿出来。
父皇此一世待继晓固然也有了不同,但那些疑心尚未能发酵完整。
张眉寿沉默了一瞬。
凡事皆讲求时机。
那些罪证此时即便被呈上去,会被牵连不说,甚至并不能动摇继晓的根本,至多是放大皇帝的疑心罢了。
就大局而言,是得不偿失的。
他们本身倒也称不上十分着急,大可徐徐图之,待到彻底摧毁继晓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再将那些证据大白于天下,将那妖僧治罪。
但眼下多了一个被关在诏狱中的白家公子。
说句狭隘些的气话,对于一个不顾自身性命安危,不听劝告一心求死之人,她是不想救的。
可自己也清楚那不过是气话而已。
“白家公子不同于其他人。”祝又樘似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道:“白家满门冤魂,仅留下他一人而已,朝廷亏欠白家太多,便是出于偿还弥补,白家公子这条性命必也要设法保全。”
这不是感情用事,也非不顾大局——
而是非救不可。
此乃不必抉择之事。
张眉寿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人是一定要救的。
即便对方为复仇而一心求死,可却也决不该背负着冤名,悄无声息地死在诏狱当中。
他有他的选择,他们也有他们的选择。
“人固然要救,却也要想一个稳妥些的法子才行。”她说道:“但事已至此,便是与那妖僧正面对上,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小姑娘语气果决干脆,丝毫畏惧都没有。
祝又樘听得眼中浮现笑意,“嗯”了一声道:“正是这个道理。他便是在设饵,想看什么且给他看就是了。”
“那我先不走了待此事明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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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不必。”他将她的手握紧了些,道:“自是姨母的事情更要紧些,你不必挂心京中之事,我会使人常给你送信的。”
张眉寿看了他片刻,到底是点了头。
“那我早去早回,你独自在京中,切要顾好自身安危。”
上一世在登基之前,他一直不曾表露过异样态度,直待登基之后才放开手脚清算继晓一党。
这一次却是大有不同——如此境地之下,她担心继晓狗急跳墙,会对他出手。
祝又樘应了个“好”字,将她捞进怀中,道:“只是此番不能与你同去看望姨母,时刻护在你身侧——”
他固然想陪她同往。
可
794 主意
张眉寿笑着弯身捋了一把猫儿的毛。
猫儿见她只敷衍地摸了自己一摸,并无意抱进怀中,似有些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喵”了一声,转身出了堂屋。
张眉寿无暇去逗它玩儿,此时看向了张老太太,道:“祖母,我有些话想单独同您说。”
张老太太便挥手示意蒋妈妈等人去了外头守着。
面上笑意不减地问:“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倒也谈不上要紧。”张眉寿面上挂着浅笑:“只是孙女想去一趟苏州。”
“去苏州”
张老太太眼皮一跳。
大儿媳临走前特意再三交代,必要将二丫头给看好了……这一刻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母女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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