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话凄凉
何腾蛟摆了摆手,沉吟一阵,忽然问道:“这个消息你报上去没有?”
马吉祥道:“西川兵强占荆州,据说是傅总督克扣钱粮引起,我得知孙可望增兵,料起必定以此为由,所以先通知阁老,好叫阁老早做准备!”
何腾蛟微微颔首,又问道:“朝廷那边什么反应?”
“陛下,对于西川兵占据荆州,心急如焚,已经令张、杨两位大学士,处理此事!”马吉祥道:“据说,两位大学士,已经准备派遣使者,并从江西借调钱粮,去安抚西川兵!”
听到这里,何腾蛟脸上露出冷笑,对马吉祥道:“马指挥,你没有先将这个消息,告诉朝廷和皇帝,很对!”
孙可望居然率领十余万大军出川,所图必然甚大,而张同敞和杨文聪不知道孙可望大军出川,必然错误估计荆州西川兵的实力,给出的条件必然无法满足孙可望,安抚只能失败。
隆武想要重用张同敞、杨文聪,来取代何腾蛟,是因为觉得何腾蛟,办事不利,只要张同敞、杨文聪也将隆武交代的事情搞砸,那么何腾蛟就有机会,重新获得宠信。
何腾蛟当即道:“这个消息,马指挥压一压,等些天在报上去。”
马吉祥心里没底,“阁老,孙可望十余万人出川,这可是大事。若不立即告知朝廷,做好准备,万一……”
何腾蛟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这个你不用担心,本阁会去信给傅上瑞,让其调集兵马,提前防备。一旦,张同敞和杨文聪安抚失败,就该本阁收拾残局。只要本阁把这件事情办好,当能挽回陛下的圣心!”
马吉祥听何腾蛟这么一说,心里有了点底,不禁频频点头道:“阁老所言极是!”
马吉祥明白了何腾蛟的计划,不禁有些佩服,看何阁老,真是稳如泰山,处变不惊,他忙行礼道:“阁老,既然如此,那我就按照阁老之意去办……”
说完,马吉祥便告辞离去,何腾蛟没有留他,只点了点头,而等他前脚一走,何腾蛟神色,立时渐渐变得阴鸷起来。
何腾蛟当即拿起笔,写下一封密信,然后叫人快马送往湖广。
第666章隐居大佬
南京城皇宫内,朱聿键召见大臣商议,解决西川兵哗变,霸占荆州之事。
如今,隆武朝廷刚损失了近二十万兵马,元气大伤,而江北有清军兵临长江,有浙系军阀,盘踞扬州与朝廷对抗,有吴越藩对南京虎视眈眈,隆武朝在江南的局势非常紧张。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西面湖广在出问题,那朱聿键真是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这时,在书房内,得到重用的张同敞,陈词道:“陛下,臣以为要解决眼下困境,唯有一策!”
朱聿键一手按着额头,沉声道:“卿家试言之!”
张同敞道:“启用主战派,向满清宣战,筹备北伐!”
朱聿键皱起眉头,“朝廷如今实力,自保尚且艰难,谈何北伐?”
张同敞道:“陛下,朝廷并非立刻北伐,而是借北伐之名,转移浙军、吴越藩、西川藩对朝廷造成的压力。只要大明与满清开战,西川就会受到汉中吴三桂的牵制,而浙军和吴越藩的注意力,也将转向北面,朝廷就有了喘息之机。”
朱聿键眼睛一亮,沉吟片刻,“卿家此言可行!”
朱聿键不禁从御座上站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而后停下,点头道:“大肆宣扬北伐,制造南北对立,借着满清对大明构成的外部压力,来转移矛盾。不过,要想将浙军、吴越藩、西川藩的注意力,转向北面,朝廷首先要缓和与他们的冲突。现在,朕与赵博安、朱以海已经和解,就剩下西川藩了。”
说到这里,朱聿键看向张同敞、杨文聪,问道:“派往湖广,安抚西川兵的人选定了吗?”
杨文聪行礼道:“回禀陛下,定了!不过~”
“不过什么?”朱聿键皱眉。
杨文聪道:“臣举荐之人,乃是原兵部侍郎严起恒,其曾受堵阁部所派,出使过西川,与孙可望和西川诸将都有些交集!”
朱聿键沉吟一阵,想起来,当初堵胤锡为了拉孙可望抗击四川清军,派遣严起恒入云贵,并私自许以封王的条件,令朱聿键为之大怒。
当时,严起恒与堵胤锡一起被贬,后来堵胤锡夺了何腾蛟的兵权,隆武只能重用堵胤锡,严起恒又被复起,做到了兵部侍郎,只是随着主战派被罢免,严起恒又倒了大霉,再次被朝廷贬官。
朱聿键只知道严起恒被贬出朝廷,却不知道,他被贬到哪里,于是道:“他人在哪里,立刻复起,令其前往湖广,安抚哗变的西川兵。把荆州要回来。”
杨文聪却行礼,扣头道:“陛下,臣有罪!”
朱聿键一时不解,问道:“卿家何出此言?”
杨文聪低声道:“两年前,严起恒从兵部侍郎贬到江西吉安做同知,人还在路上,又改到广西太平去做知县,后又被贬去琼州文昌做县丞。半年前,严起恒以染疾为由,辞官归乡,去了浙江山阴隐居不出。臣给其写信,让他复出,他却推病不出!”
朱聿键脸色逐渐阴沉,两年从副部级大员,撸到县丞,而且连续遭贬,把人从南京,贬到江西,又从江西贬到广西,然后又贬到琼州,时间几乎都在路上渡过了。
古代出趟远门,可不容易,这分明是在整人,想把人耗死在路上。
朱聿键不禁大怒:“这谁干的!”
张同敞、杨文聪不言,因为始作俑者,正是朱聿键和何腾蛟。
虽说,朱聿键没有直接下令,但是何腾蛟是得到他的支持和信任,才敢这么干的。
朱聿键见众人不说话,心里明白过来,不禁一阵沉默,半响走回御座坐下,叹气道:“看来,严爱卿对朝廷有怨气啊!也罢,就由朕亲自下旨,招他入朝吧。”
湖广,岳州府,巴陵。
巴陵县,乃是岳州府城所在。
虽说,岳州是三湘门户,湖广境内的交通要冲,人员往来频繁,但是近两个月来,来往岳州的人,却一下多了许多,且都是大员。
从1655年,正月开始,便不时有人来到岳州,人员形形色色,且以官员居多。
这些人,来到岳州,并非是为了登岳阳楼,也不是为了欣赏洞庭美景,他们不远千里,有的甚至从南京赶来,不为别的,而是为了探访一人,便是隐居于君山岛的主战派大佬,前文渊阁大学士堵胤锡。
这可就忙坏了巴陵知县,来的人不是有名望的士绅,就是比他大的官员,每个都不能得罪,哪里来的上官都得陪着,县里的事务几乎荒废,三天两头的陪同各位大人往君山岛跑。
二月初一,巴陵知县徐可义,正在县衙里歇着,衙役忽然来报,说是有朝廷大员到了驿站。
徐可义问报,心里不禁抱怨,这是怎么呢?堵阁老在君山岛住了两年,以前除了襄阳总兵刘体纯,不时送点东西来,也没见谁来。
现在也不是逢年过节,怎么突然一窝蜂的过来,就跟赶集似的。
徐可义心里十分不情愿,可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赶紧前往驿站,接待朝廷来的大员。
徐可义只是个知县,无法接触到朝廷大事,不过从风向来看,徐可义也看出来一点,是不是朝廷又要启用堵阁老了。
来到巴陵的大员,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朝廷复起的兵部侍郎严起恒。他受命前往湖广,处理西川兵哗变之事。
严起恒从南京赶来湖广,并未第一时间,去荆州处理西川兵哗变,而是匆匆来到岳州,拜会老上级堵胤锡。
这时,在前往君山的湖船上,严起恒立于船头,看着烟波浩渺的洞庭湖,许可义站在身后,不禁壮着胆子试探道:“大人一至湖广,就来看望堵阁老,真是令人敬佩啊!”
严起恒站在船头,不禁笑道:“堵阁部乃朝廷栋梁,又是本官的老上官,本官多亏了阁老栽培,路过岳州,自是要前来拜见。”
说着,严起恒看了徐可义一眼,道:“最近看望阁老的人,多了很多吧!”
徐可义有些抱怨道:“确实多了很多,巴陵为了接待各位上官,都被吃穷了!”
严起恒闻语道。“就这一阵,咬牙挺挺,对你没有坏处。”
听了这话,许可义就算再笨,也明白了。自从堵胤锡到君山岛隐居后,上面就有人暗示他,监视堵胤锡的一举一动,而他也是这么做的。
现在看来,朝廷的风向,可能又要变了。
这让徐可义心头一惊,堵阁老这是要被复起无疑了,看来得赶紧让人,给堵阁部送些土特产,一来巴结,二来好让这些前来君山看望堵胤锡的大人知晓,巴陵县令对堵阁老向来照顾,否则让这些大员知道,巴陵县怠慢了堵阁老,随便一人,就能把他整死。
第667章草堂相谈
君山岛,草屋。
堵胤锡之子,堵钟麟见到严起恒到来,心头一惊,忙上前见了礼,将严起恒和徐可义,请入草堂,送上茶水,便去请堵胤锡。
这时,严起恒却道:“徐知县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徐可义先前听了严起恒的话,正想巴结堵胤锡,忙摇头道:“卑职今日无事,陪大人坐一坐。”
严起恒放下茶杯,“不!徐知县你有事!”
徐可义屁股刚落坐,闻语急忙站起来,连忙躬身,额头冒汗,“卑职确实有事,确实有事~”
徐可义反应过来,严起恒这是有要事与堵胤锡谈,不想让他听去,于是只得连忙告退。
等徐可义一走,堵仲麟便领着一名头戴斗笠,穿着布衣的老者,来到草屋前。
老者渔夫打扮,手里还提着两条鲫鱼,正是堵胤锡。
“拿去煲汤!”堵胤锡将鱼递给老妻,便来到草堂。
严起恒顿时起身,疾步上前,单膝行礼,“恩相!”
堵胤锡一把托住他,没让他跪下,“震生,汝朝廷命官,老夫一节草民,不必多礼!”
严起恒动情道:“恩相不论何时,都是我的老上官。”
堵胤锡道:“坐下说吧!”
两人落座,严起恒便迫不及待道:“恩相,朝中风向变了。”
“嗯!”堵胤锡喝了口粗茶,随意回应一声。
严起恒知道,朝中风向一变,原本对堵胤锡避之不及的一些人,便向苍蝇一般嗡嗡的围了上来,堵胤锡自然已经知道朝中之事,但他还是说道:“自何腾蛟出任首辅后,推行南北议和,对内削藩之策。如今削藩失败,南北议和也已经被清兵撕毁,何腾蛟主持两大国策,都已经破产,陛下对何腾蛟极为失望。如今,清军虽止步江北,吴越藩也与朝廷和解,但西川兵又在荆州哗变,强占了荆州。朝廷可以说正是多事之秋。现在陛下不想用何腾蛟,而朝中其它阁臣,又能力有限。这西川兵哗变,虽说是何腾蛟、傅上瑞克扣军资引起,但提出向西川借兵的却是张阁部。此时,陛下急需要能臣,来主持朝廷大局,恩相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山!”
堵胤锡喝着茶,“看来震生是支持老夫出山。”
严起恒却道:“恩相,我以为现在出山,吃力不逃好,不如再等一等。”
堵胤锡放下茶杯,目视严起恒,严起恒道:“如今朝廷内部混乱,而西川兵霸占荆州,显然早有预谋。荆州这团火,要是处理不好,用不了多久,几十万西川兵大军压境,也并非不可能啊。”
在经历过几次罢免,甚至差点病死在被贬到琼州的道路之事后,严起恒内心已经有了变化。
看着堵胤锡,一次次力王狂澜,却又看到,每当堵胤锡和追随者,打出一片大好时局,又亲手被上面毁掉,严起恒内心已经有了怨念。
皇帝在朝廷危难的时刻,用他们这些主战派,局势一旦好转,就将他们踢走,重用何腾蛟等奸臣。
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行为,令严起恒已经寒心。
这也是,朝廷复起他,他起初推辞不出的原因。
严起恒最后之所以,还是复出,一是因为朱聿键亲自下旨,二是,他需要一个施展抱负的舞台,三是,他复出后,多少能够照顾一下,一些被何腾蛟整治的同袍,庇护一些同僚和门人。
不过,严起恒虽然复出,但是对于隆武朝廷,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忠诚。
此前,他会无条件的忠于皇帝,而现在,他则还在观察,皇帝到底值不值得他去复出,同时也再观察天下间,其它潜在的明主。
如果朱聿键还是老样子,或者严起恒发现有比朱聿键更英明的主君,他将不会死忠朱聿键,而是择主侍之。
严起恒知道堵胤锡对朝廷忠心,正是这种忠心,皇帝才可以一句话,就免了堵胤锡的官职,拿走主战派的成果,而不需要任何付出。
现在天下局势不明,湖广随时可能发生大战,严起恒不希望,堵胤锡过早出山,至少要等到皇帝开出令人满意的条件才行。
堵胤锡道:“震生,你不想老夫去趟这潭浑水。”堵胤锡叹息一声,“孙可望称藩,乃是老夫一力促成,如今闹成这样,并非老夫愿意看见。老夫听说,你这次是奉命去处理西川兵哗变,其实荆州之事,你无需过于忧虑,闹不出大事!”
严起恒思虑一阵,有点明白了堵胤锡的意思,点了点头,“如今天下,各方平衡,孙可望要是清醒,应该会比较克制。”
堵胤锡沉声道:“前不久,朝廷削藩,引起浙军叛乱,满清立时趁机南下,夺去江北数府,缴获军资堆积如山。若是孙可望,反叛朝廷,攻击湖广,满清定然会再插一杠子。届时,不管是清军攻蜀,还是攻击朝廷,对孙可望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因此,老夫可以断言,孙可望会在荆州大做文章,却不可能真正与朝廷开战,也不会彻底撕破脸皮,而是会留有余地,以待天下大变。”
如今天下,名义上南北对立,其实乃是天下多分,其中满清独占北方,实力最强,隆武朝廷、鲁王朱以海、吴越藩、西川藩、郑成功等诸多势力,则各据有南方的一块地盘。
众弱联合在一起,实力虽已经远超过清军,但是由于离心离德,分裂割据,相互牵制,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所以联合只能勉强抗住清军。
而,众弱之中,一旦发生内讧,就会给清军壮大的机会,若是清军连续吞并一些势力,最后便会发展到,众弱联合也难以相抗的地步,最后一一被满清灭掉。
这就像是秦与六国一样。
因此,孙可望如果清醒,是不会给满清机会,多半不会把事情闹大,除非他有办法迅速击败隆武朝廷,接受隆武朝的势力,不给满清插一杠子的机会。
严起恒听了堵胤锡的话,不禁道:“恩相以为孙可望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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