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半夏微醺
“还有,把这二人的所有行径全部写成告示给我贴出去,务必要让全城的百姓都看见,尤其是那些追随过他们的人,本世子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件多愚蠢的事!”
元青砚此番是委实是被气得不轻,若是此时这二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亲自将他们大卸八块方能解恨!
越州、明州还有婺州暴乱一事暂时平息,季书玄也终于能腾出手来好好处理灾后重建的事宜。
而就在这个时候,江南连绵不绝的雨势终于有了减小的趋势,赈灾的事情也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殊不知在这表面的平静下却是云波诡谲的暗潮纷涌——
这日,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细雨,祁辰、官之鸿还有季书玄和元青砚四人正在茶楼上品茶吃点心。
元青砚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口齿不清地大肆宣扬着他是如何如何抓住陈林和吴越两个的经过,祁辰对他的夸大其词不感兴趣,索性拉着官之鸿在一旁聊起了江南的局势,季书玄先是停了一会儿,最后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喂喂喂,你们不夸我两句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忽视我,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元青砚不高兴地拍着桌子提醒道。
“夸你呵呵!”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祁辰就想撸起袖子揍人:“是个人都能猜到吴越背后另有主使之人,可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把人头给砍了,现在那两具尸体还挂在城楼上呢!”
“这下好了,死无对证,那幕后主使连杀人灭口的功夫都省了,您直接帮他们一步到位!”
元青砚自知理亏,于是听着听着这方才的气焰便渐渐弱了下去,讨好地给她续了杯茶水:“那什么,我这不是一时怒上心来,没顾得上想那么多嘛!”
祁辰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元青砚面上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最好还是季书玄开口解救了他:“对了祁辰,有件事正要同你商议,这几日,灾情虽然有所缓解,但不知为何,这每日赈灾发放出去的粮食却不减反增。”
“我昨夜算了核对了一晚上,从账目上看并无任何问题,粮食确实是都发给灾民了,一斤一两都没少,可我也问过了,灾民数量却并没有增加,这……”
闻言,祁辰不禁笑了,指了指旁边的官之鸿:“这个道理还是让官大人教教你吧!”
季书玄立刻把求知的目光看向了官之鸿,后者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据本官所知,季大人在南阳读书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入京赶考的途中碰巧得与王妃同行,科举过后更是在摄政王的庇护下直接入了官场。”
“再后来,季大人与元世子结为至交好友,两位又同在兵部供职,便是看在元世子的面子上,想来也不会有那些不长眼的刻意为难与你。”
“说句实在话,季大人这一路走来,委实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至于人心不足的险恶就更不曾体验过了,当然了,也正是因为这些,季大人才保留了一份难得的赤子之心。这些经历,本官没有说错吧”
季书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颇有些羞赧地道:“原来倒还不觉得,如今听官大人这么一说,下官这运气的确是不错!”
祁辰、官之鸿:“……”
就凭你这副德性能活到今天的确是运气好!
捋了捋思路,官之鸿继续循循善诱:“咱们言归正题,以季大人看,这些灾民在拿到朝廷的救济后当如何作想”
“自然是感念皇恩浩荡,然后抓紧时间找个能挣钱的活计养活自己啊!”季书玄想都不想地答道。
为了这次赈灾,他们可是以官府的名义增设了不少用工活计,上到河坝工程,下到绣坊商铺,就是为了以工代赈,缓解灾民们的燃眉之急!
第五百零六章 带兵勤王
听到这儿,官之鸿不禁笑了:“那季大人可知,并不是人人都如季大人这般愿意自力更生。”
季书玄怔忡了片刻,在官之鸿意味深长的眼神里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
见状,官之鸿继续引导道:“若本官是灾民,既然不管是否出去做工都能得到一份免费的救济粮,那这份活计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季书玄一阵哑然,隔了一会儿,他蓦然抬起头来,朝着官之鸿郑重施了一礼:“下官明白了,多谢官大人提点!”
官之鸿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
就在这时,寒亭接到了京城那边的飞鸽传书,脸色变了几变,走到包间外敲门禀告道:“王妃,京城那边出事了。”
官之鸿三人俱是面色一僵,倒是祁辰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淡淡道:“进来说。”
“京城传来消息,珩王带兵勤王,已经攻下了皇城。”寒亭沉声禀告道。
“什么!夙千珩他有病是不是”元青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寒亭不语,官之鸿和季书玄若有所思,倒是祁辰的眸光动了动,摩挲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夙千珩……竟然是他!
然而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继而问道:“勤王的理由是什么”
“皇上被摄政王囚禁。”
三人俱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元青砚更是直接拍案而起:“去他大爷的,就是找理由至少也他妈编个靠谱的行不行!”
且不说当今皇上就是被摄政王一手扶上皇位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有这个心思,可眼下摄政王人在江南,囚禁皇上,他难不成有分身术不成!简直是扯淡!
祁辰抬眸睨了他一眼,平静道:“先坐下。”
元青砚此刻恨不得直接杀到京城去讨个说法,但祁辰开口了,他也只好强压着怒火坐了下来,铁青着脸不说话。
“珩王哪里来的兵马”祁辰接着问道。
“是私军。”寒亭沉声答道,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低调到毫无存在感的珩王居然暗地里培养了一支私军,而这支私军居然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城,可想而知有多少官员在暗中投靠了这位珩王殿下!
季书玄忍不住拧眉:“培养一支私军可不是说说而已,需要花费大笔的银子……”他在兵部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兵部和户部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扯皮,说句不好听的,那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如果他背后有江南首富的支持呢”祁辰突然开口。
“江南首富你是说乔家可乔家不是在两年前就已经……”季书玄惊讶不已,要知道,两年前的那桩案子他们可都是听说过的,做不得假。
官之鸿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丝什么,若有所思地道:“乔家虽然不在了,但乔家名下的产业却不会凭空消失。”
乔家,庄明轩,萧宁远,夙千珩……祁辰眯了眯眸子,如此看来,倒是她从前忽略了不少东西!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庄明轩和萧宁远应该都是夙千珩在暗中的势力,夙千珩苦心孤诣地蛰伏这么久,为的就是一步一步将这盘棋局一一布好,把他们从京城调离,然后方便他行事。
听到这儿,季书玄不由大惊失色:“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乔家的产业都被珩王拿来豢养私军了”
“那皇上现在岂不是……”
“季大人不必忧心,卫统领连夜护送皇上离开了皇城,眼下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说到这里,寒亭不得不佩服自家王妃的先见之明,若非她让人提前在温泉庄子留下了人手,即便是有卫统领在,皇上也未必就能离开得这样顺利……
突然想到什么,官之鸿眸中划过一抹深色,他道:“带兵勤王只是第一步,如果珩王真有野心想要问鼎皇位的话,那么他们应该很快就有后招。”
“不错,如果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那么所谓的勤王就是谋反!”祁辰声音微冷,说起来,她和珩王也算是打过一些交道,坦白说,在今日之前,她从未往他身上怀疑过。
但当这一切摆在她面前时,她又找不到任何质疑的理由。
她相信,以珩王如此隐忍周到的心性,断然不会给人留下如此明显的话柄!
“祁辰,眼下江南这边的局势已然安定下来,不如由我即刻带兵返回京城,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元青砚迫不及待地说道。
祁辰却是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京城那边情况不明,倘若你此刻前往,焉知他们没有布好天罗地网等着你往里跳”
元青砚自然明白她说的在理,可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咱们现在就在这里干等着不成”
祁辰抿了抿唇:“不会等太久的,最多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不过这两天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这个紧要关头上,江南这边万不可再出乱子了!”
三人齐齐点头应下。
事实上,珩王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得多,当天夜里,祁辰便接到消息,齐国公庄明轩拿出了先帝的遗旨,遗旨中明确指出将皇位传给庄妃之子。
众所周知,庄妃共育有两子,六皇子夙千栩已经在当年的那场宫变中丧命,眼下唯有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珩王可担此重任,说白了,这道遗旨的出现就是给珩王的兵变寻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消息一传出去,紧接着,西北甘州那边的军队便发生了哗变,直接表明立场,支持珩王为正统!
与此同时,雁门关那边,接到消息的时迁夫妇气得直接掀了桌子,怒道:“好你个杨涵,老子今日才算是认识你了!来人啊,即刻点兵,去甘州!”
“时将军且慢!”说着,便见一道黑色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时迁立刻警惕起来,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雁门关府衙!”此人好深厚的内力,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可自己竟然感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气息!倒也怪不得他能够入雁门关如入无人之境!
第五百零七章 恨入骨髓
“时将军不必如此紧张,在下燕枭,奉王妃之命前来协助时将军。”男子格外平静地说道。
燕枭……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时迁不禁心头一跳,他所知道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难道他真的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时迁质问。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养成了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即便是心里有所怀疑,面上也是不动声色。
燕枭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从袖中掏出半张玄铁面具丢给他:“时将军固然没见过我,但这张面具总该认得吧”
在看见面具右侧一处细微划痕的那一刻,时迁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行了一个抱拳礼:“末将不知燕统领到来,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十八年前,时迁还是一名普通的百夫长,一次同疏勒的作战中,他带人伏击敌军,不想却中了对方的圈套,生死一线之际,是枭云骑突然出现,救了他们性命,而这块面具上的划痕就是当时的枭云骑统领燕枭为了救他而被敌军划下的……
“时将军不必多礼。”燕枭朝他微微颔首,道:“身为边关守将,理应有此警惕之心。”
时迁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于是直言问道:“刚才您拦着我出兵,是王爷另有什么安排吗”
燕枭略一停顿,随即点头道:“时将军,接下来的事情,还望你们能够配合一二。”
“燕统领但说无妨!”时迁二话不说直接应了下来,面上带着一股肃然和恭敬,枭云骑虽然没有被授予官职或者军衔,但其在整个天穹武将心中地位斐然,莫说是时迁了,便是骠骑将军纪云铮也要敬他们三分!
……
祁辰看完南子浔派人传来的消息后,皱了皱眉头:“庄严那边怎么样了”
“庄大人把庄夫人和孩子送走了。”寒亭如实答道。
祁辰眉心倏地一跳:“那他自己呢”
“庄大人……”寒亭犹豫了一瞬,随即老老实实地道:“庄大人和其他不愿妥协的官员们一样,都被齐国公软禁起来了。”
“不过他与南大公子一直在暗中保持联系。”寒亭紧跟着又补充道。
祁辰听罢心中不由冷笑,庄明轩这是为了权力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顾了,不过也是,当初庄媛不也是被他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传信给咱们的人,无论如何一定要确保庄严的安全,必要的时候直接把人打晕带走!”
寒亭神色一凛,立刻应下:“是!”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喧闹声,祁辰刚要让寒亭出去看看,便见寒月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王妃,王爷出事了!”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祁辰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强自稳了稳心神,脚步飞快地朝千染的房间跑去。
房间内,千染已经从刚刚的疯狂中平静下来,神情恍惚,一个人默默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把头埋进膝盖里,四周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瓷片,上面还带着隐隐的血渍。
祁辰呼吸不禁一滞,随即朝寒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人出去,然后自己走过去轻声唤道:“千染——”
千染没说话,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祁辰只觉心头一痛,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握住他冰冷的手心,试图传递给他温暖。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地坐着,隔了好一会儿,千染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瞧着她,那双曾经盛满星河的凤眸中光彩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血色阴郁,神情寥落而孤寂。
祁辰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他是夙千离还是千染……
就在这时,男子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起来:“阿辰,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我的母妃死了,就在我面前。从皮到骨,一点一点地被蛊虫啃噬殆尽,最后化成了一滩血水。”
“我拼命地想要救她,可最后却只来得及替她收敛了一截骸骨……”
说着他朝祁辰扬了扬手腕上的血红色手串,“你瞧,我将它磨成了手串,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不能忘,更不敢忘。”
祁辰心头一阵抽痛,她突然紧紧拥住了男子,声音微涩:“不要说了,千染,不要说了!既然是不好的事情,那就不要想起来了,我们往前看……”
千染却是蓦然轻笑了一声,刹那间,那张脸上的笑容宛若开在黄泉彼岸的往生花,残忍而绚烂。
只听他低声喃喃道:“哪有什么好还是不好呢恨入骨髓,那些记忆早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放不下,也忘不了。九年了,我逃了九年,也是时候该记起来了。”
看着这样的他,祁辰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惶恐,她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千染却忽然点了她的哑穴,然后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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