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半夏微醺
说到这里,陈平的眼中浮上一抹死寂与悲怆,他道“妻子已死,罪臣在这世上也再无留恋,所以在得知祝一鸣自尽于御史府门前的消息后,罪臣便决意来敲鸣冤鼓!”显然,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来敲响鸣冤鼓的。
夙千越听罢眸色一沉“祝一鸣不是被人劫走了吗又怎么会自尽于御史府门前”
姚远立刻站了出来“回禀皇上,微臣正要同皇上禀告此事……”
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后,姚远接着补充道“皇上,此事乃是微臣亲眼所见,且不仅是微臣,当时周围许多在场的百姓都可以证明这一点,祝一鸣临死前明确指证了庄大人。”
见夙千越不语,姚远顿了顿,接着道“皇上,微臣虽不愿相信此事是庄大人所为,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因此微臣建议立即搜查御史府!”
夙千越紧抿着唇,依旧不语,只是脸色阴沉得骇人。
倒是纪简开口道“祝一鸣交给你的那封信现在何处”
陈平听罢倒也没有找借口推脱,而是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交到了元宝手中,神色坦荡“这封信罪臣一直贴身带在身上,只是从来没有打开过,因而并不知晓里面的内容。”
元宝将信呈给了夙千越,夙千越拿到信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后还是拆开了信封,待他看完里面的内容后,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显然是动了真怒。
夙千离站在一旁不吭声,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这个时候,也就只有萧老丞相敢开这个口了,他道“皇上,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夙千越不语,只冷着脸将信递给了元宝。
萧老丞相在看完信后,直直把目光看向了庄严,眼中有震惊,有失望,有痛心,嘴唇上下动了动,万千言语最后却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在萧老丞相看来,庄严年少有为,处事周全,城府、魄力、手腕、眼光样样不缺,假以时日,其所能达到的成就定然不输于当年的自己,抛开他和摄政王的关系不提,自己欣赏他甚至过于自己的亲孙子,可,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萧老丞相,这,这信上都写了什么”庄明轩一脸忧色地问道。
“你自己看看吧!”萧老丞相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疲倦,将信拍到了他手中。
庄明轩接过信来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是阿严的字迹没错……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阿严,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就在这时,庄浩凑过去瞥了一眼,然后一脸震惊道“这,大哥,你不是已经和萧霆合作了吗怎么还和江南盐运扯上了关系”
将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的做派看在眼里,庄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别跟我装得那么兄弟情深,我庄严和齐国公府势同水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演下去就太假了!”
“阿严……”庄明轩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和心疼。
庄浩更是一脸痛心地看着他“大哥你不要不识好歹,父亲和我也是担心你啊!”
“住口!”庄严冷声喝了一句,然后道“我母亲就生了我一个儿子,你还不配叫我大哥!至于担心呵,你是生怕我死得不够快,你拿不到齐国公世子的位置吧”
庄浩被他三言两语堵得面红耳赤,然而不待他开口替自己辩解,便听得庄严接着嘲讽道“别急着否认,今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我再重申一遍,齐国公世子的位子我不稀罕,你若想要尽管拿去!”
“大哥你误会了,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庄浩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的野心,可惜,庄严却没那个功夫听他在这儿继续做戏,直接从他手中夺过了那份信,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后递给了纪简“上面的字迹的确是我的,但我没有写过这封信。”
接过那封信,纪简的眉心拧在了一起,这上面的字迹……如果不是方才庄严自己否认了的话,就连他也会以为这封信是他所写……
信里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庄严提前告知祝一鸣,官之鸿明面上是去接任滁州知府,实际上却是为了调查江南官场,盐运之事切不可被他察觉半分云云。
但恰恰是这样简单的内容却坐实了庄严和祝一鸣的关系!
其余官员在相继看完这封信里面的内容后,无一不对庄严产生了几分怀疑。
就在这时,姚远再次出列道“皇上,臣请下旨搜查御史府!”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夙千越脸色越来越沉,隔了许久,他把目光看向了萧老丞相“萧老丞相以为如何”
萧老丞相眸光动了动,眼中似有挣扎,但最后还是化作了一抹坚定之色“回皇上,老臣同意姚大人所言!”
闻言,夙千越的眼中快速闪过了一抹失望,然后又对夙千离问道“七哥,你的意思呢”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夙千离看去时,庄严突然抢先一步说道“皇上,臣自认问心无愧,请皇上派人搜查御史府!”
夙千越藏在龙袍下的拳头紧了紧,抬眸直直对上了他坚定而坦荡的目光,良久,他方才收回了视线,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卫长钺、左骞!”
第三百章 分赃账册
被点到名的禁军统领和兵部尚书齐齐出列“臣在!”
“朕命你二人即刻带人前往御史府搜查,一有结果立刻来禀!”夙千越下了命令。
“臣领旨!”
二人应声而去后,姚远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搜查御史府是他提出来的,可皇上最后却偏偏绕开了自己,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前去搜查,这显然是不信任自己……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漫长的,偌大一个金銮殿上静悄悄的,龙椅上的少年帝王明显心情不佳,就连摄政王也神色不明,在场的所有官员无不提心吊胆地站在原地,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夙千越命人给萧老丞相和摄政王看座,萧老丞相还道了句谢,可到了夙千离那儿,连半个字都没吭,直接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所幸夙千离平日里嚣张肆意惯了,因而除了萧老丞相不待见地给了他一记冷眼外,其他人都习以为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红衣男子眉宇间渐渐浮起一抹不耐,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南子浔心里暗叫不好,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连忙往前一步,借着宽大的袖口在他背后写了两个字——祁辰。
果然,红衣男子神情顿了顿,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见状,南子浔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关键时候,还是祁辰的面子好使啊!
一个时辰后,卫长钺和左骞终于回来了!
在看见卫长钺手中捧着的那个古朴锦盒后,夙千越心中不由沉了沉,问道“查出结果了吗”
“回皇上,微臣在庄大人的书房里发现了这个。”卫长钺说着便把手中的锦盒交到了元宝手中,由他呈给夙千越。
夙千越看着面前的锦盒,直觉这里面装的东西十有**会对庄严不利,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却又不得不打开它——
果不其然,锦盒里装着的是一本账册,里面详细记述了近几年来江南盐运上的分赃明细,正是纪简等人一直想从祝一鸣口中挖出来的东西!
此时此刻,握着手里的账册,夙千越只觉得无比愤怒,倒不是因为他相信了这些个所谓的证据,而是愤怒于背后陷害庄严的这个人,他倒是不知,朝中竟然还有人能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不着痕迹地从江南盐运走私案中全身而退不说,还把脏水泼到了庄严身上!
将账本递给元宝,他道“都看看吧!”初时的愤怒过去,此刻夙千越反倒平静了下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幕后之人还有什么后招!
接过元宝送上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夙千越脸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和稳重“说说吧,诸位爱卿都有什么想法”
不知不觉中,那个总是喜欢吵着要出宫的顽劣小子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已经学会了去收敛自己的情绪,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
恍惚中,百官们甚至能在他身上看到一丝少年时期摄政王的影子,鲜衣怒马,桀骜不驯,只不过,后来的摄政王历经疆场战火的洗礼,身上的戾气和凌厉渐渐浓厚起来,再后来……
再后来,便是八年前的宫变,一夜过后,他用鲜血铸就了自己坚不可摧的战甲,虽然嘴角常噙着一抹笑,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抹笑从来不曾到达眼底,喜怒无常、残忍乖戾成了他的代名词。
思及此处,萧老丞相心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满心的唏嘘叹惋悉数收敛起来,抿唇不语。
这次却是宁国侯荀匡率先站了出来“皇上,江南盐运事关国本,庄严犯下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便是处以死刑也不为过!”
“宁国侯这话说得未免有失偏颇吧你所说的人证物证无非就是陈平的证词还有这封信以及账本,单凭这些东西就要定一个朝廷三品大员的罪,难道不觉得太过儿戏了吗!”纪云铮毫不客气地站出来反驳道。
荀匡冷笑着反唇相讥“这些证据难道还不够吗祝一鸣死在御史府门前,紫罗兰玉佩在陈平手里,庄严也承认自己去过居庸关,那封信上的字迹是他的,就连这份账本也是从他书房搜出来的。这些证据足够他死一百次的!”
“字迹可以伪造,账本可以栽赃,至于那枚紫罗兰玉佩,庄严不是说了吗,他的玉佩早在两个月前就丢失了,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有人故意偷走了他的玉佩,然后故意陷害于他!”
说着,纪云铮眸光一寒“说到这儿,本将军倒是怀疑有些人这么着急要置庄严于死地,究竟是为了社稷着想呢,还是根本就是心虚!”
荀匡又岂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登时怒上心头,指着他怒声喝道“纪云铮你别指桑骂槐,本侯行得端做得正,有什么好心虚的!”说着又不怀好意地望着他,道“倒是你,如此不遗余力地替庄严辩白,该不会这江南盐运的案子你卫国公府也插了一脚吧”
“荀匡,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当着皇上的面你便如此诽谤我卫国公府,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是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纪云铮到底是征战沙场多年的骠骑将军,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透着无尽的威压。
荀匡一听,登时就变了脸色,梗着脖子喝道“纪云铮,咱们就事论事,你别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我宁国侯府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说着又对夙千越说道“皇上,切莫听信小人谗言,微臣实在是为天穹的江山社稷着想,从未有过任何逾距之处啊!”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此针对我表哥是因为什么,荀子安那个蠢货自己行为不检,我表哥参了他一本都算是手下留情了,你竟还想着挟私报复,简直就是无耻至极!”元青砚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指着他破口大骂道。
第三百零一章 激烈争吵
“你你你——”荀匡被他戳中了心事,登时臊得老脸通红,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替自己辩驳,只好咬着牙说道“你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我何时想过要挟私报复了!”
“我是不是胡搅蛮缠你自己心里清楚,老天爷也清楚,夜路走多了仔细遭雷劈!”元青砚丝毫不留情面地讽刺道。
“你……”荀匡被元青砚三言两语抢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瞪着他。
就在这时,又有几名官员站出来替荀匡说话,其中便有姚远开口道“咱们就事论事,诚如宁国侯所说,此案的确证据确凿,容不得抵赖……”
“证据确凿谁能保证这些证据不是有人刻意伪造的姚大人如此定罪实在太过草率,还是说你刑部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么办案的吗”元青砚寸步不让地反问道。
一时间,金銮殿上吵嚷得厉害,一方以荀匡姚远为首,强烈建议应当当场定罪,另一方则以纪云铮元青砚为首,坚决不同意如此草率行事。
伴随着两方愈演愈烈的争吵,龙椅上的夙千越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红衣男子手中的茶杯直接砸到了那几名官员脚下,茶叶和碎瓷片散落了一地!
方才还吵嚷不休的百官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有那胆小的甚至脸色白了白,噤若寒蝉。
这一下,不止是在场的官员,就连南子浔的脸色都变了几变,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可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吵完了”男子半眯着眸子抬头望向众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气势却不怒而威。
金銮殿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就连元青砚也悄悄地闭上了嘴。
红衣男子淡淡收回了视线,转而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手串,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口中说道“本王再重复一遍,吵完了吗”
“吵……吵完了……”元青砚吞了吞口水,小声嗫喏道。浑然没了方才和宁国侯还有姚远对骂的气势。
“既然吵完了,那就拿出个章程来吧!”红衣男子不疾不徐地说道。
面对如此强大的气场,方才还叫嚣着要把庄严当场处置的荀匡和姚远,此刻突然没了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的勇气。
这二人都不敢吱声,其他人更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那个胆子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开玩笑,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庄严和摄政王的交情匪浅,虽说庄严这回摊上了大事,但谁也不敢保证事情到最后不会突然来个峰回路转……
众人不说话,红衣男子却不会容他们含糊过去,直接点名道“宁国侯,姚大人,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被点到名的荀匡和姚远飞快地对视了一眼,最后姚远眸子转了转,说道“回摄政王的话,下官以为目前为止,此案有诸多证据都指向庄大人,且庄大人自己也拿不出有力的辩词,作为此案的重大嫌疑人,庄大人理应革职下狱!”
红衣男子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淡淡看向了一旁的荀匡“宁国侯也是这个意思”
“这……”荀匡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掩下了眼中的那抹不甘,垂下了眸子,道“是,下官也赞同姚大人的意思。”
姚远死死瞪着他明明是你挑起来的头儿,怎么这会儿又成了赞同自己的意思!
“是吗”红衣男子稍稍垂下了眼睑,语气看似温和却蕴藏着无尽的杀机“可本王方才怎么听到有人说,庄严应该即刻处斩”
荀匡脸色瞬间白了白,强自镇定道“王爷误会了,下官只是被江南盐运的案子冲昏了头脑,一时失言罢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的萧老丞相突然开口了,矛头直指红衣男子“摄政王这是在公然威胁朝廷官员吗”
“威胁”红衣男子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语气里藏着淡淡的不屑和桀骜“倘若本王真的想让一个人闭嘴,还用得着威胁这种没有实际效果的法子吗”
萧老丞相一听顿时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怒道“夙千离!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天穹皇室,有没有皇上!”
红衣男子却是蓦然轻笑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萧老丞相如果一定要这么认为,那么本王也没有意见。”
“目无法纪,祸乱朝纲,夙千离你,你……”萧老丞相早已年过七旬,此刻被他气得老脸通红,几乎要上不来气,眼看着就要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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