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大抵是耐刑,罚为司寇,若是考虑他告奸时本就提到掳人未遂,按未遂反坐,也可能是訾二甲的判罚。钱财虽多,不过有郑家出,无伤大雅。”
李恪皱眉估算着秦律的判罚,心里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
“那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算了,为人赘婿已是可怜,更何况此事本就与他无关,自出一事,想来也不是自愿。”李恪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调转话题,“小穗儿,昨日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为何……”
小穗儿整张小脸都拧巴起来,哭丧着说:“莫提了,大兄,我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
看来还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李恪忍不住笑出声:“读书人的事,摆上台面才算丢,密室喧哗,四下无人,算不上丢脸。”
“真的”小穗儿将信将疑问。
李恪把手一摊:“我随口安慰你的,你愿信便信,不愿信便不信,与我何干”
小穗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知做了多大的心理斗争,终于咬牙切齿点头:“我信!”
真是个不要脸的好孩子。
李恪心里感慨一声,继续问道:“今日的消息就那么多”
“有用的消息就这许多,剩下的大多无用,比如田典昨夜出了监门家,便使人向左近七户问话。结果每家都说监门家喧哗不止,一直听到有喊恪和旦的声音,还有隶臣四处讨酒宣唱。大概是实在找不出破绽,今日才会有人自出。”
“此事早想到了,田典岂是轻易放弃之人”
“还有田典家可能被人盯上了,在房梁上发现一枚蛇皮小鼓,今日请了巫医来,正在作法驱鬼。”
李恪翻起白眼,很是无语。
小穗儿明知道所谓小鼓的由来,这么说除了担心隔墙有耳,未尝没有调笑的意思。
只是看着这小子得意洋洋的样子,李恪忍不住就想训斥两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后这种没根据的话别瞎说,遭人嫉恨的。”
“谁说没根据了,我倒觉得,这东西指不定就是巫卜。”小穗儿义正言辞反驳,说完还看了看旦。
旦很郑重地点头,明白无误告诉李恪,他们是信的……
李恪觉得脑壳疼。这破除迷信之路,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三人一起忙活到下市时分,收禾回里,正巧遇到里吏妨又在门房,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里吏,你……”
“厉君说与你约了在家,叫我暂代……”
“监门真我辈之楷模。”李恪带着极其复杂的情感客套一句,拍了拍旦的肩膀聊作安慰,“旦,去完监门处我便来你家,然后是小穗儿家,可否”
“那我等回家等你。”
拜别诸人,李恪一到家就丢下车冲进屋子,不一会儿,又拿着一枚木牍交给癃展。
癃展拿起来一看,木牍上画着一个圆轮,边设凹槽,中间有孔,他好奇道:“公子,此物又是”
 
第三十一章 墨者来访
自第一桶水从井中缓缓抬起,监门的宅子里就再听不见半点质疑的声音。
这种变化理所应当。
原先的坠石少说两百斤,在等臂杠杆的作用下,不管是拉还是抬,都要花费两百斤的力。
现在换上省力杠杆,百三十斤的坠石只要不到七十斤的力就可以拉起来,各中差别,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来。
李恪留下地上的概念图和公式,背着手,昂首阔步出了监门家,下一站是旦家。
旦家和李恪家相邻,井是正常的井,没有那么多花哨,桔槔也是正常的桔槔,两丈的杠杆长度。
为了达到故弄玄虚的目的,李恪这次同样用了省力杠杆,略微放低支点,动力臂与阻力臂在一比三,这样坠石几乎不用换,九十斤往上,百来斤刚好。
同样留下一地的公式,却没有说那些话,他带上旦,取了癃展做完的滑轮径直去了小穗儿家。
在小穗儿家,李恪保留了等臂杠杆的结构,坠石四十斤,却在阻力臂上钻了个孔,用粗麻绳安置好滑轮。
如此一来,不需要大费周章改制就完成了。改制后小穗儿只要使二十斤的力就能拉动整个桔槔,轻松提水。
忙完这些,李恪就径直回了家。
家中有客。
一回家,他看到癃展和一个黑衣青年一道,正在院中架起火堆,冲着火上的陶鼎不住丢着什么东西,鼎中汤汁咕嘟咕嘟冒着青烟,闻有异香。
李恪奇怪地问:“展叔,家中又有客来”
癃展和青年同时回头。
“公子,此人乃奴之友,亦是木匠,是来助奴成事的。”
“亦是木匠”李恪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心里头暗暗乍舌。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眼前这人决计不会超过二十。
黑色裋褐,头不裏巾,他长得浓眉大眼,肤色黝黑,身高八尺出零,昂扬志气。
更难得的,他身为木匠,竟与癃展一样满身透着书卷气。
这样一个文人味甚浓的青年,竟会是玩木头的专业人士……还玩成了匠!
不会真的在大秦朝遇到个年轻工程师吧
李恪面色一肃,抱拳作揖:“敢问尊姓……”
那青年笑着自我介绍:“我名憨夫,是一名墨者。想必你就是师兄在书中提过的恪,果然是少年英俊,幸会。”
“墨者师兄”李恪听得迷糊,完全听不明白他的说辞,以至于连该有的礼都忘了。
癃展在旁解释道:“公子,钜子制作艰难,奴早年师从墨家,便请了师门助臂。憨夫君与奴辈分相当,他是持礼,才会称奴一声师兄的。”
“师兄客气了。”
李恪恍然大悟,原来是墨家!
这个叫憨夫的青年是墨家的人,癃展也曾是墨家的人。师承如此,怪不得两人气质会如此相像!
李恪客套说话:“我说世人皆白衣,唯展叔与憨夫君着墨色裋褐,如此说来,早先那位……”
“那人是我的师侄,是我遣来为眼下之事备料的。”
连跑腿的助理都有……
李恪越看越觉得憨夫像后世的年轻工程师,不过如此劳师动众,墨家就那么重视脱粒机的齿轮组
李恪心有所感,看着鼎问:“鼎中之物对钜子有用”
憨夫神色坦荡,知无不言:“此物名为粹理液,乃是仙家的良方,专用于木材精纯,可使木料坚韧,不易磨损。”
这半鼎药汤居然能改变木材的耐受水平这是大秦该有的科技水平吗
李恪觉得好奇,赶紧追问:“憨夫君口中的仙家,不会真是神仙吧”
“自然不是神仙。”憨夫朗声一笑,“仙家只是群寻道之人,脱胎于道家,好以人拟万物,以仙称之,又擅假仙喻事,劝诫君王,故自称为仙家。”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如何没有此间人等虽多投机贩志之辈,但常年与山川为伍,倒也擅长炼丹制液。譬如这粹理液就深得木工之喜,还有一种粹锋液,铸工用之,所铸之器百年不锈,可称神异。”
李恪一下子脱口而出:“原来是方士!”
“看来恪君对其也是有耳闻的。”憨夫不轻不重赞了一句,说,“师兄此次需用到淬理液,又恰为老师所知。我受命而来,未递拜谒便擅自登门,其中悖礼之处,万望恪君海涵。”
说着,他张臂抱拳,躬身一揖。
李恪赶紧避开,连连摆手:“憨夫君客气了,展叔也
第三十二章 风云突变
晨起。
出乎意料,今天居然是个阴天。漫风卷叶,荒草伏野,细密的尘粒迎风而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北地少有雨云,李恪来大秦这一个多月便只下过两场小雨,也是乍放乍收,从未有过这样天地色变的景象。
就像是老天爷在暗示什么……
李恪自起床便觉得烦躁,有什么事就在嘴边,他却想不起来。
他有种感觉,似乎只要吐干净嘴里的沙粒,那话就能说出来。可但凡张口,必定会有新的风把新的沙卷进来,怎么也吐不干净。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拿脚一下一下踹着墙,一回身看到癃展手上拿着顶斗笠,斗笠外沿罩着细麻散织的网。
“今日风大,公子将帷帽戴上,可以少吃点风沙。”
李恪从善如流。
多了一层麻布相隔,虽说视野差了许多,但总算脱离了那种要被风沙淹死的感觉,如同死里逃生。
旦戴着同款的帷帽,推车走了进来。
“旦,小穗儿呢”李恪迎上去,“那小子终于肯老老实实在家打禾了吗”
旦没有说话。
因为有帷帽的遮挡,李恪看不见旦的表情,可光是这种沉默就让他觉得不安。
“莫要吓我,小穗儿没事吧”
“小穗儿无事。”旦终于还是说话了,声音沉甸甸的,“小穗儿的媪昨夜呕血不止,如今彻底下不来炕,小穗儿脱不开身。他托我带话给你,来不了了,抱歉。”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惊雷炸响,打得李恪瞠目结舌:“呕血不止”
“翁连夜去乡里请了巫医来看,据说是吃错了药,不剩几天活头了。”
“吃错药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前几日不是见好了吗”
李恪知道小穗儿偷药,可偷的都是些常备的药材,哪怕吃不好人,也不至于会吃死人才对。
“小穗儿家有一味参,据说是监门所赠。小穗儿不明药理,擅自给他媪服下,或是虚不受补所致……”
李恪彻底失了声。
等缓过神,他发现自己手脚冰凉,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倒,全凭着旦眼明手快才堪堪拉住。
“陪我去看!”
旦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急趋而出,才走两步,癃展自屋里出来,举着一个小钱袋:“公子,家中所有钱财在此,六十八钱,一并带去!”
李恪想也不想,抄手夺过钱袋塞进怀里,低着头冲出家门。
迎面一阵穿堂的强风!
“该死的贼老天!”
旦在一旁扶着李恪,大声喊:“媪说,最多三日有大雨倾盆!”
“三日”
“媪看天一向神准,怕是不会有错!”
“冬雨”
“雨过天凉,秋去冬来,近季秋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李恪终于明白自己忘了什么,他猛地停住脚,大声喊道:“我自己去看小穗儿,你回家,从今日起,不必再来我处帮活!”
“恪!”
“今年你在我处,你翁又常被监门牵累,迄今为止你家收了多少田地届时冬雨一来,禾槁倒伏,你家明年吃什么!”李恪大声喊道。
旦一把摘掉帷帽,迎风而立:“我家尚有翁的年秩,还有满瓮的半两,过了纳租,买粮便容易,一家四口吃穿不愁。你家有甚!六十八枚半两”
“那你家纳租……”
“纳租勿需你来担心!我翁媪也持烈山神镰,日作夜练,一日十亩,冬雨便是来了,大不了就损他三四十亩粮秣,又与你有何干系!”
看着旦怒气勃发的脸,李恪语噎,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只有恨恨跺了跺脚,学着旦的样子把帷帽一摘,夹在手臂。
“贼老天!”
两个少年就这么怒吼着一路跑向小穗儿家。
……
小穗儿家的情况与李恪家相似,有一间带瓦的平房,却是他翁死前修的。
四年前,他翁死于外徭,便再也没人修缮。如今瓦片零落,天窗洞开,数遍前后也仅有一间东厢可用,所以他和他的媪都住在那里。
东
第三十三章 有失有得
风越来越大,可在小道上顶风而行的农人却反倒比平时多得多。
早来的冬雨是灾难。气温会随着狂风急速下降,待到雨云准备好的时候,降下来的十有**是瓢泼的冻雨,经此一遭,最终能在田里保留住的禾粟或许十难存一。
所以整个里中,放眼皆可见全家老幼一齐出动的情景。
壮硕的男人和女人顶在前头抵挡风沙,年老者体弱者藏身于后推肩喊号,一家人帮扶互助,砥砺前行。
每个人的心中都仅有一个期盼,那就是在这场冻雨来临之前,尽可能地多收粮食。
李恪和旦便是挡在前头的人,他们身边还有旦的翁媪,以及另外两家的健壮男女,四家人组成一个箭矢形状的小团体,护住正中心来自三家的老人和小孩。
一路上根本就没法说话,就算带了帷帽也很难睁眼。
原野上狂风之烈叫人无从想象,李恪感觉自己随时会被这风吹离地面,和板车一起飞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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