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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破釜沉舟

    虽说眼下还没有这个词的存在,但是辛凌和慎行的计划却明显与项籍在巨鹿的选择异途同归,先把自己逼上绝路,再把对手送进危局。

    这种两败俱伤的作法慎行原来对假钜子一事,全无把握么

    李恪屏息,凝神,他知道,很快就轮到他了。

    另一边,葛婴彻底失了仪态,瞪着眼呲着牙,一字一顿,一顿一声。

    “假钜子,你可知赵墨在假钜之位上,全无后备”

    “胡陵人才济济,总能寻见胜过辛凌之人。”

    “你随钜子出游四年,如何知道会有”葛婴压抑着咆哮的yuàng,“假钜子一位,事关重大。赵墨培育你十载,典籍、经卷、四方能士、百家师子光是辽东一行便需数年之久,钜子可还等得了这般久”

    “假钜子可往辽东,却并非必须往辽东。八八读书,o”

    “不往辽东,如何与他人敌”

    辛凌淡淡摇了摇头,抿着嘴,不再说话。

    邢三姑站上来,不依不饶道“假钜子言,赵墨有人可不往辽东而晓秘艺,那你便告诉我师兄妹三人,你心中所属何人”

    辛凌歪过头看着李恪,看了好久,开口说话“不知。”

    李恪险些没维持住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

    三子震惊了

    程郑急急问道“恪假钜子,我虽听闻此人多有机巧,然其入墨才止三四个月,事出仓促”

    葛婴张手拦住了他。

    “此为钜子之意”

    辛凌故作不解道“墨法厘定,钜子一旦为钜子,便脱出三墨之身,唯不偏不倚方可为之。假钜子之事与老师全然无关,他又能有何意”

    这下李恪终于听明白了。

    墨子建立墨家,厘定了颇具zhu集中色彩的选举原则,但在钜子一位的拔举上却出人意料地借鉴了某教派的教区选举制。

    各教区皆有自己的红衣主教,他们竭力推选自己的主教成为教皇,可教皇一旦为教皇,又与各教区疏离了关系。

    内人与外人,一个小小的定义足以让双方生出隔阂,难成一气。教区还不能任由别家竞选履任,因为人皆有情,情分一词可轻可重,即便自己得不到,也不该冒险让别家轻易得到。

    这种别扭的体制模型

    说实话,这种体制并不复杂,只是在zhu集中的前提下,李恪本以为自己那位前辈会选择更利于钜子确立自身权威的体制模型,相比于遥远的教派体系,那种模型无论是李恪还是墨子都应该更熟悉才是。

    只是想得再深远些,墨子一手建立墨家,从不存在权威受到挑战的问题,他的继任者鲁慎子也是三墨共举之辈,为弟子时就经常代师授业,权威不虞轻,只虞重

    当时墨子或许觉得,过于深重的个人权威并不利于墨家的长远发展,只是没想到自他死后,素以团结著称的墨家便会以极快的速度分崩离析,以至于他一手创建的推举体制居然成了历任钜子建立权威的最大障碍。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万事万物皆有两面,墨子自以为选对了,其实却选错了

    正思索间,李恪突然察觉到辛凌的目光,他神色一紧,再听对话,双方已经跳过了“钜子是否参与其中”这个谁也说不出根由的命题,直接跳到李恪是否合适成为赵墨假钜子的细节。

    葛婴已经抛开了顾及,言谈之间再无遮掩。

    “假钜子可曾想过,此子与赵墨并不渊源,赵墨为何要荐他”

    “渊源么”辛凌沉吟一声,目光终于从李恪身上挪开,“墨者田展,你等皆识得吧”

    “展师兄”邢三姑惊讶道,“师兄十数年前受老师重托,已有多年不见音讯,又与此子有何关系”

    “他将师弟一手带大,二人如叔侄,似父子。师弟名恪,其实应当唤作李恪才是。”

    “李恪莫非是”

    辛凌径自闭上了眼“假钜子由三子推选,三位自可以细细考量,若师弟才不配位,你等亦可另选他人。”

    “我等不思另选旁人”葛婴眯着眼说道,“不若如此。假钜子以为恪贤,我等便依例一考,若其贤,则取你而代,若其不贤,你便不可自去,如何”

    辛凌睁眼,正声“一言为定”

    三子推说要商议考题,将李恪和辛凌恭送出尚同厅。一出厅门,压力骤轻,李恪长舒一气,苦笑说道“师姊,这般大事,你与老师就不能先给我透点音讯么”

    “老师说,你知愈少,其行愈真,如此才可不被见疑。”

    “老师这钜子做得当真不易”

    “世间重任皆不易,然人人往之。”

    “也是。”李恪抻了抻胳膊,懒散说道,“话说展叔竟是三子师兄,这等奇事,你们为何也瞒着我”

    “此事我亦不知。老师昨夜告知于我,随同还有一份书简。”

    “书简”

    辛凌从怀里掏出一枚竹简,递给李恪。

    李恪低头去看,轻易就辨认出癃展的字迹,内里大意大概是李恪自幼随他学墨,是苗红根正的赵墨一脉,学识承继自他的老师司马子,只是他自觉学识浅薄,不愿荒废一块美玉,这才拜托慎行代其收徒,以全李恪从墨之意。

    他撇了撇嘴,将简一收“三子若见到此简,怕是会把我当亲侄子看,师姊方才为何不取出来”

    辛凌冷冷看了李恪一眼,开口吐词“通篇谎话,我不愿为。”

    这才是辛凌啊

    李恪哑然失笑,指着慎行方才离开的方向问“师姊,你可知老师住在何处”

    “自然知道。”

    “明日便是大考,我要去寻老师临阵磨qing,师姊可愿同往”

    “qing是何物”

    “qing”李恪翻了翻白眼,正色说道,“我亦不知,正要向老师求教。”11




第三一一章 杀盗者,非杀人
    次日清晨,赵墨大考。

    大考又称查考,是墨家体系特有的一种选拔仪式,一般会分作两类。

    一种被称为九子考。三子退位之前,赵墨众人需推举出新的三子候选,一般会有四到五人,由旧三子出题,综合考量各人优劣,择取三人以代之。

    另一种就是现在正要进行的钜子考。

    假钜子的候选由三子提出,人数不限,可以是一人,也可以是许多许多人。三子出题,候选答问,择唯一优胜为假钜子。

    李恪听说辛凌当年是从八个候选当中脱颖而出,且并不是因为考得最好,而是因为年龄和身份加分太多,旁人皆不及。

    而这一次,李恪是唯一的候选,他要在众墨的观礼下答疑,成则取辛凌而代,败则辛凌续任,不做变动。

    这样的景象在墨家的历史上难得一见,旧假钜子高zuotái上,为主宾之一,候选之人位于台下,受众人考核。

    这就好比是大臣要duoquán,皇帝说,我给你出个题吧,答出来,我就同意你zàofǎn

    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李恪束着手,怡然自得独立于众人的目光当中,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半点没有行将大考的紧张感。

    紧张感,对于学霸了两辈子的他来说,是绝缘的。

    主席之上,葛婴缓缓睁开眼睛。

    “堂下通名。”

    “雁门墨者恪,师承于钜子慎行。”

    观礼之中登时响起一片惊呼。

    传闻中钜子收了个新徒弟,原来竟是眼前这个少年,而且一来胡陵就要抢夺师姊的假钜子之位,莫非兄弟阋墙

    葛婴冷哼一声,压服众人,这才重面向李恪“此为何来”

    这都是最基本的问题,墨家数代早有了固定的应对格式,李恪在上场之前甚至还收到过小纸条,一块巴掌大小,写满了固定问题与应答的柳木板牍。

    所以他想也不想,朗声答道“学有成,思有念,意在钜子,昌盛墨门。”

    “何人举荐”

    “假钜子凌”

    观礼之中再起惊呼。

    兄弟阋墙的戏码画风一转,突然成了姊友弟贤,意在禅让。

    秦时百家皆崇古,其中又以法夏的墨家为最。夏立于禹,禹皇又得舜帝禅让,故禅而让贤在墨家备受推崇,虽说从未在假钜子的推举中出现过,但九子更替基本都是禅让的模式。

    门下大惊小怪的样子让葛婴极为不悦,他又是一声冷哼,眯着眼扫过众人。

    “假钜子,是否属实”

    “师弟恪贤,百倍于我,此事属实。”

    “既如此,请墨子位,启钜子考。伏”

    一声伏,众墨深揖,慎行怀抱着墨子牌位自一旁缓步行出,安稳放置在高台正中,然后与辛凌隔了一个墨子牌位,端坐主位。

    葛婴又唱“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实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鬼神之有也,将不可不尊明也,圣王之道也。”

    众人齐声应答“弟子谨遵”

    “唯”

    深揖,众人抱拳自上而下,以土揖之姿,直拱于地。

    “尚”

    尚意为礼毕,李恪缓缓挺直腰杆,一脸肃穆。

    老前辈,你的遗产不好继承啊

    大考起使,李恪怀中那块小小的木牍便没了作用,三子将根据候选的学养选定考题,一一问话,至于问题的数量,亦无规定,大致就是想问多少,想问多深,皆是三子之谋。

    葛婴在台上高声问出第一题“墨家有十论,为何”

    这一题出乎意料的简单,李恪皱了皱眉,一时有些猜不透葛婴的想法。

    “十论为何,堂下可知”

    李恪心中一凛,赶紧收摄心神,朗声作答“十论者,兼爱、非攻、节用、节葬、天志、明鬼、尚贤、尚同、非乐、非命。”

    葛婴回头看向程郑与邢三姑。

    二人齐答“可。”

    葛婴点了点头,又问李恪“墨家有三务,为何”

    “治徒娱、县子硕问于子墨子曰为义孰为大务子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李恪正色回答,“故三务者,谈辨,说书,从事。”

    程郑与邢三姑评判道“善。”

    葛婴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李恪的眼神不由和蔼了许多。

    读墨三月,能不假思索,出口而引杂篇耕柱,证明李恪并非如他所想,对墨义一窍不通。他并未去想李恪背书的速度,只觉得所谓田展自幼教习之说,或有其实。

    不过略觉满意,却不代表他会在问话中放水。为赵墨着想,若李恪当下之能不能远胜于辛凌,这假钜子不如不换,这一点和师承背景皆无关系。

    他正正神色,依着腹稿问出第三个问题“赵墨起于谈辨一脉,谈辨有二要,为何”

    “一曰名,一曰实。名者重取,实者重经,二者兼习经说,此皆谈辨之重。”

    取乃取巧,也就是谈判的技巧。

    墨家谈辨讲求用技巧去说服人,用实物去证明事,这是核心内容,而经说则是对经、取二学的名词解释。

    一直以来,经上下,取大小,经说上下,合成墨辩六书,是谈辨与说书两脉的进阶课本。而赵墨相比楚墨轻于机关,更看重对墨辩六书的学习和解读,所以这六篇文,也是慎行在路上对李恪教学的重点,其比例甚至要超过十论和非儒,李恪早已烂熟于胸。

    葛婴的表情愈发和蔼,连声音都变得亲近了些许。

    他等着程郑和邢三姑说出“善”,扬声问道“题取,杀盗者,非杀人。”

    李恪的神色终于郑重起来。

    杀盗者,非杀人是小取当中的一个论题,在墨辩中的地位就如同名家的白马非马,不仅墨家在辩,百家也在辩,其中深涩,似乎远远超出一场钜子考的标准,反倒更接近于九子考。

    这算是刁难么

    还是爱之深,责之切

    李恪在脑子中转了一圈,发现这个问题全无意义,还不如集中精力对付面前的考题。

    他轻轻甩了甩头,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句。

    “盗人,人也;多盗,非多人也;无盗,非无人也。奚以明之恶多盗,非恶多人也;欲无盗,非欲无人也。”

    “白而明之,则盗匪是人,可盗匪再多也不能代表所有人。因为世上没有了盗匪,不代表世上无人。人们厌恶盗匪,是厌恶盗匪的行径,想要没有盗匪,更不是想要世上无人。”

    “人们希望盗匪消失,在于希望自身劳作不被掠夺,人们反抗盗匪,杀的是盗匪的行径,而不是盗匪这个人。而如何评判盗之一事,我等可观其义也。”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孟轲空有奇谈,而世人从之。我听闻嶸山有盗,名为沧海,劫富而济贫。官府捕他,乃因其触犯秦律,然其为义而盗,盗而不取,皆分于受困之人,扬世之正义。其行虽不妥,然非盗,故民众不恶,反以身保之。”

    “故盗不为盗,则盗为人,盗之为盗,则盗为盗。故,杀盗者,非杀人,乃杀盗之一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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