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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小穗儿一下愣住,裲裆才脱了一半,就那么抻着臂僵在天上。

    李恪似笑非笑地踢了他一脚:“愣着干甚,还不谢过里吏”

    小穗儿惊了一惊,这才忙不迭道谢。

    此时监门厉挤过来,一如既往般抬屁股把李恪撂倒,再伸手把李恪扶起来:“听说这裲裆是你从丰身上直接扒下来的”

    “何止是扒。”李恪还未回答,里吏妨便插嘴道,“小崽子卸了禾槁回来找我告状,说恪不由分说将他抓住狠揍一顿,还抢了裲裆,当场就叫小穗儿穿了,害他冻了半天,险些染上风寒。”

    里典服好奇问道:“丰既找你告奸,你打算做何处理”

    “做何处理他说恪专打屁股,我便抄起木棍狠揍他的屁股,还罚他今年没有冬衣!竖子无知,丢尽我的颜面,若不是看他年幼,唯恐打癃,便是叫他三天下不来地又如何!”

    李恪听得暗暗乍舌。

    出发前他曾和教习们交代过,要懂得杀鸡儆猴,凡遇见偷奸耍滑的,无论身份皆要严惩,免得左右云从,坏了大事。

    如此看来,里吏妨是把丰当成了李恪抓出来的鸡,这才会气冲牛斗,严惩不怠。

    要是里吏妨知道他当时不过是因为没睡够而做的迁怒,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只不过……对李恪而言,丰的声誉哪有他的脸面重要,此番自然是将错就错,没有道理可讲。

    吃饱喝足,李恪把小穗儿打发回田里,三人靠到里典服身边,商谈正事。

    “妨君,今日乡里们拢




第四十章 天兵下凡
    八月二十六,天阴,有风。

    李恪出门时日出方才过半,离食时尚有半个时辰。

    天色才有微明,到处灰蒙蒙的一片,就像是视线从天上厚重的云层中沾了颜色下来,看什么都是一个色调。

    明日冻雨,今天则是抢收的最后一天,乡里们起得都早,推着车,带着烈山镰自一家家院门中拖家带口而出,挤进里巷的人流。

    “恪,早啊!”

    “大兄也早。”

    “恪,又不是行伍军列,否”

    “阿母明知故问,明明里典高义,为我等备了粟米,我如何会先食”

    “恪,我有一孙女与你年岁相仿”

    “老丈,我才十三!”

    一路上打招呼的人格外得多,李恪一路点头哈腰,等到了闾门连脖子都酸了,深感疲惫。

    小穗儿穿着皮裲裆,抱着他的镰在远处兴高采烈地招手呼唤,李恪走过去问:“你媪可好”

    “还能如何好长咳不止,又倔得不许我服侍,怎么说都无用。”小穗儿神情低落了一会儿,转眼便遮掩得密密实实,换上一副笑脸,“大兄,你可听说了里中传闻”

    “这两日人人脚不沾地,还有闲情传闻”李恪好奇道,“这次又是哪家的坏话”

    “可不是坏话,而是好话。”

    “好话”

    “有传里中一位少年,听闻里典想要逆天而行,造福黔首,便面向东方跪拜祈福,三日夜水米不进,终以虔诚之心请来上古神农烈山氏襄助,教导百姓制镰之法,这才有了一日夜成镰五百的故事。总之,此次抢收之功,里典自然居首,那位少年却是次席。”

    李恪的嘴张得能塞进整个鸡蛋,心里暗道,怪不得今早那么多人打招呼,一个个神情怪异,举止鬼祟,好像受他一揖是多大福分似的,原来问题的症结还是在嚼舌根上。

    他哭笑不得道:“斋戒三日,乡里们怎么不说我斋戒三十日,也不想想三天前我在干嘛,似乎……”

    “那时大兄、我还有旦公子,正忙着帮里吏破除流言。”小穗儿小声补充道,“对了,这两日为何不见旦公子”

    “他出了趟远门,估计还得几日才回。”

    人群的另一侧,田典余与襄翁并立,身后是郑家几个户主,以及田典余的属吏田吏奉。

    “奉君,我的陈情送去县里了吗”

    “邮人午片刻不歇,鸡鸣回里,只是……”

    “只是”

    “只是县丞回话说,我等的陈情晚了半日,若是再递上去,反倒有欺瞒上官之前,那陈情也当着午君的面,叫他亲手给烧了。”田吏奉小心翼翼回话道。

    “晚了半日午君昨日食时不到便出了里,如此也晚了半日”田典余难以置信道。

    “我等此番步步落后,足可见败得不冤。”襄翁苦笑一声,“田典,关于我孙儿信之事……”

    “身为伍老,贪图小利,还叫人人赃并获,襄翁让我如何救他!”田典余烦躁低吼。

    襄翁被冲撞得老脸羞红,却不得不强自忍耐:“信是郑家唯一的少吏,便是不堪大用,郑家也要保上一保……再不济老夫还有几个孙儿,总而言之,郑家绝不能丢了伍老的吏位!”

    “襄翁!”两人剑拔弩张般对视许久,谁也不愿退让一步。

    终于,田典余深深吸气,换上一副口吻说道:“此事我已经遣隶臣说予叔父,他身为游缴,经手此事,历来又与乡主交好,多少能帮上些忙。”

    “为何不直接请县丞……”襄翁话没说完,就被田典余一道凌厉的目光止住。

    只听他一字一顿道:“我大父主管县里大小事务,何其劳苦!襄翁,你真想我将郑家这些不成器之事,说与他知道吗”

    襄翁的脸色青白交替,最终化作一道



第四十一章 酬金到手
    “此行收获颇丰!”

    旦拄着剑,神色忧郁地望着漫天的阴云,思绪似乎转回到那个狂风呼啸的深夜。

    “里典委我以重任,我怀揣他的陈情简牍,胯下骏马,背上良弓,星夜急驰向西,赶到乡治才不过平旦时分。”

    “旦公子,如此深夜,你要上哪儿找人”

    旦叹了口气:“我寻了最华贵的宅邸询问,却正巧找到了田啬夫家,田啬夫没有刁难,看完里典的陈情便予了我回执,前后也不过耽搁了一个时辰。”

    “您真幸运!”小穗儿两眼喷洒星星,百分百的迷弟嘴脸。

    “出了乡我继续西行,终于在日失时分,于县治寻到县尉其人。”他说,“县尉看了陈情之后大喜,说我有大功,便去库中寻了这件宝甲赠我。他还对我甚是欣赏,三番五次提到若是我想从军,便去县里找他,他会领我去见将军!”

    “哪个将军”

    “呃……反正是将军!”

    “那旦公子为何不留下从军”

    旦的肩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临行前媪说了,若我此行敢一去不回,她便直入军营,吊死在帅帐之外……我不敢试。”

    李恪听得满脑袋汗:“我说差点见到将军的壮士旦,你能否坐下来,一直仰着头看你,我脖子都酸了。”

    谁知旦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封埒土松,还有碎石参杂,若是将宝甲划伤了如何是好”

    “甲胄本是为了抵挡劲弩利剑,若是……”

    李恪话没说完,旦突然面色大变,大呼一声“走也”,扭头呼啦啦就跑不见了。

    李恪不明就里转过头,看见阡陌尽头,里吏妨黑着张脸,穿着件只在要害位置零星缀着铜片的皮裲裆走了过来。

    “里吏今日的装束……甚是精神。”

    “恪,那竖子呢”

    李恪和小穗儿不约而同抬起手,一个指南,一个指北。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调整方向,不约而同指向里吏妨本人……于是里吏妨的脸更黑了。

    “里典唤你,快随我过去一趟。”他气呼呼地说。

    ……

    见到里典服是在官田一角。

    地上铺席置案,只里典服一人跪在席上,眼望着不远处劳作的农人。

    他今日大概没有下地,束着高冠,穿着深衣,深衣外头罩了件皮裲裆,看起来精神健硕,比昨日好了不知道多少。

    李恪拱手作揖。

    “恪君莫要客气。”里典服说着,拍了拍面前草席,示意李恪跪坐到他对面。

    李恪依言坐下:“不知里典唤我何事”

    “万众一心,热火朝天。”里典服感慨一声,“以恪君见,我等抢收之事何时能完成”

    “大概舂日前后吧,若是官奴隶能少偷些懒,今日或许就不需要举火夜行了。”

    里典服冷笑一声:“我已经知会田典将田吏奉派过来。官奴隶本就是他该管教的,既然皮鞭治不住,便交给他自己治。”

    话音未落,不远一声凄厉的惨叫,听得李恪毛骨悚然。

    不多时,监门厉提着皮鞭怒气冲冲而来:“上典,你把田吏奉派去我处是何用意!他一到便动手打折了一个官奴的腿,腿都折了,还让人如何作活!”

    里典服轻轻挥了挥手,命人给监门厉端上一坛美酒:“厉君稍安勿躁。我等如今众人称颂,有些恶事不值得做,免得被人添油加醋,徒坏名节。”

    “那便将官奴隶交还给他们”监门厉拍开酒坛,好奇问道。

    “有何不可呢官田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如今我不辞劳苦发动乡里助他,这已是全了大义,凭什么还要叫百姓操劳,却让那些官奴隶偷奸耍滑这恶人我们当不得,他却非当不可!”

    里典服盯着李恪,目光灼灼。李恪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两套木牍,递过去。

    “此是何物”

    “烈山镰与桔槔改制的结构图,你只需照图施为,便可成事。”

    “如此奇物”里典服好奇地接过来,只一眼便再也拔不出来,“这图作得如此机巧,恪君在机关上的造诣怕是比之墨家也不遑多让。”

    &



第四十二章 福祸两依
    发薪了!

    李恪心里百味杂陈。

    万五千钱是个什么概念

    秦朝的粟米价格常年在每石四十钱至百四十钱之间浮动,便是按着最高价算,万五千钱也能购粮百石。

    而李恪一天才吃多少

    他想了半天,尴尬地发现换算粟米,他居然不知道自己一天能吃多少……

    他只知道一年的年租是十五石上下,户赋百钱,全家的口赋也要不到五百钱。

    反正是有钱了!

    他眉开眼笑,当即捞起一金拍在监门厉胸口上,把在场人等吓了一跳。

    监门厉的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说道:“怎的,公子还有封赏”

    李恪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赶忙赔笑解释。

    “监门,莫误会,莫误会!小子曾答应小穗儿,要为他媪备一口厚实的棺椁……您看此地人人皆有公事,也就您刚缷了担子,我不求您求谁呢”

    “此金……是为林氏置备棺木”

    李恪忙不迭点头。

    “既如此……上典,容我告假半日,去去便回。”

    说完,监门厉也不管里典服是不是同意,起身大步流星而走。

    李恪和里典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是同一句话:这人怎么就转性了

    唯有里吏妨长叹一声,落寞说道:“恪做得没错。林氏之事,厉君嘴上不说,心中却有歉疚。将此事托付他去做,他必会尽心尽力的。”

    李恪这才想起来,小穗儿他媪会重病垂死,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有监门厉的一份责任。

    骤得巨款的喜悦不翼而飞,李恪觉得意兴阑珊:“这又是何必呢小穗儿一家其实至今都感念着监门的善意……”

    由此一遭,众人没了谈性,李恪将剩下的钱交予里典服,请他遣人托带给严氏。自己则顺着阡陌向回走,走回到自己带领的抢收小组所在。

    田亩间,小穗儿不知去向,倒是本该躲起来的旦明晃晃站着,迈着碎步来回转圈。

    “旦,你怎么回来了,小穗儿呢”

    旦几步窜上来:“恪,你可回来了!”

    看着旦火急火燎的样子,李恪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有何事”

    “我刚才回了趟里中……”

    “回里中……如何”

    旦沉默了半晌,说道:“林氏……卒了。”

    “林姨卒了”李恪难以置信问道,“那小穗儿呢”

    “他一听消息就赶回去了。”

    “你让他独自回里”李恪暴怒难抑,“你疯了吗现在可是仲秋!”

    旦的面色瞬息大变。

    两人再也顾不上其他,拔腿向着苦酒里的方向跑。

    可是远近狗吠狼叫,却一路都没找到小穗儿的踪影,这让李恪越发得心急如焚。

    直到冲进闾门,快步撞进小穗儿家的院子,李恪终于听到了屋里隐约的说话声。

    小穗儿没事,这让他终于能松下那口气。

    李恪推门而入,从东厢的门洞看到小穗儿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踮着脚往棺里面够,似乎是在为林氏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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