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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小穗儿。”

    小穗儿没有回身,只平平淡淡回了一句:“大兄,你来啦。”

    “一听消息就来了。”李恪走近他,伸出手想要安慰。

    那手僵在离小穗儿肩膀几寸的地方,却怎么也拍不下去。李恪觉得心里发堵,堵住关节,让什么都做不顺遂。

    “节哀。”他收回手,低声说。

    “有甚可哀的。”

    小穗儿回过头,明明是笑着说话的声音,是肯定的语气,眼泪却大颗大颗从眼睛里滚出来,冲开脸上的尘,只残留下两道灰色的痕迹。

    他的眼神没有焦点,嘴唇开阖,也像是没有焦点。

    “翁死的时候,媪在屋里哀了半个多月。后来她就病倒了,反反复复再也没能好透,直病了四年。”

    “初时我年幼,看她咳血便要哭。媪就擦着唇角与我说,生老病死皆是天理,能活便活,不能活便不活,唯独不可有哀。人若有哀,便是活着……也只是拖累。”

     




第四十三章 自满过甚
    访客无言,家主无声,凡有宾者对着棺椁抱拳三揖,孝子便叩首还礼。

    小穗儿虽说是里中的包打听,但他家的交游其实并不广。

    若说李恪家还有三五家相熟,小穗儿这儿却只有李恪。便是旦那一家,也是看着李恪的关系,平日才会对他稍微亲近些。

    正因如此,连夜赶来祭拜的人并不多,除了严氏,就只有携妻带子的里吏妨和一早便在这儿的监门厉。

    晚些时候里典服也来了,还带了他正着重拉拢的里中八位镰刀教习,院中这才变得热闹起来。

    宾客多了就得有人照拂,正巧李恪和旦也做不了孝子,就自觉自愿在院外做陪客。

    “恪君,今日满院宾客,想林氏孤苦一生,死时也算风光,你替我转告小穗儿一声,叫他节哀。”

    里典服背着手站在一株枯死的桑树边,轻声和李恪叙着话。

    李恪点了点头:“小穗儿定会感念里典用心的。”

    “我为里中主官,此事应当。”里典服摆了摆手,突然放低声量,“我听闻,小穗儿已能通读《尚书》”

    李恪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里典服的用意,但还是老实作答:“秉里典,小穗儿的学问是我教的,《尚书》可通背,《论语》、《诗经》还略有不熟。”

    “他才八岁吧”

    “正是。”李恪被他绕得心烦,单刀直入问道,“里典,我们能否开门见山说话”

    里典服讪笑了一声,说:“我有位军中故交,如今在句注塞当值。此人家世清白,任侠富庶,唯独不通诗文。想着膝下尚有幼女,便想为他女儿寻个读过诗书的赘婿,还求到了我这里……恪君,你说读过书的人中有几人愿意入赘的恰好小穗儿现如今孤苦无依,饔飧不济,年岁又与我那位犹女相仿,我便想……”

    李恪听得寒毛直立,根本不敢让他把话说出来,当即出声打断:“里典,关于小穗儿,我也正好有事求您!”

    “哦莫非恪君对他也有安置”

    “正是!”李恪一下子提高音量,即便夜来有风,声音也传遍了全院,“里典,小穗儿与我一同习文打闹,几乎可以说是在我家长大的,媪一直便喜欢他。林姨早年身体便不好,前两日更显病重,便欲将小穗儿过继到我家,媪已经应下了。恪想求里典帮忙,三日一过便为小穗儿过籍,以全他与媪的母子情分!”

    里典服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要将小穗儿过籍到你家”

    “这是林姨的遗愿,里典,人死为大啊!”

    “可今岁自占已过,转天便是纳租之日,现在过籍,上官若是将此事判为匿租,我可是要受牵累的!”

    “我如何会让里典难做。”李恪故作爽快,“既然自占已过,林姨的籍自然可以晚些削,该缴的租,我们一分也不会少给。”

    “恪君真是一如既往得思虑周全。”里典服死死盯着李恪,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问道,“你可知,那位故交与我关系莫逆”

    “真的吗”李恪故作吃惊,同样小声回应,“那该如何是好媪是必然不会答应家中子弟入赘的。要不这样,既然两个孩子年岁相仿,直接定亲如何如此也不枉了里典的一场媒妁不是”

    里典服噌噌两步走近,眯着眼,摒着息,战场历练的厮杀气息勃然而出。

    “这!便是你为我……所献之策”

    他的气势如此之重,眼神就像利剑般戳在李恪心口,好似只要稍稍用力,就会透胸而出。

    李恪的脸色变得惨白,冷汗瞬间布满后背,但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怯意。

    就在这时,严氏来了。

    她破开人群,款款行来,就如同看不见里典服的愤怒,一拖一踏,不经意间就替代了李恪的位置。

    她昂首与里典服对视,面如清泉,波澜不惊,一开口,那话却是对李恪说的。

    “恪,抢收之事,可是叫你小觑了天下英才”

    “恪不敢!”李恪抓住机会赶紧低头,总算能松下那口气。

    “不敢”严氏回过身来,彻底把里典服晾在一边,“我看你倒是敢得很!初出茅庐恃宠而骄,若不是自以为身负才纶,何以如此对里典说话”

    “媪,里典方才是向我问策……”

    “抢收事毕,里典还有何事问你莫非你真当自己是千里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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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冻雨降临
    里典服走了。

    他一走,呼啦啦宾客散尽。监门厉走前颇为玩味地瞪了李恪一眼,里吏妨则是重重一叹。

    看得出来,哪怕不了解情况,这两位同时熟悉李恪、严氏和里典服的汉子或多或少还是猜出了那么一点端倪。

    院里很快便只剩下李恪、旦和严氏。

    天阴沉得可怕,层层叠叠的云像雕塑似地坠在头顶,仿佛随时会从根部断裂,整个掉落下来。

    风反倒是彻底停了,原野鸦雀无声,四荒八里万籁俱寂。

    “恪,方才委屈了吧”严氏站在院门处,远远看着灵堂里木讷的小穗儿,神色里只剩下怜惜。

    李恪站在严氏身后,轻声说:“哪有什么委屈,就是想来还有些后怕。”

    “莫非你担心为娘会与你一样不知进退,把事情闹得不可收场”

    李恪嘀嘀咕咕回道:“也算不得不可收场吧我明明给里典服留了脸面的。”

    “此事若是落在田典余身上倒是不错,偏里典服却不同。”

    严氏叹了口气,扭头看着李恪:“经此一遭,你应当也看清了他的为人。此人重利而忘义,此后与他相处,记得各取所需,切莫再多有半分奢望。”

    “怎么被您说得却像是我钓错了鱼似的”李恪挠了挠头发,一脸拧巴。

    “若不是为娘的关系,豪门出生的田典余确是更适合你的人物,至少他有容人的气度。”严氏叹了口气,“只是位卑者最忌朝秦暮楚,你既选了里典服,便将田典余忘了吧。”

    “唯!”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严氏想了想,莞尔一笑。

    “说来里典服也不是全无优点,正午时为娘吓了一跳,多少年没见到过那许多金钱了……”

    李恪古怪地看着严氏,心说什么叫多少年,莫非家里祖上也阔过

    严氏没有过多留意这话,看着李恪,一字一顿:“恪,他既以金珠近你,你便以功业还他,如此互不亏欠,也能落个干净。”

    “我省得了。”

    “为娘这便回去了,你看顾一点小穗儿,莫让他熬坏身子。至于其他的事……还是待守孝期满之后再说吧。”

    李恪深深一揖。

    目送着严氏离开,李恪回头,看到旦皱着眉头,低头站在院子侧边,位置好像还是他之前写字的地方。

    只是地上的字迹早就被严氏抹去,现在能见的也只有一些浮土。

    “恪,方才里典和你说甚”

    “你知道也无用,别想了。”李恪摇了摇头,“一些琐碎,就不说出来让你和里吏心烦了。”

    “过河拆桥”

    “说你憨,有时候你倒是聪明。”李恪笑着走过去拍了拍旦的肩膀,故作轻松,“放心吧,只要田典余还在,我和里典服就闹不出花来,一切如常。”

    “若是田典余走了呢”!

    一阵沉默。

    这句话两人都不打算接下茬,李恪紧了紧裋褐,跺了跺脚,说:“宾客都走了,我们也进屋去。今夜小穗儿怕是不会睡了,我们最好也睡浅些。免得真出了什么事,两头死彘一无所知,下半辈子再后悔莫及。”

    “也就你会睡得跟死彘似的!想我习武之人,凡有风吹草动立时惊醒,岂是你这般人物能够揣度”

    ……

    平旦,东厢,夜正深沉。

    李恪从睡梦里迷迷糊糊醒过来,屋外是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雨打芭蕉,珠坠玉盘,还有鬼哭尖叫透过窗板的缝隙厉声哀嚎。

    凡有风吹草动的旦在炭盆边睡得正沉,嘴上还打着唿哨。屋里吵得要死,他却半点看不出要立时惊醒的意思。

    李恪苦笑着叹气,从炕上起身,掀开窗板向外观瞧。

    狂风!

    平息了两日的风又起了,裹挟着寒气从窗棂间猛砸进来,砸得李恪头晕眼花。

    这会儿本该是最黑暗的时刻,可天地却反常地亮起青灰色的微光,有指甲盖大小的冰屑混在倾盆的雨水里正往下降。

    冻雨,如期而至!

    冰屑砸在瓦上,耳畔里都是噼里啪啦的回响。李恪看着窗外面色凝重,因为敲砸的声音正在迅速变大。

    雨点越疏,冰点越大,天色便越亮!

    随着视野的澄清,冰屑已经变作指节大小的冰块,接着扩大到鸟蛋大小,直至变变作鸡子般巨大。

    它们流星般坠落在被雨水浆过的院子上,每砸一处都是一个浅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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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贫贱难离
    天大亮了。

    风势渐小,气温回暖,狂暴的冰雹只持续了一个时辰,之后便渐渐消逝,只剩下瓢泼的大雨,漫天漫地叫人看不清楚前路。

    世间万物都被困在各自小小的方圆之中,不想挣脱或不得挣脱。李恪二者皆有,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是怎么也不愿再淋一次冰了。

    此时他的心里一阵阵后怕。

    倒不是为了这满身的伤,而是谁也没料到冻雨会下得如此惨烈。

    这等规模的冰雹降在田地里,别说禾粟这样的精贵作物经不住打击,便是低矮的菽荅也难逃骨断筋折的下场。

    其结果……自然是颗粒无收!

    他家抢先收拾了三十亩粟田,但那都是用来纳租的,正常情况下根本就剩不了几斗。

    一家人熬冬过春,往年靠的就是田里那五十余亩始终被他嫌弃的菽。

    可现在,地里的菽全毁了。

    天见可怜!若不是他灵机一动,整了一出集体生产的戏码,又靠着出卖镰刀和桔槔的设计赚了些钱回来,这个冬天该怎么熬

    他现在万分庆幸。

    有钱便是有底气,待到纳租一过,官市放粮,一家四口总不至于还要忍饥挨饿。更别说这冰雹一下,还把小穗儿给彻底打醒了。

    东厢昏黄,李恪躺在炕上,听着屋外大雨落地,忍受着旦没心没肺的唿哨。小穗儿正在一边手捧着小木碗,细心把些和水的香灰抹在他的伤口上。

    “大兄,何苦来哉”

    李恪诧异地看了小穗儿一眼。

    自打再次开口,这孩子就变得有些不同,讲话不再大呼小叫,脸上也少见笑意,连番巨变让这孩子在一夜之间长大,稚气全无。

    “什么叫何苦来哉,屋顶破了就要修,早修是修,晚修也是修。”

    “非是补天之事……”小穗儿放下碗,看着李恪道,“昨夜大兄何必忤逆里典服的心思”

    李恪皱了皱眉头:“你从何得知”

    “其实早些天,里典服就来寻媪说过入赘的事,那时媪的身体才复健,哀求着给推了。”

    “原来他不是心血来潮啊。”李恪感慨了一声,说,“你媪不想让你应了里典服的破事,难道我就该将你卖了”

    小穗儿叹口气道:“我知大兄视我如弟。只是你与田典余已经有了嫌隙,如今又为我驳了里典服……”

    “算不得大事。”李恪轻声安慰道,“里典服的日子不好过,只要我能帮到他,他就拿我没什么办法。你只需要安心送好林姨最后一程,剩下的,一切有我。”

    “……唯!”

    ……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日夜。

    隔日天明,云开雨霁,万物向阳。

    久违的日头重又挂在苦酒里的天空,就连气温都比前两日高上不少,算得上秋高气爽。

    小穗儿还需要守灵两日,寸步出不得家门。不过他既然已经恢复无碍,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寸步不离守着。

    李恪和旦结伴走出房门,打算一道回家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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