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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院墙之内有两道人影并肩立在桔槔之畔,一高一矮,一健硕一窈窕,月色之下,俱显出一身墨褐!

    李恪大喜过望:“憨夫君!”

    那两人同时转身。

    高的那个果然是憨夫,数日不见,他身上几乎看不出改变,只是身边却站了个娇俏少女,皮肤白皙,五官娇俏。

    她穿着和憨夫同款的裋褐黑襦,光脚踩着一双草履,秀发如男子般简简单单扎成髻。髻上插着一根细枝,细枝尾部,还有叶芽没有清理干净。

    李恪不由心生感慨。

    憨夫才叫成功人士,两次相见,上一趟是助理先行,这一趟有秘书陪跑……

    “憨夫君,敢问这位阿姊”

    “她是我师妹辛凌,此次听闻恪君有事,便被我一道拖来了。”

    “严氏之子恪,见过辛阿姊。”一听是来帮忙的,李恪沉声抱拳,拱手作揖。

    谁知辛凌根本没有回礼的打算,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扭头就去向癃展的屋子。

    李恪和憨夫面面相觑。

    “恪君……那个,我师妹性子虽傲,却是面冷心热之人……她忙着看机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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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公审大会
    九月十一,颁令以后的第二天,也是纳租开始的第一天。

    闾巷上已经有乡里结伴,推着装满粟米粮包的板车东出闾门,去往七十里外的句注乡治缴纳田租。

    李恪一家却至今也没有任何动静。

    虽说刍槀早就置备齐整,可以先一步装车运送,可墨者们见不得人,院外又到处都是神出鬼没的影子,最终还是影响了墨者们的碾米机制作进度。

    李恪思前想后,决定静观其变,老老实实,蒙头做小。

    可惜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一大清早,监门厉敲开李恪家的院门,面色古怪地通知李恪,要他代表全家去一趟里典家宅,还说是里典服的召唤。

    李恪只得一头雾水地跟着监门厉出了门。

    在路上,李恪忍不住好奇问道:“监门,里典到底有何事相召莫非不能对我透露一二”

    监门厉的表现与往日大相径庭,嘴唇蠕动,欲言又止,一双环眼滴溜溜转,脸色涨得青紫。

    他说:“上典本来叫妨君来唤你,妨君不愿,就叫了我来,至于到底何事……我不愿说。”

    “不愿说”李恪的眉角跳了跳,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都说宴无好宴,里典服虽然没有请李恪吃饭的打算,但这种关键时刻的召唤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进到宅院,李恪并没有如往常般被带到私宅,而是被带去了二进的官舍,大内正堂人头耸动,仔细一看,全是里中穷苦人家的代表。

    “上官入内,拜!”门外一声呼唤,屋里的人齐刷刷拱手拜倒。

    李恪对这种场面毫无准备,杵在那里蜡烛似地发呆,一下就成了木秀于林的那只鹤。

    里典服和田典余左右跟随,拥簇着一个面色阴冷的清瘦男人踏步进来。

    那人深衣,高冠,年纪看着二十七八,狭长眼鹰钩鼻,嘴唇刀削似的窄薄,下颌上垂着三绺长须。

    他走到李恪面前停下,由上至下,皱着眉头打量这个胆大包天,见官不跪的黔首。

    里典服在后面使着眼色厉声呵斥:“小子,迎候上官不知拜谒,你的礼数呢!”

    田典余笑着出来打圆场:“充君,此子名恪,乃是里中英俊,年少聪颖。只是没见过甚市面,以至于失了礼节,充君可千万莫要怪罪。”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回头对田典余说:“余君似乎甚是看重这少年啊!”

    “君子有爱才之心,我只是不忍充君苛责罢了。”

    “既如此……里典服,叫乡里们收了这诸多礼节,我们好早些开始。眼下岁末,公务繁忙,我还要连夜赶回县里去。”

    “唯!”里典服躬身长揖。

    ……

    这是一场庭审,来人是县里的令史,名充,乃是应了里典服的邀请,在乡里代表的见证下,对前几日妄议和盗粮的罪行进行审判。

    里典服显然是担心里中会因为租令之事混乱起来,提早一步做了杀鸡儆猴的打算。

    庭审进行得很顺利,人脏俱在,证据确凿,犯事的乡里被关了几天,一个个神色憔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先是犯了“妄议”的士伍逑,被判黥面,罚为城旦,先行县狱关押,待上报后再决定是发往长城还是发往骊山。

    然后是四个盗粮的乡里,他们的案情大同小异,只有细节不同。

    其中两人未遂,又兼认罪态度良好,依巡夜之人口述被定性自出,罚訾二甲,罚金由里典服主动垫付,算是当庭释放。

    一人盗了不足四斗粟,价值五十余钱,被发现后又想逃跑,被罚黥面,赀徭三旬,总算没丢了自由身。

    最后一人判得最重,虽然也是未遂,但因为拒捕,还打伤了一个巡夜的隶臣,最后被定性为偷盗和贼伤人,黥面,斩左趾,罚为城旦,要和逑一块儿去县狱暂住……

    五场庭审在短短一个半时辰内判定,喜者喜之,哀者哀之。

    令史充一边手书案卷,一边唤来狱掾把需要后续处置的人犯上枷带走,也不留什么话,干脆利索就出了官舍。

    正堂之内,只剩下肃穆跪坐的里典服和田典余,还有一群哭泣、颤抖的黔首们。

    里典服施施然坐上主座,沉



第五十九章 量产御米
    无所事事地待到下午,李恪从工地回家,意外在家门口看到严氏和小穗儿捧着斗回来。那斗里盛着些许粟米,堪堪盖住底,大概也就两三碗的量。

    “媪,你们这是……”

    严氏眼神闪了几下,顾左右而言他:“恪,小穗儿今日的功课是小雅三篇,回屋后你要尽快督促他读书。”

    李恪皱起眉头,不为所动:“媪,您手中的斗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穗儿,你大兄不愿教你读书,快与我一道将斗放下,我教你读。”

    “唯!”

    两人落荒而逃。

    李恪正在郁闷,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种快断气似的表现里中别无二家,只有襄翁。

    “恪莫非猜不出严氏和小穗儿做甚去了”

    李恪赶忙转身:“见过襄翁。”

    襄翁一脸和蔼,拄着杖上来拍打李恪的手臂:“严氏不易啊!如此自傲之人,今日受尽讥讽,只为了能全你一人的高洁。”

    李恪的眉头皱得更紧:“您说媪今日带着小穗儿去讨粮了”

    襄翁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笑。他说:“租令一下,你说这闾右之地,还有几家能拿出六石粟米呢恪,听我一句劝,早日放下身段,此为孝道!”

    “谢过襄翁提点……”

    李恪怒气冲冲回到家,一回家,严氏、癃展和小穗儿正一道拣菽备食。

    “媪,何苦呢”李恪急声问。

    严氏抬起头,拿眼神撇了撇四周,轻声回答:“被人说上两句又不是甚子大事,小穗儿说得不错,纳租才是大事。为娘不去求告,莫非让你与我一起被罚做隶人吗你的前程怎么办没了我们,你展叔和小穗儿又要如何活下去”

    “明明……”

    “里吏不愿借粮给我们,你又不愿去求监门和里典,那为娘做甚你便不要管!速带小穗儿回房读书!”

    印象里,严氏似乎从未这么厉声呵斥过什么人……

    李恪悚然一惊,抬头环顾四周。低矮的院墙周边不见人影,可正因为如此,反倒让李恪觉得,到处都是别有用心的耳朵。

    他突然明白了严氏和小穗儿的心思……这种主意严氏想不到,肯定是小穗儿出的!

    李恪恨恨瞪了小穗儿一眼,把小穗儿瞪得脖子一缩。

    他的语气好似负气,恶言恶语对着小穗儿:“看什么热闹!知道今日你大兄被谁唤去了吗读书读书,近日里中偷盗横行,哪有甚空闲读书!和我一道把家中粟米全搬进屋里去,马上!”

    一个多时辰之后,李恪和小穗儿并排,四叉八仰躺在拥挤的西厢。

    贴着墙有几十袋粟米整齐堆叠,挤占了炕和本属于几案的位置,只留下小小的空间让人驻留。

    “你也想得出来!”李恪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小穗儿嬉皮笑脸侧过身,一脸做错事还求赏的贱模样:“大兄忽略的东西,弟为你补上,奈何我本想一个人去,严姨听了非要陪着,我哪能拗得过她”

    “媪最重脸面,心里不知该多伤心呢……”李恪埋怨道。

    “这不也是没办法嘛!这几日家门外总有鬼影流连,只在夜里才稍微好些……”小穗儿叹了口气,“大兄,我等到底何时纳租”

    “说不得得拖到最后几日。”李恪翻过身,把脸埋进手臂里,瓮声瓮气说,“田典余初九颁令就是不想给我们反应的时间,我们如果太早缴租,也同样容易横生枝节,最好能快刀斩乱麻,熬过这场……等到了明年,家中金钱化作事物,粮谷满仓,田典余即便没有被废,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了。”

    “真盼那日早些到来……”小穗儿拍着粮袋,脸上露出由衷的笑。

    ……

    又是两日转眼即过,出闾纳粮的乡里越来越多,闾巷上车来车往,人流如织。

    严氏和小穗儿每日都会带着空斗出去,被人辱来赶去,再带着空斗回来。李恪整日无所事事,应付着如影随形的襄翁、田吏奉甚至还有郑氏,唯独田典余从不出现,这让李恪在松口气之余,也感受到某种威胁。

    现在来看,田典余想要安然度过课考,提租只是一部分,李恪的投效看起来是另一部分。

    但田典余表现得并不急切,至今也没有和李恪摊牌,似乎……对李恪的处置还有可商榷的余地,至少……他还在犹豫。

    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至夜,癃展敲响了西厢的房门。

    “展叔”李恪拉开门,先是疑惑,紧接着喜上眉梢,“莫不是……”

    癃展欣慰地点了点头。

    李恪大喜过望,赶紧叫起小穗儿,让他去唤醒严氏,自己则几步走向院外,推开院门大步而出。

    院外,里吏妨正抱着弓,斜靠在显眼处,他看到李恪出来,便起身点头问好。

    李恪几步走上去:“里吏,这些日子实在辛苦您和监门了。”

    里吏妨



第六十章 夜论动力
    待到心绪平复,李恪等人做的第一件事是完整地脱完整石粟。这并不是急不可耐,而是李恪需要足够的标来采集有效的测试数据。

    那结果如今就记在他身前的简上。

    耗时大约四分之一个时辰。因为没有漏刻的原因,计时没法做到更精确。这个时间是癃展闭着眼睛,一个数一个数数出来的,只能说大致准确。

    成品米得五斗八分余,比大秦官方的折变比例高出一斗多。这个数据让严氏等人直呼难以置信,在李恪看来却很正常,两位墨者也没有提出过多质疑。

    官方折变是基于舂妇去糠的效率得出的,其中有诸多损耗源于人为。而机械做功虽然无法避免碎米的产生,却能够避免把米粒砸成面粉。这样一来,最后得到成品的量自然会高出一些。

    取完数据,几人把屋子收拾干净,再把犼兽妥善藏在林氏留下的白事用品当中,之后便聚坐一团,听着李恪作最后的总结。

    “舂米的效率大概是一个时辰三石五斗至四石之间。我们每夜做三个时辰,不需要三天就可以将这屋里的粟全部舂完。”

    李恪敲着笔,脑子转得飞快:“纳租时作米来算,粟米折变是一石对四斗八分,又有三成增额,所以我们需要缴纳的田租数大概是米十三石三斗。要达到这个数字,实际需要去糠的粟只有二十三石,舂上两天足矣。”

    这么快

    众人交换着疑虑的神色,推出严氏沉声发问:“恪,真的只需二十三石就可以纳足田租”

    “我验过两遍,确实二十三石足以!”

    “两日之功,抵十三石粟……”严氏喃喃自语几次,脸色越来越沉,“恪,舂米之后,这件机关要立刻毁掉!”

    憨夫失声喊道:“毁掉机关”

    李恪也觉得茫然不解:“媪,为何要把犼兽毁掉”

    癃展叹了口气,一字一顿解释道:“吞占国帑,私居神物,只这两条,足够夷三族了。”

    李恪吓出一身冷汗,急声问道:“只不过区区十三石粟米,夷三族”

    癃展一脸苦笑,“此事与粟米无关,而在于新的犼兽坏了规矩……”

    规矩!

    癃展说的规矩是田律中折变的算法。折变基于成米率,增额基于舂妇劳力,犼勿需专业劳力,又显著提升成米率,若是在田律作出针对性修改之前便广传于世,自然会被看做钻法律的空子,故意挑战大秦的权威!

    大秦的权威不容亵渎,这夷三族,真不算太过分的事情。

    李恪恍然惊觉,想也不想就决定弃车保帅。

    “此事就依媪的意思,我们从明日开始舂米。为防有人查探,减下的粮包要用秸秆滥竽充数。更重要的是,一切完成以后,我们只留下该留的六石粟,多余的要趁这几日偷偷烧掉。”

    小穗儿一脸肉痛的表情,问:“要烧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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