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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两人一先一后,迈步进了门房。

    门房并不大,长宽大约五步,西侧开门,面相闾道的那面墙则开了窗,窗板洞开,可以清楚看见闾门那里的进出。

    屋里陈设很简单,地上铺着厚实的草席,墙角放着矮几,几上大半位置空空如也,仅一盏油镫,一座漏刻于上。

    漏刻是秦朝最精准的民用浮力计时器,造型像是个不大的青铜水壶,圆柱形,上口下孔,壶里用木片托着一根有刻度的标杆,标杆探出壶外,随着水位下降缓缓下沉。

    标杆上共有十一个刻度,上下留出一刻长度的空余,每刻又分出九个小刻。这些小刻把一刻等分成十,也让整根标杆看上去有些像是后世的直尺。

    小孔里滴答落着水珠,均匀、缓慢,用最直观的方式表现出时间流逝。标杆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每过两刻就代表一个时辰,从满壶降到刻下尽,就代表六个时辰的终结。

    这大概是最早的二十四小时制的计时工具。

    在监门厉的引领下,李恪和他在房间中心相对跪坐。

    “我只是听说你媪有恙,想着弄些肉食,叫她将补一下身子。”

    沙哑的声音开门见山,听得李恪心里诧异。没想到糙汉子虽然糙,却一点不笨,早就看出李恪不是来回礼,而是来退礼的。

    这就好办了……

    李恪清了清嗓子,正襟跽坐,双手把兔子递了过去:“监门,媪说受之有愧。”

    监门厉皱着眉头,满脸的虬髯针扎一样根根直立:“你媪是不是看我粗鄙,不想与我结亲”

    恶煞般的面孔,裂帛似的声音,除开这些,李恪居然在和这位监门的对话当中感受到某种舒适感,不藏不耶,有事说事,真是干脆利落。

    他也索性放开了:“媪对您的感官如何,我不清楚,不过媪说过要看我成材,暂不会嫁。”

    这个答案大概有些出乎监门厉的预料,他愣了半晌,又问:“那待你分户而出,你媪可是愿嫁”

    这折转的,差点没把李恪吓死:“现在”

    “自然是你弱冠之后,或是成亲自立!”

    “呃……不知。”

    “不知”监门厉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凑了过来,威胁之意甚浓。

    “我真不知啊!媪愿不愿嫁哪是我说了算的!再说您长得也不好看……”

    监门厉恍然大悟,虽然李恪不知道他到底悟到了什么,但看脸上的表情,




第十章 脱粒机械
    这是李恪来到秦朝以后第二次做设计。

    夜凉如水,明月皎洁,远处狼嚎,近旁狗叫,如此环境正适合整理思绪。

    从骨子里来说,他依旧是那个喜欢摆弄奇怪玩意的工科宅男,无论是思维导图还是画图作业,都可以让他的心静下来,不用再被身边的纷纷扰扰缠绕。

    这两天的破事实在不少。

    随着烈山镰出世,纳租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大半,而由郑氏说媒引出来的事却至今没有浮出水面。

    信息太少,李恪只知道自家被牵扯其中,可连个防备的方向都弄不清楚。

    这让他很烦躁。

    “头疼!”他拿脑袋磕着几案,磕得咚咚作响却见不到半点效果。

    直到脑袋磕疼了,他终是决定先把那些东西放一放,多快好省地料理完纳租之事才是正办。

    平心,静气。

    李恪一连做了十几个深呼吸,等再睁开眼时,已经进入到专注状态。

    第一枚简“项目”:【农机】、【脱粒】

    第二枚简“需求”:【效率】、【生产力】、【人动力】、【结构简洁】、【功能单一】、【便于加工】

    第三枚简“产品”……

    他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简,脑子转得飞快,像硬盘搜索似地剔除掉一个又一个不符合需求的设计思路,选项越变越少,几乎就要呼之欲出。

    他郑重地提起笔……

    酝酿……

    酝酿……

    【连枷】

    这个结果险些没让他喷出老血来!

    他努力憋着,憋得脸色涨红,差点内伤,但总算是憋住了!

    等缓过劲来,李恪站起身子,背着手走到窗边。透过窗棂上栅栏式的支撑,他看到院子当中披着月光打谷的癃展。

    癃展单手支着木棍,一点一点推车,另一只手挥舞连枷,轻轻敲打在坠着穗子的禾槁上。细小的粟粒哗啦啦落下来,掉在底下垫着的草席上,看着细细密密。

    草席的长度就是一次脱粒的单元区。他来回移动,甩枷脱粒,左至右,右再至左,也不知要来回上多少次才能把面前这些禾槁打干净,分离成纯粹的粟粒和秸秆。

    想来这会儿整个里中都是如此景象。

    “设计的需求太多了……”李恪轻轻对自己说道。

    如今的这套导图是完全照搬烈山镰做出来的,因为经过烈山镰的设计,他发现这种条件下的原始工具相当适应秦朝的生产基础。

    而且原始不见得就代表效率低下。

    秦朝的熟练农户一天工作四个时辰,收割的禾粟大约三亩,农活特别好的大概能提高到三亩半,而李恪使用烈山镰,今天则收割了三亩三分。

    这并不是他最快的速度,如果不是花了不少时间教会旦使用长镰,他收割四亩最多只需要两个半时辰,剩下的一个半时辰足够用来收拢禾槁和装车起运。

    他判断,自己现在的极限大概就是每天四亩,这个速率远远超出熟练农户的水准,烈山镰对他的增幅高达四至五倍。

    当然,作为一柄人动力的原始农具改良类型,烈山镰的天花板很低,旦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本身具备足够的技巧和体力,使用短镰时达到三亩的一般速率,但在熟练使用烈山镰之后,也只比李恪快出一筹,如果估算得没错,大概五亩。

    由此可见,这柄镰刀对熟练农户的价值远没有对李恪这样的门外汉大,但因为加工简单,依旧显得性价比奇高。

    这也是为什么李恪会在设计脱粒工具时套用烈山镰模版的原因,性价比是其中最重要的参考指标。

    但结果显然很糟糕。

    通过自我反省,李恪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问题,他忽视了



第十一章 钜子故事
    小型脱粒机的动力结构涉及两套齿轮和四个齿状连杆。

    依照设计要求,踏板需保持每四秒一次归位,也就是两秒一动的速率,转筒就可以达到每分钟三十到三十六转,这个转速对于脱粒而言足够,同时零部件的损耗也不会太严重。

    换而言之,这个齿轮组只需要放大两倍转速就可以达到设计要求,如此零部件的结构不会太复杂,对精密度的需求也低,适合手工打造。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齿轮组结构,但为了能让癃展一眼看懂,李恪还是用了大量的精力来制作这份详图,甚至详尽到专门为每一个规格的齿轮和连杆单独作画,可以说不厌其烦。

    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不知疲倦,忘记时间。等到全部六张零件图和一张动力部分结构图定稿完成,时间已经过了黄昏,初入人定。

    连续跪了三个时辰,在抬起头的一刹那,李恪感到眼前发黑,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把几上的木牍护起来!

    扬手一挥,几上摆置的笔、砚、削、简被他一股脑扫到席子上,哗啦啦散得到处都是,他越发失去平衡,一张脸狠狠砸在几上。

    哐!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门外传来癃展急切的呼喊。

    “展叔”这一下李恪撞得头晕眼花,脸擦在粗糙的几案上,疼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展叔,救命!”

    “贼子尔敢!”

    房门嘭一声被人撞开,癃展拄着棍飞快进屋,轮子压在了近门处倒翻的砚上,差点翻车。

    眼前是一片狼藉,癃展看得怔怔发愣:“公子……这是”

    “展叔,小心地上的简、牍,千万别压着,要不然我可就白摔了。”

    恰在这时,一身白衣的严氏披头散发,光着脚从东厢杀进门来,手上还提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棍子。

    “大兄,贼子呢!恪无恙吗”

    “贼子……”

    “怎……咳咳……怎么了!”严氏顺着癃展的视线,转到李恪身上。

    月光下,李恪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矮几上,眼泪汪汪,听起来好像在抽泣。

    严氏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恪我的儿……”

    “媪,我没事……”李恪扭了扭屁股,又一次尝试起身失败,只得无奈说道,“没有贼子,我只是读书的时候睡过去了,又被噩梦惊醒,那个……麻了。”

    ……

    保持着怪异的姿势送走严氏,李恪让癃展把他翻过来,平放席上,也不管那上面如今洒满杂物,到处都在膈应人。

    “公子,翻阅古籍的事不急,还是身体为要。”癃展笑眯眯的,手上的短棍一下一下敲打着李恪的腿,所过之处阵阵酥麻。

    “一时沉浸……”李恪红着脸撑起半边身子,摸索着找齐今晚画下的结构图,“展叔,此物您做得了吗”

    “不想公子今夜倒真有斩获。”癃展放下短棍,接过图版来看,就着月光,他首先就看到了动力部分的结构图,“此物甚是怪异,模样弱不禁风,如何能立得起来”

    “这只是一部分,若是展叔可做,我便把剩下的画完。”

    “一部分”癃展啧啧称奇,“眼前这份图可比烈山镰复杂得多,居然还只是部分……”

    他一张张地看下去。局部图之后是零件图,踏板、轴、齿状连杆,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嘴上则说着意味不明的话。

    “这些部件构思之巧叫人大开眼界,只是为何会觉得似曾相识”

    直到他翻看到齿轮……

    “展叔,怎么了”

    “公子,此物……您是从何处得知钜子的”

    “钜子”李恪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这个听上去略显生僻的词汇,最终确定,他从来没有听过,相近的倒是有一些,比如说“墨家巨子”。

    “便是此物!”他单独拎出齿轮的图版,平放到李恪面前。

    “您说齿轮”

    “公子管此物叫齿轮么”癃展的语气很怪,有些萧瑟,有些怀念,还有一些……似乎是如释重负的味道。

    “当然叫齿轮,您看,其形轮状,边缘有齿,不叫齿轮叫什么”

    “公子说得自然无错。”癃展



第十二章 心腹之人
    一夜无梦。

    待到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恪已经想明白了。

    不管这个秦朝和原来的秦朝是不是一样,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更何况他跟“原来的秦朝”本就不熟,即便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他其实也分不出来。

    “这就叫杞人忧天……”李恪看着头顶的茅草喃喃自语。

    青天白日,鸟鸣山幽,赖床的感觉如此美好。

    李恪起床,迈步出屋。屋外旦早就来了,连带着竟然还有小穗儿,一大一小两人眼巴巴守在癃展的小屋外头,时而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小穗儿,你今日怎么也来了莫非被你媪嫌弃了”

    李恪就是随口一喊,哪知道小穗儿听了脖子一缩,刺溜一下就往旦的身后钻。

    旦那么大只,小穗儿那么小,这一钻除了露出来的半个丫角髻,真是什么都看不到。

    “大……大兄,不是我要来,是旦公子非要拉着我来!”

    在小穗儿口中,大兄是对李恪的特指,因为李恪一直教他念书,两人有特殊的传道之谊。

    除此以外,整个里中所有的小字辈在他口中都是公子,旦公子丰公子仑公子,这大概是源于他自小吃百家饭的经历,任谁也改不过来。

    大清早就看到这小子贼头贼脑的模样,李恪郁闷得直翻白眼。

    “旦,你将他拖来做甚”

    旦回过头憨憨一笑:“恪,我与你说了,你可不许骂我。”

    “你莫非揍他了我为何要骂你”李恪不明就里。

    “小穗儿的媪又病重了,昨日回屋后便起不得身,我听闻后,脑袋一热,便把……”

    “便把”

    “便把你赠我的烈山镰转赠予他了!”

    旦一鼓作气说完,闭着眼,昂着头,神情略微狰狞,像极了那些慷慨就义的英雄,更别说他这时候依旧蹲着身子,不忘把小穗儿藏在身后,看起来就更像英雄。

    李恪听得是目瞪口呆:“就这”

    或许是觉察出李恪的语气和自己想象当中不同,旦悄悄撑开左眼眼缝:“你不气恼”

    “我为何要气恼”李恪皱着眉头想,突然茅塞顿开。

    他气得三尸神暴跳,两大步走过去,卯足了力气一巴掌拍在旦头上:“你居然在心里编排我!”

    旦抱起头健步鼠窜,好好一个雄赳赳的大汉笑得山花灿烂:“你不气便好……莫打了,大不了今日我拉两车,我一辆,小穗儿一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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