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三人一顿打闹终了,肩并肩坐在癃展的房外,分食李恪的一碗豆饭。
事情基本都说清楚了。
李恪昨日让小穗儿去旦家里讨肉吃,结果旦就知道了小穗儿家里的事。
他心善,怕小穗儿的媪一病,收不齐今年纳租的粮,就说服他爹,也就是里吏妨把那把才到手的烈山镰又给送了出去。
不过小穗儿身量还是太小,不足以施展长镰,旦不敢擅动,左思右想,决定把小穗儿带来李恪家,求癃展代为量身改制。
“那你岂不是吃亏了”
“我如何会吃亏!今日我可是带了整整三把锄镰过来,展叔也答应了,左右不过一日光景,明日便可用。”
旦憧憬着一家三把长镰,在田地里大杀四方的场景,脸上不由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说起来,小穗儿的事是我疏漏了,早该想到烈山镰于他有大用,比你用实惠得多。”
看着小穗儿狼吞虎咽地扒着自己的豆饭,李恪脸上闪过一丝怜悯,又很快藏了起来。
旦点头应是:“我也是这么觉得,这才自作主张代你赠镰。”
“你赠便是你赠,扯我做甚!”李恪黑着脸顶了一嘴,“待展叔把小穗儿的镰改好,我们便出发。旦,你无故编排我,便罚你在小穗儿他媪病好之前,每日为小穗儿拉车!”
“唯!”
“还有,今日你操短镰去我家田地割禾,只你一人!”
“噫!那你做甚”
“我要去小穗儿的田里帮手。若没有人教他使烈山镰的手段,他如何用得会!”
“此话倒是有理……”
“废话!”
不多时,癃展便把小穗儿的镰改好了。改完的长镰短了两寸许,癃展细心作了打磨,还调整了细麻绳的位置,小穗儿爱不释手。
&nb
第十三章 流言四起
食时过半,从苦酒里到田亩的那条小道上人流如梭,农户们推着板车,结伴而行。
“老丈,老丈。那件事……您听说了嘛”左邻的年轻人四下一看,凑过头来小声呼唤着队伍里最年长的老人。
老人脸上泛起一阵苦涩,低着头小声应答:“莫听,莫传,莫议论。想我年岁尚轻时,曾在咸阳听过贤者论道,有句话我记了一辈子,他说流丸止于瓯臾(yu),流言止于智者。”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
“人尽皆知的事,您不愿说便不说,我问旁人去!”年轻人负气一声,嘟嘟囔囔走远。
看着年轻人推车远去的背影,老人重重叹了口气:“世风日下,为何就没人愿意想想,若是里吏这般人物也是恶人,这闾垣之内,哪还有我等黔首的依仗”
……
因为帮小穗儿改镰,又给监门厉送信,李恪三人到达田亩的时间多少比其他乡里要晚一些。
这会儿李恪推着板车行走阡上,板车上坐着小穗儿,身后则是一人负责两辆板车的旦。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扎堆聊天的人,可三个小子却如同话题杀手,走到哪里,哪里便瞬间变得安静。每个人都在看他们,眼睛里透露出某种瘆人且饱含深意的目光。
李恪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停下车,把旦和小穗儿叫到一起。
“你们说,乡里们今日是否有些怪异”
“不过是群乱嚼舌根的庸人,翁说清者自清,我等不理他们!”旦冷哼一声,昂首与四周对望,所过之处神鬼辟易。
“他们乱嚼什么舌根了……”
旦很是傲娇地把头一摆:“我不愿说!”
不说就不说呗……
李恪翻了翻白眼,转头示意小穗儿来说。这小子年纪虽小,整日里走街串巷,包打听的水准堪比古龙笔下兵器谱,琅琊阁中梅长苏,少有他不知道的。
这一次,小穗儿同样没让李恪失望。
“昨日我去旦公子家讨肉糜,回屋时经过同伍的高老丈家,顺便进去讨些蘸酱,在他处,我听见一个流言。”
“什么流言”
小穗儿探寻似看了旦一眼,见旦并不阻止,便凑过脑袋,小声说道:“有人说,里吏看上了大兄的神镰,处心积虑,意欲占为己有!”
“噫!”李恪张大嘴巴,“无稽之谈也有人信”
“我自然知道里吏与旦公子为人,更别说旦公子当时都将神镰予我了,只是家伙事不合手,这才没有带在身上。”小穗儿赶忙解释,“但这个流言里中都传遍了,信的人可多啦!”
居然是关于里吏妨的流言,怪不得旦能气成这样……
李恪皱了皱眉头,问:“知道这流言是何人编造的吗”
“无处追寻。”旦插嘴道,“那恶言就像一道天雷打下来的,突然就变得人尽皆知,根本就寻不出源头。”
小穗儿接着说:“昨夜里中议论不休,都在猜测,旦公子为何要来大兄的地里帮活。”
“自然是怕我纳不上租,被罚为隶呗!”
“但大兄有神镰啊!神镰殊异人人得见,不过三十亩禾粟,你哪里需要旦公子帮手。更何况……”说了一半,小穗儿突然住口,眼睛在李恪和旦之间飘来飘去,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理由,一并说出来,藏着掖着作甚”
“污人清白的话小穗儿不好说,还是我自己来说。”旦冷哼一声,“那些嚼舌根的认定我的行径不同以往,必是别有所求!也就是说,翁早知你得了神镰青睐,这才遣我过来帮活。”
“这怕不是疯了吧”李恪觉得大开眼界。
因为严氏往年向来不许儿子“近农桑庖厨事”的关系,李恪并不知道除开雇佣,秦人其实很少会去别人家的田里帮活。
尤其在自家劳力不足备的情况下,更不会免费跑去别家帮忙。这一点与两家关系是否亲近无关,即便是姻亲兄弟也不见例外。
 
第十四章 飞龙骑脸
一般来说,流言这种东西一旦牵涉上迷信传说,十有**就会带上自我完善和金刚不坏的属性,这种现象在鬼神盛行的时代尤为突出。
关于里吏妨的流言就是如此。
起先的时候,它唯一的事实依据只不过是旦来李恪田里帮活,这种事情在大秦不多见,但也不是绝对没有。
可因为人们本就相信烈山镰“神物天授”的鬼话,乍听到有心编造的流言,便先入为主信了三分。
其后种种诽谤臆测,大多也是围绕着这一点展开,其目的只是为了加大猜忌,提升可信度。
再后来里吏妨带着家人摆案参拜长镰的事情传出去,那才算是真正让人抓住了痛脚。
从那时起,流言便上了轨道,哪怕偶有清醒的跳出来质疑,也会被信徒自发批驳。
双方的争论越激烈,脑补的漏洞越多,谎言也就越真实,连带着里吏妨的名声也被伤得越重,可谓是杀人诛心。
不过这种在大秦的时代背景下百试百灵的手段,对李恪而言却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流言的本质就是舆论,而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人谁没吃过几次舆论的瓜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李恪了然于胸。
更何况他还有杀手锏,烈山镰的专利从设计到制造都在他手上捏着,论起对这把镰刀的发言权,整个大秦都找不到比他更权威的人。
想到这里,他自信一笑:“旦,想为你翁洗脱污名吗”
旦的眼睛登时就亮了:“恪,你说要如何做”
“很简单,官方辟谣,飞龙骑脸!”
“官……官什么”旦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要去告奸!”
小穗儿赶紧伸手拉住李恪的袖子:“大兄,我等连是何人造谣都不知道,告奸会被斥责为告不审的。若是随意点个人名出来,最后偏查明与此人无关,那就更是诬告了呀!”
看着两人急吼吼的样子,李恪抖了抖袖子,满脸不屑:“何人要告奸了诬告反坐,我又不傻。”
“那你还说要官方出面辟甚子谣,还有那什么飞……飞龙!”旦的脸色吓得惨白,“你……你你你,你不是要去咸阳拦御驾吧”
“你看我像是得了癔症吗”李恪好险没被这家伙气死,“闲事休问,总之一切如常,照我们之前商量般下地作活,不过声势要造大,至于剩下的……一切有我。”
……
食时近末,田间地头。
“小穗儿,烈山镰便留在你处,恪今日教你使镰,我独自一人去恪田中以短镰收粮,切不可怠慢!”
“旦公子放心,不就区区三十余亩嘛!便是媪不下地,有大兄与烈山镰襄助,我必能纳齐今年的租子!”
隔了差不多一顷多地,旦和小穗儿这对活宝像对山歌一样,挥着手遥问远答,声音之大,简直恨不得让所有在田亩中劳作的人都能听见。
这种蠢办法的效果很好,话音未落,李恪已经看到几十个乡里从禾粟当中抬起脑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异。
小穗儿在他们的注目下,昂首挺胸自板车上取下那把特制的,小号的烈山镰,平举身前,如舞枪花似得一顿耍弄。
“对,就这么做,等到你手滑抓不住镰柄,这场猴戏就全砸了,若是恰好还折了镰刃,效果更佳。”
李恪抱着自己的烈山镰冷眼旁观,嘴里不阴不阳肆意嘲讽。
消息传开还需些时间,所以他也不急着进入到下个阶段,反倒是慢条斯理地活动手脚,时不时抬头,看一看小穗儿家的田地。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在苦酒里,穷苦人家的标配就是在受田当中安置三十亩长势算不上多好的粟田,哪怕种粟的性价比远比不
第十五章 强势辟谣
金禾盈野,和风早阳。
在小穗儿家的田亩里,李恪和小穗儿手握长镰,各自站在相邻的两亩禾粟前。
他们的动作一般无二,皆是挺着腰,低着头,两腿微分,双手握镰,长镰向着外侧斜伸而出,堪堪勾住最右侧的禾槁。
正所谓,人在中央镰向右,牙刃悬平齿临槁。
两人显然做好了割禾的准备。
“小穗儿,你需记住现在的动作,每次挥镰之前,皆应是这个动作。”
“唯!”
“身子需放松,脚步却要稳。待会儿使力,右手平推,左臂后拉,持镰扫出弧型,就如持帚扫叶这般。”
“唯!”
“扫镰时要快,却不可急,腰需直,拧动稍许即可,要记住过尤不及的道理。”
“唯!”
“若你准备好了,我们便开始吧。”
随着李恪一声话落,只听唰一声响,两列禾槁应声断折。
足足上百人站在封埒后见证了小穗儿的这一镰,人群里发出惊呼,乡里们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小穗儿和恪一道,在小穗儿家的田地使用神镰!
不是说,神镰乃是应恪所求降世,骤临人间,只为助他收粮
不是说,里吏妨一家处心积虑,欲将神镰夺去
不是有人亲眼所见,里吏妨摆案烹狗,用迎奉祖先的态度侍候神镰饮食
若是里间流传皆为真实,那他们看到的又是什么
旦把好容易骗到的神镰拱手相让,两把神镰在小穗儿家的田地里翻飞劳作,禾槁以极快的速度倒伏……
等等,为何小穗儿手中的神镰明显小了一号莫非神镰还会依了主人的体型自动调整尺寸亦或是这苦酒里还有隐世的高人,连神镰都能够随意改制
不是说,神物天授吗
惊叫声此起彼伏,响彻田野,越来越多的乡里被吸引过来,越来越多的议论声甚嚣尘上,而这过程中,李恪和小穗儿已经收割出六十步远,四分之一亩的禾槁整整齐齐伏在田垄一边。
小穗儿毕竟年幼,沉重的镰头耗尽了他的体力,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活计,喘息休息,李恪也顺势停下来,回身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做得不错,有张有弛,只要你能坚持,一日三亩不在话下。”
“我也可一日三亩”小穗儿的眼睛亮了起来。
“为何不回过身去,看看你这小半个时辰收了多少”
小穗儿兴奋地回过身,站定抬头,却意外看到有个老丈翻过封埒,背着手沿着陌走了过来。
“高老丈”
来人是小穗儿的同伍老者,名高,人称高老丈,正是昨夜借小穗儿蘸酱的那位。
只见他站定身形,抚须微笑:“小穗儿,昨日的蘸酱美味否”
“蘸酱甚是美味,托高老丈大恩,媪胃口大开,食了整碟肉糜。”
“那蘸酱可是祖传的良方……”老人正要吹嘘一番,突然就看到李恪的眼睛。
李恪拄着镰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那神色似乎把他的来意全看透了。
高老丈何时有过这样的经历,羞臊得老脸一红,赶紧装模做样咳嗽几声,转到正题:“你便是严氏之子恪吧”
李恪闻言躬身一揖:“长者问,对勿欺,严氏正是家媪。”
“好一个对勿欺!”这个马屁拍得恰如其分,高老丈登时如打鸡血一般挺直腰,连声音都大了三分,“那我便问问你,这几日,你可是寻得了神镰”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