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神镰”李恪看似迷茫,心里暗笑,“小子不曾见过什么神镰”
观望的人群呱噪起来:“你手中的便是神镰!还说自己未曾见过,莫非是怕我等抢夺吗”
“此物……”李恪提起镰,双手恭敬递到高老丈的手上,“老丈,乡里们说,此物是神镰”
高老丈下意识接过来,等反应过来,差点就捧着镰跪下了……幸好小穗儿眼明手快,丢了自己的镰,跨过田畛将
第十六章 襄翁之邀
质朴的老秦人呐!
李恪嘴里叼着根半枯的稂莠,吊着腿坐在封埒上,看着不远处热火朝天的农人,心里忍不住感慨。
事实上,如果材料齐备的话,癃展一个时辰差不多可以加工四柄烈山镰。
当然,赶工出来的烈山镰不会缠细麻线,更不会有麻线下一圈一圈细密的环状刻痕,可即便是少了这些细节,长镰在实际使用中也不会有什么差别,毕竟绑块麻布兽皮,同样可以起到防滑的效果。
而这样一柄镰刀,还是资材自备,却换了一群壮劳力来小穗儿田里帮活。
面前作活的一共有九个人,其中一个是小穗儿,他坚持要自己割禾,李恪和他商量半天,好容易才说服他退而就其次,只独自收割六亩。
至于另外八人,就是以近水楼台的高老丈为首,在前头报名要求换镰的乡里们。
小穗儿家的粟田拢共余下二十七八亩,去掉小穗儿的六亩自留地,还剩下二十出头。乡里们的计划是今日每人使镰半个时辰,待明日得了新镰,再把剩余的收完。
李恪已经把加工需要的资材告诉他们了。镰一把,锄一把,碎石五斤,松针两斤,枯叶半斤,荆棘九条,田鼠一只,板材枝条若干……
配方原来不是这样的,可是在乡里们洞悉一切的质疑目光当中,李恪被逼着硬加了老大一堆稀奇古怪的废物进去,这才满足了他们对圣人造物的幻想。
所以说,迷信害人不浅。
索性关于里吏妨的谣言彻底破了,便是还剩些流毒也无伤大雅。小穗儿家的田也搞定了,明天起,李恪就能回自己的田里干活。总让旦一个人在他家的田里忙活,效率低下不说,李恪心里也过意不去。
如此时光飞逝,农歌唱响,日头东升西沉,乡里们也到了回里的时候。
一行三人结伴而走,路过闾门,居然在门房看到了里吏妨。
里吏妨看上去是个英姿勃勃的汉子,强肌健体,络腮染面,年三十六七却不显老相。虽说生出了旦这样的巨人儿子,可他本人的身量不高,仅有七尺一二。
在里中,他是活着的传奇,英雄侠义,有口皆传。
关于他的故事很多,流传最广的则有两件。
一件是五年前,隆冬大雪他孤身入山,十日后擒虎而出。
另一件是两年前,他在纳租路上独立擒下流寇五人,得了官府七十金的巨赏不说,更由此拔爵除吏,成了闾右唯一的少吏。
只是这样一个豪杰,如今看上去却有些憔悴。
指有长短,术有专攻,这两日流言蜚语横行,他不谙此道,又最重脸面,想来也是被那种无力感折磨得够呛。
在闾门的门房看到他,不知怎的,李恪心里的第一感觉居然不是为何他在,而是果然如此……
“里吏,您在此处”
里吏妨苦笑一声:“厉君那厮,说甚受人之托要去趟县里,硬是将我拖来顶替,都整整一日了。”
“还真是……”
这时候旦卸了车,从李恪身后迈步跃出,抿着嘴一脸坚毅:“翁,那谤你的流言,恪破了!”
“此事我知。”里吏妨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此番若不是恪,我只怕晚节不保。”
“里吏如叔父待我,旦与我也如手足至亲,些许绵薄,我应当的。”
“哪有甚子应当!”里吏妨重重一叹,转头朝着闾左之地啐了一口,“你为助我,坏了某些人的好事,可别惹火烧身才好。”
李恪轻笑道:“该得罪的早得罪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事。”
告别了里吏妨,三人一道朝着家走,拐入里巷,恰见郑仑带着自己形影不离的那两个隶臣守在路口。
“找麻烦倒是积极……”李恪暗暗嘀咕,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已经被旦推车挡在身后。
“仑,你欲怎样!”旦瞪着眼,厉声质问。
&nb
第十七章 老而不死
也不知道襄翁找李恪到底有什么事,李恪才说要放人鸽子,郑仑立刻就怂了。
他愤愤不平地敲门,门内回应,出来个质朴农妇,躬着身把他们迎进屋子,向着正堂大内而去。
一路上,那农妇在旁带路,却总在偷眼观瞧,眼神不离李恪左右,透着诡异,看得李恪心里发毛,连带着对这次的会面也越发悲观,只能强忍着把注意力转到房子。
同在闾右,又都是一宅之地,可托庇在郑家的大树下,郑安家的状况和李恪家相较,堪比天渊。
前有狗,后有彘,桑木满院,韭葱飘香。放眼去看,蚕室、鸡笼、羊圈、粮仓一样不缺,正中是一间大屋,黄墙黑瓦,两室四厢。
唯一叫李恪觉得欣慰的,就是他家也有口水井,水井边也有桔槔。桔槔的坠石磨盘大小,少说三五百斤,一看就知道是不选对的,只要重的。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霸气!
李恪看得暗暗咂嘴,心里想着,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他也要想办法找些钱物来改善家里的硬件。
暂时来说,拿郑安家做样板房显然是合适的,到时只需记得把碍眼的桔槔撇掉就好。
满怀憧憬,又忐忑不安,李恪怀着复杂的心情脱鞋进到大内,踩着厚实的草席穿门而过,走入内室。
内室温暖如春。没有那么多花哨摆饰,独独北墙搭个炕席,正中布设炭盆,墙上窗洞闭合,仅有门户透进些许微光,和炭火的红光参杂着,映得室内模糊不清。
襄翁侧躺在炕席上,垂垂老矣,骨瘦如柴,眉毛须发稀疏雪白,皮肤上密布暗褐色的老人斑。
闲杂人等一概不入!
李恪正了正神,走到襄翁对过跪坐,深深一揖:“苦酒户人严氏之子恪,拜见老丈。”
“你便是仑口中念念不忘的恪吗”炕上飘飘荡荡传出来一个声音,听过去行将断气,偏又难以置信的绵长,“年老体衰,见不得光,又受不得冻,眼神也昏花了,莫要介意。”
“老丈龟寿,哪里有半点衰退的迹象。”
恰如李恪预料,这是一句皆大欢喜的恭维,一阵时断时续的笑声过后,老头很给面子地撑开了一道眼缝:“少年英俊,果然招人喜欢。”
李恪心里涌起一股恶寒,襄翁的眼神让他想起海公公初见鹿鼎公,那一颦一笑,差点让他夺门而出。
不过幸好,这种感受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老头突然就翻脸了。
“听闻,你将我郑家大女闭门驱走了”
“那日风大,房门自己摇上的,不想却被阿母误会。”
“那我郑家长孙因你之故颜面尽损,又是什么误会”
一连两句诘问,李恪心里反而有底。他直起身,摆正衣襟,提臀跽坐:“老丈,小子少年耿直,若有不得体的,您可千万莫生气。”
老头冷笑一声:“讲。”
“您唤我来,到底所为何事如此拐弯抹角的,小子实在听不懂。”
“你听不懂”老头猛地睁开眼睛,双眸之中精光四射,哪还有半点要死的样子,“我看里中少年,便属你最懂!”
李恪眼神不闪不避,直视,微笑:“小子穷苦出身,不见世面,是真的不懂。”
“好一个真的不懂。”老头笑起来,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坐起身,“你既不懂,我就原原本本说与你听。你屡次三番得罪郑家,当理说如何惩戒都不为过。不过我念你人才,想要予你一条生路。”
“谢过襄翁垂怜,却不知予了小子哪条生路”李恪轻笑问道。
“如此,我十一孙安膝下有女,与你年岁相仿,你明日赘入郑家。此后同姓为人,我自为你拦下那些麻烦。”
李恪愣住了。
说亲而且是要他入赘先不说郑安家的姑娘值不值当拿来做媳妇,光是让他入赘这种事情,从老头嘴里说出来居然是为了他好那口气,就好像他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在秦朝,“赘婿”“后父”这两种人可是最具代表性的下等人!
他们不受宅田,不能做官,从军的伙食只有其他士兵的三分之一,还专门有“令”规定他们在军中不许吃肉,作战的时候还得去最危险的地方。
这哪里是什么好意!
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
李恪怒极反笑:“老丈的好意……小子怕是无福消受。家媪严格,要我入官府,耀门庭,小子若敢入赘,怕是活不到赘入郑家的那刻,媪便敢谒杀了我。”
&nb
第十八章 意外收获
李恪被人恭送出了郑安家。
和襄翁的生意自然是谈崩了,老头没有上当,也没有当场翻脸,这种不阴不阳的态度让李恪难以释怀。
他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谈话末尾那段长长的,夜枭似的哑笑,还有把他引送出门的农妇恭敬得有些过分的模样。
前倨后恭,后事不靖。
这一次拒绝郑家递过来的橄榄枝,算起来已经是他第三次扫郑家的脸,若郑家和田典是一头的,或许就是第四次。
襄翁自以为老谋深算,可他却不知道,他的行径在李恪眼里,和后世那些暴发户们有多相像。
威、逼、利、诱,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一言一行都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仔细回想一下,似乎李恪所接触过的郑家人都是一副德行,郑氏如此,郑仑如此,现在连他们的老祖宗都是这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家风
李恪不知道。
这种人说来很好应付,较真起来却也很难对付,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全无半点规矩可讲。
但李恪转念再一想,时代不同了,如今可是在大秦朝。
虽说有些讽刺,但始皇帝时期的大秦朝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法制社会,秦律严苛、绵密,家族势力衰弱。
有秦法威压于上,郑家敢冒大不韪他们有那么大的胆子
区区一个郑家而已,既不是高爵显贵,也不是皇亲国戚,违了秦律怕是分分钟会被抄家灭族吧
毕竟作为秦朝的奠基人,商君可是最厌恶这类“不仁邑里者”的,秦朝那份极具特色又显得刻板冷漠的分户令,很大程度上就是为这些人而准备的。
想到这里,李恪终于又有了些底气。
不骄不躁,不疾不徐。眼下与其忧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早些把脱粒机给做出来。他也好腾出手来,实实在在想些挣钱的法子,切实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放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去追求,千日防贼是什么道理!
凉风吹拂,不知不觉夕阳终末。李恪拍了拍自己的脸,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到了家门口。
简陋的小院大门洞开,随着风,飘散出淡淡的香味。
他抖擞精神迈步进门,看到癃展正在自己的小屋前指挥着旦和小穗儿给三把簇新的烈山镰缠麻绳。可想而知,癃展这是把旦家里的镰刀做好了。
李恪小跑几步,靠上去躬身一揖:“展叔,我回来了。”
“公子总算是回来了。”癃展一脸笑意,举起手指向院子的角落,“方才有不少乡里过来寻公子,捎来好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奴叫他们分门别类堆在那处,既然公子现在回来了,着紧处置一番可好”
“呃,您不问问襄翁之事”
“垂垂老朽之人,有甚可问!”癃展表现得很傲娇,看起来是真的不关心老头的事,“反倒是眼前,奴粗略查看一番,区区八把烈山镰似乎用不到这么些古怪物件,更何况还有田鼠和蛇……”
“想来乡里们都与您说了。”李恪被癃展羞臊得不行,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迷信胁迫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堆物的地方,指着那堆破烂强行解释,“展叔,若是不施些障眼法,我怕这烈山镰的作法很快会人尽皆知。”
“奴不是怪罪公子,只问这些古怪物件当如何处置。”
“这个……枯叶可以纳刍,松针可以烧,碎石……碎石先留着,弃了也无妨,荆条挂在门口可以辟邪驱鬼。田鼠好办,过秋田鼠肥如兔,是极好的肉食,蛇……”
李恪一件件地张罗,突然看到条儿臂粗细的菜花蛇被关在竹篾编成的框里,吐着信,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我!靠!怎么会有蛇!”
惊吓过后,水落石出。
那一堆古怪玩意当中,有七八件是不在清单当中的好东西。除了两条蛇,还有小半坛酒,一小袋盐,几截姜,一瓮蘸酱等等等等,都是乡里们特意送来的谢礼。
虽说李恪早跟他们言明了自备资材,加工免费,可乡里们见不得癃展平白忙活,这让李恪又要忍不住感叹农人的质朴。
几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等把事说清楚,天也快黑了。
李恪有些奇怪:“如今都快入夜了,你二人总不回家,赖在我家作甚”
一阵沉默。
小穗儿咽着口水,伸出指头点了点绑成一串的田鼠。
旦倒
第十九章 禽兽不如
苦酒里的夜幕越来越沉。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