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难不成六国扫尽区区两年,戍边的秦卒便开始自甘堕落了又或是赵国灭亡楼烦、林胡两部之后,句注塞不再是戍边要地,这才让他遇到一群兵痞
那屯长冷笑一声:“小子,莫非是无钱过关”
“二十余钱倒是小事,不过秦律所定关隘税收,似乎不是如此吧”
“你与我说秦律”屯长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在亭里哈哈大笑起来,“秦律有城税、关税,千头万绪,你一个乡野小子岂能尽知有钱过关,无钱便回,莫要与我在此呱噪!”
“军屯勿恼啊。”李恪故作轻松,叫小穗儿点出二十四钱,刚打算把此事了结,却见城碟处探出一个甲士身形,皮兜皮铠,胸前挽花,听他声音铿锵有力,似乎年纪并不算大。
“王仲,因何在城下大呼小叫”
李恪发现那甲士一出现,屯长脸上就闪过明显的懊恼,似乎还有些惧怕和厌烦。
不待李恪细思,他就挤开李恪迈步出亭,昂首挺胸抱拳回应:“秉军侯,关下有民请过,职正在查检验传,宣讲律令,却不想扰了军侯,职告罪!”
原来是管事的军侯啊……
年轻军侯目光灼灼,居高临下盯着屯长:“宣讲律令乃地方令史之事,与你有何关联清查验传,放民入关,一屯之长在关口喧哗,成何体统!”
“嗨!”
事情显然有了转机。
年轻军侯训完下属便缩回身子,消失不见。李恪不知他是躲在墙根后继续窥探,还是去往别处巡视。
不过句注塞关城跨山而连,绵延几十里,一个军侯要监管的地方说不定不止这一个隘口,也不太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在一处久候滞留。
乍得了关照的屯长毕竟不同了。
李恪笑着递上二十四枚半两钱,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四人入关,共关税八钱,城税十六钱,请军屯点验。”
王屯长的表情就如吞了苍蝇一般,恨恨说道:“此地乃句注关城,何来城税!你欲通钱不成!”
“原来并无城税,是小子听岔了呀……”李恪轻声致歉,抬手从二十四钱中提出一枚放入怀中,又将剩下的双手递送到屯长手上,“军屯,此处止八枚半两,烦请点验放行。”
屯长终于没有再次推脱,他和颜悦色地为李恪签了入城明证,连声夸赞李恪懂事。
四人收拾停当,穿过城门。
踏入关城,四人站定,李恪身后重又响起那个年轻军侯的声音:“小子,莫不知通钱行贿乃是大罪”
感情堂堂军侯也有听墙根的习惯……
李恪飒然一笑,回过身举臂深揖:“军侯,小子之所闻通钱者,皆是有求于人,欲要徇私舞弊,枉法纵容。小子之于王屯长却有不同,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二人相关之事仅入关而已。我非将阳流民,身上验传俱全,想要过关,何须通钱”
那军侯冷冷看着李恪,一字一顿问道:“你道我眼瞎耳聋不成”
“军侯眼不瞎,耳不聋,只是看您起行坐卧,想来对这军中弊端有心无力。否则您何不在城关之上便叫破此事,非要等小子入关,这才姗姗来迟”
“你大胆!”
“军侯,寒冬时节,有风邪入体乃是常事。我在病弱之时会怨自己体虚,会怨衣裳单薄,却唯独不怨天气阴冷。可照理说,天寒才是风邪主因,您说当怪,还是不当怪”
年轻军侯皱着眉头思索半天,却不得法,只得犹豫说道:“寒冬阴冷乃是天时,天爷之思,你如何能怪”
“不想军侯的思量倒是与我不谋而合。”李恪轻笑,又是一揖,“天爷定下四时冷暖,你我受着便是,若是逆天而行,受了风寒又岂有怨天之理”
“你是说……军中宿疾便是冬日之寒”
“小子可什么都没说。天寒便是天寒,熬之苦也,却不得不熬,军侯以为然否”
年轻军侯深吸一口大气,振声说道:“我乃夏阳司马欣,暂居句注塞军侯之职。小子,可敢留下姓名!”
“楼烦县苦酒户人李恪,拜见司马军侯。”
……
句注塞的
第一二七章 热血青年
是夜。
夜来无风,月朗星稀。
身处在句注关城是看不到多少天空的,凭窗展望也只能见到黑沉沉的山壁,叫人心生压抑,不愿多看。
不过除此之外,一切安好。今夜的住宿、饭食俱佳,旦和小穗儿这会儿还在屋内分食羊腿,李恪虽说吃不了这些血刺拉祜的东西,但家里带来的发酵粟饼也是味美之物,填饱肚子绰绰有余。
大秦的商人还是很会做生意的,客舍里就有产业联动,食舍供食,酒舍供酒,老不羞的舍人甚至还隐晦地跟李恪提及,他和一个叫丽姬的美人熟识,李恪若有需要……
李恪当然不需要!
大费周章跑到两千多年前来招妓,他又不是疯了。
如此,夜的安宁一直持续到牛羊入时,有不速之客登门拜会,直呼李恪之名。
“司马军侯”
李恪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个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年青军侯大晚上的找他作甚,以至于舍人来报,李恪茫然不解。
那舍人看来有些焦虑,他站在李恪面前手足无措,嘴唇哆哆嗦嗦,连话都有些不利索:“小民……小民不知上造与司马军侯相识,此前种种……上造的十钱我当即便叫家人奉还,今夜食宿也有老儿!那个……只求上造莫将此事说与军侯,老儿感激涕零!”
李恪听得摇头直笑:“老丈,你看我可是缺钱之人”
舍人脸色更显苍白,看起来都快哭了:“上造自然不是缺钱之人,只是老儿一家贱籍,全赖此处客舍为生……司马军侯贵为楼烦道主使,为人方正……上造一念,便是老儿一家生死啊!”
“那十钱,老丈还是安心收下吧。”李恪轻轻拍了拍舍人胳膊,轻声说,“我以十钱求个便利,老丈以精舍佳肴回报,你我二人两不相欠,我不会在军侯之前搬弄是非的。”
“老儿谢过上造之恩!”
李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老丈还是速引我去见军侯的好,你也说他位高权重,若是叫他等得久了,迁怒于你可与我无关。”
……
仍是客舍,仍是精舍。
李恪下榻的客舍拢共就是两间精舍,一东一西,坐北朝南。其中李恪四人占了右舍,如今左舍也收拾出来,只为让李恪和司马欣在攀谈之时能有个**的环境。
主席之上,两人各案对坐,案上正中置了油镫,两人面前酒觞菜碟,各摆了薄如蝉翼的三五片脍炙。
李恪为司马欣斟一觞酒,两人举杯,尽皆饮尽。
“深夜来访,恪君不以我叨扰,反倒以酒肉宴我,真让我受之有愧。”
李恪只是笑了笑。
酒肉是舍人的善意,李恪不至于当面揭穿,也没兴趣冒名承情。
“白日相会,我不曾向军侯说过行止,不知军侯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的”
司马欣又饮一觞,哈哈大笑道:“我位虽卑,大小也是这楼烦道的主官。关城之中商肆官舍,每日营收如何,入住几人皆要上报,我岂有不知之理”
“如此说来,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李恪为司马欣续满酒觞,两人再饮,饮罢一亮杯底,是为满饮,“军侯所来,可是有事教我”
司马欣苦笑摇头:“恪君善辩多思,我一介军汉又能有何事教你我之所以会来,其实恰恰相反啊!”
“相反”
李恪好奇了。
两人不过一面之缘,这司马欣倒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居然直愣愣上门咨询来了。
李恪满脸古怪问道:“不知军侯以为,我有何事可以教军侯”
“宿疾!”司马欣斩钉截铁说道,“我欲治句注守军之顽疾久矣,却苦无对策,心愤难平,望恪君教我!”
李恪剧烈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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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忽悠瘸了
丘八……
如果李恪没有记错,这是后世才有的拆解词,丘八合一是为兵,兵者分而为二,指的当然是不称职的兵。
司马欣远称不上不称职,他不过是功名心重了一点,而且为人有些轴,李恪碰上这场无妄之灾,被逼得多少有些气恼,这才在心底用丘八一词来诽谤他。
看来今天不把他忽悠瘸,大家都别想睡觉了!
李恪恨恨地想着,皱着眉头,不住思索:“军侯,计谋乃是双刃之兵,用之不善,妨人毁己。设谋之人需得设身处地,代人思量方可妥善。然我对军中之事一窍不通,献计可也,如何去用,您却要好生思量才是。”
司马欣连连点头:“恪君只管说策,用与不用在我,便是最后未竟全功,此事也与恪君无关!”
李恪差点没被这耿直的货气死,倒吸了半天凉气,这才平复心情。
“军侯,我且问你,句注守军如此行径,其因是军费不备,亦或是主官不行”
司马欣为难地说:“句注将军位在裨将,职比佐卿,我如何能说他是非……”
你已经说了好吗
李恪叹了口气,徐徐说道:“那便是军费齐备了。”
“大秦以雄兵得天下,何人敢克扣军资!”
“也是……”李恪试探问道,“军侯可曾想过出走他处”
“若是在此处闯不出名堂,我只有去栎(yue)阳投奔叔父,他如今在栎阳为令,我若去往,可为狱掾……”
当不了兵就得跑去干警察虽说李恪觉得不差,但司马欣显然不喜欢。
李恪只能打住话头,换条出路:“我看这句注关城之中,有妓寮、博舍公然营生,可见军中顽疾由来已久,士卒从军不为奋战,而为享乐安居。军侯对此可是认同”
“我来军塞六月有余,自始便想整军肃容,然商肆背后皆有所持,轻易动之不得,诸位佐官又享乐惯了,除却寥寥数人,我竟一人也指使不动……”
李恪闭起眼睛,不去看司马欣那张苦涩的脸,幽幽说道:“患处生蛆,且深入骨髓,当如何”
司马欣愣了一下:“患在何处”
“手足之上。”
“那自然是将伤肢斩了……”
李恪了然一笑:“既然军侯已知该如何去做,为何又来问我”
“我知道”司马欣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茫然。
“守宫伤尾,断之重生。如今句注上行下效,病入膏肓,军侯若想有所作为,为何不新起炉灶,自练雄兵”
“新起炉灶”司马欣苦涩问道,“恪君之策,仍是出走他处吗”
李恪摇头:“军侯,句注塞上下皆重享乐,则十八关城必分优劣荒盛,楼烦道毗邻句注塞,军卒往来易也,故商肆多建于此,可为上等。或有几道联通中原各郡,行人往来密也,城税颇丰,可称中等。敢问军侯,可有哪处关城当为下等”
“如此说来……”司马欣沉吟半晌,踌躇说道,“如恪君所言,倒真有一处隘口,名元冈道。此隘口位在最东,深入代郡,进出皆是群山环绕,人迹罕至,自然无从劫道勒索。又因为远离军塞,除了轮值的两名百将,寻常亦无军卒愿往……”
“此地平素可有关注”
“若不是恪君别出心裁,便是我也时常忘了这处隘口,又有何人会关注这等荒僻之处”
“两百士卒,孤关荒岭,虽说有些大才小用,但若是两百雄兵,想来也足够军侯起势立功了吧”
司马欣苦着脸说道:“恪君,吃苦我
第一二九章 雹灾真容
晨起,结账,一行四人收拾行囊,顺着兵道走出关城,一头扎进恒山山脉的莽莽群山。
巍巍古恒山,莽莽松林海。
恒山山脉祖于阴山,发脉于管涔山,止于太行山,东西绵延千余里,其间共百单八峰,以其巍峨的山势分隔开雁门郡、代郡、太原郡和恒山郡,是北地苦寒通往中原繁华的咽喉要冲,自古便是兵家必争,四战之地。
这里曾是李恪那位不曾蒙面的大父李牧抗击匈奴的核心工事,不过他的驻扎之地要更东一些,大概就在李恪忽悠司马欣的元冈道左近,雁门与代郡之交。
想到这儿,李恪不由暗自嘀咕。
不会忽悠来忽悠去,真叫他忽悠出个抗胡的英雄吧
不知不觉,楼烦道就走到了终点,山林之中闾门垣墙,早食炊烟,预示着他们来到了进山前最后的歇脚地,雁门郡最南端的里,后腰里。
后腰里和前腰里都是句注乡治下的里,一南一北就堵在楼烦道两侧,相比之下,前腰里略显繁荣,后腰里荒芜至极。
通名验传,迈步入闾,后腰里乡民稀少,闾左屋舍不足一伍,闾右多谢,也不过三伍出头。
按一户五人的标准计算,整个后腰里的大秦子民仅有百余,而李恪看到的人数更少,里巷上拢共也就五六个人游荡,一个个面黄肌瘦,目光涣散,而且多是老幼。
“监门,乡里们都在家中猫冬吗”李恪坐在哨所窗下,隔着窗户,给看起来混得远不如监门厉的可怜监门递去个发酵粟饼。
那汉子道一声谢,接过饼子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边塞边说,以至于碎屑飞散,把同在窗下歇脚的小穗儿和旦惊得鸡飞狗跳。
“今岁哪还有甚子人猫冬雹灾之后粮秣尽毁,虽说县里免了半租,各家仓室依旧空空,但凡有些力气的如今都进山了,猎到鹿麋则生,遇见虎豹则死!”
小穗儿瞪着眼难以置信:“眼下才十一月,存粮便耗尽了”
监门拍着胸口汲了一大口凉水,愤愤说道:“雹灾来得如此早,哪有甚子存粮!我在纳租之时,听闻你们苦酒里不仅没有免租,还涨了租,想来黔首们这会儿吃人的心都有了,也就你们这些贵子,尚不知疾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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