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相比之下,憨夫的剑则相对要正常许多。六棱形状的扁平剑身,剑宽且长,宜劈砍削伐,不利于刺。那刃长三尺,柄长尺五,挥动之时,伴有疾风唔咽,形貌大巧不工。
这两把剑代表了墨家剑艺的特点。姑果之剑轻灵,善以博大,动静如跗骨之蛆。慎子之剑稳健,善以守为攻,守则水泼不进,攻若泰山压顶。
再加上李恪尚未见到真容的孟胜之剑,三剑各有所长,共同构成了墨者行游天下,搅动时局的武力凭借!
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憨夫此时便化作高山,巍巍而立,虽说脚步不动,却稳稳地守住了李恪和田啬夫囿的安全。
劫匪带的箭终归是有限的,十几枚箭无功而返,他一把丢掉猎弓,抽出腰上剔骨短刃,和持斧的匪徒一左一右扑了上来。
憨夫动了,一步踏出,如巨人般跺砸在地面!
他压抑着怒吼一声,双手持剑,跃起,下劈!
“嗷!”
眼前明明只有憨夫一人,但那怒吼,那勇力,随着他高高跃起,漫天漫地就似乎只剩这一剑之地!
避!无可避!
劫匪们的脸色骤变,持弓的疾步后退,持斧的咬牙向前,双手托柄,奋力一挡!
咣!
粗壮的斧柄应声而断,憨夫一剑断柄,余力狠狠劈在劫匪左肩!
两人同时落膝触地,憨夫抬头,只见持弓的一脸狠色,踩着持斧的背跳将起来,锋锐的刀尖直刺他的眼窝!
电光火石之际,憨夫侧颈,松剑,抬臂捏住来人手腕,一起身,合膝高抬过胸口,聚起全力猛砸在劫匪当胸。
喀拉拉!
李恪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持弓的劫匪压抑不住惨叫,一声哀嚎,已被憨夫扯着臂挥了起来。憨夫似陀螺般原地转圈,一圈,两圈,猛然撒手!
劫匪飞了出去,飞跃两丈,重重落地,吐着血沫再也起不得身。
憨夫啐了一口,垂下手握住剑柄,一脚将持斧劫匪蹬翻在地,拔剑甩血,收归鞘中。
……
“恪君,这几人当如何处置”
早春的原野上,李恪眼看着辛凌用剑,心削断了田啬夫囿臂膀上裸露的箭杆,耳朵则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憨夫的询问。
战斗结束地很快,快到李恪还来不及喊不出一句剑下留人,就已经有人死在了辛凌剑下。
劫匪四人,一死,三重伤,作为战力的憨夫和辛凌毫发未损,为了保护李恪,田啬夫囿中了一箭。
李恪茫然地看着满地的血斑狼藉,低声问道:“憨夫君,在你看来,这几人是惯匪吗”
憨夫被问得一愣:“惯匪……似是不像。那弓是猎弓,箭是牙箭,便是斧也是伐木之物。若换做一柄战斧,就凭方才那抵挡的姿态,我是无法将其一剑斩断的。”
“看来你我所思一样,这些人……大概是灾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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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三章 群情激奋
田氏在闾门处的那一声高喊,听在李恪耳里,无异于一道雷霆炸响。
田亩遇袭,莽与劳戾身死
李恪快步走过去,挤开人群,挤到田氏面前。
一番急问急答,李恪总算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应后果。
莽和劳戾根本没有落水身亡,至少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死了。更精准的表述应该是,暴民袭击田亩,莽中箭受伤,劳戾扶着他引开贼人,两人泅水逃入恒山,至此不见影踪,很可能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多时辰之前的事了,因为暴民被劳戾引走,乡里们自发地组成了防卫队伍,苦守至今才敢让包括田氏在内的一部分人回来报信。
如此算来,袭击发生的时间,与李恪他们遇袭的时间几乎一致!
李恪在心里大骂自己糊涂。
所谓的暴民就是灾民,他们本就是因为缺粮才会行险作恶,而眼下正值春耕,田野之地还有比堆满粮种的田亩更佳的袭击地吗
如此显而易见之事,他之前居然完全没想到……
幸得田亩人多势众,北地又历来民风彪悍,乡里们聚拢自保之后,暴民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田亩附近,这才没有酿成太大的惨剧。
只是莽和劳戾……
李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突然发现所有的乡里都在看他。
人群不知何时散开近尺,乌泱泱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给李恪让出沉思的空间,皆不敢大声说话,一双双眼睛或是期盼,或是探求,统统集中在李恪脸上。
暴民从哪来为什么而来以后还会来吗
春耕在前,暴民在畔,严防死守则误农时,视若不见却心难安,如此进进不得,退退不了的状况,他们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总能拿出办法的李恪身上。
李恪从他们脸上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信任,所以高高举起了手。
“去岁雹灾过境,雁门大灾,菽荅、禾粟尽皆毁弃,一郡之地,灾民遍野。”
他举着手,朗声说道:“乡里们还记得丁君来前,山老丈到我门前求告吗还记得仅有数石粟米在仓,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吗他里他乡,亦是如此!”
人群静静听着。他们并非不知里外天地,只是因为李恪的关系,在这场大灾之中难得地没有断过炊烟,直到李恪提起,他们才想起里外的惨象,自己的幸运。
他们纷纷猜测起来,今日的暴民,莫非就是同郡的灾民不成
李恪的手举得越发高,声音也随着手,越发地高:“百余人口的后腰里,在冬雪封山之时仅有十几老幼驻守。堂堂的监门少吏,为了区区几块粟饼,便将屋舍全数让出,这还仅是一里,仅是百人!郡中缺粮,黔首无食,如今,他们听闻苦酒有粮,终于过来抢食了!”
人群轰然炸开了!
声震云霄,轰轰作响,李恪站在中间,根本就听不出一句囫囵的句子,只能勉强分辨出夹杂在其中的散碎词汇,而出现最多的,则是“当如何做”。
当如何做……
李恪压下手,声音立止!
“乡里们,灾民缺粮,然从盗者必不会多。暴匪无食,则其勇力必受折损!贼人寡而我等众,贼人弱而我等强,我等当如何做”
不知谁在下头喊了一句:“击而捕之,护里卫粮!”
众人当即应和:“击而捕之,护里卫粮!”
“击而捕之,护里卫粮!”
李恪又一次压下了手,齐整的吼声荡在半空,为他的说话平添出几分杀气:“春耕为重,乡里为重!我等势众而力强,叔伯们当择精干以护里闾,若贼人敢来,击而捕之,击,而杀之!”
“彩!”
“眼下我等当分作三队,择其精悍,以十余人护田,十余人护里,余者便着紧春耕!区区暴民流匪而已,我等连雹灾都不惧,莫非还要惧几个饿汉不成”
“依恪之言,护里之人当有我在!”山老丈的次子彘养第一个喊道。
“有我!”
“有我!”
“亦有我!”
李恪终于安抚了众人,当即说道:“强兵当有良将相配,乡里们在此处择人,我这便去请里典与监门主持大局,可否”
……
就像李恪对乡里们说的,他挤出人群,低头便急趋向里典府邸。
雁门郡乃北陲重地,每百里皆有军所,所以流窜过来的灾民不可能太多,区区十余个流寇,有没有里典服主持,护里队有主场之便,都能轻松搞定。李恪心里最着紧的,还是莽和劳戾的安全问题。
他们逃进山去了,其中莽还受了伤。早春时节,虎豹游走,他们的状况着实堪忧。
 
第一五四章 九退位八
里典服最终也没能追上早出的田吏全,莽和劳戾也没能真的回来家中。
李恪坐在房里枯等了一夜,直到日出时分,却意外等来了熬过药效的田啬夫囿。
他从辛府听闻了田亩的袭击事件,因为担心李恪忧思过重,特意跑来安慰。
李恪倒不至于有什么忧思……
莽和劳戾算得上得力,但毕竟只是两个从奴隶市场买来的隶臣。更何况他们每日忙活耕作之事,入府一个多月,连话都没和李恪说过几句。
只是春耕正在日程,在这种关键时候却少了他们两个。
家里剩下的人当中,癃展行动不便,穗儿和巿黎当不得劳力,他不想让严氏过度操劳,数遍全府,居然只剩下他和稚姜。
也就是说,时隔多月,上造恪又要下地干活了……
幸好田啬夫囿雪中送炭,听说此事,当即承诺要送给李恪两个隶臣。
农学大师家的隶臣啊……李恪大喜过望,拜谢深揖。
之后田啬夫囿就回了乡治,那两个承诺的隶臣也在下市前后到达,一名勤,一名丰,田啬夫囿对他们的评价是精于农事,体健,斗食。
斗食就斗食吧,李恪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被两个大肚汉吃垮财政,当即就让穗儿带着他们,连带一起送来的私信、奴契和转让凭文,去里典服处办理入籍手续。
那封私信是田啬夫囿托李恪交给里典服的,要求他明日一早,去往乡治接令县谕。
端月初四,春雨。
里典服坐着邮人录的马车急急出闾,停歇了一日的里中春耕也在热火朝天的气氛当中重新启动。
护田队和护里队皆已组成,包括精壮乡里、隶臣,以及领袖的少吏在内,每队都是二十之众,各人掌弓佩剑,志气昂扬。
里吏楚和伍老訾带着护田队守在田亩处的道上,凡身携利刃、农具者,除乡里外皆要校检验传,待到验明正身之后,方能在田野行走。
监门厉也难得敬业,他停了饮酒,整日夜抱剑守在哨所,垣墙各处也散布开精干的人手,谨防有人翻墙入里。
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因为秦律早有规定,凡秦人击盗,捕盗等同于杀敌,除开应有的爵位以外,每颗匪首还有十四金的奖金嘉奖。
乡里们不奢望能从少吏手中夺来功劳,但里典服和李恪配合多次,一早就许诺了赏金的归属,少吏不占一分一毫,参战乡里均分共享。
眼下……就只等着不开眼的暴民们,故地重游了!
……
入夜,雨歇,天有阴云,牛羊入圈。
监门厉自乡治归来,一回来就把童贾老丈、辛凌、憨夫和李恪一同请到府上,在四盏油镫的照耀之下,正色宣布了县里谕令。【#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令,今征楼烦县苦酒里甲什贰伍三四,叁伍三四共计四宅,用以将作獏行,个中事由,着苦酒里田吏妨监之!此令,始皇帝二十八年,孟春!”
“令,查苦酒里田吏妨者,践更于县治,出而未返,特令官大夫童贾,代其监管,不得有违!此令,始皇帝二十八年,孟春!”
一连两道谕令指向同一件事情,童贾老丈当即摆手深揖,弓着腰,双手接过谕令。
李恪很纳闷,征辟空宅的事情明明只和辛童贾一人有关,也不知里典服为什么要连他一起叫过来旁听。
莽和劳戾至今也不知死活,李恪心里对里典服多少有些怨气,再加上双方以前的恩怨,能不和他打交道,李恪就一点也不想和他打交道。
可是里典服心里更纳闷。
獏行的事果然是真的,可是县里的谕令为什么要通过田啬夫囿来转发,还是那种有限的全权代授!
在獏行事,在苦酒里,在句注乡仓,田啬夫囿可以用县府的身份随意发令,甚至能在全县范围内代为发徭。
以里典服对三位县官的了解,这样的授权简直是不可理喻!
更重要的是,这所谓的獏行显然已经被县里列为重点项目,其中所代表的,自然是大大的功勋!
田啬夫委派直属的田典沾些因果算是情有可原,可是田典妨不在,田啬夫囿却绕过他,直接叫一个没有吏身的官大夫来代行职权……
这算是几个意思
是要将他彻底排除在外还是要他谨守本分,只管耕作,不管收成
他可是里典服啊!兢兢业业半辈子,何时让过眼的功劳从身前溜走过
所以他这次把憨夫、辛凌、李恪都叫来了,就是要当面问问清楚,这件事里,到底有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思虑至此,里典服猛地爆发出全身气场,高居正席,以威严的目光扫向憨夫。
“憨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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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 国尉辅臣
是日也,端月初九,无风,无云,春寒倒走,金乌不现。
今天是征辟空宅的第五日,在辛府隶臣与监门隶臣的共同施为下,相邻的四宅空舍被全数拆除,外墙延伸,内墙推倒,共连成一整片长六十五步,宽六十步的巨大空院。
这里将成为水文沙盘的最终坐落,所以李恪自作主张地给它起了个极中二的名字,须弥居。
那名字现在就挂在唯一正门的入口门楣,以紫檀为底,阳文篆刻,凡进出者皆可得见,凡所见者皆称新奇。
今天是须弥居的大日子,因为除了散布在治水之畔的测水组外,整个测绘工作都已结束,测得的数据汇总整理,在一副巨大的组合木牍上标示出山川走向,地貌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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