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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李恪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憨夫,又看了看躲躲闪闪的慎行,走到辛凌身边,问“师姊,这不是霸下第一次抛于山中了吧”

    “非也。”

    “可兕蛛装上履带结构却是在近日吧”

    “乃在獏行落成前夕,你忘了么”

    李恪当然没忘,毕竟履带的设计就是他交给慎行的,作为回报,他还得到了那块至关重要的金板,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好奇问道“在兕蛛得以越野之前,若是霸下抛锚,你等又如何应对”

    辛凌面不改色,冷冷开口“扛!”

    李恪顿时觉得叹为观止。

    他摇着头走回到吕雉身边,看到吕雉正扶着一棵大树,面色苍白,口中喃喃,样子像极了晕车的人,不由关切道“雉儿,怎么了”

    吕雉抓着李恪的手轻声问道“恪,这便是你一心向墨的原因么机关巨兽,鬼斧神工,那些传闻,竟全是真的!”

    李恪满脸古怪地顺着吕雉的眼神瞟向救援现场。

    绞盘已经拉紧了,十数个墨者正操着器械利斧,把霸下的足肢砍断,大概是为了减轻负重,方便运输。

    山林里飘荡着满满的狼狈,李恪怎么都看不出鬼斧神工这四个大字能体现在何处,最多结合墨者的过往,夸上一句“人虽愚,性坚韧”。

    路漫漫其修远兮,若真想依靠这群墨者扬名立身,还须得好好调教一番啊……

    ……

    拆解霸下花费了整整四个时辰,待到能够装车起运,天也黑了,人也累了。

    一行人在山林中起帐夜宿,至第二日清早食过饔后骑马启程,他们漫步山间,顺着墨者开辟出来的小径缓缓行向这一趟的目的地,墨家苍居。

    苍居就深藏在恒山当中,背后高山如怀抱般张开双臂,用大自然的奇峻藏起山谷,只在谷口留下一道五六十步宽的小口子,几乎感受不到谷道的存在。

    车马缓行,绕过一道长长的,屏风似的山壁,李恪终于见到了这座传说当中的山谷。

    蜿蜒山水横穿过谷地,又顺着谷口没入莽莽丛林,那溪水清澈见底,深不过踝,凑近去看,能见到游鱼、小虾、卵石、浮萍,顺着水流嬉戏玩闹。那溪水如蛛网般四散延伸,在谷中聚成星罗的小潭。

    潭水如碧玉,远近有农歌。

    这片山谷有上百顷大,零星散布着茅屋和山田,眼下正值春耕时节,农人耕作,欢声笑语,让李恪恍惚置身在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地。

    吕雉抓着李恪的衣角轻声问“恪,这里便是苍居”

    李恪也好奇,歪着头向导游憨夫探寻。

    憨夫微笑道“弟妹,此地便是苍居,世人口中墨家不出世的圣地,居留墨者百人,另有依附墨家的逃农匿户七八百,绝不是甚人烟稀少的荒僻地方。”

    李恪睁着眼扫过一圈“师哥,这片谷底有百余顷吧如此大的山谷,世人不知么”

    “方圆共百三十七顷,只因藏在深山当中,至今不为世人所知。即便偶有些消息外传,奈何世人不信,自然也成了传说。”

    李恪不由感慨道“真乃是天造之地!”

    憨夫继续讲解着苍居的过往,藉由此,李恪终于明白这片桃花源对墨家的特殊意义。

    发现苍居的人是墨子。

    当年他初出茅庐,游历天下,带着鲁慎子和其他门徒在恒山中跋涉穿行,路遇凶险,食水断绝,循水求生之际,意外找到了苍居所在。

    他将这里视作天命之地,后来与公输子共建霸下,便将工坊搭建在此。

    其时此处聚集了墨子、公输子,欧冶家两名铸剑师,还有三家工匠数百人,论规模远胜于李恪去岁筹建獏行。

    十三架霸下建成以后,不少工匠领着家眷居留此地,以此逃避连天的战火,他们是苍居的第一批居民。

    再后来,墨子驾霸下周游列国,墨家由此声名鹊起,至年老重新归隐此地,一住便是十几年,苍居也从那时起,逐渐成为了墨者心目当中的圣地。

    墨子隐居在此,墨子的衣冠冢也安置在此,哪怕在长平之殇后,三墨之间渐行渐远,苍居也不负往日荣光,但五年一次的大祭依旧在此地举行,百年间不曾有过一次中断。

    从憨夫充满崇敬的话里,李恪听出来,苍居是墨者们心中的根,也是三墨长久分裂,却依旧没有分道扬镳的关键所在。

    这是慎行带他来这里的原因么

    队伍在一排茅舍前停下来,慎行说“恪,此处乃墨者们往昔留居求学之地,此次匈奴一役……眼下许多房舍皆是空置。你先为娥姁安顿下来,晚些会有人来唤你,我等课程自今日开始。”

    “唯!”

    两人与车马分道,牵着马走过这一排茅舍小院。

    竹篱茅屋,野菊散花,每道院门前都挂着小小的名牌,李恪看到憨夫和辛凌的名字,又看到由养与灵姬比邻,直到看见罕高的名字,他停下来,推开院门。

    吕雉小声提醒道“恪,此处有人了。”

    “罕高在匈奴战中身死,老师说有不少房舍空置,说的便是这个意思。”李恪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来此次战死之人,我知晓名字的其实不多,与其一间间问,不若就是这间罢。”

    吕雉神色默然,微微点头。

    两人收拾安置,如此一直到下市,李恪和吕雉一道食了墨者送来的飧,憨夫终于登门拜访。

    “师弟,可是住得还惯”

    李恪微笑道“诸事皆宜,只是此地冷清,雉儿往后一个人呆在这是,怕是会有些孤单。”

    憨夫大笑道“师弟且安心,左近数十间小院皆是墨者居所,如今入住不足半数,师兄弟们又少有家眷随行,自然冷清。不过除却游学,你毕竟也留在苍居,山旁还垦有十余顷山田,平素都是热心农人打理,弟妹可自去认下几顷为你栽种粟禾。此外,谷中还有一处书院供孩童开蒙,先生历来不足……”

    李恪惊奇道“非墨亦可在苍居讲学”

    “开蒙罢了,算不得讲学。只要不是儒家,皆可。”

    吕雉的家学倒真不是儒家,因为吕不韦的关系,吕家更偏向杂家,说好听了是兼容百家,说难听了,自从家道中落,他家难得请到合适的学子为后辈开蒙,基本是逮到谁就是谁,比如吕雉就学自一位名家学子,学的是观心和明论,上承自惠子一脉。

    说完吕雉的事,李恪开心之余,又把话题扯回苍居本身“师哥,我方才出去转了一圈,此处毗邻后山,无遮无拦,为何我没见到霸下和兕蛛”

    憨夫神秘一笑“机关之物吵杂纷扰,自然另有配装之地。老师在那处等你,随我来吧。”




第二八六章 夏虫语冰
    李恪随着憨夫走出家门,一路走到谷后山毗,又沿着山势向北走了不多远,经过两位墨者值守的关哨,最终来到一处山洞的入口。

    憨夫神色严肃道“师弟,此洞向内才是真正的苍居,洞内分支错综复杂,你头次来,需跟紧我的脚步,切勿走失。”

    李恪楞了一下,赶紧点头。

    两人迈步入洞。

    墨家的秘洞是一处溶洞,内里宽广,钟乳密布,不时能见天坑透光,即便没有安置照明,视野上也不会觉得阴暗。

    这洞极长,而且通路宽敞,弯弯绕绕怕是有十好几里,平均数百步就有一条岔路,取道幽深,让人觉得整个山腹都是中空。

    李恪对这一切早有准备,因为霸下要在这里进出,若是道路真的狭小,也不可能被墨家所重。

    憨夫对洞里的道路异常熟悉,脚步飞快,带着李恪绕过一个又一个岔道,四渡溪水,就在李恪行将彻底失掉方向感的时候,终于离开山洞,进入到一处宽阔的内谷。

    一入谷,迎面而来便是尽头处一条匹练似的瀑布,隆隆的银河从天而降,在谷中聚出深不见底的广阔山潭,潭水岸边水汽氤氲,有水鸟驯兽奔走出没,对周边往来的墨者全无惊惧。

    再远一些是百工的工坊,可以轻易分辨的有铸造、烧陶,至于难以分辨的大概是漆工作坊和木工作坊。还有几座竹制的大型工棚沿山搭建,中间立着高大的整修平台,霸下的核心舱静悄悄躺在平台上,边上围着好几十人,不仅有墨者,还有许多其他穿着的工匠在列。

    憨夫解释道“这些都是世代居留苍居的欧冶家与公输家传人,人数并不多,却是整修霸下不可缺少之人。”

    李恪奇怪道“近百年时光,墨家没有吸纳他们”

    憨夫摇了摇头“两脉在苍居皆有传承,未曾断绝,他们没有精力兼习墨义,更何况如欧冶家者,也不适合豆饭羹藿。”

    李恪暗暗撇了撇嘴,对墨家的洁癖不以为然。

    所谓兼容并蓄,当然要博彩众家之长。相比纯粹的墨者,他在选择技术工人的时候反倒更喜欢像泰那样的杂墨,哲学武艺一概在次,全副心神都放在对技术的思索和开发上。

    两人顺着山谷小径缓缓前行,经过大棚,李恪看到另一台平躺在地上的核心舱,同样的巨龟造型,只是盖板腐朽,铜绿厚重,透着遮掩不住的萧瑟气息。

    “这便是另一台霸下吧何以如此”

    憨夫叹了口气“阴阳炉已经妥善拆解下来了,有专人小心保养,不使锈蚀。奈何我等无用,参不透墨子所学,一架霸下尚且修缮不行,便是另有一架,又有何用”

    “暴殄天物啊!”

    “奈何,奈何……”

    两人边走边聊,走着走着,李恪的脚步就被山边八枚巨大的青铜柱子吸引住。

    那种独特的三段式结构,上窄下宽的别致形状,如果李恪没看错的话,这才是霸下的原装足肢。

    “师哥,此处有现成的足肢,为何霸下出行却用木足,还闹出关节变形的笑话……”还没说完,李恪自己就有了答案,脱口而出,“功率!这些足肢,想来被你等整修的阴阳炉根本就带不动吧”

    憨夫苦笑“一切皆瞒不过师弟……”

    李恪兴致勃勃道“我能去看看阴阳炉么”

    “阴阳炉便在……”

    “恪!”

    不远处传来一声召唤,李恪循声望去,看到慎行站在一处屋舍前,冲着他轻轻挥手。

    李恪与憨夫赶紧上前。

    “一路所见,苍居如何”

    李恪由衷赞叹道“此地非凡,学生眼界大开。”

    “你在此处时日还长,如霸下之类,有的是时间慢瞧,切莫心急。”慎行像是看透了李恪的心思,轻言慢语缓缓说道,“你要融入墨家,首重仍是墨义。”

    李恪赶紧拱手“听凭老师安排!”

    慎行很满意李恪的态度,一马当先去向潭边,李恪、憨夫还有一直陪在慎行身边的辛凌自然紧随。

    师徒四人在一处平坦草地分主次席地,耳听着几里外山瀑喧闹,慎行正襟开口。

    “自然之喧,可使明思、静气。墨义虽浅白,深研又晦涩难通,需尽心琢磨方可知其中精义。你等需专心研学,不骄,不躁,不急于求成。”

    李恪三人一同颔首,诚心道“唯!”

    “今日是恪研习墨义首日,我等便从《修身》讲起……”

    ……

    夜深了,众人重回外谷居所。

    飞流直下的景观固然壮阔,但瀑布没日没夜的流,声音震耳欲聋,却不是个睡觉的好场所。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叫人赞叹,行出外谷,群山遮蔽,不仅再不见内谷分毫,连落水声都被削弱成淅淅沥沥的喧哗,便是毗邻后山也无碍睡眠,反而能增添一些夜间的情趣。

    李恪没有睡,他抱着膝,靠着房柱端坐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的星斗回忆白天的课程。

    墨家的第一课,不讲《兼爱》,不说《非攻》,也不讲上下两篇《经》,慎行像他们的死对头儒家一样,从修身立德讲起,这叫李恪很意外。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据财不能以分人者,不足与友;守道不笃,遍物不博,辩是非不察者,不足与游。本不固者,末必几。雄而不修者,其后必惰。原浊者,流不清;行不信者,名必耗。名不徒生,而誉不自长。功成名遂,名誉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务言而缓行,虽辩必不听。多力而伐功,虽劳必不图。”

    这是《墨子修身》当中的一段,他轻声背诵着,隐隐觉得慎行在课上念诵这一段时语调很怪,似是意有所指。

    “恪,仍未睡吗”慎行在夜色中出现,站在院外,笑意盈盈。

    李恪赶紧起身把老头迎进来,踏步立身,庄重作揖“老师!”

    慎行轻轻挡住他的手,温言说道“不必拘礼,墨者重礼,却与儒生不同。”

    “我知道,善无主于心者,不留,行莫辩于身者,不立。”

    “看来你学得甚好。”慎行欣慰一笑,说,“你是否在奇怪,我今日为何不让你观摩霸下。”

    “是。”

    慎行没有顺着话茬,他在院中寻了处平坦坐下,眼望星空“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要从《修身》讲起”

    李恪皱了皱眉,老实回答“学生不知。”

    “墨子说修身时,霸下未成,其学虽有所成,于天下却不甚显达,后与慎子相遇,一番攀谈,心有所感,这才留下《修身》之说。”慎行忆着古,感慨说道,“那之后,墨子一改往日做派,墨家便显达了。”

    李恪的眉头皱得更紧,结合这段背景,他突然从此前的段落里品出了别样的意味。

    墨子说的似乎不是该如何做人,而是别人希望看到什么样的圣人……

    也就是说,《修身》是一部造星手册。

    先秦时期百家争鸣,太多学术驳杂在一起,先成名,后成圣几乎是脱颖而出的唯一办法。

    能够成为显学的大多如此,唯有老庄例外,这对隔代师徒的心性更接近纯粹的学者,我玩我的,你爱听听,不爱听拉倒,就是这么任性,因为夏虫不可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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