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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上春行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枕河

    何岩叟心上骤然打个踉跄,霎时若芒刺在背,口舌干涸,不敢再深想下去。

    “那关于诗儿失踪一案要如何……”那厢李寺丞小心翼翼又问。

    “一个婢女失踪,主人也没报案,我们何故要硬插一脚”

    何岩叟的脸色简直已经快要黑成锅底硬灰、骑墙黛瓦,“莫非你觉得你去就能找那婢女了”

    李寺丞彻底不敢再多发一言。

    看寺卿大人正气势磅礴地对着下属发飙,赵重幻亦不好多言。

    可她又有些同情地看着李寺丞他们,摒了摒气,最后还是低低道“小人受衙内所托就是解闹鬼一事,其实目前也有些进展,甚至已经发现了一个比较可疑的对象——正想今晚演一出戏,让其露出马脚来!”

    李寺丞几人登时如逢千杯知己,满眼欣喜无法掩饰。

    何岩叟咳了咳,李寺丞他们“扑通”站了起来,慌忙行礼,小心抬步,迅速撤退。

    赵重幻也站了起来,躬身对何岩叟行个礼“寺卿大人,小人也先告辞了!”

    何寺卿一肚子忧烦郁闷加怒其不争,可再懊丧也不能对这少年发泄,毕竟也是他拜托对方共通消息的。

    其实他当时的托付一半是无奈,一半是刁难。可如今,根本没料到,一介皂衣少年,直接上门来将大理寺的脸打得噼啪作响。

    “今日还是多谢赵小哥的一番坦言相告!此案关节太多,”何岩叟无奈一叹,也委实装不出风骨超逸来,“还要小心行事才可!你自己也小心行事!”

    赵重幻不知该说些甚,她心思何其敏锐,早厘清其中要害。

    一桩可疑的凶杀案若最后演变成朝堂党争,就不是仅仅见一人血,而可能是成百上千人的血才能完结。

    “多谢寺卿大人提携信任!小人告辞!”她婉转感激道。

    总在关键时刻一语中的的长怀公子也抬手行了个礼“下官也告辞了!”

    何岩叟也抬手揖揖,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送客出门。

    赵重幻去寻到贾子贤时,小绿柱子正拿着小弩打桃花,风波亭后的一树桃花被打得花容失色,花枝乱颤,一地残红,就跟褪了残妆、一脸憔悴沧桑的妇人般委屈又无助。

    她默默地立在不远处看着小娃似被放了风的小兽般又叫又跳,满面欢喜,情不自禁几分感叹。

    “怎么同情这小娃”

    她身边骤地响起那人的清润嗓音,他离得近,字字似弦上琮琮,敲入她耳际。

    她没有回眸,只轻声应道“这平章府的两个孙子辈,都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堪!他们也都有自己心底无法排遣的无助与酸楚!”

    “贾子敬与他父亲不和,受其母溺爱长成纨绔不羁的性子,后来又莫名其妙丢了青梅竹马的恋人,他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母亲绑架的!”她幽幽喟叹,“他也很痛苦!”

    谢长怀偏眸睇她一眼,瞳底溢出一分温和,缓缓道“人生在世,无人能真正逍遥超脱!诸人有求神佛来世,有求富贵权势,有求山水田园,但凡有欲求,便无法超然!”

    “你之所求为何”她忍不住回眸凝视他,低低问道。

    “我”

    他澹然一笑,仰首望向十万里之遥的云天外,那里清风共霞蔼,野鹰与天齐,一切都似悠悠荡荡无拘无束。

    她随着他的目光眺望天野碧空,心也骤然衍出一阵空阔无羁,就好像软丈红尘全数浸泡入那碧汪的一泓天水中。

    “你之所求也就是我之所求!”他蓦地开口道。

    此言,教她刹那间心口一震,遽然转头凝视他。

    “我之所求”她喃喃道。

    “思与天下式明王度,正本清源。”他悠悠道。

    她彻底愣住,目光一瞬不瞬望着他,再也无法转向它处。

    片刻,他转眸也望着她,目邃若苍海无际,空阔辽远,邈杳千万里,将她的影子倒映成了渺小的一点。

    她直觉心抖得厉害——

    “你……”她说不下去。

    经适才一番鞭辟入里的案情分析后,他再一次确认了一桩事实他竟于无意间捡到了一块稀世瑰宝。

    她太聪慧,太敏锐,却又如斯无瑕而纯净,对这世上一切都饱含慈悲与怜悯。

    他知道何岩叟没法理解贾子敬对她的信任与坦荡,可是,他却懂得她发自内心的悲悯与善良,才是促使这些绮襦纨绔的世家子弟与她交心的缘由。

    何其有幸,他碰到了如此美好的她!

    “嘘!”他的声音蛊惑而迷人,“这是我俩的大理想、小秘密,好好保守!”他像哄孩子似的温柔笑言。

    ------题外话------

    诸君晚安!还有一更明天看吧,还在写!




第二百一十七录:西风盈
    “嘘!”他的声音蛊惑而迷人,“这是我俩的大理想、小秘密,好好保守!”他像哄孩子似的温柔笑言。

    如迷怔忪的片刻里,赵重幻直觉自己的身心都似被眼前人眉下深泓所裹挟缠卷,满心激荡与颤栗,而这种奇异的感受仿佛有几分吓住了她,迫使她飞快地转眸,不敢再迎视他的目光。

    谢长怀薄唇微弯,笑得愈发山温水暖,风光旖旎。

    他如斯明晰地在眼前人儿的眸底捕捉到了狂浪千潮,风起云涌。他知道自己短短一句话却重若万钧,击中了她的心房——

    他确实捡到一宝,幸甚至哉!

    谢长怀也转眸看向面前风波亭沉默而谦和的姿态。

    时节流转,这座小亭仍然矗立。百年前,彼时岳王憾恨,百年后,此间风月同天,桃花依旧。

    他眸中潜影,蕴于潭底,在赵重幻不敢直视的某一瞬,倒映出山河撼动、剑戟铿锵的铮铮血色。

    如此盛景,若不好好蔽之护之,岂不可惜!

    二人一时心绪若粼,不再多言。

    那厢,贾子贤一双黑珠子似的眼早就注意到此厢静立的二人,他立刻收了小弩,兴奋地蹦过来。

    他后面还跟着同样欢快的阿巧,那姑娘一看见赵重幻竟顿时颊上生出桃花色,连眉色都夭夭娆娆起来。

    不过赵重幻并没有留心这一幕,她只看着小娃愉快地跑过来。

    “你们可说完话了”贾子贤冲到赵重幻身前仰头道。

    “说完了!”她微微一笑。

    “此物可有趣”谢长怀也注视着小娃问道。

    贾子贤瞬时点头如捣蒜,小脑袋跟蹴鞠一般滚圆。

    “看来这玩意才是你的钟爱,抓鬼是不是可以揭过去了”赵重幻故意逗他。

    “不行!我得带着我的神弩去抓鬼!”小绿柱子豪迈道。

    赵重幻唇角一抖,脑门上顿然裂出三根黑线。

    她真嘴欠,如何还提这一茬

    身边男人睨她一眼,隐隐低声一笑。

    “赵家小哥哥——”

    这一声“赵家小哥哥”让赵重幻的唇角抖得更厉害了,她吓得往谢长怀身侧靠了靠。

    天啊,怎么将这姑娘的眉眼官司给忘记了

    她脑门上的黑线俨然从三根爆裂成千万条。

    谢长怀不动声色,右手却于背后无人处轻轻抚上她的腰安抚地拍了拍她。

    “我们可要带小公子回府了再晚夫人要担心了!”阿巧一双眼若似醉了酒般,一瞬不瞬痴痴望着赵重幻。

    “哦哦!那,那赶紧走吧!”

    赵重幻不敢再瞄一眼那姑娘的迷之神思,骤地转身要走,却一时脑子混沌,忘记了谢长怀离她只有见方距离,她这一转身直接生生便撞进他的怀抱里,二人身体轻触的瞬间,他们似都听到心底的一声喟叹,若西风盈袖,柔软而饱满。

    “小心,小差爷!”他并没趁机裹她入怀,只低低用她能听到的声音道,“原来佳人在怀是这般感受!”

    赵重幻霍地推开他,躲到一边,背对着所有人道:“走吧走吧!”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自己埋头大步离开。

    “等等我!”小绿柱子一股脑儿冲过去拉她的手。

    阿巧也小跑赶上。

    后面是平章府的小厮随扈。

    而我们的长怀公子却垂眸望着自己的手,唇角弯若新月,他手上还存有适才无意一碰她娇躯的感触,细腻柔软,比花娇,比水软,果然媚意天成,她却浑然不知。

    他的宝儿,他得好好守着了!

    不然不但是男人,现在连女人都开始觊觎她了!

    “这个问题得先解决!”

    他自言自语道。l0ns3v3



第二百一十八录:得燥处
    大理寺门外两驾马车左右各立,除了平章府华贵的马车外,另一车驾却也并不寒碜,甚是雅致端丽。

    那车前马儿俊挺健拔,一个精壮、唇上髭须的黑衣青年神色平静地等在车驾前,显然亦是出自名门贵府。

    赵重幻打量了一眼那陌生的马车,心里暗暗猜测:这莫不是那人的车驾吧

    如此一思量她蓦然有个小发现——

    谢长怀好像全无豪门佼佼者前呼后拥的作派。他似乎习惯于出入总是一个人,有时最多跟一个随扈或小厮。

    且他那个人仿佛无论在何处,皆是眸底澹然,唇角微弯,浅浅若盈盈漓泉,峣峣胜曲下白雪。若不是他一身与生俱来般的清贵高华,走到御街上便也真就跟赶考的士子一无二致。

    ……

    她正胡思乱想着,贾子贤已拉着她的手吆喝着直接就欲往平章府的马车而去。

    随着小娃的步伐,她却发现自己心口里竟然会洇出几分莫名的不舍,恍惚间似乎特别想回眸再端看那人一眼。

    她微微一叹。

    适才因为无意撞入他怀中,他却趁机在她耳际说出那般话来,委实教她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

    她从小长于山野,并非规规矩矩、行为不可出一丝差池的闺阁千金,且又与一群师兄弟们终年混于一处,行为举止并无太多男女之大防。

    她读的是《太上感应篇》,修的是逍遥道,自然更不会对所谓《女则》《女诫》上的教条生出半分尽忠恪守的心思来。

    可是,刚刚那一瞬撞入他怀内的情绪,却与清早在西湖小筑密林中她不知情之下被他裹挟而去的警惕感受幡然不同。

    此刻的她心头躁动难安,惊惶羞涩,全无惯常的澹泊宁静,心有成竹。

    自昨夜她兀自将夜行义士的家主名号强按于他身上后,心中就起了不该有的涟漪。

    可惜的是一番追踪,却发现皆是枉然时,她的怅然若失也令她自己心惊不已。

    今早再见他,说不惊喜,那她是在骗自己!

    为难的却是,他的身份在在将彼此的云泥之别彰显得丝丝入扣。

    高门与江湖,中间竖着一堵多么令人惆怅而无奈的高墙呀!可是这堵墙遮住的不单是门第之差,还有一颗自尊自主、逍遥自由的心。

    就恰似困在锦绣堆里的留郡夫人,逃无可逃,无以退路。

    彼时,她可以说自己被鬼迷了心窍,为自己悄声辩解。

    但是这一刻,在听他说完与她同所求的“大理想、小秘密”后,她遽然觉得与他有一须臾的心意相通,那一瞬间的心大抵是迷到天之涯海之角,连八百里快马都拉不回了。

    她一边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一边又按耐不住想靠近,连她都要声讨唾弃自己的一颗心了——

    你就好意思如此颠三倒四、反复无常吗

    师父常念叨,人法天地,故不得燥处,常清静为务。祸不招,心不惧,清静方为天下正。

    莫非,她这就是失了清静的缘故吗或者是在惧怕什么吗

    她今日是否该回去熬夜从《太上感应篇》念到《太平经》、《度人经》,以清静度减这些躁动不安

    心下喟叹,她有些迷惘了。

    正心间辗转,踉跄难行,直教她的远山眉也禁不住蹙了起来。

    待靠近平章府马车的那刻,再抬眸,瞥到同样华丽的马车时,她却骤然安静了下来——

    那人颀长俊挺的身影如秋山动影从大理寺的朱门琐户间逶迤而出,衣袂翩然。

    赵重幻立在马车一侧,面上显出得体的笑容等待他,然后准备礼貌道别。

    遥遥的,谢长怀凝着她戴着面具的脸庞,脑海中浮现的是她那张铅华弗御的容颜,那昨夜曾被他用细笔一遍遍描摹过的倾城绝色。

    就要到她面前,他笑得温柔,脚步却不停,只路过她却丢下一句:“等我一下!”

    赵重幻有点诧异地望着他走到自己的马车前,黑衣车夫动作利索地从车厢内拿出一个素缎的包袱递过去。

    那人接了包袱又折回来,信手将包袱往她面前一抛。赵重幻也来不及问何物,惟有先接住。

    谢长怀也不明说,潇洒地扬扬手,便自顾登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赵重幻一时愣怔,原本还安排一肚子礼貌周详的道别语,霎时都化成轻颤的唇角抖了抖,而一腔子多愁善感更是顿然烟消云散。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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