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寂月皎皎
乔立恍然大悟,拈须道:“是非曲折,到时皇上自有公断!来人,将她带下去,明天一早去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别真的有个什么,一头栽到本官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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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早在乔立准备令人行刑之际服下了那药丸。
她尚记得用刑时的剧痛,但那剧痛很快模糊,连同神智都模糊着,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破不开的浓雾之中。
这种令她身心模糊的感觉有种奇怪的熟稔感,令她疑惑不已。她努力去抓寻那种熟稔感的由来,头脑却越发地昏沉。
她在昏沉之中不知疑惑了多久,忽然间不知哪里钻出一道亮光,眩得她猛然间似乎勾住了什么。
她听得有男子在耳边轻道:“眠晚,立个赌约如何?即便再世为人,半年为期,你会重新选择与我在一起。”
嗓音很熟悉,却蕴了难以言喻的伤心和绝望,竟让她也在一瞬间似被那伤心和绝望淹没,坠到了黑而沉的湖底。
即便身体渐渐失去知觉,也已掩不去那种凄伤到了骨子里的冷锐剧痛。
她仿佛已不能说话,却又仿佛默默答了他的话。
她道:“莫说再世为人,便是三生三世,生生世世,我也愿与你在一起。”
心口蓦地裂痛,似有人探手进去,活生生撕扯下一块,拿个石磨来来回回地碾着。
她呻吟一声,终于有些清醒,只觉浑身汗出如浆,那幻梦中的痛意依然如影随形,附骨之蛆般甩之不去。受刑后的五指肿胀得厉害,反而觉不出疼痛来。
她咳了两声,空荡荡的牢狱里有沉闷的回声;而远处,隐隐有谁的惨叫声传来。
阿原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仰着的面庞正看到牢狱顶部张扬爬动的蜘蛛和壁虎。一只蟑螂肆无忌惮地越过她零乱于地的长发,径爬向墙角。
阿原怔怔地看了片刻,忽觉得哪里不对。
没人念叨可恶可怕的蜘蛛蟑螂,着实太空旷了,太安静了……
安静得她终于听清远处的惨烈哭嚎发自谁的口中。
她猛地扑向狱门,用尽力气尖叫道:“小鹿!小
tang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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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深夜。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坐在肩舆上阖目休憩的景辞立时醒转,看向夜幕里渐渐奔近的那骑身影。
萧潇一直抱剑侍立于旁,目光不时扫过在河水中忙碌着的端侯府侍从和附近请来的会水的渔夫,闻声也定睛看去,说道:“是言希来了!”
说话间,左言希已奔到跟前,匆匆下马,也顾不得拭去满额的汗水,便急急道:“阿辞,你怎么还在这里?画舫并未靠岸,一直在水面浮沉,必定早已飘离原位。你数夜不曾阖眼,这身体……”
景辞正了正身,打断了他的话:“有消息?”
左言希无奈地“啧”了一声,说道:“长乐公主一心想为阿原洗雪冤屈,找到了那夜为阿原诊治的太医,可以肯定阿原那日的确曾吐血,且这两日一直在服药。我也查验过程那太医开的方子,正与原府中剩下的药相符。”
景辞微微冷笑,“那么,所谓的血衣,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左言希道:“最多只能算作佐证,称不得铁证。但老渔夫的证词依然对她不利。那个时间段,的确只有她曾带小鹿经过。你见过那个那老渔夫了?他居然这么巧在这边钓鱼,看到了阿原经过,更看到了阿原身上的血迹……说他不曾被人收买,我不太相信。”
景辞轻叹,“他倒不曾被收买,只是事发前一天傍晚,有人带着一篓鲜鱼途经他家歇脚,有意无意提起这时候西溪某处的鱼特别多,且容易上钩。这老渔夫近来闲着,几乎日日出去钓鱼,得知此讯,第二日自然便在那一处钓鱼了……老渔夫是土生土长的当地百姓,四个儿子都曾从军,口碑相当不错,若有人引他作证,自然更易让人信服,有事半功倍之效。”
萧潇揉着头,苦笑道:“有人存心算计,不知预备了多久……那边只在预备亲事,谁想到会在这时候被人算计!也忒恶毒!”
景辞道:“其实是谁做的,并不难猜。毕竟阿原得罪的人有限,能兴起那么大风浪的人,更是数得出来。”
他说话时,却看向了左言希。
左言希垂着头,不曾接他的话,忽道:“太医给阿原开的方子好生奇怪。阿原有肝气郁结之象,本该多用疏散化淤之药,但太医那个方子里这类药份量极轻。她成亲在即,难道不该加重药量,以求尽快复原?”
景辞听得他似话里有话,正待细问时,却听溪边一阵喧哗,然后有侍从疾奔过来。
“侯爷,找到了!”
侍从浑身的,将一物举高,托到景辞跟前。
是一只敞着口的玉瓶,早已当浸满了水。
景辞接过玉瓶察看,清瘦的手指有一丝颤意。
左言希一直担忧地紧随于景辞身边,见状忙道:“给我看下。”
他命人将灯笼提近,取出一张油纸,小心地向油纸上倒着玉瓶中的浊水。
甫倒出小半瓶,便有淡淡的药香味传来,油纸的水也转作黏稠黑褐的药液。原来玉瓶瓶口甚小,只容得一两颗药丸滚出的样子,故而玉瓶虽然落水,药丸也溶化开,但溶开的药大多还留在瓶中,尚未被流水冲走。
左言希尽数倒出,仔细看了几眼,断言道:“我只给了则笙郡主三颗,差不多也就是这么多的量了。阿原没有撒谎,她……根本没有服药,更没有恢复记忆。”
景辞无声地吐了口气,“没有服药……最好不过……”
他虽这般说着,双手却已捏紧肩舆扶手,面sè几与月sè相类,苍白得看不到半点血sè。
左言希不解,“为什么?她若能记起过去,记起你对她的好,岂不极好?哦,你也认为她如果没服药,就没有杀害则笙郡主的动机,洗脱嫌疑的可能就大了?”
“她不会杀则笙。不过……听说你给了她药,我原先大约也是盼着她服下的吧?”---题外话---后天见!
两世欢 第231章 第四卷 蟠龙劫(二三一)
萧潇目注她,“你这是咒他吗?”
阿原静默片刻,说道:“或许不是咒他,是咒我自己吧?我想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剜掉,剜得干干净净。”
可如果长在了心里呢?
何况腹中的那一块是真真切切的他的骨肉,又怎能剜得掉?
萧潇叹息,“你便是真咒他,他大约也会想法救你。上回长公主遇害之事也好,这次也好,他其实真的把你放在了第一位。既然你认为凶手又是冯廷谔,此事我需去告诉他。醢”
他垂头看向小鹿尸体,“天太热,我让人先把她带出去吧!你也别多想了,赶紧休息一两个时辰,明天只怕还有一堆的事儿要应付。”
“不用了,让她再陪陪我。”
阿原抬手捏死靠近小鹿的一只蟑螂,赶了赶围聚过来的蚊子,依然抱住她缇。
仿佛怕小鹿疼痛,抱住她时,阿原小心绕过了她创伤最重的后背,声音温柔起来,“小鹿更愿意陪我。她会保护我,她真的在保护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我竟保护不了她……我竟保护不了她……”
满怀满xiōng堵着惨痛的凝噎,阿原几乎喘不过气。她抱着小鹿,弓着腰爬跪于地,泪水簌簌落于小鹿灰白的面庞。
而小鹿再也不能蓬着头发嚣张地叉腰,指点江山般高声告诉众人:“招惹咱家小姐,真是猪脑袋!”
勇猛的小鹿言而有信,自始至终都在尽心尽力地保护着他家小姐……
萧潇的chún动了动,终究不曾说什么。他又瞥一眼她受伤的手指,将伤药和一壶清水放在灯笼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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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则笙的灵堂被设在陶然居。
虽然梁帝觉得景辞三灾八病的,不宜再在住处停灵。怎奈景辞坚持,希望远离故乡的妹妹能离自己稍近些,又言他毕竟住在宫外的时候多,梁帝这才应允。
此案很是棘手,一个处理不当,赵王必会心生怨恨,当真亲家不成成仇人了。所幸景辞亦是赵王养育成人,众多跟王则笙前来的镇州随从也能证实,王则笙遇害乃是意外,并非梁帝不爱惜。
梁帝不放心景辞,再次带着四皇子均王朱友桢过来探望时,见他照旧吃饭服药,气sè倒还好,这才稍稍放心。
梁帝道:“今日玉罗又来见朕,被朕挡了回去,没见。此事你可写信跟赵王说明,不论凶手是谁,朕必会给他一个交待,绝不偏私徇情!”
景辞点头,却道:“我和长乐公主仔细梳理过案情,眼下疑点众多,阿原更像被人刻意栽赃。可听闻昨日乔立连夜刑讯阿原和她的侍儿,手段异常狠辣,不仅用了刑,还将她的侍儿活活打死。若继续用刑,阿原也有个好歹,却查出凶手另有其人,只怕跟原夫人不好交待。”
均王在旁听闻,亦道:“父皇,端侯所言有理。原夫人一心为父皇打算,也没见求什么富贵权势,反弄得声名狼藉,如今只剩了这么个女儿相依为命,若真是被冤死,伤心绝望之下未必还活得下去。”
梁帝只听闻阿原杀人,人证物证俱全,才由得乔立等抓人用刑。如今听说阿原可能被冤,他不觉怔了怔,果觉对原夫人太不公,便道:“既如此,先让他们继续追查凶手,暂时别对阿原用刑吧!不过此事务必尽快查明,万万耽搁不得!”
若实在找不出凶手时,阿原这罪名,不坐实也得坐实了……再没什么比安抚赵王、保得大梁北境平安更重要。
景辞素日与均王见面不多,却知他与原夫人并无深交,听他居然肯设身处地为原夫人着想,不觉多看了他几眼。
均王不解,却向他微微笑着点头致意了,才扶梁帝回寝宫。
景辞目送二人离去时,已远远见得左言希快步入宫。他的眸光深了深,若无其事地候他入内,蹲到棺椁边,边烧纸钱边问道:“你没在贺王府陪着慕北湮?”
左言希容sè有些憔悴,说道:“北湮回来得很晚,并未说起太多,且天未亮又离开了,听闻是原夫人相请,大约又去原府商议阿原的事了!”
景辞叹道:“并不与你商议,也不肯告诉你他的去向?因为你维护姜探的事?”
左言希静默,然后低低一叹,“阿辞,我并非黑白不分。只是姜探……我不想她一错再错。我想拉她一把。”
景辞抬头看向漆黑沉重的棺椁,声音冷锐下去,“当一个人存心作死,谁能拉得住?昨晚你回贺王府前不是又去拉了她一把?拉住没有?”
有微风入户,火盆里燃烧的纸钱闪着灿亮的红光接二连三卷起,在jīng雕细绘的梁楹间轻盈旋舞,便愈显得厚重棺木的冰冷yīn森。
左言希看着那纸钱在空中舞成了灰烬,无声跌落地间,忆起往日王则笙俏丽活泼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噤,方涩声道:“昨晚跟踪我的人……是你派的?”
“我也不想你一错再错,想拉你一把。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能有。”景辞抬眼,冷冷道:“我似乎病得厉害了,不得不麻烦言希辛苦些照应。从现在起,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左言希失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景辞又将一叠纸丢入火盆。
火焰和烟雾腾起,模糊了他的眉眼神情。
但闻他道:“自古以来,成事难,败事易。败人事,更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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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言希以为景辞必会继续搜罗证据,想法替阿原脱困。但
景辞这天真的什么都没做,甚至困乏不支时还让他开了安神汤,睡了两个时辰。
宫中看似没有太大变化,闷热的天空如一口烧红了的巨锅,将整座皇宫倒扣着,悄无声息地煎熬着人心。
不知有多少人将目光投在陶然居,但淘然居一直很安静,安静到诡异。
傍晚时分景辞才醒来,这时宫中终于有了动静,却似有一道微风破开死寂的湖面,然后迅速水激浪涌,皇宫内外的人群都随之振奋或张皇起来。
景辞坐于棺木前分茶,奉了一盏在王则笙灵前,低低道:“则笙,景哥哥不会让你屈死。不管凶手是谁,景哥哥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左言希已察觉宫中的*动来自于鸾鸣宫,忙出去打听时,才知乔贵嫔忽然被带往建章宫,禁卫神sè颇是不善。
他忽然悟了过来,失声道:“你……你根本没打算去查案!你已联合原夫人和北湮对付郢王和乔贵嫔!”
他本是心思细密之人,心念一转,更是手足发凉,“你昨晚让我回贺王府,一是想看我会不会联系姜探,二则根本是想支开我,好暗中和原夫人等联系?”
景辞品着茶,淡淡道:“所谓釜底抽薪,擒贼先擒王。若郢王不倒,我便是找出一百个阿原不曾杀人的证据,他都能觅到一百零一个扣她在狱中的理由。我不对付他,留他对付完阿原和原夫人,转而对付你我吗?”
虽是炎炎盛夏,他的面庞竟如冰雪般剔透,泠泠目光如寒泉般从左言希身上滑过,“若你留在我身边,发现我有意对付郢王,你是不是又打算为了保住你的探儿,卖了我顺便卖了你自己?至于你的亲人,从你义父到你义弟,都已经被你无视了吧?”
左言希面sè惨白,脱口道:“我并未忘怀义父养育之恩!义父之死与郢王有关,但和她并无直接关联!”
景辞道:“但她是郢王的人!你想保她,便不得不考虑保住郢王!当日在大燕,我执意要留下眠晚性命,你尚且说我为了儿女之情忘了父母大仇。如今,你呢?”
左言希喃喃道:“我当日只是不想你再接近风眠晚,怕你再一时糊涂被她所害……”
景辞道:“嗯,如今你便不在意我会被你心上人所害,更不在意你义弟为报父仇而成为郢王的必杀目标?你想用你亲友甚至你自己的尸骨垫脚,来换取你心上人的富贵之路?倒是符合你向来的风骨。只是你有没有问过,你义父甘不甘心一世豪雄冤死于妇人之手,我和慕北湮愿不愿意为你的痴情奉献性命?”
左言希慌忙道:“我从未这般想过!阿辞,我是怎样的人,我待你如何,难道你不清楚?”
景辞拂袖,“清楚!你忠、勇、孝、义,只是一遇到姜探,便只剩了蠢!”
---题外话---
后天见!
两世欢 第232章 第四卷 蟠龙劫(二三二)
景辞见他居然承认,满怀愠意倒也消散了些,叹道:“或许……也怨不得你。人这一世,谁没个蠢的时候?”
他若不蠢,不至于落得一身伤病,满怀孤寞;王则笙若不蠢,不至于年少韶华,惨死异乡。
如此说来,左言希的确算不得最蠢。
左言希苦笑,取过景辞分好的茶,一口饮尽,才吐了口气,看向景辞,“我们手上并无足以扳倒郢王的铁证。于是……你盯上了乔贵嫔?”
景辞冷冷道:“以则笙之力,安排船只,找人仿冒长乐笔迹邀约阿原,虽不难办到,但不可能身边之人全不知晓,除非有人代劳……也就这么巧,出事前两日乔贵嫔的心腹侍儿频频前去怡明宫见则笙,问起来不过是些jī毛蒜皮的小事儿,但都盘桓过好一会儿,有没有说其他的,连则笙的侍儿都没留意。醢”
左言希目光闪动,“所以,你疑心是乔贵嫔在暗中设计了则笙郡主?”
“则笙在宫中并无友人,但与乔贵嫔走得很近。前儿我向则笙说起过,打算让她嫁给博王,并要她远离乔贵嫔。因她年少,一时不曾跟她说起其中厉害,只想着到底在宫中,又有我和知夏姑姑照应,总不至于出事。她必是将乔贵嫔当作知己,说起过将嫁博王的事儿,这才招来杀手之祸。”
景辞将手抚向冰冷的棺木,苦苦一笑,“她以为让阿原变回风眠晚,便是疗我痼疾的良药……却不知人心险恶,她早已是旁人设计好的棋子,被轻轻推上死路……一石二鸟,既免得她嫁博王,免得镇州兵马成为博王继位的助力,又能嫁祸阿原,令原夫人、贺王府身陷不则漩涡,甚至遭受灭顶之灾。缇”
左言希叹道:“则笙郡主虽任性了些,待你却一心一意。若是知夏姑姑知晓,岂肯让她送药,让风眠晚回来迷惑你?可恨她竟被撺掇得瞒了你们行事。但这些也只是你的推测而已,乔贵嫔深得皇上宠爱,你……哪里找来的证据?”
“没有证据。”景辞淡淡道,“没有证据,我只好让他们自己给出证据了。原夫人遣了一个旧宫人去找林贤妃叙旧,顺便告诉林贤妃,我们这些人想对付郢王,让她稍稍配合一下,比如忽然叫人为博王裁制华贵衣衫,又忽然让工匠去修葺博王房屋,并拿出银两和体己宝物送入博王府……”
“这是想让人感觉博王这边很快会有些喜事?”
“光感觉还不够,顺便也要半遮半掩地告诉她身边的人,皇上那里很快会传出博王的好消息。则笙遇害,博王的喜事不会是亲事,那会是什么呢?下面的人会往哪里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郢王多年经营,林贤妃身边的宫人里必有郢王眼线,会很快将此事传给乔贵嫔。此事不足为据,乔贵嫔还会继续注意我的动向。皇上屡次来看我,我跟皇上私下说点什么当在意料之中;但皇上看望我后,我从则笙遇害后的昼夜不安,忽然平静下来,甚至安稳地睡了一觉,乔贵嫔当然会想到,是不是皇上答应了什么,或者承诺了什么,才让我放下心来。再联系林贤妃那边的消息,她必会千方百计打探皇上到底应允了什么……”
景辞凝视着茶盏中随着浮沫破开渐渐消逝的竹影,清淡一笑,“说到底,只是攻心之策而已。我便是要她认定,皇上跟我商议了储位之事,我因疑心郢王,已劝动皇上立博王为太子。此事若是由我的人主动说出,她自然不信;但我身边正好有一两个先前她就刻意想笼络的随侍,此时才收下她的重金,悄悄地告诉过去,她大约便能信个七八成了。便是心有所疑,至少也会赶紧传讯告诉她父亲和郢王。”
左言希向景辞身后一扫,恍然大悟,“你在等着截乔贵嫔这个讯息!原夫人在宫中眼线众多,加上有萧潇居中联络相助,留意并拿到这讯息,并不难!如今……你成功了?”
景辞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设计则笙,我设计她,这一报还一报,应该还公平吧?”
左言希想着建章宫如今的情形,呼吸不觉浊重,“北湮如今应该也在建章宫吧?”
景辞向外眺了一眼,“他不仅要救阿原,报父仇,还要自救,当然不惜代价。”
左言希道:“那么……阿原应该能洗雪冤情,很快出来了吧?”
景辞道:“真凶未能抓获,冤情大约洗雪不了。但郢王自顾不暇时,原夫人想讨出她的女儿应该不难。”
他看向左言希,“乔贵嫔并非因为则笙遇害案受责,想来这真凶一时半会儿也抓不着,你该放心了吧?”
“……”
左言希待要顾左右而言他时,景辞已站起身来,说道:“你是不是也不放心慕北湮?这才见得兄弟手足的情分。走,一起去建章殿瞧瞧……别往后看了,则笙已在天上,再不会醒来!你跟紧我,莫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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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殿。
娇艳美貌的乔贵嫔依然娇艳美貌,却没有了原来的张扬傲气,正跪在一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黎焕垂手侍立一边,正战战兢兢地说道:“小贺王爷再三再四地求见,老奴想着当日老贺王爷一生为国,也觉可怜,所以走到宫门口想去劝上几句,谁知正见那小太监鬼鬼祟祟的要出宫,见了我们转头就跑,老奴喊了三四声没喊住,小贺王爷性子烈,撸起袖子便冲上去抓人了……再想不到搜出了这密函。”
梁帝正持信函在手,对着光细看。
慕北湮立于阶下,说道:“这信函乍看只是乔贵嫔写给父亲的寻常家书,但臣见那小太监神sè异样,便有些疑心。恰先前曾听闻,有一种药水写就的字迹,对着烛光或阳光方能识别,故而多了个心眼,对着阳光细瞧,果然发现字迹,不想臣看信时,那小太监见事情败露,竟一头撞死了……”
梁帝已看清寻常家书后隐藏的字迹,不觉大怒,一掌击在桌上,斥道:“乔氏,你竟让你父亲赶紧通知郢王,说朕有意立博王,让他尽快筹谋,务必不惜代价,阻拦朕下诏?不惜代价……什么是不惜代价?”
他愤愤起身,抬脚踹向乔贵嫔。
乔贵嫔惊骇之极,生生受了他一脚,却趁势抱住梁帝的腿,呜咽道:“皇上明鉴,那小太监虽是我宫里的,但并不是我素日看重之人,我怎会让他送什么密信?密信虽是我笔迹,可先前原大小姐不是一样被人仿冒笔迹陷害?”
话未了,忽闻殿下有人冷冷喝问:“贵嫔也认为,原大小姐是被人陷害?”
众人举目,正见景辞携左言希缓缓步入,向梁帝行了一礼。他的容sè苍白,目光便犹显冷锐,闪着锋刃般雪凉刺心的碎芒。
梁帝蓦地想起刚找回来的这个孤僻寡言的爱子,这两日曾提过王则笙似被人唆使才约了阿原,又多次提过乔贵嫔与则笙郡主交好……
而他身后,原夫人面有愁郁,侍立于梁帝身畔,盯着乔贵嫔,盈盈水眸有qiáng忍的委屈苦楚,亦有恼恨猜疑……
梁帝吸了口气,退开两步,甩开乔贵嫔的抱持,喝问道:“乔氏,则笙遇害之事,莫非也与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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