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校园番外152 我不要这些虚无缥缈的祝福
* 与她相仿的是,这目光中蕴藏的内容,是如出一辙的深情。 段悠到楼下厨房时,帮佣的阿姨刚好清洗处理完了整只乌jī,见她挽起袖子好像要动手,忙道:“段小姐,这里不需要帮忙,您去陪陪先生吧。” “他在工作,我来吧。”段悠微笑,一点架子都不端,“您也出去休息会儿,今天我想亲手给他做点东西吃。” 阿姨叹了口气,“段小姐……” 她来了挺久的,也断断续续听说了这两人的事。 原本是两个天之骄子,各自在各自的生活圈子里都是优秀翘楚,可是却被命运磨成了这样。 先生命不久矣,段小姐容貌尽毁。 段悠知她好意,但对方同情的眼神着实让她心里的难过更加深刻了,于是她挤出不怎么自然地笑,“阿姨,你别这样看我,我和他,我们现在这样,都挺好的,以后会更好。” 阿姨也陪着她一起难过,她想说,这人都快瘦得只剩骨头了,谁也不知道哪天就突然没了,这,还怎么好? 段悠却盯着锅里的沸水,一声不吭。 …… 两个小时之后,汤差不多煲好了。 江临还没有下楼。 一般她给定他时间,他都会提前十几分钟下来等着。 坐在餐桌上陪她聊天,或者就那么不言不语地注视着她。 段悠觉得奇怪,于是擦干了手,走上楼去叫他。 敲了敲门,没人应。 她心里“咯噔”一声,有什么念头陡然放大,碾碎了她的骨血—— 她按着门把手的手不停地颤抖,好半天,才推开了门。 屋里,男人趴在书桌上,侧颜沉静安然,好似睡着了。 段悠心里的恐惧却愈发大了起来,她大步走上去,刚要拍拍他的脸叫醒他,目光却不期然撞上了他的电脑屏幕。 这一看,却是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屏幕上,是他的邮箱界面。 他在写邮件。 定时邮件。 定时发送栏里塞满了这样的邮件,几乎达到了上限,他却还在写。 有新年的,有情人节的,有中秋的,有圣诞的,有她生日的,有他们纪念日的…… 段悠看到的这一封,就是他刚刚写了一半的。 “悠悠,你还记得我吗?” 一句话,勾得她泪如泉涌。 “这是第几年我没有陪你一起过情人节了?你现在和谁在一起,唐季迟吗?今年的冬天应该很冷吧,我送你的大衣收到了吗?喜欢吗?如果是唐季迟,他应该不会吝啬给你买一些高档的牌子,不过这一件是我提前订好的,全世界只此一件而已。它应该在几个月前手工制作,情人节那天交到你手里。” “我不是故意想让打扰你和他的生活,只是,自私地想在你生活里留下一席之地。” “如果你已经忘了我的话,这样也很好。” “你应该还没结婚吧。” “也对,我在遗嘱里写了,这些东西就送到你结婚那天为止。如果你结婚了,是不会看到这封邮件、收到这些礼物的。”
“如果你还没结婚,但依然觉得太过打扰,也可以去找玉城,他随时都可以停止这些。” “但如果你不觉得打扰,请给我一点出现在你世界里的机会。” “我爱你,一直爱你,一辈子都爱你,到死也只爱过你。” 段悠泪眼模糊,几乎不能相信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这些事情。 而他手边,是一本很厚很厚的册子。 册子里详细地预测了郁城未来近五十年的天气,她蓦地想起,他是隶属大气物理学研究所的院士,想做到这些,不是不可能。 但他的用心却着实撼动了她。 人已经不在了,却还想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江临…… 这世界上还有人比你更傻吗? 还有那些来自世界上各个大牌、最时髦最cháo流的高级定制的订单表,时间一直写到了五十年以后。 什么新奇的玩意,什么好看的东西,他都想给她。 段悠的眼泪好似把自己的心都泡得酸软了,她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一丁点声音来。 也就是从那一瞬间开始,她突然觉得她没什么不能为他做的。 一滴眼泪掉在他的发间,江临毫无知觉。 段悠却无声启chún对他说:“江临,你会好起来的,我不要这些好看的衣服,不要这些新奇的玩意,不要这些虚无缥缈的祝福。”她的手覆在他的大掌上,“我只要你活着。” …… 江临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电脑屏幕已经暗了。 他心里一惊,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并没有人来过的迹象。 他捏紧眉心,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披上外套下了楼。 段悠正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托腮望着窗外的夜sè,见他走下楼,朝他一笑,“你忙完啦?” 她一直以为他在忙? 江临微微松了口气,走上来握住她的手,拧眉,“手怎么这么凉?” “又冷又饿,想着你忙,不敢去敲你门,怕你凶我。”段悠笑嘻嘻地,反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坐一下,我去盛汤,今天是阿姨教我做的乌jī汤,你有口福了。” 江临淡淡含笑,“是,我从来就是福气最大的,能讨到你这么心灵手巧的太太。” 段悠听了他这宠溺的语气,又是一酸,幸好他背对着她,没教他看见。 “谁是你太太。”段悠轻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却忽然被他的手掌攥住。 他沉默了下,问:“你不愿意嫁给我?” 段悠怔住。 半晌,当江临都快放弃时,她的声音从他身后轻轻传来:“你这样的求婚可一点诚意都没有。鲜花呢钻石呢,随便问一句就打算让我嫁给你,当你太太真的一点牌面都没有,不当。” 江临心口一震,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的黑眸圈着她故作委屈的脸,自然以为她脸上那些有迹可循的悲伤难过是因为这个。 他低笑出声,拂过她的头发,“真到了那时候,绝对不会仅仅如此。我会给你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连求婚都要比别人奢华百倍。” “那好啊。”段悠也盯着他,“我等着。”
段子矜江临 校园番外153 他手里还握着一个蓝丝绒的戒指盒
* 那年的冬天来得很早。 段悠很清楚地记得,实验楼前那棵巨大的银杏树最后一片叶子掉落是在十一月中旬,就在她眼前,在风中打了个旋,轻飘飘地落进泥土里。 她裹着围巾瞧见这一幕,怔了许久。 马上就要十二月了。 段悠掏出手机,删除了最近全部的通话记录,然后把手机攥在手心里,越攥越紧。 …… 与此同时,安温园里也不太平。 彼得凝眉望着曾经是小姐闺房和乐园的整个园子都被改造成一个秘密实验基地,入口连接着安温园里的教堂。 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国际上鼎负盛名的基因学家。 他们或相互交谈,或皱眉沉默,望着不远处的男孩。 那是他们leopold家的小少爷,公爵大人名义上的第四个孩子。 在今天,他第一次被带到了安温园里。 这里曾经来过无数和小少爷一般大的的孩子,后来,都销声匿迹了。 小少爷是被一个女孩牵着走来的,女孩比他大上十几岁的样子,金sè的长发柔软蓬松,自然垂落在她的脸颊两侧,衬得她那张白皙的面孔仿佛会发光。她的五官最是迷人,碧蓝sè的双眸,鲜艳红透的chún,一双月眉勾勒出眉骨温柔的形状,风姿绰约,明媚动人。 所有人见了她,不约而同地行了个礼,低头弯腰道:“nancy伯爵小姐贵安。” 被称为nancy的女孩同样落落大方地欠身回礼,“各位贵安。” 小少爷不明所以地咬着指甲,怯怯地问:“姐姐,这些人都是谁?” nancy板正了脸,训诫道:“你怎么这么失礼?快问各位大人安好。” 小男孩最怕她生气,赶紧照着她的样子做了一遍,众人连声道不敢,nancy的面sè这才好看了些。 她蹲下来,平视着男孩的脸,温声道:“一会儿这几位叔叔伯伯要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我不跟你进去,你自己一个人,胆子够不够大?” 小男孩仰着头,一副骄傲的模样,“当然!” “不会哭鼻子?” “肯定不会!” 话音落定,却一把被面前的女人搂进怀里。 她把他抱得那么紧,一下下地抚摸着男孩同样金sè的头发,“那就好。”她喃喃地,扯出一个笑,“那就好。” 小男孩虽然不懂她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情绪,却敏感地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问她:“姐姐,你怎么了?” 随着他这一声“姐姐”,女人心里有什么她自以为牢不可破的东西被生生冲垮了。 她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你姐姐。” 小男孩笑嘻嘻地,抬手拂过她的眉头,“不管你是我什么人,我都不喜欢看你皱着眉头,你笑起来最好看了,要一直笑啊。” nancy突然捂着嘴站起身,背对着他,嗓音沙哑又偏执道:“把他带进去!立刻!马上!” 彼得站在一旁看着,眉目微动。 他有满腹的话想说,终归还是咽回了嗓子里。
——你笑起来最好看了,要一直笑啊。 可他却看得分明,小姐在哭,非常非常伤心的哭,这种伤心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amy死掉的那天,一次,就是现在。 这一次,只比上次更加悲恸。 amy死去的时候,小姐曾一遍遍地抄写着圣经,彷徨无助地问他怎么办,怎么办。 而此刻,她却留给他一个背影,再没有只言片语。 彼得望向那些不知所措的研究人员,闭眼点了点头,“开始吧。” 其中年纪最大的人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目光越过他,落在女人的背影上,“彼得,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不是我确不确定,蒂莫西教授。”彼得恭谨地低头,“这一切都是小姐的意思。” 蒂莫西教授弯了弯嘴角,却不是在笑,那弧度苦得就像今天蛋糕里配的杏仁,在场所有知情人的脸sè都不太好。 而后蒂莫西教授缓缓开口,说了句令彼得终生难忘的话:“你家小姐是什么意思,我想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但是以我浅薄粗略的见解来看,我觉得,彼得,她在向你求助。” 求你,阻止她。 彼得一震,干涸的chún瓣几度开阖,最后依旧没发出一点声音。 蒂莫西教授摇头,牵过孩子的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彼得。” 不知是远处的小姐听见了这话,还是就真的那么巧,蒂莫西教授话音刚落,nancy忽然转过头来,眼看着玻璃门在她面前合上,她泪流满面地半趴在玻璃上,哪还有半点贵族小姐的优雅仪态? 彼得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嘴chún,就像刚才的自己,那口型分明就是两个字——停下。 是啊,就像刚才的自己。nancy小姐到底也没有真的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彼得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旁。 暮sè四合,nancy靠着玻璃门待了整整一下午。 彼得说:“小姐,该回去了,天晚了。” nancy木讷呆滞地点了点头,突然说:“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彼得有些怔愣,他还是回答:“没错,小姐。” “去年圣诞的时候,他跟圣诞老人许愿说,想要一棵那么大的圣诞树。”nancy边说,边展臂比了比,把小孩子撒娇傲气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说着说着却又带了哭腔,“他一直以为和圣诞老人许愿,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其实都是她躲在一旁听见了,又让下人买给他开心的。 彼得蓦地想起前些天,小少爷站在树下神神叨叨、嘴里念念有词说:“今年不想要圣诞树了,姐姐好像不开心,我想要姐姐开心,一直开心。”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穿刺而过。 面前的女人更是掩住眼眉,崩溃一般失声痛哭起来。 …… 那年的圣诞节,段悠也难得“洋气”了一把。 她叫来了商伯旸、邵玉城和傅言,在家里办了个party。 有气球有彩灯,有雪橇驯鹿和圣诞老人,各种各样充满少女心的东西。 商伯旸等直男癌对此很不感冒,邵玉城倒是笑嘻嘻地陪着她张灯结彩,傅言也难得耐心地亲自下厨,让他们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绝世美味。 厨房里,商伯旸紧紧皱着眉,“段悠和玉城闹闹也就罢了,你跟着搀和什么?” 傅言淡淡开腔:“大哥高兴,你就随他吧。” 商伯旸闻声也沉默了,目光探向沙发上嘴角始终含笑的男人,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到底,他还是走了出去,一把夺过段悠和邵玉城手里由塑料缆线串起来的彩灯,冷声道:“两个智障。” 解个绳子而已,他们两个倒是快把自己捆进去了。 段悠不满,邵玉城也不满,沙发上的男人这时招了招手,两人一起凑了过去。 江临搂过前者,踹开后者,还是那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漠然,“没叫你过来。” 段悠在他怀里蹭了蹭,从前这个怀抱最是结实,如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瘦得能摸到骨头。 男人捉住她作乱的手,眼神深了又深,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招惹我,不然有你好看的。” 段悠几乎想还嘴呛他,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想怎么让我好看? 话没说出来,她心里就已经酸得要命了,最后变成了一句娇嗔:“你神经病。” 能看得出来,江临今天是真的很高兴。 段悠一杯一杯给自己guàn着酒,他破天荒地没有管,倒是他想和兄弟几个喝一点的时候,她总是起身,不由分说地拦在他身前,像个不讲理的女恶霸,“今天谁都别想给我男人劝酒,他的都记在我头上!” 邵玉城哈哈大笑,傅言却有些担心,这样到底是折了大哥的面子。 可当他凝眉看过去时,发现男人脸上哪有丝毫不悦? 他檀黑如玉的眸子里蓄着深晦的笑,视线圈着段悠的正脸、侧脸、背影,各种各样的他能看到的角度,一瞬间都舍不得放开。 商伯旸再不情愿也不会在这时候破坏气氛,于是也跟着傅言邵玉城一杯一杯地走着酒。 段悠喝多了,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江临身上,一遍遍地说:“我爱你。” 这话邵玉城等人都听在耳朵里,笑她不知羞,她却愈发执拗,声音越来越大:“江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 “是,我知道。”面前的男人用额头抵着她的,轻笑,“我也一样。” 傅言皱着眉,盯着自己一身jī皮疙瘩,俊脸冷了冷,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商伯旸也面无表情,早就拿两坨卫生纸堵住了耳朵,这时倒是听见了傅言的建议,“有道理,我也想回家了。” 温香软玉,左拥右抱,这才他妈是平安夜,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在这里一把一把塞狗粮? 钟声敲响,圣诞降临。 段悠大声在江临耳边喊着:“merry christmas。” 江临握着她的手,嗓音沉静内敛,一如往常,情绪都藏得很深:“在我的家乡,圣诞节的第一个祝福都是送给自己最爱的人的。” 段悠笑倒在他身上,眉目若绽开之花,“你早就说过啦!那你不祝我圣诞快乐吗?” 这话仿佛提醒了桌上的谁,只见原本在剔牙的邵玉城突然抱起手机,开始编辑短信了。 商伯旸眼尖地瞧见这一幕,冷笑问他:“要是把你的众多情妹妹一人发一遍,你这手机都得报废吧?” 邵玉城回以同样的冷笑,“你是不是傻?老子可以群发。” “……”傅言听得无趣,继续在桌上独酌。 邵玉城还真是说到做到,群发了一条圣诞快乐,不一会儿,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就一个接一个滚了进来。 江临嫌烦,无波无澜的睨了他一眼,他立刻识趣地静音了。 谁想静音之后,手机铃声却又响了起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商伯旸身上,连段悠都醉醺醺地瞅了过去,笑着tiáo侃他:“桃花来咯。” 商伯旸眉头紧锁,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掏出手机道:“肯定是公司的事,什么桃花?你当我是邵玉城?” 扫了一眼屏幕,他却猛地锁了屏。 邵玉城一瞧就知道有鬼,凑过去道:“既然是公司的事,你拿上来我们也看看呗?” 商伯旸拎起一听啤酒就扔在了他身上,“滚。” 段悠靠在江临怀里,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狐疑道:“商伯旸喝多了吗?脸怎么比我还红。”她是真的喝多了,脸都在发烫。 江临笑而不语。 唯有商伯旸自己知道那条短信的来历。 是个未存号码。 尾号后三位是677,是女孩花了大价钱专门买来的号码,因为和她的名字相若—— 陆七七。 …… 这一场所谓的party还是没有开到太晚,大家都顾忌着江临的身体,想劝他早些去睡。 江临自然也没有驳了他们的好意,毕竟,他自己不想休息,段悠也喝得有些多了。 她醉后娇憨的可爱模样,他自私地不想给任何人看到。 而那些石破天惊的表白,他也只想自己一个人默默聆听。 段悠醉归醉,还是记得给江临端水送药,看着他倦倦睡去,她才松了一口气般,往外走去。 步履还有些蹒跚错乱,但她脑子里的念头却很清晰,就像水落石出那般,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掏出手机,打了个久违的号码。 对方也很快接了,却有些诧异她的主动联系。 段悠说了几句什么,他沉吟道:“好,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她披好外套,裹上围巾,“我打车过去。” 就在她拉开别墅大门的刹那,她没有看到,身后男人卧室的门也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江临就站在二楼,目光深沉如月下寒江,幽暗诡厉,危机四伏。 他手里还握着一个蓝丝绒的戒指盒。 原本不打算这样冲动冒昧地给她,可她今晚的表白实在太过震撼,层层冲击着他的耳膜和心瓣,沉稳如江临,也突然把持不住了。 可当他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时,却听到她在门外打电话,声音细细软软的,是令他无比心痒、爱不释手的娇媚,“是呀,江临睡了,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想去见见你,你现在方便吗?还在原来的酒店?”
段子矜江临 校园番外155【完结篇·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 身后因为不放心而跟上来的司机刚好瞧见这些,震惊地说不出话,赶忙哆哆嗦嗦地打电话通知前台和医院。 不一会儿,男人就在一群人的jīng心回护下被送走了。 段悠只披着一件衬衫,还是唐季迟的。 她想跟上,却发现自己光着腿脚,一下像是踩了雷,又缩回了足尖,跌坐在地上。 唐季迟点燃了一颗烟,想开窗通通风,想起窗外很冷,随便用脚勾起件外套踢到了她身上。 而后也不管她是不是穿了,径自就打开了窗。 冷风guàn了进来,吹得段悠浑身冰凉。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良久,男人开口。 段悠慢慢穿上自己的衣服,围好围巾,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她此刻心里有多伤,唐季迟自是知道的。 但,这不是她能随意拉他下水、戏弄他感情的理由。 段悠打开了灯,沉默了下,走到他身旁,“对不起。” 唐季迟眼底闪烁着冷冰冰的讽刺,和这夜风的温度相仿,一口烟全都喷在了她脸上,“段悠,你觉得我是缺你这句对不起,还是你就一点都不把我唐季迟放在眼里?江临说的不错,你是下贱,但是我恐怕比你更下贱。” 他话里什么字眼刺伤了她,段悠突然捂着嘴哭了出来。 唐季迟却无端有种直觉,她不是在哭“下贱”两个字,而是在哭“江临”两个字。 这个女人坚qiáng得可怕,她目的性极qiáng,行动力亦是如此,周身都环绕着利刺,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她。 流言蜚语不行,侮辱谩骂也不行。 唯独“江临”二字,被她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一刀,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这个直觉让他笑得更加讽刺了,她却一直抹着眼泪跟他说对不起。 然后转身匆匆忙忙去找医药箱,要给他上药。 唐季迟冷睨着她的举动,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也不过就是这样,他很反感她现在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以局外人的角度看完了整场戏,却被她拽着当了戏里一个无足轻重的炮灰。 “这是我欠你的。”段悠低着头,“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无论你有任何需要,段悠义不容辞。” “你早就想好了利用我,是吗?” 段悠的头低得更深。 唐季迟被烟雾熏得模糊的俊颜突然覆上难以捉摸的薄笑,“我能不能多嘴问一句为什么。” 段悠说:“因为非你不可。” 她不认识其他能让江临这么在乎的人。 这人若是魏修远之流,恐怕江临是根本不会信的。 但江临从来就对唐季迟有所防范,再加上,他们在家世背景上旗鼓相当,她也不必太担忧以后江临会对唐季迟赶尽杀绝。 “我能把这个理解为你很依赖我吗?”唐季迟掐灭了烟,笑得无比嘲弄,“段悠,刚才江临闯进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这个女人讨厌透了,我甚至比江临还想弄死你。可是现在你这样,我心里又他妈难受了。” 他说着深情的话,脸上却毫无波动,好似在阐述一个不需思考的事实,面无表情的,“我对你死不了心,我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既然你找我演戏,那我们便假戏真做,你当我的女人吧。” 段悠是死也没想到经过这么一出,唐季迟还会对她说出这番话。 她震惊之余,也不管什么礼义廉耻,狠心道:“你刚才应该听江临说了,我已经和他睡过……” 唐季迟闻言眉间果然落下暗戾的sètiáo,转瞬,却又被讽笑冲淡,“那又怎么样呢,你信不信,今天这一出江临还是死不了心,他醒了还是会翻天覆地把你找出来。除非你跟了我,把这件事坐实。若他还是不信,我有和他一较高低的实力,能保你不被他捉回去,在我身边一生无忧。” 段悠容颜惨白,“你没有必要这样……我可以用别的方法回报你。” “我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你能回报给我的东西实在不多。”唐季迟更加面无表情了,“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以我对他的了解,你现在不拿定主意,等明天后天他从急诊室里出来,有你好受的。” “还是说……你其实暗自期待和他的下文?” 段悠被戳中什么,却猛然摇头否定,轻声道:“我已经决定出国去找我爸妈了……” 唐季迟低笑,“是吗?机票订了吗?” “还……没有。” 他于是掏出手机,“我来帮你订,今晚就走。” 段悠心口一窒,“不能、不能等到确认他平安吗?” “你是在等他平安,还是在等他找你?”唐季迟眯眸,手里的动作顺势停下来,他的目光极其bī仄,完全不给她一丁点退路,“段悠,是你把事情做绝,现在却还恋恋不舍地等一个转圜?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你如果非要留在这里,抱着一丝幻想等他的话,”他的语气yīn沉坚决,“那么从今晚开始,我和江临一样,不会再对你客气。” 他说着,走近了她,大掌要去撕扯她的围巾和外套。 段悠尖叫一声,却被他整个人按在身后巨大的落地窗上,“你想清楚。离开,还是跟我,只有这两个选择。” 段悠闭眼,惊慌失措中,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她玩不过江临,玩不过黎南希,甚至玩不过商伯旸邵玉城他们。 更不用说眼前这个人。 他曾经彬彬有礼君子如玉,那只是因为她没有真正得罪过他,他愿意对她保留风度。 等他不愿意的时候,比如现在,他就算在这里qiáng要了她,她也没法把他怎么样。 段悠的眼泪流进了嘴巴,苦得发涩,她低声说:“我走。” 唐季迟的动作陡然僵住,又放开。 他从兜里摸了第二支烟,抽完才把烟灰缸狠狠掷在段悠身后的玻璃上,与她擦面而过,险些划伤她的脸颊,“你这个女人真他妈不识好歹,我一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要命的人!跟我有什么不好,我哪点比他差?!” 段悠没说话。 其实唐季迟也不想听她回答,他仅仅是在发泄心头那些堆积成山的怒火怨气罢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她却还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唐季迟再有风度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他有血性有脾气有一切江临有的东西。 “行,想走是吧。”唐季迟点头,扬手指着大门,“滚出去,司机在楼下等你。” 段悠含泪点头。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最后,在段悠一步踏出酒店房间的时候,唐季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混着这无边的夜sè,沙哑,低沉,像受了伤的困兽,落寞如斯。 段悠流着泪拼命点头,这个人情她不会忘,也不敢忘。 …… 那晚,段悠收拾东西到凌晨,早晨匆匆和姑姑爷爷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十点多的班机,那时候江临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她很担心,但也lún不到她来担心。她知道,从她做了这个决定开始,他会越来越好。 而她,也失去了参与甚至旁观他人生的资格。 唐季迟承诺会帮她办理退学手续和善后,江临若是找她或是问起她,他亦会想办法瞒住她的去向。 几天后,唐季迟在她加州的家里和她见了最后一面,把她在a大的学校成绩、退学声明等等一系列材料全部带给了她。 那天加州下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他站在她家窗边,听到段悠对他说“谢谢”,他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悠悠,如果你想感谢我,那就等你打算回国的时候,到埃克斯来为我工作。除了才能以外,你身上没有任何我需要的东西。还有,除了上司和下属,我们之间也不要再有任何关系。” 竟是,连朋友都不想做了。 段悠心里一涩,点头答应。 在他和她这段关系中,她早已丧失了理直气壮的资格。 他如何选择,她就如何接受。 唐季迟临走时,脚步顿了顿。 她没有挽留。 其实他是在等她向他询问江临的情况,段悠也明白他的心意,可她什么都没问。 江临。 这道疮,烂在心里便罢。 唐季迟也没有告诉他,那个男人醒来后疯了一样地找她。 他甚至一度拒绝治疗,每天抽烟喝酒颓丧得可怕。 明明是她的“背叛”在先,他却和她一样痛苦,唐季迟无法想象,像江临那样一生循规蹈矩冷静克制的人,段悠的离开到底对他有多大的冲击力,才能让他连一丝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他那几个兄弟也恨唐季迟恨得牙痒痒,邵家、商家、傅家lún番在商场上找他的麻烦。 唐季迟难得被他们激起了斗志,几个人明里暗里斗得不亦乐乎。 后来如何,唐季迟也没有继续关心。 他只听说两个月后,江临做了一场手术,不光身体奇迹般地转好,而且不再像先前那样,日日夜夜像疯了一般念叨寻找着那个狠心背叛抛弃他的女人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男人。 唐季迟几次想告诉段悠,让她好好看看,这个男人所谓的深情,也不过就是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两个月,甚至还不够他完全消去被段悠欺骗利用的怒火,那个世界上最该铭记的男人,倒似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想,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再去sāo扰段悠——现在应该叫,段子矜。 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麻省理工学院,他也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接手了iap研究所,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所长。 她的容貌渐渐恢复了美丽,虽然与从前大有不同,却比从前更加美丽了。 江临,则在两年后交了个新的女朋友,花了大价钱一手捧红她,成为了大陆鼎鼎有名的影后。 他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越来越好。 余生很长,足以相忘。 至于那些从前的事…… 无人再提起,却有人在回忆。 唐季迟偶尔会叼着烟回到那个自己曾住过的房间——那天晚上以后,他便把这个房间长久的租了下来。 所有的陈设都还是那晚的样子,他会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回忆,回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少影视圈的小花旦、上流社会的名媛,有几分姿sè几分地位的女人都在变着法地追他,也有人曾经找到过这里,看着满室狼藉震惊不已。 他白天和那些姑娘们玩着得心应手的暧昧游戏,说着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而夜晚回到此处,他脑子里却始终都是女孩清清冷冷的声音: “因为非你不可。” 天知道,他当时没有给她什么回应,可这六个字,在那一瞬间就拘住了他的魂魄。 哪怕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以后,也得不到释放。 他像个囚徒一样把自己封在这里,天天年年。 他以为自己半生优渥,高高在上,却只能在无数个寂寥的夜晚笑话自己的可悲。 那又如何,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伤心人。 要问伤心从何而来? 怨憎会,爱别离。 求而不得,以此为最。 这世间的幸福大多相似,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就像段悠一个对茶一窍不通的人,远赴重洋后却喝了整整六年的祁门红茶。她也碰不得海鲜粥,一碰就落泪。 就像willebrand家不止一次派人请江临回去主持大局,他总是以母亲的事为由,言辞拒绝。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个理由有多站不住脚——他原本就只是想离家散心而已,回去是迟早的。 江临不信鬼神,却偶尔也会想,他上辈子可能是死在郁城的一条冤魂,今生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和执念在此处。 所以他才会尾生抱柱一般,死死地守着、守着,不肯离去。 而今,他又翻开平时爱看的书籍,在思考时,顺手写下他这些年早已无意识地写过几千几万次的,那八个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笔锋至此,心中猝不及防有一丝疼痛碾过。 他愕然抬手抹向眼尾,指尖,晶莹湿润。 …… 【校园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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