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后记:“江临,是我,我回来了。”
* 段子矜原本只是想问问他关于“赌约”的事,结果却不知怎么,两人一起在脑海里把十年前的一切都回忆了一遍。 回忆到最后,卧室里只剩下一片沉默。 段子矜靠在江临怀里,原本手还放在他的喉结上随意把玩着,这下也像触了电似的,微微缩了回来。 江临何其敏锐,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蓦地攥住了她的皓腕,低头吻住了她的眉心,沉声道:“悠悠,不要再想了。” 有哭有笑,有喜有悲。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江临知道她放不下那些,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很在意。 但同样的,他也比谁都清楚,如今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如此爱她,爱逾性命,不论是非对错,不论黑白曲直,别说是她当初的“背叛”是有所苦衷的,就算—— 思及至此,他的心脏揪紧,这个念头来得太过自然而然,偏执,甚至疯狂。 却又无比清晰。 江临想,就算她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就算她段悠真的想一刀捅进他心口,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替她拭去衣角鞋面上的血wū。 他再也没了那些所谓的高傲,在她面前,他虔诚卑微的像个以她为主的信教徒。 他惧她,怕她,不敢冒犯,又舍不得远离。 段子矜在他深沉如泽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瞬变幻的种种情绪,心间突然像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擦了一下,不疼,只是干涩得难受。 “你不生气吗?”她轻声开口。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紧绷着嗓音:“我没有资格生气。对你,也生不起气。” 段子矜抱住了他劲瘦的腰,将头埋进他xiōng口,阖上了眼睛,心头只剩下安然沉静。 这一刻的尘埃落定,谁知道,她等了十年之久。 那些段子矜曾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跨不过去的坎,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疤……如今在他怀里,听着他宽慰宠溺的话音,她忽的发现,那些东西都在渐渐模糊、渐渐飘远,渐渐的,连看都看不清了。 江临的小姨三年前来找她,让她嫁给他时曾说,她像他的妈妈。 段子矜想,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指引,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男人不喜欢看她这样独自沉思的样子,俯首便吻了上去,“不要在我面前发呆。” 他会生出她离他很远的错觉。 “悠悠,你在想什么,我统统都想知道。” 他在辗转吻她的间隙间,用低沉的话音撩拨着她的耳膜,“告诉我,以后不许再瞒我任何事。” 说完话又顺势衔住她的耳垂,段子矜浑身一激灵,隐隐的快意袭来,“江临……” 她咬着chún,像滩水似的软在他怀里。 “我在。”男人漆黑的眸光亦是紧锁着她的脸,眼底滋生出她并不陌生的慾望,藤蔓似的缠满她的心脏,“你也想要我了,是不是?” 他时轻时重的亲吻着她的脸颊,脖颈,看着她眼里潋滟的波光仿佛碎在他惊人的技巧里。 江临从没有这样的成就感。 他喜欢看她为他颠倒沉沦的模样,喜欢看她美丽的身体在床上展现出无可比拟的性感妩媚的姿态弧度……喜欢看到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他一个人。 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绷紧僵硬了。 脑海里的愉悦浓度猛然飙高,他几乎忍不住那种想把她按在床上狠狠做到死的冲动。 可是他们先前已经做过两次了,她此刻看起来很累,他又忍不住心疼顾忌她的身体。 段子矜只让他肆意亲吻,待他的手开始乱动,试探着想继续下文时,她却轻轻挡了一挡,娇嗔道:“让我歇歇吧,我们说说话,好吗?” 他能感觉到男人的状态已经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他有力的臂膀上甚至隐约浮现着青筋。 然而他的闻声却没有丝毫的不满,手一翻为她盖好被子,把她整个卷进怀里,模糊沙哑地应了她一个字:“好。” 他眼里的神sè还很浑浊,好似qiáng行中止,并未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满足了她所有的要求。 段子矜突然意识到,这是个连极致的慾望都无法将他征服的男人,但他却臣服于她,甚至胜过他身为一个男人的需求,胜过雄性动物最原始的天性。 什么样的爱,竟然能胜过天性。 她心里又甜又酸,深深凝望着他。他蓦地却用手盖住她的眼帘,硬邦邦咬牙道:“别看我。” 段子矜奇怪,“为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一板一眼,听起来却有点无奈:“你这样看着我,它会一直胀着,很疼。” 饶是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段子矜也一下子红了脸,“你……” 她到底不敢再招惹他,也是真的心疼他,赶快转移了话题,重新拿起床头的ipad,点亮屏幕看着上面两个姿势令人浮想联翩的男人,扶额笑叹,“他们当年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打这个赌呢?” 男人搂着她,淡淡睨了一眼,抿chún,“打赌的人都以为自己会赢。” “是吗?”段子矜眯了下眼睛,撇嘴。 江临爱了她十年,只消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幅标准的不高兴的模样。 虽然,她脸上还是不漏声sè的,语tiáo也很寻常,嗤笑,“当年你很不好追呢,他们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拿出去给谁说谁都不信,搞成这样的两个人还能走在一起。” “不好追?”男人的黑眸沉了沉,托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用这种很直接粗bào的方式驱逐她的不高兴。 很深很长的亲吻,纠缠了许久,到两个人更加呼吸紊乱时,他才问:“有你如今不好追吗?” 他这一次追她,几乎将全部赔上,差一点,差一点就失去了她。 段子矜沉默片刻,难得主动地勾着男人的脖子,亲上了他的喉结,“……对不起。” 他对主动送上来的她全然不会拒绝,未经思考,三个字就像是从心底溢出来,低沉好听,“我爱你。” 她说对不起,而他说我爱你。 举办完婚礼以后,江临很自然带她在欧洲各国度了长达三个月的蜜月。 这可忙坏了国内三人,邵玉城刚把媳妇追回来,很不乐意每天泡在公司里,商伯旸更是如此,陆七七刚满20岁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去民政局扯了证,结果江临当了甩手掌柜,他忙得连筹备婚礼的时间都没有,每天黑着一张脸,谁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话。 对于二人这种甜蜜的忧愁,傅三爷其实是很不齿的。 因为到现在米蓝和他还是不远不近。 …… 某天晚上江临回家的时候,段子矜正在收拾阿青从美国给她送回来的东西。 那是她离开的六年里,在美国用过的东西。 其他东西她都没太在意,唯独有一本日记,被她翻了出来。 她正拿着那本日记走下阁楼,迎面就看到浑身是伤的男人,吓了一跳,忙将日记本丢在一旁,跑过去扶着他,“你这是怎么搞的?” 她记得他出门之前说是和傅言出去,不禁皱眉,“你们……吵架了?” 男人之间的事她本不想问太多,可是江临这样,她又岂能视而不见。 江临碍着身上的血wū没有直接上去抱她,只是顺着她的搀扶在沙发上坐下,定定看着她,问了句:“你回来以后见过米蓝吗?” 段子矜迟疑了一下,“今天下午才一起出去逛街……” “她非要这样才肯原谅傅言,是吗?” “出什么事了?”段子矜皱眉,猜到和米蓝有关,可又不懂米蓝和傅言之间的事,为什么能让江临和他大打出手。 江临接过佣人递来的醒酒茶,没急着喝,只说:“傅言为了她,家不要了,公司不要了,事业不要了,兄弟……”他抿了口茶,冷笑,“也不要了。” 段子矜惊愕,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问过米蓝和傅言之间的恩怨,米蓝只说是傅言害了她母亲,害了她哥哥,其他的一句都没再提。 却不想,事情竟然棘手到这个地步。 “回去睡吧。”江临揉了揉她的长发,眸间升起些许僵硬的温和,“别人家的事,不必想太多。” “还说我。”段子矜瞪他,“你自己倒是想得开,想得开你去跟他打架?” 他淡淡道:“我和他动手只是出出心头这口气,这么多年的兄弟说断就断,不让他受点皮肉之苦,他不知道自己多浑。至于他跟米蓝和不和好,不在我关心的范围之内。” “他就真的要自己倾家荡产,去给米蓝当小白脸了?” 江临闭了闭眼,什么都没说。 傅言会选择从他身上下手,无非就是看中了他对悠悠的情深。 唯有他们经历过生死,他知道江临一定会明白用情至深、无法割舍的心情。 所以生气归生气,恼怒归恼怒,心寒归心寒,江临到底不会真的阻拦他。 反而还会自己咽下这口气,去邵玉城和商伯旸两个火药桶面前给他当说客。 谁说他傅言不jīng明?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江临度完蜜月回国之后提起这件事。 老狐狸。 懒得再想这些糟心事,江临起身脱掉了褶皱而脏乱的外套,直接将女人抱起来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段子矜顾忌着他的身体,不知道刚才打架伤没伤着,想下来自己走,却被男人铁一样的双臂禁锢在怀中,她只好乖乖的,尽量放轻自己不让他更加受累。 江临洗完澡之后,见她还没睡,便又是一番缠绵,快到极致时,他加快动作,在女人的耳边道:“悠悠,再给我生个女儿好不好?” 她浑浑噩噩地点头,思维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于是日记本的事情就被她一直搁置着。 江先生很郁闷,他明明比旁人更加努力耕耘,可是江太太的肚子一年都没什么起sè。 他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生银耳的时候让她受了什么伤,留下什么后遗症。 但又不想给她太大压力,所以始终没提。 几个月后,米蓝意外的出了场车祸,段子矜急匆匆跑到医院去看她,自己却晕倒在了走廊里。 江临闻讯大怒。自从他们结婚以来,这男人的脾气便一天天温和儒雅下来,早已没了前两年的yīn沉冷峻。这次他突然这么一发火,才教人猛然间忆起来,这些年,他以商人的身份坐到了令大部分政客都敬畏胆寒的高度,他骨子里震慑人心的魄力,果敢利落的手段,是会愈发炉火纯青。 当段子矜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正在给她换药的护士笑眯眯地恭喜她,“江太太,孩子两个月了哦。以后要注意身体,别再受什么刺激了,饮食也要好好规划,动不动就低血糖对孩子也不好。” 孩子。 段子矜愣了两秒,门外的男人已经带着一身沉稳内敛的气息走了进来,怎么看,都是竭力压制的不悦。 她被他抱进怀里,第一个问题却是:“米蓝呢?” 男人没回答,段子矜的心蓦地往下一沉,她推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怕江临骗她,“我睡了多久,米蓝呢!” 江临道:“人活着。” 人活着。 他没有回答“没事”,那就是出事了。 段子矜哆哆嗦嗦地握着他健壮结实的手臂,不敢使劲,也不敢放手,艰难开口:“人活着……是什么意思?” 江临沉默半晌,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抱了起来,“我带你去看她,但你不能吵她,也答应我,不能太激动,伤到自己和孩子。” 段子矜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忙点头。 原来她这一昏过去了三天,怪不得他一脸不高兴。 …… 一年后,段子矜的女儿平安出生。 江家的小公主,雪梨。 江先生终于对这些名字忍无可忍,勒令她必须给孩子起个正常的名字。 饱读诗书的顾千秋像女神一样出现在满月宴上,丹chún外朗,笑意明艳,“那就一言一诺吧,君子一言,一诺千金。” 她从前是名媛中的典范,如今是贵太太中的典范。无论怎么讲,都是上流社会教科书一样的女人。 段子矜对这个名字很满意,于是在小雪梨满月那天,五岁的银耳终于有了自己的大名——江一言。 那一天,米蓝没来,被傅言带去了医院做产检。 段子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身为局外人只看到了结果——米蓝怀了孕。 以傅言对她的宠爱,结婚的事情自然提上日程。 但她的家人死的死、瘫的瘫,没办法,段子矜只好做了她的娘家人。 婚礼当天,段子矜和米蓝一同坐在新娘的休息室里,她问她:“孩子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米蓝摸着自己稍显弧度的肚子,“想好了,叫靖笙。”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她要他的一辈子,要一辈子宁静的生活。 来找母亲的银耳站在门外刚好听到这一句,便问:“靖笙,是蓝姨肚子里的宝宝吗?” 段子矜点头,揉揉儿子的头,“是啊,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银耳很认真地想了半天,“女孩,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 当天晚上段子矜先回家陪雪梨,江临、商伯旸和邵玉城几人便多在傅言家呆了一会儿。 江先生到家时,江太太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踩着她喜欢的柔软的毯子,眸光定在床头柜的抽屉上。 他从来没打开过她那一边的抽屉,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也许是好奇心作祟,江先生走到那边,以最小的动静拉开了抽屉。 里面静静摆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笔记本。 他一页一页翻开,是她从小记的日记。 小时候有不会写的字,她便用可爱的拼音标出来,偶尔还有铅笔画上去的chā图和那个年代很流行的贴画。 他慢慢读着,不觉得困倦,好像用这种方式参与了她整个人生。 里面生动的描述让他仿佛能透过日记本看到曾经的她。 最后,时间到了那个她知道他有了未婚妻,知道他重病难愈,所以为了救他,而决定远走他乡的圣诞夜。 男人的手顿了顿,似乎不敢往下翻。 但他还是颤抖着翻开了。 画面像是电影,一帧帧极具镜头感地出现在他眼前。 离开江临第1天,在郁城。 段悠独自收拾着行李,挑挑拣拣二十分钟后,停下了动作。 她跌坐在地板上,望着屋里凌乱的一切,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她想,这些都不重要,最需要收拾的,其实是她的心。 离开江临第2天,在郁城机场。 前往纽约的班机即将起飞。 头等舱的一位女乘客是在机场人员喊了第六次时,才压着帽子走上来。 旁边的乘客对她露出不满的情绪。话说的重了点,埋怨她耽误了时间。 她捂着嘴,被几句话数落得泪水滂沱。 离开江临第4天,洛杉矶。 dylan的首场公演成功落幕,一炮而红。 他唱着那首催人泪下的歌。 say what you will but i know that you want to stay. 随你怎么说都好。 但我知道你渴望留下来。 dylan把金话筒交到段悠手上的时候,她的双眼是肿的。 离开江临第10天,洛杉矶。 段悠在笔记本上写,你好好陪她,我四海为家。 写着写着,笔就划破了纸页。 离开江临第59天,洛杉矶。 阿青劝她吃些东西,“你想清楚了,再不吃饭,以后就都别吃了。” 段悠茫然地看着他,点了下头。 “你知道什么叫想清楚了吗?”阿青郑重其事地把一杯牛nǎi放在桌子上,“想清楚了,就是以后后悔了,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抽自己,再也不能埋怨别人了。” 段悠紧紧地咬着嘴chún。 后悔……也不能埋怨别人。 她顿了顿,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离开江临第63天,洛杉矶。 手术成功,他还在重症监护室。 离开江临第150天,洛杉矶。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其实说白了不过就十几个小时的航程而已。 段悠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但她期待的,一直都没有发生。 离开江临第300天,加州。 倾盆大雨,黑衣送葬。 段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想说。 阿青总说让她去休息一下。 去哪里休息呢。 爸妈,里面黑漆漆的,躺着不舒服。 可是比站在外面的人,轻松许多。 离开江临第379天,大波士顿。 新入学的中国学生带她去了西班牙风味的小吃店。店主热情好客,送了几位美女一些小菜。 “子衿,你去哪?”有人追问。 “怎么回事?”其他同学看着桌上的海鲜粥摇头,“bào殄天物。” 离开江临第460天,大波士顿。 段子矜作为研一最出sè的学生,拿下了全额奖学金。她的论文课题得到了广泛赞赏。有教授找到她说,你知道吗,jin,中国最优秀的科学家也做过类似的研究,但他只完成了一半。 段子矜看着手里的证书,面无表情。 离开江临第1044天,大波士顿。 她不想等了。 等待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休止的等待。 什么叫情长,比得过天长? 离开江临第1546天,纽约。 东南亚电影节影后人选出炉。 姚贝儿夺得桂冠。 在颁奖典礼的观众席上,她看到挺拔深沉的男人含笑望着领奖台。 段悠淡淡看了一眼,便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 酩酊大醉。 离开江临第1728天,洛杉矶。 “姐,你还记得他吗?” “早忘了。” “……我还没说是谁。” 离开江临第1846天,洛杉矶。 爷爷病重。 她坐在花园里,像一尊雕像。 第二天清晨才动了动手指,起身时,积了一夜的雨水顺着袖口裤脚落在地上。 离开江临第1847天,洛杉矶。 她订了回国的机票。 临走前阿青望着她的箱子,里面是些五颜六sè的衣服。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打扮过自己了。 他奇怪:“悠悠,带这些裙子和风衣回去干什么?” 这是要,穿给谁看? …… 离开江临第2057天,g市。 他从楼道里走出来,报纸头版的照片里走出来,从她死去的心里走出来。 只知道心死用了六年,却没想到,重新活过来,只需一眼。 可惜他再也不记得她了。 上天待她太过残忍。 太过残忍。 离开江临第2057天,g市酒吧。 所有的相遇,都是计划已久的重逢。 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现在这里。 老天又对她开了一个玩笑。 他抓着她的手腕问,段子矜,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有生之年,幸而得见。 我未嫁,你未老。 她一瞬间泪流满面。 “是我,江临,我回来了。”
段子矜江临 邵顾番外001 顾千秋,你知道吗,我想回到你身边
* 【序言】 邵玉城从小就知道,人的眼睛,拥有着高于13亿的像素分辨率,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然也最清晰的辨别器。 可是很多东西,他依然看不清、看不懂。 那些肉眼无法鉴别的东西——他曾无数次在深夜里独自思考,究竟被命运藏在了什么地方。 到最后他才发现,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又或许,正因为离他太近了,所以他才总是在不经意间错过。 书上说,旅途的终点不一定是最远的地方,而是当我们走过某处时,忽然有了想停下脚步的念头。 邵玉城却说:“同样的错,我不会犯两次,同一条路,我不会走两回。” 如果我第二次经过这里,那一定不是我迷路了,而是我想回来。 顾千秋,你知道吗,我想回到你身边。 …… 【正文】 十几年前。 邵玉城和顾千钧刚刚认识的时候,后者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顾千钧眼光独到,思维敏捷,是众所周知的天才儿童。 那时,邵玉城刚在国外结束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回到郁城父母身边不久,就收到了顾家的请帖。 帖子上文绉绉地写了很长一段,他随便扫了一眼,只看到“犬子”一词,不由得疑惑道:“顾家怎么养条狗做儿子?” 然后就被爹妈狠狠地揍了一顿。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不到十岁的顾千钧在国际数学竞赛中荣获金奖,顾家特意请了一堆亲朋好友前来庆祝。 邵玉城刚刚才转学回来,从小在国外闲散惯了,哪里应付得来这种场合,撇嘴道:“妈,他们就是在炫耀,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 “你知道还不争点气!”邵母恨铁不成钢地抬起巴掌,眼看着又要打下来。 邵玉城用手护住头,妥协道:“我去,我去总行了吧?” 人生太艰难,竞争无处不在。邵玉城那时候真是打心眼儿里讨厌顾千钧这三个字,这种厌恶感,在宴会上达到了顶峰。 “……所以说,自然界的很多植物的生长,都非常直观地体现了这个数列的规律。”小顾千钧端着一脸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邵玉城几次听得想昏睡过去,无奈之下,只好趁周围人不注意,逃出了宴会厅。 厅外就是顾家的花园,他伸了个懒腰,低头看着花丛中交错的叶子,喃喃道:“哪有这么邪乎,花还能长出数列来?” “你说卢卡斯数列吗?” 身旁传来冷冷清清的声音,邵玉城侧过头,居然看到了一个足足比他矮上一头的小女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长得相仿,看不出什么特别,可她就偏偏给人一种生而绝sè、与众不同的印象。 这么漂亮的女孩,居然是个书呆子。 邵玉城很无奈也很挫败:“我不知道,不过,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哦。”女孩转身要走。 邵玉城转了转眼珠,叫住她:“诶,你确定是,卢……卢……” “卢卡斯。” “对!你确定它是这个名字吗?” 女孩回过头来看着他,眼中一抹骄傲竟比阳光还明亮:“我说的会有错吗?” “那你跟我来。”他不由分说地拽起她的手,兴奋地朝宴会厅跑去。 那女孩愣了两秒,几次试图挣脱都没能成功,只好红着脸随他一起跑进去。 “stop!”邵玉城一进宴会厅便吹了个口哨,大声打断了还在说话的顾千钧,“小兄弟,别在上面丢人现眼了,讲错了就快点下来吧!” 顾千钧在台上,眉目间已有不悦和疑惑:“你说什么?” “看来顾家人也不过尔尔嘛。”邵玉城得意道,“我就大发善心地告诉你吧,就……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有关植物生长的数列,是吧,那叫卢卡斯数列,记住了吗?” 顾千钧一怔,若有所思地瞧向被拽住的女孩。 而后又问他:“你是谁?” “邵玉城。”邵玉城在句首省略了“小爷”两个字,以显低tiáo。 “邵玉城。”顾千钧缓缓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饶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眼神也仿佛在嘲笑,“既然你提到卢卡斯数列,想必不会不知道,当卢卡斯数列步数为二,即n=2的时候,就会形成我所说的斐波那契数列。而自然界中很多植物的花瓣,萼片和果实都是按照后者以螺旋结构排列的。” …… 头向前一磕,邵玉城猛地睁开眼,将挡住视线的t恤衫的帽子拽到背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翘着椅子,仰面朝天睡着了。 他扶住额头,看了眼班里众人和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长舒一口气。 是梦啊。 下课后,班里气氛逐渐热烘起来,一群男生围着他,表情谄媚道:“邵小爷,您订的球衣和球鞋都送到了,真的是aj的限量款啊!穿着肯定他妈的舒服!这次我们不拿第一都对不起邵小爷!” “是吗?”邵玉城懒洋洋地一摆手,不当回事,闭上眼随口问道,“东西呢?” “学生会的负责人拿走了,说是大赛主办方统一保管,已经送到崇明了。” 邵玉城“哦”了一声,“崇明”两个字,让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张美艳端方的脸。 不过那个女孩是从来不屑于凑这种热闹的,她才十几岁,就已经作为上流社会的名媛教科书行走在各式各样的宴会酒席中了——人人都说她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只有邵玉城从儿时便知道这些都是假象。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傲慢又冷淡的人。 他还在兀自闭目沉思着,又一个男孩接过话茬,语气暧昧下流,“不过你还别说,刚才崇明那边来接东西那姑娘,长得也太他妈漂亮了!老子光是看看都想cào她。哎,都是私立高中,咱德馨怎么就没有人家那种天仙似的大闺女呢?” 他边说还边扫了眼四周的女同学,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 另一个男生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那是小丫头是崇明的校花,姓顾,叫顾……” “顾千秋?”被围在中心一直昏昏欲睡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三个字从他的薄chún里吐出来。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所觉,竟同时看到一向慵懒、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的邵小爷似乎皱了下眉。 他们怔愣时,邵玉城已经不耐发话了,“我在问你们话,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 “啊对!对!就是顾千秋!”几人一起反应过来,连连道,“邵小爷……你认识她?” 这下众人是看清了,他是真的皱了眉。 皱得死死的,满脸烦躁,“我也不想认识她。” 有不要命的还敢多嘴问了句:“邵小爷是怎么认识她的?” 那个顾千秋虽然名气大,为人却极其低tiáo。 邵玉城侧头望着窗外榕树茂密的枝叶,两道俊眉越拧越紧,最后系成了一个死疙瘩。 怎么认识的?还不就是那时候—— 小顾千钧当着众人的面冷笑道:“刚才你问我记住了吗,请问,除了你的名字,还需要我特别记住什么?” 邵玉城在旁人似同情似讥讽的目光中尴尬地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没、没了。” “你没有了?”顾千钧似笑非笑道,“正好,我有。” 他抬手指着邵玉城身后的那个女孩,那个,还被他牵着手腕没放开的女孩。 “谁说我顾家人不过尔尔?你记清楚,她也姓顾!” 邵玉城犹被五雷轰顶,顿时感到人生寂寞如雪,让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个女孩居然也是顾家人? ……那么谁能告诉他,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我叫顾千秋,顾千钧是我哥哥。”她仍站在他身后,平静地说道,“请你记住这个名字。” 就真的记住了。 第一次见识顾氏兄妹的变态之处,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其实顾千秋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惜两个人的打开方式不太对。只要是个男人,经历了这些就不会再想和她有点什么。 同样的,作为一个男人,邵玉城也不会把自己丢脸的事全算在她头上。 毕竟整件事里让他最咬牙切齿的其实是顾千钧。 那天过后,邵家人惊讶的发现,这个不学无术、慵懒散漫的小儿子居然开始知道攀比了。 他们把这归功于顾家兄妹,所以经常把邵玉城送到顾家去“交流感情”。 邵玉城和顾千钧互相看不顺眼,交流个mmp的感情。 可是yīn差阳错的,顾千秋却和他越走越近。 他经常谎称出去打球锻炼身体,其实大部分时间,都躲在顾千秋的房间里打游戏。 那时候小顾千秋经常被送出去学这学那,琴棋书画一个不落,偶尔甚至能看到她带着伤回来。 邵玉城还笑嘻嘻地tiáo侃过她:“你说说你,女孩子家家的,你爸妈干嘛送你出去学打架?” 刚开始顾千秋一句话都不回应。 后来日复一日的,两人越来越熟,也记不清是哪天,他又开了同样的玩笑,她才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我没有爸妈。” 邵玉城愣住。 “什么叫没有爸妈?” 顾千秋抿着chún,不吭声了,邵玉城却在似懂非懂间抓住了什么线索。 难道…… 她没给他深思下去的机会,打开房门指着门外,僵硬的声音说道:“你该走了。” “走什么走啊?”邵玉城看了眼表,本想说这才几点,我还想再来两盘呢! 忽然眸光一闪,见到她脸上不曾多见的……仿佛是落寞黯然的神sè,于是他将计就计,十分贴心地一把揽过她的肩膀。 顾千秋有些恼羞,想要推开他,“你干什么,出去!” 邵玉城却把她搂得更紧,姿势就像是他平时在学校里和男生们勾肩搭背那样随意。 可他却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不走,打死都不走,我就喜欢在你顾千秋的地盘里撒野,我就喜欢看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顾千秋怔住。 他依然笑嘻嘻的,没心没肺样,“怎么,生气啦?” 顾千秋还是没反应,愣愣盯着他凑近的脸,听到他已经开始有些变得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道:“傻丫头,你总这样把别人轰出去吗?所有人都被你拒之门外,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吗?” ——所有人都被你拒之门外,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吗? 每个字都仿佛从她的神经里剧烈的碾过,喧嚣声声,不绝于耳,唯独这几个字,经年累月却更加清晰。 要是认真回忆起来,邵玉城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就算真说过,那也是为了留下打游戏随口瞎编的。 但他不知道,他的无心之言,被人小心翼翼地全部收在了心里。 他只听到她轻声问:“那我要怎么办呢。” “你要让他们喜欢你,让他们离不开你,让他们看到你的魅力所在。”邵玉城非常自大狂妄地这样说着,“肯定不能每天见谁都是这样一张死鱼脸,是不是?你看小爷我,人缘好得冒泡,那是因为我乐观开朗积极向上,懂吗?” “我乐观开朗积极向上就会有人喜欢?” 邵玉城“啧”了一声,看向游戏里开局等待确认的画面,暗忖这个对话真是没完没了了。 于是随口应付道:“这有啥的,他们不喜欢你,小爷我喜欢还不行吗?” 后来顾千秋说了什么,邵玉城已经想不起来了。 印象中,小时候的顾千秋和现在巧舌如簧的她不同。 那时她是极其沉默寡言的。 永远都在自己一个人不停地勤奋练习,受了伤也一声不吭,独自在屋子里处理伤口。 以至于邵玉城总有种错觉,她的身体就是个潘多拉魔盒,不知道一掀开袖子或是裤腿,里面会露出多少像魔鬼一样骇人的伤疤。 而顾千秋本人每次看到这些,脸上却总是见怪不怪的冷静。 他从来不认为顾千秋所得的荣耀和赞美有什么捷径可言,因为每一分每一毫,她都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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