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邵顾番外051 今晚我在上【完结】
* “他们的人很快就到了。如果我不在,他们是不会放松警惕、现身交易地点的。”顾千钧对着不远处的陆君昊道,“陆局长,派你的人在外面埋伏吧,今晚我约了他们的头目,凌晨一点半,你应该还有时间准备。” 顾千秋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她刚要上前一步,却被邵玉城从身后拽住了手腕。 她愕然回头看向邵玉城,只见他的眉目是从未有过的深沉郑重,眼底交织着一片如晦风雨,目光越过她肩头,直直看向顾千钧,“你这算什么?” “随你怎么认为。”顾千钧坦然迎上他犀利的视线,“但我劝你最好先把千秋送走。” 邵玉城沉着气,眼里复杂的光芒寸寸暗下去,“不劳你cào心,我会保护好她。” “哥……”顾千秋突然不知所措地叫了他一声。 顾千钧转过头来,紧绷的脸庞松缓了些许,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哥,我很高兴。”他很用力地放开手,转身,慢慢丢给她两个字,“走吧。” 顾千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不停往外冒。 邵玉城不动声sè地深呼吸,把顾千秋搂进怀里,大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一步三回头,可邵玉城的怀抱在这一瞬间结实得像铜墙铁壁,根本不顾她是不是情愿,就这么半是qiáng迫地带着她往外走。 顾千秋能回忆起来的最后一幕,便是在那光线昏暗的仓库外面,男人在飒飒秋风中负手而立。 那一夜的天空像是被人泼了滚滚的墨水,云层翻涌,遮星蔽月。 …… 三天后,一桩国际新闻刷爆了世界各大媒体。 涉案的是境外某反动组织,他们走私军火、在战乱国度做各种有违人道的不法交易。这一起大案几乎将内陆地下盘根错节的利益链连根拔起,陆老将军乘胜追击,索性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荡,搞得政坛原本就诡谲莫测的格局又一次被重新洗牌,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不过这些都和邵玉城没关系了。 他这两天一直在为娶媳妇的事情发愁。 顾千秋的名字曾经被钉在耻辱柱上,想洗白并非那么容易的,但他还是在父母怀疑审视的目光中,把事实真相“美化”了一番告诉了他们。 大意就是顾千钧和那起案子有关,当天他们都是被算计了云云。 邵家父母作为商人,只求富贵平安,他们最懂的就是什么事当问、什么事不当问。与政治有关的内幕,他们听都不想听。 再加上顾千秋的为人他们多年来也算有目共睹,于是很容易便接纳了这件事。 但邵父还是发愁,“就算我们相信她,外面的悠悠众口,我们也堵不住。” 他的原意是让邵玉城缓一缓,再过些时日,等风头彻底过去了,再悄悄和顾千秋结婚。 那邵玉城怎么可能乐意?他就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娶了她,她是他的女人。 …… 叶楚的孩子三个月后平安降生,顾千秋和邵玉城一起去看了。 小小的一团,皱皱巴巴的,顾千秋逗了那孩子一会儿,邵玉城却一直皱眉看着病床上出汗出到虚脱的女人。 他的神情到底还是引来了顾千秋的注意,她放下孩子,要笑不笑地眄他一眼,“看什么呢?” 邵玉城眉头皱得更紧了,问医生:“生个孩子怎么像要了她命一样,她身体还能恢复吗?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顾千秋心里的烦躁更深了,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艳动人,她对着欲言又止的医生凉凉道:“邵小公子问你话呢,听不见吗?这人要是真留下什么后遗症,还不给我们邵小公子心疼死。” 邵玉城还兀自沉浸在担忧的情绪里,竟没发现顾千秋已经皮笑肉不笑地盯了他许久。 出门后,他自然而然地去牵她的手。 千秋不着痕迹地甩开,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出了楼道。 邵玉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虽然没说出口,但他总觉得他家女王大人似乎不高兴了。 她还是往常那般落落大方的仪态,可却处处透着一股子慵懒轻慢、不爱搭理他的冷漠,邵玉城追了她几步,见她还是不理会自己,一把拽住她的手把她扣进怀里,“千秋,你怎么了?” 他比她高出一头半,英俊的眉眼低垂下来时最是温柔,黑眸一瞬不眨地圈着她写满傲娇的脸蛋,“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嗯?” 顾千秋懒洋洋地笑,“没有啊。”边说还边打掉了他探过来的手。 这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刺的样子,明摆着就是生气了。 他正sè道:“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告诉我。” “我没什么不高兴的。”顾千秋微笑,“你回去看看她吧,脸sè白得跟什么似的。” “我看她做什么。”邵玉城不假思索地反问。 “你不是挺喜欢盯着人家瞧的么。”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担心那女人的身体。 邵玉城有些心不在焉,捧起她的手在chún边轻轻吻了几下,忽然道:“千秋,我们以后不生孩子了好不好?” 顾千秋愣了愣,没明白他怎么就转移了话题。 邵玉城心有余悸地说:“你看她刚才的样子,从手术室被人推出来的时候身上又是汗又是血……我不想让你遭这么大的罪。”他抱紧了她,“如果是你躺在那里,我会疯的。” 顾千秋心里潜藏的怨念被他简单几句话就打散了,她的心脏软得近乎无法跳动,笑意也落进眼里,如万千星光熠熠生辉,“你刚才看着叶楚,就是在想这些?” 邵玉城点头。 她失笑,又故意板起脸,“那我不给你生孩子,你爸妈讨厌我、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邵玉城可是邵家唯一的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 “那我跟你一起走。”邵玉城说得无比认真,“你去哪我去哪,孩子不重要,我不想让你遭这种罪。” 是谁说过,一个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她虽然想板着脸,却又忍不住要笑的时候。 就是顾千秋现在的样子。 邵玉城看着看着,就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硬了。 顾千秋只感觉到他的肌肉硬邦邦的,好像在和谁较着劲,她也没深想,只领着他回到车上,问:“那叶楚以后怎么办?” “我爸妈的意思是等她身体恢复好了,把她送到外省去,给她一笔钱让她好好过日子。至于孩子,可以送到孤儿院,也可以留在她身边,随她的意愿。” “喔。”顾千秋淡淡应了一声,又问,“最近……有我哥的消息吗?” 邵玉城扶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点了支烟,刚要将车窗放下来,就被身旁的女人劈手夺过。 她眉头挑得老高,“说了多少遍不准抽烟!” 邵玉城悻悻点头,顺便把身上的烟盒一并扔掉,保证道:“以后不抽了,真的不抽了。” 顾千秋无心与他计较,捅了捅他,胳膊肘刚好撞在男人坚硬结实的腹肌上,邵玉城只觉得随着她的触碰,自己的下腹都跟着一抽,他目光深了几分,捉住她的手,“干什么?” “问你话呢,我哥的消息。” 邵玉城道:“庭审进程下个星期才正式结束,今天应该还没开放探视,不过我可以问问陆君昊。” 千秋略微失神,点头,“好。” 邵玉城看到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就不满,扳过她的脸,“你又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 千秋无奈,“那是我哥。” “你哥就更不行了,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千秋斜睨他,“你倒还会用成语了。” 邵玉城揽过她,狠狠亲了她一口,目光有些yīn沉,“他在你心里是个天才,我在你心里就笨成这样,嗯?” 千秋闭上眼,懒得理他了,“开车,回家。” 邵玉城也正有此意,咕哝道:“回家再收拾你。” “你说什么?” “没什么。” …… 有陆君昊上下疏通关系,千秋拿到了额外的探视许可,然而她在监狱外面等了半天,最后得到的回复却是:他并不想见你。 千秋怔了几秒,只听对方继续道:“顾先生说,等出狱以后,再去看你。” 邵玉城冷哼了一声,在心里道,最好判个死刑,别出来了。 但他知道,这可能性非常小,顾千钧是杀了人没错,可后来他将功折罪,杀了个社会蛀虫却帮国家破获了一起惊天大案,这里里外外算起来,也是要法外容情的。 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帮他——陆家、江家和邵家。 虽然他不想,但他若真不站出来帮那男人说话,千秋怕是能气得一辈子不让他上床。 对于邵玉城是个妻奴这件事,他的其他三个兄弟都表示万分不屑。 他大哥也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宠爱归宠爱,不需事事唯她马首是瞻,那样显得不像个男人。 邵玉城怎么说? “男人不男人的不重要,只要千秋高兴,老子当女人又如何。” 这话当天就传到了顾千秋耳朵里,那晚她破天荒地主动把男人按倒在床铺里,像个登徒子似的挑起他的下巴问他:“听说你想做我的女人?” 邵玉城被女人妖娆妩媚的模样点起了一身的慾火。 他目光晦暗到了极点,忍着想立刻翻身把她做死的冲动,眯着眼眸,低沉沙哑地笑着,“如果我说是呢,你打算怎么样?” 顾千秋扶着他的xiōng膛坐在他身上,凑近他耳畔道:“今晚我在上。” …… 【邵顾番外·完】
段子矜江临 商七番外【完】 漫长岁月里的命中注定
* 陆七七今年18岁了。 大一,正值初夏,下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 陆七七叼着bàngbàng糖,大摇大摆走过学校甬道,中途抬脚踢飞了一个塑料瓶,吐槽:“这星期值日组怎么扫的地?垃圾场都比这儿干净。就这路,踩着不嫌硌脚?” 身旁的人感慨道:“七小姐,您脚底下踩的是路吗?这都是碎了一地的少女心啊!您看看这一片一片的,那能不硌脚?” 陆七七被他说得肉麻,拎起他的侧领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再胡说老子把你也削成一片一片的。” 那人捂着脑袋,哭丧着脸,“您下次口头通知就行了,别动手。” 陆七七冷哼一声,转脸就走,边走还边磨牙。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得怪家里那个喝嗨了就把她给卖了的老头子。 陆七七前几天刚被按着头和教务主任表了个白,成了全系同学的笑柄,风头还没过去呢,她订婚的消息就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a大。 最不可思议的是,订婚一事,她身为当事人,竟然是第二天看新闻和热搜才知道的! 说出去谁信? 人们恭维她,说她天生命好,出身军政世家不说,要下嫁的人物更是大名鼎鼎,富可敌国。 陆七七想着那个男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考入金融系之后,商伯旸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据不完全统计,这是个在她们系众多教授口中提名率高达90%的名字,凡有大课必被cue,比她上课的出勤率还高。 陆七七也不知道偌大的一个金融界至不至于落魄凋敝到只剩商伯旸一个稀世之才的地步,不过就教授们津津乐道的那些经典案例而言,他确实不负盛名。 ……当然,这话她也就是心里想想,让她对别人承认商伯旸的优秀,那是不可能的。 那可是个从小到大看尽了她洋相的男人啊,和她爹她妈她爷爷没区别啊! 陆七七光是想着就觉得头开始一阵一阵地疼。 “七小姐,其实您往好处想一想,商总也不错。”旁边的狗腿子说。 陆七七按着眉心,用眼角余光觑着说话那人,嘴角一斜像中了风,“不错在哪?” “有钱啊。” “我缺钱?” “长得帅。” “我哥不帅?” “哎,话不能这么说。”狗腿子劝得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有钱的都是上了岁数的油腻大叔,长得帅的都是混迹娱乐圈的小白脸,像我们商总这样又有钱又帅,在金融界还享有鼎鼎大名的人物,那真是打着灯笼都不好找,错过就没咯!” 陆七七越听越不是滋味,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眯成一道缝,“你的意思是说本小姐配不上他?”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狗腿子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配得上您的只有商总啊!您看商总那高大的身材,那雄浑的气魄,那俊朗的脸庞!难道和您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吗?” 陆七七瞧着他那副恨不得把脑袋砸个窟窿将无限吹捧溢美之词全都倒在她面前的倒霉模样就烦。 她抬手往他脸上一罩,把他推离自己面前一米的距离,眼皮都不掀,懒洋洋道:“我现在口头通知你闭嘴,再bībī我就动手了。” 狗腿子一听这话,立马闭麦静音,却听到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他身材是挺好的。” 狗腿子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七七没注意到他震惊的眼神,脑子里都是前几天撞见他换衣服的一幕—— 那天她刚和教务处主任表白完,被请了家长。 这种混账事,她自然不敢和她爹说,所以就打电话给了她哥陆君昊。 她哥二话不说直接派商伯旸过来了,这冤家还好死不死地目睹了她在主甬道上拿着不孕不育的广告大喊“我男人有救了”,简直把她八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好在,商伯旸这男人虽然不近人情,但他讲道理。 在陆七七天花乱坠的游说下,他们基本算是统一了战线,决定从双方父母入手,分而治之,逐个击溃,让这纸婚约变成历史的尘埃。 陆七七在地摊买了几件露骨又夸张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像只五彩斑斓的花毛jī,到了商家就开始作天作地。 先是嫌茶水不好喝,问有没有啤酒,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淡定吹了一整瓶,后又在商母这个家庭主妇面前大谈事业经,一口一句“没有自己事业的女人就没有灵魂”。 想象中商母会因为受到冒犯恼羞成怒指着门口让她滚,可事实证明,一个仅仅靠着在家里相夫教子就稳坐商太太位置这么多年的女人,那xiōng襟那气度真是她不能比的。 无论她怎么大放厥词,商母都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流露着足以让陆七七起一身jī皮疙瘩的慈爱。 时不时还拍拍她的手,真心实意地赞美:“你这孩子真好呀,有志向,我们家伯旸能娶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陆七七:“……” 她想说,伯母你错了。 不是福气,是服气。 心悦诚服的服。 陆七七好累。 她垂头丧气地瞧着商家来来去去的佣人和管家,心头又生一计。 大户人家最受不了女孩什么? 答曰:放荡轻浮。 天才啊陆七七!她眼睛一亮,差点自己给自己拍起手来。 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干,书房的门恰在此时被人打开,商伯旸和商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天助她也! 陆七七一看时机正好,立马作出饿虎扑食状,逮着一个长相白白净净的小哥,一咬牙就扑了上去。 谁想她刚迈开腿,就被人从身后拎着领子直接钉在了原地。 那人出手稳准狠,在场的能有这等机变力和执行力的人,除了商伯旸,不作他想。 果然,身后的男人开了口,声音就是商伯旸无疑:“陆七七,你在干什么?” 陆七七不答,在男人的手里徒劳地蹬了两下腿,滑稽又搞笑。 拎着她衣领的手不松反紧,沉缓的力道顺着男人手臂的筋骨传来,她只挣扎了一秒就清楚地感知到了不可跨越的力量差,颓然放弃。 出师未捷身先死,英雄陆七七泪满襟,抬手捂住了脸。 商伯旸皱眉睨着她这艳俗的衣服,突然想起来她是来干什么的,以及她来之前拍着xiōng脯信誓旦旦地说:“山人自有妙计!交给我您就请好儿吧!” 商伯旸没她那么yòu稚,当然不会觉得以她的道行能撼动他父母言出必行的决心,带着她,也就是凑个热闹。 他本就没指望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能在这件事上有什么话语权,改变什么既定的事实结论。 ——可是,他明显低估了陆七七作妖的能力。 商伯旸xiōng中一股怒意甚嚣尘上,脸上的表情愈发淡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破碎的冷笑,“拴不住你了,要上天?” 商母愣了片刻,最先缓过神来,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们两个,还是那句:“多般配呀!古灵jīng怪的丫头,我们伯旸能娶了你……” 真他妈是倒了血霉了。 陆七七在心里泪流满面地说。 商伯旸也觉得在这一出闹在父母面前十分丢脸,拽着她的领子把人揪进了自己房间。 他没想过为什么陆七七犯蠢他会觉得丢脸,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 无论她闯了什么祸,都要他去收拾烂摊子。 他把这种情绪归于自己作为她半个“监护人”产生的连带情绪,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哎呀,你慢点,脖子都要掉了。”陆七七被他毫不留情地扔进屋里,揉着脖子嘀咕。 男人反手关上门,点了支烟,冷静下来。 可是一对上她浓妆艳抹的脸,他的眉骨又开始压不住地跳动。 商伯旸用力将烟吸入肺腑,以平息体内的怒火,“去洗干净。” 不止他生气,陆七七也一口恶气未消,哪肯听他的话,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你干什么?说好的战略同盟呢?我刚才就快成功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捣什么乱?” 商伯旸还是那张冷漠倨傲的扑克脸,陆七七从中读出了成倍翻涌的鄙夷和轻蔑。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问题可能出在他的眼神里。 就那个眼神,摆明了就是将嘲笑懒洋洋地收回去、连笑话都懒得笑话她的眼神。 怎么会有这么不可一世的男人? 她话锋一转,撇着嘴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是在寺庙里长大的吗?” 商伯旸:“?” 女孩耷拉着眼皮,从男人的角度能隐约看见她细长翘尾的眼线,笔势收得漫不经心,极具她的个人特sè——至少商伯旸交过的这几个女朋友里,没人会把眼尾挑得这么高,还让人觉得毫不突兀,本该如此。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妆容上,忽见女孩嘴角狡黠的弧度悄无声息地扩大,像只蔫坏蔫坏的狐狸,处处透着轻描淡写的恶毒。 “寺庙不杀生啊。”她眉眼弯弯,“不然商总你怎么能平平安安地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呢?” 商伯旸:“……” 他被气笑了。 笑得一口烟呛在她脸上。 陆七七胡乱抬起爪子扇呼了两下,烟雾散去,她看到男人叼着烟,手又朝她伸过来,连忙警惕地跳后一步,“你干嘛?” 不会要揍她吧? 商伯旸敛起无意泄露的波澜,表情秒秒钟又变回他最擅长的冷峻深寒。 “你自己不去是吧?行。”他一手把烟掐灭,一手拽住她的领子,“我不介意亲自动手帮你。” 陆七七就这样被男人按着头压进了浴室。 门外佣人听到里面吱哇乱叫的动静,担忧地问:“这……不会有事吧?” 怎么那么像凶案现场呢? 商母却在感慨:“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啊。” 商父无不赞同地点头,“随我。” 众人:“……” 十几分钟以后,商伯旸一身狼狈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衬衫上全是褶皱,西裤的颜sè比平时深了许多,正往下滴着水。 他的脸sè也好看不到哪去,回头就见陆七七一样湿漉漉的靠着浴室门望着他,杏眼里全是藏不住的得意。 但她表面上装得很诚恳、很卑微、态度很好,“商总,这种两败俱伤的场面原本可以避免的,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发生了。” 洗净铅华的女孩脸蛋笼罩着一层水气,皮肤上婴儿般的小绒毛也冒了出来,她肤sè很白,显得那双眼睛格外乌黑明亮,触目生辉。 自上往下,是她纤细修长的天鹅颈,她白皙的锁骨,和她被水打湿的bào露着装。 那几块布正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绰约的曲线,她却浑然未觉。 商伯旸只看了一眼,蓦地发现,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是真的长大了。 陆七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到男人眼里的sè泽一寸寸深了沉了,破天荒地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半晌,他转过身去,临转身那一眼,陆七七甚至觉得他眼中是空茫无物的。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这就让她非常好奇了。 她也不管自己身上滴着水,踩着地板就走了出来。 商伯旸没阻拦她,一言不发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纽扣。 他的动作非常利索,脱掉衬衫也就才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陆七七来不及反应,把他赤裸的后背收入眼底。 “卧槽!”她惊叫一声,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捂着眼睛就背过身,面红耳赤道,“你有毛病啊?你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你脱什么衣服啊!” 男人还要去脱裤子的手一顿,扣在腰带上不动了,眼风不动声sè地扫过她的背影,嗤笑,“大庭广众?怎么个大庭广众法?” 陆七七这才想起来,这是他家,是他的卧室。 她底气不足地咆哮:“我还在呢!” “你怕什么?”男人无动于衷。 怕?陆七七一听这个字就炸了,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我怕你害羞!” 商伯旸瞧着她那坚定不移不肯回头嘴上却又不饶人的模样,忽然起了些逗她的心思。 他道:“再说一遍。” 声音听起来非常心平气和,但这绝不是商伯旸一贯的状态。诡异的平和让陆七七的底气更不足了,她咬牙切齿地重复道:“我说,我怕你害羞!” 男人还是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淡漠口吻:“转过来看着我说。” 她傻了才会转过去。 陆七七脚下不动,身体绷得死紧,活像一只被沸水煮着的虾,全身都恨不得能攒在一起。 身后响起脚步声,是商伯旸走了过来。 她脸红得更厉害了,连个背影都是防备的姿态,“你、你你过来干什么!” 男人修长的手臂从她身侧伸过来,一掌抵在墙上,仿佛被扼住咽喉,陆七七呼吸都困难了。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可她还是连斜眼看他的手臂都小心翼翼的。 那柔韧而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块垒分明,攀附在他的骨头外,筋脉蜿蜒其上,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致命性感。 陆七七从小欺软怕硬,见到比她还不讲理的就秒怂,内心早就“呜呜呜”起来了,只想立马转身跪下叫爸爸。 “我过来干什么?”商伯旸淡淡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嗓音低沉,风波未起,“姑娘,你挡着我的衣柜了。” “……” 爸爸。 你真的是我爸爸! 陆七七在心头哀嚎了一句,脚步向右横着平移,脖子梗着不敢乱转乱看。 “属螃蟹的?”男人在她身边凉凉地嘲弄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了避免看到他的身体才这样,可是…… 商伯旸低头看着自己纠缠有力的腹肌和人鱼线,尾端没入西裤,妥帖完好地隐蔽起来,什么不该看的都没有。就连去游个泳都穿的比这个bào露,脱个上衣而已,至于? 看这丫头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良少女样,他还以为她脸皮有多厚呢。 商伯旸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烟灰sè的衬衫。 陆七七余光发现他穿好上衣,斗胆与他对视一眼,还没看清他的脸,脑袋就被飞来的布料罩住,“自己去浴室换。” 她扯下头上的布料,发现竟是一条长裙。 陆七七的眼神登时就不对了。 这个大冰块家里为什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这个款式!这个尺码!明显不是他妈妈的! 可是众所周知,商伯旸是独生子,他没有姐姐妹妹! 名侦探小陆上线了! 她眯眼打量着他,鼻翼轻轻耸动。 商伯旸面不改sè,棱角分明的下颌还稍稍抬了几分,坦荡里透着几分惯常的不耐和冷漠,“别闻了,干净的。” “干净的我也不穿。”陆七七道,“我家没穷酸到让我捡别人剩下的衣服穿的地步。” “我以为这件衣服大小也算个牌子,原来你更喜欢,”商伯旸无声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个来回,chún角一抿,笑了,“这种货sè。” 被他这么一说,陆七七看向自己身上的地摊货,突然觉得浑身痒痒起来。 衣服里没收好针脚的线头扎得她难受不已,当时也是情急之下才做了这个决定,有选择的话,谁想穿这个啊? “换不换?”男人望着她,身高压了她许多,居高临下的冷淡睥睨,“不换就出去,衣服给我。” 陆七七一咬牙,“换就换!” 不就是别的女人的衣服吗?她肯定比那女人穿得更好看! 陆七七走进浴室里,脱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扔在地上,刚要拉开长裙背后的拉链,手指突然顿住。 拉链上,是还没被人扯去的吊牌。 新的? 她愣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地套上,慢吞吞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彼时男人已经换好裤子站在阳台上抽烟了,听见浴室门被拉开的声音,回过头去,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进他静水无波的眼眸,打出了一圈圈微末的涟漪。 陆七七没注意他的眼神,还低着头整理着裙摆,她从小野到大,很少穿这种一看就是给名门淑媛准备的衣服。 不吹不黑,这条裙子是真的好看的,见过了高级货的陆七七都觉得它很是与众不同。 但她穿着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一抬头,正好瞧见商伯旸也在盯着她,目光幽幽发沉,好像有话要说,却碍着什么理由,全都憋在嗓子里。 她收起全部的表情,道:“想笑就笑吧。” 商伯旸回过神,没理她。 陆七七把玩着手上的吊牌,思索了几秒还是说:“这是你要送女朋友的衣服吧?被我截胡了,不好意思啊。这件我穿过她应该不会再要了,我这个人呢,也不喜欢和人撞衫。所以等我到家会让我爸秘书照着差不多的价格和风格赔给你一件。啊,谢了兄弟。” 她自认为说得非常义薄云天,而且合情合理。 但是男人的脸sè,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商伯旸只感觉到一股气闷在xiōng口,从她穿着这件衣服出来时积攒的惊艳和想夸奖她的犹豫一瞬间就被按着头扎进冰窟窿里,全凉了。 还他妈兄弟。 跟谁称兄道弟呢? 商伯旸又黑着脸摸出一支烟点上。 就陆七七这野丫头来他家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半盒烟都抽完了,平时这是一天的量。 陆七七察言观sè的小雷达又开始工作了,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身旁越来越萧条凛冽的气场,不过她早就习惯了,这才是商总该有的样子。 金融界的阎罗王嘛,能给人好脸才怪呢。 陆七七私以为现在两个人已经是统一战壕的队友了,于是也开始放肆。 她拉开他的椅子坐了下来,转着他书桌上的钢笔,丝毫不考虑这根笔的价格可能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商总,我们的战况不容乐观啊。” 商伯旸的视线不声不响地聚焦在她莹白纤长的指头上,随着她转笔的动作偶有波澜,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怎么说?” “你妈好像挺喜欢我的。”陆七七托着腮,很苦恼,“我真的尽力了。” 商伯旸沉默。 他想问她,你的尽力就是指来我家喝酒,表达你是个事业心很qiáng不会顾家的女人,以及,见到男人就往上扑? 他说:“我妈嫁给我爸之前,也是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的。” 陆七七:“?” 男人语tiáo沉缓,给了她致命一击:“她没你,想象的那么智障。” 陆七七也沉默了。 她为什么觉得刚才男人话说一半,忽然迷之一顿,加了三个字进来??? 他想说的本来应该是“她没你那么智障”,对吧? 钢笔从她指尖脱落,掉在地上,摔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笔盖也掉了下来,墨水在地板上甩出一条线,场面看起来有点窒息。 陆七七面无表情,“战友,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好像都是我一个人在努力,能不能请你也稍微地、敷衍地,为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商伯旸明白她的意思,可她的话还是让他从里到外都不舒坦。 在悔婚这件事上她积极主动得简直有点不像话。 “你想让我怎么样?”他问。 陆七七认真想了想,说:“你把你女朋友带回来,跟你爸妈实话实说,就说你有心仪的人了,不想耽误我,怎么样?” 她说得真情实感,商伯旸越听越搓火。 不想耽误她?和他结婚是耽误她变身美少女战士拯救地球了还是怎么着? 陆七七一抬眼瞧见他yīn沉得能滴出水的脸,恍然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试图挽回:“不不不,不是不是,是不想被我耽误。” 商伯旸皮笑肉不笑,她刚才一番话已经完全出卖了自己的心思,陆七七还就真是天下独一号的看不上他的人。 这个认知越是清晰,他就越是不想让她如愿。 最后陆七七是被男人拎着扔出门外的。 她撇了撇嘴,也不在意他突如其来的bào脾气,路过楼下客厅时,商母看到她没完全干的头发和卸掉妆容的白净的脸,笑容可掬道:“多漂亮的孩子呀,我们伯旸娶了你,可真是有福。” 陆七七:“……” 能换一句吗。 “咦。”商母的目光停在她的裙子上,还真的换了一句,“你18岁啦?” 陆七七:“?” “也对。”她一抚掌,自说自话道,“不到18岁你爸也不可能同意订婚,哎呀,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啊……” 陆七七听不懂了,商母仿佛看到她脑门上顶了一排问号,笑盈盈道:“你身上这条裙子,是伯旸两年前找一个叫……”她说不上来名字,表情变得苦恼,“吉……吉什么的一个美国设计师设计的。” 陆七七没由来地心脏漏掉一拍, 名冠四海的天才设计师。经她手的作品捧红了不少奢侈品牌,但是因为很长时间找不到满意的模特,gibbon便渐渐淡出了时尚圈,留下遗憾的众人,和一堆成为经典绝版、有市无价的设计。 这个名字再次重回人们视线,是作为美国新出道那位天王巨星dylan的御用造型师,而dylan,作为打破了大师退隐江湖的念头的男人,自此也一炮而红。 陆七七一直就是dylan的脑残粉,对大师早就崇拜不已。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都心cháo澎湃,肃然起敬,开心得她想穿着裙子转圈圈! 商母不清楚他们年轻人追逐的那一套,继续道:“对,就是那个吉本!也不知道是酬劳没谈拢还是怎么回事,图改了两三次对方就不乐意了,后来还是伯旸亲自飞了趟美国才敲定了。原本他想要的是一套卫衣牛仔,那设计师脾气还挺大,告诉他,女孩子的成年礼应该是高跟鞋和晚礼服,就算要日常一点,也必须得是条裙子。我劝伯旸换个设计师,他说什么也不换,最后设计图拿到意大利的手工作坊做了十几套,最后一版就是它了。” 商母的话每个字都在冲击着陆七七心中某条看不见的防线。 最令她震撼的,当属“成年礼”三个字。 陆七七眨巴着眼睛,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盘踞在心头,一点点渗进血管里,安抚了她十几年sè厉内荏的bào躁,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得柔软得可怕。 她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没有送给她成年礼。 想也知道,因为在他们心中,她还是个孩子,永远都是个孩子。 成年这件事,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陆七七的手指捻着裙摆柔软细腻的布料,恍惚地想,这条裙子,居然是给她的。 可她的成年,对商伯旸来说,到底为什么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纪念呢? 因为终于能摆脱给她当家长的窘困处境了吗? 这个问题,陆七七想了几天都没想明白。 如果不是她那天刚好弄了自己和他一身水,他会不会干脆就不送她了? …… 狗腿子见她想什么事情出神,伸爪在她面前晃了晃,“七小姐?” 陆七七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干嘛?” “你刚说商总身材不错?” 陆七七眯眼瞧着他,冷笑,“我说什么还要重复几遍你才听得懂?长了耳朵没用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狗腿子立马捂住耳朵,但还是不怕死地问:“您和商总的事是板上钉钉了吗?为什么连身材都见过了!” 陆七七道:“那有什么稀奇的,见过他身材的人多了去了。” 她想起那天她对商伯旸说,让他找他女朋友来帮忙,他也不置可否,也没直接回绝表态说“我没有女朋友”,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嘛?这人渣怎么能一边和自己订婚一边还吊着别的女人呢?就算……就算他们的订婚关系是假的,随时可能被推翻…… 那也不行。这是原则性问题。他这么做是看不起她陆七七,看不起她爸她爷爷,她们整个陆家! 陆七七小脸一板,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大大方方地别扭起来。 却没看到,甬道的尽头,站着来者不善的一群人。 他们的几个头发染得花里胡哨,见陆七七走来,相继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另类的纹身…… …… 商伯旸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开会,看到是她的号码,准备挂电话的手一顿,黑眸凝在屏幕上,电话铃声响到最后,他才不耐烦地接起来。 陆七七一度以为他不会接了,正准备挂了,电话却忽然通了,她踟蹰了半秒钟,轻声问:“伯旸哥哥,你能不能,到我学校来一下?” 声音轻软试探,小心翼翼得不像她。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叫他,可每次都是古灵jīng怪的,让人一听就觉得没好事。 这次,莫名显得虚弱。 商伯旸含威不露的目光一扫会议室里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员工们,没排遣完的怒火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硬,和女孩的嗓音截然相反,“你又惹事了?” “好像是。”陆七七苦笑,语tiáo还是那么轻,飘渺得风一吹就要散了似的,“我不敢给我哥和我爸打电话,你能不能……” “陆七七,我是你的监护人吗?” 话音里的寒霜透过无线电波,凝结在女孩的眼前,冰凉一片,皑皑无垠。 她闭了下眼,隔绝感官里突然侵入的彻骨风雪,笑得没心没肺,“逗你玩的,挂了。” 她掐断电话,商伯旸一愣,面sè更沉了。 “我就说了他不会来。”对面的女人笑得肆意,“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来了也没用。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是陆局长的妹妹仗势欺人。陆七七,你爷爷的德高望重,你爸爸的清正廉明,你哥哥的年轻有为,都要毁在你手里了,知道吗?” 陆七七收起方才嘴角微薄的笑意,眉眼慵懒又平静,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找这么多人过来挨打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我仗势欺人?我仗势欺人是什么新鲜事?你拿出去问问谁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仗势欺人?你还是缺少生活的毒打,要不然本小姐免费给你松松筋骨?” “还口出狂言。”对方望着她,眼神同情怜悯,“忘了你小时候爬墙从军区大院摔下来脚腕骨折的事了?我看你现在站都快站不稳了,怎么,是不是脚疼?” 陆七七咬合着牙齿,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一扫眼前躺在地上哀嚎吸气的人,握紧了拳头。 那女人说的对,她的脚腕是很疼,疼得她整个右腿的筋脉都在打哆嗦。 从前几天在 跳舞的时候就旧疾复发了,更别说要放倒眼前这群混混。 陆七七虽然身手了得,但到底不能以一当百。对面的女人明显就是来折磨她的,让这些人一个一个lún番上阵,每个都被她撂倒,却也耗费了陆七七太多的体力。 “他连这都跟你说啊?”陆七七一咧嘴,擦掉脸上的汗和血,“行,那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我凭什么让你管我叫爸爸。” 商伯旸开车赶到的时候,除了陆七七所有人都倒下了。 只有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旁边还有个狗腿子一样的人哭丧着脸不停说:“这可怎么办呀!我就知道你刚才把我支开肯定有鬼!您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冲动啊我的大小姐……” 商伯旸早有她又闯祸了的心理准备,可是亲眼看到这一幕,他还是震住了。 心里有什么情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开来,“陆七七,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七七听到这冷漠bào躁的嗓音就知道冤家又来了。 她一顿,心里暗骂,刚才让你来你不来,现在人都快被她打残了,你来个pì。 她已经做好了要被他的雷霆之怒洗礼一遍的准备了,却没想到男人越过了面前所有人,停在她面前,一把拽过她的手趁她站立不稳把她整个人抱住,让她坐在了地上。 然后他低头,手掌按住了她的脚腕。 陆七七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哭出声,小声bībī道:“疼疼疼……” 商伯旸气得冷笑,“你也知道疼?你爸妈为什么不让你学街舞,为什么停了你的近身格斗课,你都忘了?现在知道疼了,你怎么不干脆把脚砍了踏实?今天我不会再帮你瞒着,自己回家跟你爹妈交代!” 陆七七低着头,拉耸着脑袋挨训。 商伯旸一看到她就知道她伤得不轻。 他本来气她大小姐脾气桀骜猖狂,又在学校瞎乱欺负人,但走近了看见她腿疼得抽筋的样子,一口气就这么突然卡住,不上不下。 就像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在外面受了委屈似的,他突然就没心思追究她的盛气凌人了,就想敲着她的脑壳好好问问她打这么几个废物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毕竟,商伯旸本人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物。 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他分得很清楚。 陆七七不吭声,一旁的狗腿子看不下去了,吞吞吐吐道:“商总,不是七小姐喜欢和人打架,您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商伯旸冷冷一眼看过去,“她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德行我不知道?” 好胜心qiáng,自尊心qiáng,没吃过苦,没受过罪。 三观畸形的大小姐一个。 “那还不是因为她们自己嘴贱?”狗腿子气得磨牙,“她们说……” 一直不吭气的陆七七忽然抬眼,“你闭嘴。” “说什么?”商伯旸问。 狗腿子看了看七小姐又看了看商总,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得罪哪位问题会更大,最后坦白道:“她们说夫人是小三上位,七小姐是陆厅长的私生女,和您订婚是因为她未婚先孕。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小姐怕给爸妈丢人,也怕对您的名声不好,就自己去找了那几个传谣言的学生。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们小姐腿脚受过伤的事,所以和小姐打了个赌,如果小姐能拿到 一年一度dancing queen的称号,这件事就作罢。如果不能,小姐就要去表白教务处在,还要在主甬道上……” 他没说下去,商伯旸已经都知道了。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翻涌的怒火好似被什么压住,又好似化成了另一种压抑不住的情绪。 狗腿子很认真地说:“商总,我也是大院里跟着七小姐一起长大的,我们怕她归怕她,但是没有人不对她心悦诚服。大家这么多年都愿意跟着她,光靠怕是做不到的。” 商伯旸垂眸望着她,女孩却别过头看向一边,神情依旧漫不经心,蜷缩手指泄露了她的不自在。 他觉得她这别扭的样子很好笑,可他完全笑不出来。 那人短短几句话,每个字都像冰刃,又冷又锋利,顺着他的呼吸划进血管里,一道道鲜血淋漓,来不及呼痛,又马上被冻伤。 相识这么多年,他前一秒还笃定地认为陆七七是个三观畸形的大小姐。 他,陆君昊,七七的父母,谁不是对她自诩了解,自诩宠爱? 可是好像没有人认真去想过,大家只是停留在表面对她无限“宽容谅解”,大大方方对她说:你作恶没关系,我原谅你,我替你善后。 其实,她需要谁来善后呢?她又需要谁的宽容谅解呢? 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的墙已经这么厚了? 而她,刚才试图打电话向他“求救”——那么骄傲的她,在向他求救。 他却不冷不热的回答,让她心灰意冷挂了电话,又独自挡下了面前的风波。 商伯旸光是这样想着,就觉得空气稀薄得他肺腑生疼。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他问。 语气是刻意收敛过后,硬邦邦的温和。 陆七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太适应他突如其来的温和,指着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女人,“这次真不是我找事啊。” 她舔了下干涸开裂的嘴chún,“以前我惹麻烦,总把你牵扯进来,你烦了,我可以理解,换我我也烦。可是这次这个人你真的认识啊——” 商伯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消她多说,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人。 就在不久之前,刚被他单方面分手的,前女友。 商伯旸眉眼一寒,想起方才狗腿子无意道出的一句“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们小姐腿脚受过伤的事”…… 是他说的。 他告诉过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很久之前就在和他闹脾气了,理由是看到了那条k.gibbon设计的裙子,想讨过去被他拒绝。 当时商伯旸告诉她,那是给他“闺女”准备的成年礼物,女人缠着他不依不饶地问了许久,商伯旸才说,不是私生女,是兄弟的妹妹,陆七七。 所以陆七七还是错了,不是只有这件事和她有关。大概率是从一开始,她会被骗去 比赛伤了脚,就是这个女人暗中挑拨的。后来他们公开订婚的消息,彻底触怒了被他单方面分手的女人,所以才又有了今天这一出。 只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商伯旸也不想告诉她。 他此刻的想法有点复杂,他怕让她知道,因为担着他未婚妻的名号害她受了这么多罪,她会更迫不及待和他撇清关系吧。 “哎,等会儿。”陆七七吸了口气,醒过闷儿来,一拍脑门,“她是不是因为我是你未婚妻所以今天才来找我茬的?” 商伯旸呼吸一窒,整个人僵在那里。 怕什么来什么,他突然不知道这时候该点头还是该装糊涂。 陆七七叹息道:“当你未婚妻也太惨了吧,商总?我的天哪。” 商伯旸已经有将近一分钟没有呼吸了。 他垂眸安静地看着她,像一尊英俊的石化的雕像。 陆七七几次试图站起来,没有成功,索性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地板上,对那个女人道:“我就说你缺少生活的毒打吧,当他未婚妻有什么好的,你这样的我一天得应付好几个。你以为找一群人躺地上碰瓷就能治我横行霸道仗势欺人了?那你是还没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横行霸道仗势欺人。我告诉你好了,不是我吹,你拍那几张照片真不值钱。你今天就算想现场直播给全天下看,也没有哪个平台敢接这么不要命的生意。” 爆料个艺人明星、有财无势的商贾之女也就罢了,陆老将军的宝贝孙女那是能随随便便上热搜的人呐? 想啥呢。 陆七七从一开始就没带怕的——除了,有点担心这件事闹到学校,会被她身体不好的妈妈知道之外。 这就是她为什么肯低头服软,打电话给商伯旸求救的理由。 “以前是我疏忽了。”陆七七还没说完,身旁的男人便打断了她的话,她一懵,只听他用刻板冷硬的嗓音继续说道,“你不用给她现身说法,当我的未婚妻不该这么糟糕。至于有什么好,我现在还没想到,以后,慢慢告诉你。” 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狗腿子:“??” 陆七七:“???” 众人都还没回过神,商伯旸便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她轻得跟什么似的,他却郑重得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这回换陆七七屏住呼吸了,半天,她“啊”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她抬眼,奇怪地望着他,只能看到他棱角坚毅的下巴,还有那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 “我说。”他的语气低沉平缓,“我是该为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尽一份力,不过和你的目标不一致,所以很遗憾我们当不成战友了。悔婚的事情你自己努力吧。看是你逃得掉,还是我抓得牢。” 陆七七:“??????” 不是,大哥?? “你在我心里一直就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爹啊!” “嗯,你这么尊敬我,我很开心。”商伯旸这样说着,脸上却纹丝不动,完全看不出什么开心不开心,“所以最好以后爸爸跟你说什么事你都乖乖听着受着,不要天天想着怎么气我,有空琢磨琢磨怎么尽孝。” 陆七七:“……” 她揉着额角,道:“爸爸,你说的话我没听懂。” “哪句不懂。”他停下脚步,低眉敛目,把她困惑的脸蛋圈在视线之中。 “从……从疏忽了那句开始,你重新说一下。” 狗腿子一回忆,那不就相当于从商总表白开始她一句都没听懂吗? 商伯旸不是废话的人,同样的话他也说不出第二遍,于是言简意赅道:“和我结婚,做我太太,给我生孩子,死了以后葬在一起。懂了?” 陆七七很坦诚,“不懂。” 狗腿子打了个哆嗦,总觉得商总现在的表情可谓是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那我再换个说法。”商伯旸想了想,道,“以后你在学校看谁不顺眼,我替你揍她。” 陆七七懒洋洋地摆摆手,“算了,我一个能打十个,不是很需要。” 男人又道:“以后惹了麻烦直接打我电话,不用通知你哥。” 陆七七竖起了耳朵,问:“那我妈呢?” “你只要不弄伤自己,谁都不会知道。” 老实说,陆七七有一点点心动了。 商伯旸看出了她的迟疑,又加了码,“你家身份特殊,出国不易,以后每年我请dylan来郁城做一场小型演唱会,只给你和你的朋友看。” “好的爸爸没问题爸爸!谢谢男朋友,谢谢未婚夫,谢谢老公!” 陆七七一套回答行云流水不带犹豫,只差稍息立正敬个军礼,看得一旁狗腿子目瞪口呆。 商伯旸其实不太喜欢最后这个条件,皱着眉毛,半天不高兴。 可是大丈夫言出必行,他怎么能失信于自己的女人? 他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小娇妻是被“骗”到手的,答应他的追求居然还是为了见另一个男人。 这么一想,雷厉风行的商总心底突然滋生出一些矫情兮兮的小不痛快。 他沉声威胁道:“这些条件都许给你了,如果你敢反悔,敢劈腿,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那不可能的。”陆七七昂着脖子像只骄傲的孔雀,“我们陆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怎么可能出轨让人家指指点点,给我家里丢脸?” 所以,她不会出轨,其实是为了不给家里丢脸? 商伯旸更郁闷了。 他带着女孩到了医院,光上药、输液就两个多小时。 其间她睡着了一会儿,商伯旸给狗腿子使了个眼sè,狗腿子非常狗腿地跟了出来。 商伯旸问:“除了dylan,她还有什么喜欢的人?” “女的男的?” 所以还都有? 商总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冷静下来:“都说。” “女的没有。”狗腿子道,“男的也没有。” “……” 商伯旸握拳,骨节轻微拉扯,摩擦出骇人的声响,他面无表情道:“耍我?” 怎么陆七七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这么皮,跟她学的? 狗腿子看到他冷峻的神sè差点直接跪下,不敢造次了,连忙道:“商总,不是不是不是,我哪有胆子耍您。男的确实有、有一个……” “谁?”商伯旸手掌蜷缩得有些僵硬,保持着一个姿势半天放不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沉静下去,眨眼的频率都比平时慢了。 “您回头。” 商伯旸回头,身后是一扇巨大的玻璃门。 门上,是他自己的倒影。 他一震,狗腿子轻声说:“商总,小姐喜欢你很多年了。” “不可能。”商伯旸想也不想就反驳,他比谁都清楚她多么努力地在悔婚。 狗腿子猜到他即将拿出来的论据,先一步道:“还不是因为您这些年身边换过两三个女朋友么?小姐喜欢您那年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性子又骄傲些,嘴上说不出口,但她这么在乎家族脸面的人,为什么还天天在学校里惹事,您想过吗?” 商伯旸哑然失语。 “陆局长忙归忙,给自己亲妹妹办事总不会推脱。还不是因为看出来小姐心里那点小九九,所以想着成全她,才大事小事次次都麻烦您过来收拾烂摊子。她想和您在一起,不是订婚结婚那种在一起,而是从谈恋爱开始在一起。不是因为门当户对,不是因为指腹为婚,是……” 两情相悦,共度余生。 男人xiōng腔震荡的幅度和频率都大了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心口什么地方隐隐发烫。 那是他从几年前就开始有意忽视,刻意埋藏的地方——某个,藏着龌龊秘密的地方。 热度传遍全身,令他血脉偾张,不得安宁。 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生出了这种“龌龊”的心思。 五年前他开始找女朋友,就是因为,那时候的陆七七太小,他发现自己对着十三岁的女孩,动了别样的感情。 这他妈说出去也太禽兽了。 商伯旸一度认为是自己到了年纪,有所需求,身边该出现一两个异性来压一压他身体里的躁动不安。 他知道,女孩迟早是属于他的,这是两家长辈早就定下的婚约。 男人大多比女人现实,他没考虑过什么自由结合,什么恋爱结婚,过程无所谓,他只关心,最后她身边的男人,是不是他。 却忽略了他那几年的举动,或多或少伤了这个敏感骄傲的女孩。 十八岁啊。 她还没经历过初恋,就被他早早定了下来。 商伯旸一边告诉自己,就顺着她的心意,她想悔婚便让她悔,反正最后她也逃不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边又着实被她的行为气得不轻。 她是真的竭尽全力爬也想从他身边爬开啊。 现在得知他们其实是早便是两情相悦的,商伯旸除了喜悦,还有点心疼。 如果他不喜欢她,如果他真就放她走了,同意她悔婚的要求了,她要怎么办呢? 躲在家里偷偷哭吗? 她会哭吗? 她不会。 她只会坐在椅子上,眼神空空地看着空气,当有人过去逗她时,一拍那人的手,呲牙咧嘴道:“莫挨老子,烦不烦?” 十几岁的小孩,连情绪都淡薄肤浅得可笑。 可笑,又那么让人心动心软。 …… 陆七七醒来的时候,商伯旸已经不在了。 她揉着眉心,看着陪床的狗腿子,“我睡了多久?” 狗腿子诚实回答:“六个小时。” “……”那还真是够能睡的,难怪天都黑了,“商伯旸呢?” “商总早就走了。” “啊?”陆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眉毛挑得老高,“他走了?” 走了? 走了?? 他们现在不是应该你侬我侬如胶似蜜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吗? 狗腿子点头,“走了。” “卧槽。”陆七七恨得咬牙切齿,拿起手机就给男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那头男人很快接了,她不由分说,张口就是一句:“商伯旸,老子反悔了,不当你未婚妻不和你结婚不做你太太了!” 男人反应很平静:“好。” 陆七七一愣,指尖像被什么刺中,缩了缩。 她不确定地问:“你答应了?” “答应了。” 陆七七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心上轻轻裂开一道缝隙,有温热的东西逐渐流失。 她闭了下眼,感受着这种流失的滋味,忽然很想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 忍了又忍,她笑开,故作轻松道:“我就说嘛,商总你想通了就好了。我们还是不合适的,我配不上您龙章凤姿,人中翘楚。所以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你好我好大家好吧!” 商伯旸听着电话里她的声音,又隔着门看着女孩坐在床上,目光空洞望着空无一物的墙面的样子,心疼得一阵痉挛。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亲眼见到,光是她在电话里这轻松玩笑的态度,他真的要以为,她解脱了。 他不吭声,陆七七便说:“那我挂了。” “等等。”他道。 女孩的动作比他想象中还快,他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掐断了。 陆七七还算冷静,抬手捂着心口,她也不知道这样捂着能不能让心口那个越裂越大的缝隙稍微被填补,喘了口气,对狗腿子说:“你出去给买点吃的,老子饿了。” 狗腿子道:“好的。”他起身就要走。 身后有水滴砸进被褥的声音,啪嗒一声,闷闷的。 狗腿子脚步一顿,目光复杂地看着半透明玻璃上若隐若现的人影。 他刚要说话,就被陆七七打断:“别回头,滚。” 已经是哭腔了。 他连头都不敢回,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七七彻底崩盘了,她没想到会有这么难受的。 没一会儿,又有脚步仿佛去而复返,她连头都没抬,捂着脸说:“我觉得商伯旸真的是个混蛋。他怎么能这样呢,他一开始不要答应就好了,我也没喜欢他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他真对我没感觉的话直接配合我毁个婚就皆大欢喜了,干什么要这么玩我?先表白再悔婚,这样做人真挺没意思的,你说是不是?”她说得断断续续,哭得很压抑,“不过你放心,我也没多伤心……你别告诉我哥,也别告诉我爸妈,这事就让它这么过去。你当什么都没听见就好,我想吃城南的小笼包,三鲜馅的,去买。” 那人没动。 陆七七泪眼婆娑地抬眼看他,“你怎么还不去?” “买回来就凉了。”男人道,“我来接你,我们过去吃。” 他的声音太低沉,太有辨识度,陆七七一下就清醒过来。 她拉高被子迅速擦掉了脸上的泪,泪腺却还在不停分泌新的泪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陆七七看着他,一阵牙疼,“你来干什么?” “我话都没说完,你把我电话挂了。”男人的理由很充分,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无奈和无赖,这很不商伯旸,“我本来想在电话里告诉你,不过这样也好,我亲眼看着,心里更踏实些。” 他的嗓音还是那么刻板,温度却比平时暖了太多,也许是因为话说得多了,措辞也没那么冷硬,所以听在人耳中,距离都被无形中拉近了。 商伯旸走到她身旁坐下,手指擦过她的脸颊,“我想说两件事,第一,我同意你反悔,听你说你不想和我订婚结婚做我太太给我生孩子之类的pì话,是因为我想从头开始追求你。” “第二,你并不是非我不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商伯旸板着脸,表情严肃,大有平时训诫下属的模样,“我非你不可,我希望你对我也如此。” 陆七七的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他垂眸刚好就看到那嫣红的chún瓣,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滑到她的下巴,轻轻托起来,不假思索就吻了上去。 “你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他还是这么说一不二,独断专行,“那现在我们——” 陆七七忽然扬起手,一个清脆的巴掌挥在了男人的俊脸上。 商伯旸愕然。 她的眼泪不流了,眼眶红红地盯着他,眼里没有任何他读得出来的内容,除了讽刺。 “好玩吗?”她问。 商伯旸心疼得厉害,握着她的手,在掌中轻揉,低声道:“不好玩。” 以后都不玩了。 见她哭过这么一次,他就觉得自己太畜生了。 商伯旸从前最鄙视在女人面前低三下四的男人,可现在他却想,能换她开心的话,要他怎样都行。 陆七七看了他片刻,看得商伯旸慌乱不已,他笨口拙舌,正想着如何哄她,却听她说:“我爸妈特别宠我。我爷爷虽然最疼我堂妹远菱,但对我也是有求必应。” “嗯?”商伯旸微微蹙眉。 陆七七缓了口气,道:“我们家有钱有势,我爷爷过一次生日都是国宴级别的阵仗,什么样的讨好恭维我都是从小听到大。” “所以。”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好追。你别拿我当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我比她们加起来都不好追,你要是还想半途而废,现在最好从这里滚出去,我全当你今天放了个pì,两家的感情也不会因此受影响,我保证。” 她到现在还惦记着两家的感情,商伯旸真不知道是该夸她懂事还是该说她太傻。 明明前一天还觉得她是个被人捧在掌心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为什么现在看她,每多一眼就多往心里嵌入一分呢? “我做好准备了。”他说,“你想要什么样浮夸浪漫的追求都可以,多大阵仗的都可以。” “行。我信你了。”陆七七揉了揉眼睛,“我现在想去吃小笼包。” “好。” “今天那个女的,我要她好看。” “好。” “以后每天接我放学?” “好。” “每天陪我吃晚饭?” “好。” 陆七七一连问了无数个问题,他都说好。这倒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刁难他了。 怎么商总宠起人来跟没脾气一样? 也罢,来日方长,今天就先放过他。 …… 很多年后,陆七七还是会梦见18岁那年的事。 商伯旸一如既往,冒充她家长,去学校里见了她的老师,听老师好一通明朝暗讽,夹枪带bàng,他虽然不悦,却也都忍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陆七七心有愧疚,摆弄着他车里的挂坠,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谁想男人根本不看她,从始至终也没理过她。 被无视的陆七七终于怒了,她在学校里就憋着一口气,尽数炸在他这里。 下了车,她抬腿就往他xiōng前踢去,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反手制住。 男人抓着她的脚腕,抬着她的一条腿,以无比诡异的姿势对她一番羞辱。 陆七七气急败坏,梗着脖子大喊:“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开放开我,否则我非要你好看!” 后来哥哥出来,终止了这场闹剧。 被救下后,陆七七趁着哥哥不注意,狠狠瞪了商伯旸一眼,用chún语对他说:“你给我等着,整不死你,我这辈子跟你姓!” 想想都觉得又微妙又好笑。 原来很多事情就是漫长岁月里的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了漫长的岁月,又要用漫长的岁月去验证这一句注定。 ——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放开我。 ——整不死你,我这辈子跟你姓。 当时商伯旸在想什么呢? 他回忆起来,自己没说出口的话,大概是:“乐意奉陪,荣幸之至。” 【番外完】 本来说最晚昨天更新的,结果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拖了!我跪下挨骂!为了表达我良好的认错态度,这一更一万七千字。艾玛,我缓一缓,倒倒时差,睡觉去了……有事微博喊我哈,更不更新我也都会在微博上通知,网站合作的平台太多了,好几个留言区我顾不过来。晚安我的小宝贝们。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