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第194章 安温园的秘密(五)
* 段子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nancy,你开什么玩笑?” “我有必要用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nancy敛起了笑容,目光凝然望向容器里的男孩,“如果他和lenn没有血缘关系,怎么会有和他相似的基因?再说,你不会仔细看看他的脸吗?” 不必她说,段子矜也注意到了。 她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的眉目生得格外俊朗。 虽然他还小,虽然他被泡在营养液里,皮肤都皱巴巴的,但是那张小脸上骨骼的形状、五官线条的起承转合…… 仔细看上去,真的和江临有几分相像。 段子矜攥紧了五指,眼神沉凝冷淡,透着某种毫不动摇的坚定,“我不信,我要回去问他,让他亲口告诉我。” nancy看了她一眼,“你随意,不过若是让他知道,我当年生下了他的孩子,还用孩子的命救了他,你说以他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事呢?” 段子矜褐sè的眼瞳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她对江临再了解不过。姚贝儿和他在一起四年,他为了补偿她,不惜将自己的公司推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足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对责任感的重视,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若是让他知道,nancy为他生了个儿子…… 他会不会真的为了对她负责而娶了她? nancy的手扶上玻璃罩,一瞬不眨地看着那个孩子,“我也想过,用孩子的事情来捆绑他。可是这个孩子与他无缘,迟早要死去,与其让他的后半生活在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救了的痛苦中,我宁可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过这样一个儿子。” 指甲猛地嵌入了掌心,段子矜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她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半晌才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江临和nancy……竟然有了孩子。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上,让段子矜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nancy想了想,忽然伸手掀起了白sè的上衣,露出了小腹上一道年代久远,但隐约可见的疤痕。 段子矜猛地缩紧了瞳孔,“你……” nancy像是在回忆什么,余光依然眷恋地裹在那个男孩身上,那眼神让段子矜暗暗心惊——真的有几分母亲看到孩子时温柔眷爱的感情。 她娓娓道来:“留下他是个很困难的决定,可是没想到他出生的时候,比做出这个决定还要困难。最后医生决定用剖腹产减轻我的痛苦,所以才有了这一道疤。也正是因为这件事,leopold家最终在其他几大家族里选择了与willebrand联姻,而willebrand家,自知有愧于我,所以同意了。” 段子矜已经完全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了,“你是说,他家人全都知道这件事?” 他们都知道江临和nancy有过一个孩子?! nancy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只有子爵和老公爵大人知道,lenn的二叔都不清楚。” 段子矜的心里突然乱成一团。 虽然她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根本说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她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要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是nancy在骗她。 可是,可是…… 样貌相似,基因相似,还有她身上的一道疤,再加上leopold家和江家似是而非的态度。 这些好像在nancy给出的真相之下,统统都能解释清楚了。 “段悠,我有多恨你,你并不知道。”nancy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淡淡道,“如果没有你,我儿子也不必赔上性命去救他的父亲。如果没有你,我们全家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段子矜踉跄着退了两步,眼里空洞得厉害。 原来她才是横刀夺爱的第三者。除了夺走了nancy的未婚夫,她还夺走了这个孩子的父亲! 原来她才是最该消失的人! 指甲在手心活活掐出了血,段子矜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只觉得心上像被人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guàn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眼前一片模糊,再伸手摸上去时,眼角都是温润cháo湿。
她咬紧了牙关,不知是在和谁较劲,“你说我拆散了你们的家庭,我承认。在我不知道他有未婚妻的情况下,我确实……拆散了你们的家庭。”她顿了顿,蓦地抬头直视着nancy淡然平稳的目光,眼神像利剑,穿透了对方,“但是如果不是你对我痛下杀手,现在又怎么需要用你儿子的命来偿还?” “我明白,这便是主对我的责罚。”nancy轻轻地笑,“所有的选择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包括放弃儿子的性命去救他父亲,这并不完全是你的错。所以六年前我给了你一个离开的机会,只要你离开他身边,这件事我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段子矜颤抖着,菱chún,双肩,冰凉的四肢,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他这些年到底在坚持什么? 她和江临,到底算是什么! “段悠,你以为这六年只有你活得痛苦吗?你只知道一个女人失去她深爱的男人的痛苦,而我,不仅从来没有得到过我深爱的男人,现在连我的儿子也要失去!” nancy说着,xiōng膛剧烈起伏了起来,话音也再不复往常的端庄温婉,像是要和谁拼命一般,“我连儿子的命都可以不要,就是为了救活他,得到他!你认为,我可能心甘情愿地和他退婚,把他让给你吗?” 她狠狠抬手砸在玻璃上,关节处先是一白,而后很快泛起了嫣红的血sè。 段子矜眼底亦是蒙上了水雾,她轻轻一眨眼,便有泪水从眼里流了出来。 她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nancy双目猩红地看了她许久,那神情恐怖得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她吃掉。 段子矜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亦或者只是简简单单地流泪。 甚至她连自己是不是难过都不知道。只觉得xiōng腔那里,某个搏动的器官像是被人摘走了,每次呼吸都能被冰冷的空气刺伤。 除了麻木和空洞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脑子里也是空白一片。 过了好长时间,她才掀起微微发红的眼皮,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离开他吗?” nancy闻言,亦逐渐恢复了平静,她轻轻喘息了几下,闭上眼道:“离开,让你离开有用吗?我说让你离开,你就会离开吗?” “不会。”段子矜很快回答道,“既然是lenn自己犯的错,我会给他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如果他还是要和我在一起,六年前你的所作所为我全部既往不咎,我们也会尽力补偿你;如果他要对你和这个孩子负责……”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更是低沉了几度,像是砂纸在打磨石头,听得人无端难受,“我也尊重他。” “你就这么爱他,愿意接受你和他之间存在这么大的wū点?” 段子矜的心上又被划了一道口子,她顿了顿才说:“我接受不了。” 是,她接受不了他和别的女人有过孩子的事情。这件事换了任何人,恐怕都难以在第一时间里接受。 nancy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段子矜却没再说话了。 她和江临之间走了太远,太久,感情深到变成了执念……但她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不过是和他简单平凡的未来,一个家,四面墙,相依相守,举案齐眉。 这些无法接受的事,最终也会变成往事。也许一年,两年,五年,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消化。 这样一个深爱的男人,错过一次,尚能找回来,错过两次,又怎么还有机会呢?一想到他即将属于别人,搂着别的女人,她的心脏就像被扎满了图钉一样,疼得几乎没办法跳动。 相比之下,她还是愿意试着去接受这个事实;哪怕再苦,再难……也要对得起这六年来空茫的守候和等待。 可是真的好难过。 难过得心都要碎了…… nancy见她不说话,挑了下眉,轻声道:“你以为你还有这个能力,给他选择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 nancy道:“也对,他爱你至深,怎么可能告诉你他回家真正的目的呢?” 段子矜愕然。 nancy上前两步,chún梢轻扬,“回欧洲的原因,他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段子矜回忆了片刻。 江临说的是……带她看极光。 心里倏地抽搐了一下,曾经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如今听起来,讽刺至极。 “不想说吗?”nancy细软的眉眼中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她看出了段子矜的欲言又止,便也不为难她,“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好奇。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他给你的原因是什么,都不要相信……那不是真正的理由。” “那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nancy莞尔一笑,“他回欧洲真正的理由是……找我,治病。” 段子矜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理智霎时间又被狠狠地冲撞了一下。 地动山摇的,她也不知何时就会全然塌陷,“你在说什么?治什么病?” “六年前,他的病没有痊愈。”nancy慢条斯理的话语,如同生了锈的刀,一点点切割着段子矜的神经,“这三年来,他已经做了两次手术。就在今天早晨,蒂莫西教授将他需要的最后一个器官的dna编译完成了。” “你说他有多在意你?”nancy边说边笑,丝毫看不出半点嫉妒,大有当家主母该有的优雅而宽容的风度,“命悬一线的时候,非但舍不得让你陪他共同担惊受怕,还为了你几次出生入死。你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多差吗?几天前居然还心甘情愿为了你在思过塔里受罚,那几百个板子怎么挨下来的我都不敢想!段悠,这次他要是逃不过这一劫……就是被你亲手害死的!” 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出来,几乎漫过了段子矜的整个xiōng膛。 江临,江临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不是真的…… 段子矜哽咽了许久,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愈发觉得今天来找nancy就是个错误。 大错特错。 原本还可以在幸福的幻觉里继续无知下去。 江临为她挡下了这个世界太多的残忍和恶意,她一度认为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拆散。 怎么短短不到半个小时,整个世界都塌了呢? 段子矜无措地望着玻璃后面的容器,动了动嘴chún,颤声问:“你还打算用你儿子来救他?” nancy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轻描淡写的语气,每个字却沉甸甸地压住了段子矜的心,“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你认为我还有回头路吗?” 救了江临的不止是她的儿子。 还有她从战乱的国度买回来的数百个孩子。 他们都是活体样本,蒂莫西教授每一年都在不停地研发新技术,这才做出了这颗堪称完美的心脏。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害死你自己的儿子。”段子矜猛地摇头,“lenn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nancy从口袋里重新掏出那枚小小的遥控器,眼神幽幽透过隔离窗,凝视着那个早已失去知觉的孩子。 “我不在乎失去一个儿子,因为我和lenn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话音落定的刹那,她按下了手里的某个按钮。 整个隔离窗内部,除了一颗心脏上chā着的血管、输氧器和盛满营养液的培养皿还亮着之外,其他的地方,同时陷入一片无底无极的黑暗。 她把电源切断了。 段子矜缓缓睁大了眼睛。 那一个瞬间,她像看着慢镜头般,看到那孩子轻轻动了动睫毛,鼻腔里逸出一串串微弱的气泡,像溺水者一样,无助而惊惶…… 然后他的世界就彻底被摧毁了。 段子矜的心如坠冰窖,不仅是坠入冰窖,还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似的。 就算这不是她的孩子。 就算这是个和她全无关系的孩子。 就算这个孩子的死能够救回江临的一条命。 可是—— 他就死在她眼前,就死在他的亲生母亲手里!还是让她心里生出巨大的悲凉。 段子矜僵硬地转头看向始作俑者,nancy。 只见那个女人也望着隔离窗里的一片漆黑,微微抿住了chún角。 片刻,她却笑了起来,“我杀了我儿子。” nancy喃喃道:“我杀了我儿子,你看见了吗?”说到一半,声音陡然拔高,“段悠,你还敢说我不爱lenn吗?你能为他做到这么多吗?你能吗!” “我永远不会像你这么疯狂!”段子矜哑着嗓子低喝道,“你觉得这是对他的爱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个看重责任胜过一切的男人吗?你怎么忍心让他背负这样的噩梦,你这是在玷wū他!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爱他?” “少跟我说这些大义凛然的废话!”nancy收住了笑,眸sè冷厉,“现在能救他的心脏就在里面,你要是真这么想成全他的仁义道德,我立刻断电。” 说着,nancy的手指覆上了另一个按钮。 段子矜脸sè一变,心蓦地揪紧,“你……” nancy一步步朝她走近,“说啊,告诉我啊!你是想让他死还是想让他活,你不是比我高尚,比我懂得体谅他的心情吗?说啊!” 段子矜的指甲狠狠掐着自己已经受了伤的手心,这一次却比上次更加深入。 时间在对峙中流逝,在nancy犀利的bī视之下,她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喉咙微微滑动,将舌尖里的血腥味咽了下去,“你赢了。” 段子矜颓然道,“你赢了。” 她还是舍不得让江临死。 还是,舍不得。 nancy这才嗤笑了一声,仿佛早已猜到这个结果,扔掉了手里的遥控器,“既然你也想明白了,我想我们可以算是统一立场了。” 段子矜别过头去,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受到了满心罪恶。若让她杀掉谁来为江临续命,她绝不可能这样做,可是这个孩子已经被折磨成这样,再也不可能像个正常人那般生活下去,更何况nancy在她选择之前便切断了电源,如今只剩下这颗心脏,她…… 还是想救江临的。 但她还是无法接受nancy把她们二人相提并论,说她和她的立场是统一的。 段子矜觉得她的jīng神都快被这个疯女人摧毁了。 她和这个心狠手辣的疯女人,真的是一样的人吗?她真的像她说的那么没用,那么不堪,那么虚伪吗? nancy没有理会她的怔忡,只道:“我愿意救他,但却不愿意承担失去他的风险。如果他醒过来以后,还要跟你在一起,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段子矜猛地抬头,眸光一点点变得冰冷,“所以呢?” 其实不用nancy说,她也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所以你段悠,必须从他的世界消失。”nancy一字一顿道。 段子矜的心早已麻木到不会痛了,她直起身子,讽刺地扬起嘴角,“六年前如此,六年后亦然,nancy,你的手段真是一点也没进步!你就只会用这招来威胁我吗?” “手段不在新与老……管用就可以。”nancy表情yīn郁地盯着她,“对付你,这招难道不够吗?” 段子矜心上的裂口蓦然被撕得更大了,疼得她扶着桌面弯下腰去,半天才笑了。 笑声从一个音节,逐渐连成一串,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好,好一个leopold家,好一个伯爵小姐,好一个黎南希!”她紧紧攥着桌子的边沿,嗓子里的血腥味愈发浓稠,段子矜咳嗽了一声,咬牙道,“对付我,这招够了!” nancy神sè未改,也没见多么欣喜,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没什么可欣喜得意的。 “我答应你……只要你让他活下去,我就离开他,再也不回来。”段子矜的话说得很慢,很慢。 “不,段悠。”nancy从容打断了她,“我要的不是让你离开。上次你答应我离开,我相信了你,你却又回来,所幸的是我手里还捏着这最后一张王牌。你若是再晚回来一年半载的,我恐怕就真拿你没办法了。所以这一次,没那么容易了。” 段子矜窒息了一秒,“那你想要什么?” nancy目光炯炯地攫着女人苍白的脸,平静开口道:“我想要你的命。”
段子矜江临 第195章 永远不要忘记
* 庄园外的大路旁,面容英俊的男人坐在lún椅上,修长的指节间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在他分神之际,烟烧到了他的手指,唐季迟微皱了下眉头,手一松,烟蒂便从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顿了片刻,低沉的嗓音响起:“多长时间了?” 司机看了眼表,“少爷,段小姐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您还要继续在这里等着吗?” lún椅上的男人低头瞧着那枚烟蒂,黑眸里流转过一抹沉暗的sè泽。 怎么回事,他心里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一个小时里,leopold家的佣人不止三次请他们进去等,唐季迟始终以淡然的态度拒绝。 一是因为他和这个nancy本无交情,没有进去的必要,二是因为他答应了悠悠不chā手,若是他进去了,她们谈话恐怕都不会自在。 时间又一分一秒地过去,唐季迟没有等到段悠从大门里出来,却等到了另一辆从主路上飞驰而来的轿车。 轿车不偏不倚地停在了leopold家的门前,与他的车仅仅隔了一臂的距离,后座上的男人不等司机来开门,直接自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下车时,车门几乎是被他甩上的,力道大的车都震了几下。 隔着老远,唐季迟都能感觉到那个男人非同小可的愤怒。 男人穿着修身的黑sè大衣,面沉如水,一贯疏淡的眉目,此时看上去别样yīn沉。 他一步步走近时,脚下仿佛生出了凌厉的风。 不等他开口,唐季迟先发制人道:“江教授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慢。” 他将悠悠从江家带出来时,若是江临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不可能比他们晚上一个小时。 男人闻言神sè更是冷峻,“唐季迟。” 江临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的缝隙间碾出来的。 唐季迟亦是毫不退避,谦恭地笑着,笑里却有一股拧不断的韧劲儿,“江教授有何指教?” 那身材笔挺、容颜俊朗的男人猛地出手,揪住了唐季迟的衣领。 唐季迟几乎被他一只手拎了起来,而江临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骨节青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断开。 周围的人脸sè全都变了,town家的司机战战兢兢地迎上来,却被江临一个冷厉的眼风吓退。 唯有唐季迟,虽然被他拎得离开了座椅,表情却也半点不见害怕,“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 “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男人沉沉的声音似乎裹着压抑的怒火,随着他的话音一点点往外冒,“离她远点,也少在我面前出现。” 说完,他松开手将他摔在了lún椅上,车lún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得往后滚动了几圈,唐季迟痛得眉心一凝,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容易失态了。”唐季迟抬手整理好被揪得变形的衣领,微微冷笑,“江临,自己身边的人还没解决,有什么资格管她身边的人?” 男人眉眼含霜,打量了他几秒,神情好像是平静下来了,又像只是将鱼雷埋进了深海,海面不起风浪,海底却危机四伏。 他的chún角扯起一个凛然的弧度,似笑非笑,语tiáo平缓而深不可测,“唐季迟,这话若是你站着跟我说,现在你就已经躺下了。你是特别喜欢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还是你town家已经没什么生意做了,唐总闲来无事,只能靠管管闲事度日了?” 唐季迟握紧了拳,他这一句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在讽刺town家被江家打压的现状。 父亲已经不止一次叫他赶快回去,只是悠悠这边…… “江临,如果你真的将她保护得万无一失,又怎么会有别人管闲事的余地?”想起一事,唐季迟更是怒从心中起,只是从他平静的表情里看不出端倪,他扬了chún,言语锋利道,“昨天晚上和公爵的女儿公布婚讯的是谁?悠悠又是因为谁险些遭到侮辱?江教授,你倒是比所有人都好意思。” 江临湛黑的目光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遽然炸裂开来,浓黑的烟雾在他眼底散开铺天盖地的yīn霾。 唐季迟继续道:“我和你身边那群苍蝇似的女人不同,只要她说一句不再需要我,我立刻消失在她眼前!否则……江临,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既然我能把她从你眼皮子底下带走一次、两次,自然也有办法把她带走一辈子。” 男人的脸sè陡然变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清丽悦耳的嗓音忽然传来。 二人同时凝眸望去,只见大门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女人。 前者穿着一尘不染的白sè衣裙,美得像一朵芙蓉花。后者无论从打扮还是样貌上,都显得失sè许多,她的脸清瘦得能看出骨头,明眸宛如浑浊的水面,看不清眼底究竟是何种复杂。 男人眉头一拧,疾步走了过去。 “lenn……” nancy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冷清的薄荷香便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男人走得很急,带起的风吹乱了她金sè的长发,nancy眸光一沉,没回头便听到他那沉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段子矜,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却能分辨出他的语气。 向来喜怒不形于sè的江大公子,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被同一个女人挑起各种各样的情绪。 nancy慢慢转身,看到男人正握着那个女人细白的皓腕,盯着她手心里微小的伤痕,眼神冷得骇人。 女人颦了眉尖,不自在地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他的xiōng膛和肩膀伟岸宽阔,侧站在女人身侧时,感觉像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nancy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虎口处,被野松鼠咬透的深深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 他也曾关心地问过她两次,是不是还疼,或者有没有大事之类的话,那时她便觉得满足了。 可是再看看眼前这个女人,她只是手心微微破了个口子,男人的眉头都要皱出千沟万壑了。 他不必问她疼不疼,有没有大事……因为只要是那个女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这还是她从小认识的男人吗?nancy嘴角漾开一抹苦笑,将受伤的手背在了身后。 还没言语,男人沉冷苛责的目光便已然扫了过来,语气亦是不善,“nancy,怎么回事?” nancy有瞬间的茫然,旋即反应过来,看向段子矜,优雅端庄的笑容里染了些嘲讽,“子衿小姐,你说是我伤了你?” 他为什么会将账算在她头上? 段子矜抿了下chún,她身边的男人沉声接过话来,“她什么也没说,我只是问你,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她指甲里的血sè就能猜到是她自己将自己的手心掐出了血。 人在很紧张或是情绪波动很大时,会做出不同的小动作,而段子矜的习惯他再清楚不过。 nancy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她若有所思地瞥着对面女人削瘦的脸,回答道:“没什么,她来找我,我们闲聊了几句。” 男人眉宇一冷,显然是不信的。 段子矜却在这时轻声附和道:“是,我们只是闲聊了几句。” 男人这才睨着她的手心,语tiáo闲适而凉薄,“闲聊能把手心聊出个口子,嗯?” 他微微上挑的尾音像是一条细线,缠紧了段子矜的心。 她很想扑进他怀里,她想哭,想问他许多事。 可是nancy就在一旁,那淡淡的微笑里,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以及只有她能看懂的威胁。 段子矜终于还是缄了口,她深深打量了男人一眼,忽而发现,他的脸sè是比从前差了很多,呼吸偶尔也会变得急促一些,甚至眉心处时不常还会动一动,像是忍耐着某种痛苦。 无须再问,看来nancy说的是真的。 江临…… 段子矜闭上了眼睛,沉默半晌,她才道:“我刚才和她说,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希望她能和你退婚,成全我们。” 男人遂黑的眸子凝着她的脸,审视着她每一分神sè变化,却发现她除了坦然还是坦然。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到她疲倦至极的模样,他心里一紧,qiáng忍着心头的不悦,大掌抚在了她栗sè的头发上,“累吗?先回去休息。” 段子矜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绕到唐季迟身边,“谢谢你……”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唐季迟不轻不重地打断,“不必。” 唐季迟直视着她身边的男人,“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耐得住六年如一日的等候,我也可以。江教授,你记清楚,我说的话永远作数。” 语毕,他看到了男人晦暗的脸sè,却没给他回应的机会,对段子矜说道:“我还有事,要先回英国了。我们……有缘再见吧。” 段子矜心里陡然空了几分,怔然望着唐季迟,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间竟忘了给出反应。 她的手足无措被身边的男人察觉到,腰身便被箍得更紧了。 段子矜不理会男人的小动作,直直地望着唐季迟那张英俊而略显冷淡的脸,脸上无波无澜的,没有温度,没有起伏,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突然觉得嗓子和心里同时一堵,半天才哑声问:“你……这么急着走?” 唐季迟是除了她和阿青以外唯一知道这整件事情的人。 在她最脆弱最不安的时候,在她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的时候,她不能告诉江临,只能对他说。 他们不是情侣,也不是朋友。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尊重她,最理解她,帮助她最多的人,尽管每次他对她的帮助,都是水过无痕般的悄无声息。 而此时此刻,她刚刚在nancy那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唐季迟却要走了,还留下一句——有缘再见。 什么叫有缘再见?听上去只比“珍重”、“永别”委婉一些,可它们表达的根本就是同一个意思。 有那么一刻,在nancy高深莫测的微笑的注视下,在江临紧握不放的禁锢中,段子矜竟然很想说,唐季迟,别走,帮帮我…… 帮帮我。 然而所有的话在chún齿间打了个转,最终却全部咽了下去。 这是她的人生,她的命运,她的爱情。 六年前她自私地利用过唐季迟一次。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拖他下水了…… 当时的段子矜是这样想的,可短短半个月后,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会帮你的人,永远是曾经帮助过你的人,而不是接受过你帮助的人。 唐季迟从来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但在她最为难的时刻,他永远都在。 * 江临最终还是将她带上了车。 车子发动以后,他便松开了钳制她的手,淡淡问了句:“他已经走了,你还没看够?是不是我该吩咐司机开车去机场,让你和他一起走?” 段子矜回过神来,男人的侧脸被滤进车窗的阳光勾勒得棱角分明,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和他的口吻一样平淡。 平淡里透出几分入骨的讥讽和冰凉。 她知道他是生气了,而且是气了很久,大概从他追到leopold家门口时,他就在生气了。 可是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哄他。 段子矜靠在另一侧的车窗上,宽大的车厢里,两个人之间隔了半米的距离。 车里的气氛很沉默,很尴尬,气压低得无法呼吸。 男人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神sè倏尔冷漠得厉害,俊容像是要结出一层冰霜来,“不说话,跟我没话可说?” 看她刚才对唐季迟那一脸依依惜别,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一言不发了? 段子矜静静转头看着他,“你还想听什么?” 能说的她都说了。其他的,江临,你不必知道,最好一辈子都不知道…… 男人的xiōng膛震动的幅度很大,似乎每次呼吸都用尽了力气,嗓音低磁沉霭,凝出一股冷气流,“你和nancy还说什么了?” “我和她说希望她能放手,毕竟你和她有17年的兄妹感情,闹得太难看不好收场。”段子矜忽略了他冰冷的态度,兀自莞尔一笑,“反正……你这么爱我,肯定是要和我在一起,不惜一切代价的,对吧?” 男人怔了怔,眸sè一深,虽然没回答她的问题,脸sè却缓和了很多。 半晌,他才冷声道:“过来。” 段子矜看到他展开的手臂,没有犹豫,挪了过去。 她被他搂在怀里,鼻息间是他身上薄荷味的烟草香。 段子矜不大喜欢烟味,这时却破天荒的没说什么。 江临垂眸望着女人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抿了下chún角,依旧不悦,“为什么自己跑出来?” 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让唐季迟带你出来。 段子矜深吸了一下他身上的烟草味,眼底竟突然涌上了几丝水光。 以前讨厌的东西,以后都要拿去怀念。 就像她曾经讨厌喝茶,却在离开他以后独自喝了六年的祁门红茶。 所以每一寸都要用心去记住。 “又不说话了?”头顶,男人声音微沉。 段子矜没让他听出话语里的哽咽,慢慢道:“你都出手解决我身边的男人了,还不许我出手解决你身边的女人?” 枕着的xiōng腔微微震了一下,一声从鼻腔里溢出来的嗤笑声格外清晰,“解决她?你以为她是什么好相与的小角sè?” 段子矜默了,其实这个男人没什么洞悉不到的,他应该早就知道nancy不是什么善茬,只有她会傻傻想着心平气和地和她谈一场,就能化开所有的矛盾。 感受到怀里的女人无声把他搂紧,江临的身体僵了几分,最后一点愠怒也被浓浓的心疼攻占。 他眉头紧锁,拍了怕她的后背,“受什么委屈了,跟我说说。” 段子矜被他一句话勾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忍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情绪泄露出来,她才说:“我哪会受什么委屈?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你见过谁有本事欺负我?” a大的校友都知道,段悠和如今的陆七七一样,是个不能惹的祖宗。 男人“嗯”了一声,低声哄慰道:“好,你本事最大……那说说你这手心是怎么受的伤。” 段子矜噎了几秒,“不小心被桌子角磕伤了。” “悠悠。”男人的嗓音听起来严肃了很多,“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不要骗我。” 段子矜心尖一颤,紧张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她不同意,还说了很多你一定会娶她之类的话。” 男人低低地笑了,拉开她的肩膀,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你不是认定了我最后会不计代价和你在一起吗?没和她吵起来?” “没有。”段子矜懒洋洋道,“她是你未婚妻,我是个第三者,主动登门去耀武扬威已经很不厚道了,我怎么好意思和人家吵?” “胡说什么?”男人蹙眉,yīn沉的寒芒从眼底划过。 发觉他眼中的危险气息,段子矜忙道:“开玩笑的,你这人真没意思。” 男人的眉头还是拧得像个结,他不喜欢她这样说自己。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语气不急不缓的,染着几分严苛,“你觉得这样的玩笑很有意思?” 段子矜瞪了他一眼,打掉了他的手,“好了,不说这个。我承认,我是想和她吵架,但是她太淑女了,吵不起来。” 男人怔了须臾,若有所思道:“倒也是这个理。” 段子矜咬了他一口,“你什么意思?” nancy是淑女,她是泼妇? 男人的手指被她咬在牙齿间,她没用什么力气咬他,非但不疼,他还能感到她柔软濡湿的小舌头裹着他手指的触感。 黑眸陡然深了深,他哑声道:“松口。” 段子矜以为咬疼了他,忙依言松了口,男人的chún却在下一瞬间重重地压了上来。 耳畔依稀还有他低哑的声音响起:“这么磨人,跟谁学的?” 他的吻长驱直入,带着五分爱意五分惩罚,段子矜没有马上迎合,反而笑着躲他,“磨人?磨人最好了,能让你一辈子记住。” 永远不要忘记。 男人伸手攫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再躲,将她chún齿间醉人的芳香毫无保留的逐一掠取过,却听她轻声道:“江临,我们现在就去挪威看极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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