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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第213章 姓段的女人,失宠了!
* 滨江酒店今天忙得厉害,八周年的集团庆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但自从传世和埃克斯集团明着对上以后,谁都知道传世背后的几位撑场面的台柱正是商家的独子、邵家的小少爷和傅家的三公子。 商家人脉宽广,邵家资金雄厚,而傅家更是坐拥娱乐圈中的半壁江山。这三个男人,非但在郁城只手遮天,就算拿到整个省里都足够让人退避三舍的。 不过今天…… 酒店经理略带疑惑的视线在宴会厅里扫了好几圈,怀里抱着质地上乘的红酒,步子一时间不知该往哪边迈。 这三尊大佛是一个都没来啊? 想了想,她回头问一旁的服务生:“傅总、商总和邵总都不在,今儿这场子谁是管事的?” 服务生小跑进人群里询问,却被一个西装革履、发顶微秃的中年男人叫去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又匆匆回来,“经理,今天到场的领导班子只有传世的两位董事,还有一位姓段的小姐。听说她是集团新聘的总工程师,才上任两个月,人很年轻,但是脾气古怪。” 经理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这么会儿功夫就让你打听出这么多事来……你小子本事倒是大。” 服务生露出谄媚的微笑,“不敢,是经理教得好。” “刚才叫你过去的是什么人?” “是两位董事之一,姓徐。” 经理一听这话,立刻认真了几分,“他找你吩咐什么事?” “是这样的,经理。”服务生道,“那位段工平日里在公司为人清高冷傲,不怎么和员工们打交道,而且她对待下属极为严苛,手底下早就是一片怨声载道了。根据董事局的四下观察,她上任两个月来根本没做出什么特别的业绩,不知道她有什么通天本领能一下子坐上总工程师的高位。再加上傅总给她的优待太多,比如她的薪水从来不公开、每周比别人多放一天假……诸如此类的事情,惹得员工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两位董事是有点不乐意的……” 经理也是个明白人,很快有了想法,表面上却没说破,淡淡笑道:“传世集团自己的家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能替他们清理门户?我有那个本事吗?” “清理门户倒不至于,怎么说段工也是傅总亲自派下来的人。徐董事说您要是能去给她敬个酒,稍微提点提点,那是再好不过了。” 提点提点?经理冷笑一声,心中有了计较。 分明就是想让她把那位段总工程师guàn醉,叫她在众人面前出个洋相。 身为酒店的经理,给有身份的客人敬酒是家常便饭。别说是女人,就连男人都没几个能招架得住她的酒量的。 徐董事还真是只老狐狸啊。 权衡一番,经理道:“去拿两只杯子来,陪我去给段工敬酒。” * 段子矜在人群中慢慢地穿梭着,秘书跟在她身边,偶尔低头摆弄手机。 不是她一心二用,实在是跟在段工身边太无趣了! 段子矜这个女人在工作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很有大局观和掌控力,但是在处理人际关系和团队合作方面简直就是个大写加粗的白痴。 进了公司两个月,除了开会和交代工作以外,她和手底下的员工说过的话,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这种距离感让很多员工对她又是好奇又是敬畏,尤其是知道傅总给她的那些特别优待以后,好奇渐渐变成了非议。 不过公司的许多高层领导对她的态度却很是似是而非,让下面的人万分捉摸不透。 这些高层,都是参加过几个月前那场会议的。 当时这个姓段的女人闯进会议室,他们的老板非但没有把她怎么样,还就势开除了集团的一位董事! 最后在众人面面相觑、找不到北的时候,傅总交代了一句:以后看见姓段的绕着走。 所有人就都记住了,这个姓段的女人不能惹。 可现在江总两个月连面都没露一个,这个女人还莫名其妙的怀了孕,许多流言蜚语在公司里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了…… 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 段子矜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坐在沙发上,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来了这种场合。 真不如留在城南陪陪米蓝。 正想着,不远处正在表演节目的舞台上,有个身穿女士西装的人缓缓走了上来。 段子矜看了过去,她认得,那是酒店的大堂经理,上台后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带着满脸礼貌的笑意,说是为集团庆生,要给几位领导敬个酒,紧接着大厅里的光芒就暗了下去。 段子矜坐在沙发上,心里正疑惑着,蓦地便有一束极qiáng的光线打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抬手去挡,人群中压低了嗓音的议论声嗡嗡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给领导敬酒?段子矜在眼前一片耀白的灯光里,忽地就想通了经理的话。 原来这领导指的是她!段子矜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刚要拒绝,四下里地议论声却越来越大。 小秘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低声道:“段工,徐董让我来跟您说一声,这种场合请您务必给个面子。” 段子矜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往台上走。 台上灯光明亮,让她几乎看不清台下的人的脸。 不过想也知道他们这群人究竟是用什么表情在打量她。 接着昏暗的庇护,这份打量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戳在段子矜的身上,说实话,不怎么舒服。 但她也懒得去计较太多,和经理客套了几句,便伸手去拿服务生端着的托盘里的红酒。 按理说孕妇是不能喝酒的,但红酒舒筋活血,只要不贪杯,喝一点点没有关系。 谁知经理却按住了她的手,“哎,段工!当以美酒配佳人,何况您身份显赫,怎么能随便什么酒都喝?我让人专门给您开了一瓶好酒,您稍等!” 段子矜细软的眉眼微微一凝,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场,一下子就从她无波无澜的视线中涤荡开了,“不用麻烦了,经理。” “那怎么行?”经理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怔了片刻,很快恢复如常,“把那瓶拿破仑请出来。” 拿破仑。段子矜的心微微一沉,是比路易十三低两个等级的白兰地。 想起上次在里她误饮半杯路易十三的事,段子矜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这种酒已经不是舒筋活血的功效了,一杯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更何况她现在怀着孩子,真要死了就是“一尸两命”…… 段子矜万万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脸sè一板,便要拒绝。 可是经理好像早就猜到她会拒绝似的,根本不给她后退的余地,chún梢扬起笑容,夹枪带bàng地问:“段工,您是看不起我们这酒,还是看不起给您敬酒的人?” 段子矜垂下眼眸,有礼有节地婉拒道:“经理,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扫了各位的兴致,很抱歉。” “今天身体不舒服?”舞台一侧,一个大腹便便、头顶微秃的男人走了上来,笑里的讽刺在聚光灯下bào露无遗。 段子矜看到他,黛眉几不可察地一蹙,表情虽没什么变化,目光却沉了沉,“徐董好。” “段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徐董没理会她的问好,yīn沉狡诈的眼神在她冷清的面容上来来回回,“段工平时为人清高也就罢了,集团八周年庆典是多重要的日子,段工连个脸都不赏……合适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胶水一般黏腻,段子矜不知怎么就有些想吐。 徐董伸出手,接过经理手里的两杯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到段子矜面前,“既然看不上经理给你敬酒,那我亲自敬你一杯,够分量了吧?” 这话一出来,又将她的退路封死了几分。 徐董道:“段工年轻漂亮,是我们公司多少员工艳羡的对象?像你这个年纪,能坐到这个职位的,当真不多。这一杯酒,算是我替董事局谢谢段工这段时间来为公司的cào劳,也祝段工以后的事业顺风顺水,再攀高峰!” 他的话说得漂亮,老jiān巨猾的脸上笑意更是得体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是渐渐的,这份笑容就消失了,徐董的眉目愈发寒意bī人,语气也染上几分不悦,“段工打算让我这一把老骨头,一直举着酒到什么时候?” 他的酒杯已经递到了她眼前,而段子矜却只是看着,没有丝毫要接的意思。 “段工,我知道你和傅总关系好,可今天就算是傅总本人来了,我这杯酒,他也不敢随便推辞!” 八月酷暑,宴会厅里的冷气开得十足,寒气从皮肤侵入,钻进了心底。 段子矜冷着脸,皱眉,“徐董……” 她被他软硬兼施的话bī得走投无路,却听到宴会厅大门被人一把推开的声音。 与此同时,楼道里明亮耀眼的灯光如洪水般涌入了昏暗的大厅。 段子矜的手顿在半空中,亦是侧头看过去。 有人步履沉稳,逆光而来。 他的身材挺拔高大,无数金sè的光芒从他身后投射进来,经过他宽阔的双肩,笔直修长的腿,被他全部踏在脚下。 男人的身姿就这样被生生雕琢成一道钟灵而惊艳的剪影。 段子矜看不清他的脸。 但她却听到自己的心像爆裂一般发出了巨响。 有一道好不容易凝固结痂的伤口猛地崩开。 血流成河,鲜血流到她心里早已寂亡的角落。角落里深深埋藏着的、那些死气沉沉的东西,突然活了过来。 两个月……是多久? 于她而言,是一个世纪般长久。 段子矜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开始变得手足无措,开始在扑过去抱住他,和马上转头离开这两种念头里徘徊不定。 耳边是空白的,眼前是空白的,整个世界都褪去了声音和sè彩,唯独剩下那道斐然而冷贵的影子,时间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宛如一根钢钉刺进血骨。 台下的人看不清来者是谁,却有人清楚地看到段子矜骤然僵住的神sè。 直到会场里的灯光全部亮起来,男人英俊而深邃的脸庞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是谁先高喊了一句:“江总!” 紧接着,呼唤他的声音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响彻整间宴会厅,经久不息。 江临没给出什么反应,好像他只是个过客,黑眸扫过全场,也不过是无动于衷的沉静。 也包括,在看到台上的人时。 段子矜很清楚的感觉到有那么一刹那他的视线扫过来和她刚好对上,但没有半分停留,又淡然掠开。 她心里的裂口倏然被豁开更大。 男人在掌声和欢呼声中微微抬了下手,那些人仿佛同时被施了法术似的,乖乖安静下来。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口,声音低沉,语气疏淡:“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集团八周年庆典,务必玩得尽兴。” 说着,酒店的服务生们端来了一瓶瓶价值不菲的好酒,人群中,气氛又一次被点燃了。 段子矜觉得自己的双脚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移动不了半分。 她实在太想念他,以至于那张脸,远山般的眉峰,深邃的黑眸,性感利落的鼻梁和岑薄的chún,她在还没开灯时,就用目光一一在他脸上勾画出来了。而灯光开启后,他的五官真就那样一一对应上了她的想象,毫厘不差。 可是很快的,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女人,径直走到了江临身边,还用笑里轻微带着埋怨的口气问他:“怎么不等我?” 她不过就是去化妆间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妆容,这男人就自己到了会场。 还说不想来,其实心里比谁都放不下他自己一手领导至今的公司吧? 穆念慈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全场都在看着她。 鸦雀无声地看着她。 更有好事者,瞥了眼台上面sè苍白的女人,又看了眼她身边深沉无言的男人,最后才用某种暧昧的眼神打量着她。 穆念慈瞬间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了,皱眉道:“这里……人还挺多啊。” 但江临却好似隔绝了这些好事者的眼光,敛眉瞧着她,轻轻弯了chún,低笑道:“想凑热闹还嫌人多?” 穆念慈心里掠过某种奇怪的感觉,过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捕捉。 她在众人的目光里,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各位,大家不用管我们,该吃吃,该玩玩!” 众人同时一怔。 这语气,俨然就是把自己当成主人了。 穆念慈说完这话也觉得不太合适,但她身边的男人却没有丝毫表示,当所有人征询地看向他时,他还淡淡颔首道:“继续玩你们的。” 等同于无形中附和了她的话。 这下所有人都开始好奇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唯独徐董,笑得意味深长。 傅总重用段子矜,多半是看在江总的面子上,可是眼下这个状况太明显了——这个姓段的女人,失宠了! “段工,喝酒吧?”他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手里的酒杯又往段子矜身边凑了凑。 段子矜收回视线,闭了闭眼眸。 再睁开时,褐瞳中的情绪丝丝缕缕沉淀下去,冷静得出奇。 她比所有人都更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有那么一秒,她甚至想接过徐董递来的酒举杯饮尽。 这种念头被她生生刹住了,段子矜安然道:“对不起,徐董,我怀着孕,不能喝酒。” 台下埋头找东西吃的穆念慈听到她这话,忽然拧眉瞧了台上一眼。 男人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指尖夹着高脚杯,轻轻地晃着。 他目光温淡而清冷地看着穆念慈,而台上的事,似乎无法引起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徐董还在半劝半威胁地让段子矜喝酒,只是态度比先前qiáng硬了很多,好像她再不喝,他就要找人qiángguàn了。 而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没有任何人想上去帮忙。大概……也是不想得罪徐董。 穆念慈看了眼那女人宽松的外套下微微隆起的肚子,皱了下眉,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徐董,您既然是集团的元老,怎么能给晚辈敬酒呢?集团成立八周年,您劳苦功高,这杯酒理当是别人敬您的才对!” 江临狭长而乌黑的眸子微沉了沉,略带不悦,举步跟上。 段子矜被台下突如其来的救场搞得有些怔愣,她没想到有人敢冒着得罪徐总的风险为她说话。 不过当她侧过头去看清那个女人的脸时,马上便懂了。 是江临带来的那个女人,她又怎么会怕得罪徐董? 而此刻江临就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以回护的姿态,俊眉间一片深沉。 段子矜的心好像突然被毒虫咬了一口。 徐董瞥了穆念慈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早就老了,段工年轻有为,我敬她也没什么不妥。” 穆念慈想了想,却道:“要论年轻有为,谁能比得过我们江教授、江总呢?照这么说,这杯酒,其实应该敬给江总吧?” 话一出口,满场哗然。 这是拉着江总给段工挡酒? 江临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阒黑无光的眼眸落在穆念慈的背影上,透着一丝丝的深不可测。 段子矜亦是惊愕,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可心里却陡然涌上几分复杂——这个女人的举动无疑是把她推进了两难的境地。这种情况下,若是江临拒绝为她挡酒,段子矜心里会不舒服;但他如果不拒绝,听了其他女人的话为她挡酒,她心里会更不舒服。 徐董满脸yīn沉道:“江总的酒我自然会敬,不过段工的也不能少。” “徐董,您是年纪大了,老糊涂吗?”穆念慈冷着脸,说起话来很不客气,“孕妇不能喝酒,难道您是成心想对这位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做点什么?” 徐董的表情很难看,“你这小姑娘,没完没了了是吧?你再含血喷人,别怪我找人把你轰出去!” 穆念慈面sè一白。 细微的杯底磕碰桌面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是一直没有表态的男人,突然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了。 他的语tiáo慵懒而平缓,“徐董,你是看不见她身后还站着个活人,还是……” 话锋一转,男人眼里那片不显山不露水的厉sè忽然就浮了上来,“从谁那借了胆子,敢当着我的面,教训我的人?”




段子矜江临 第214章 求就有用了么?
* 男人的话音不大,语气亦是不见起伏,可每个淡漠的音节从他翕动的薄chún里吐出来,透过空气压进众人的耳朵里,便带了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冰冷魄力。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同时又不禁惊疑地打量着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怪不得她有恃无恐,原来背后有江总撑腰! 哪怕是穆念慈本人听了这话都有几分意外,她扬眉看向江临时,男人有力的手臂却忽然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明明不是什么暧昧的举动,可配上他先前那句话,就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毕竟,这动作也是独占意味十足的。 可偏偏一片震愕中,除了说话的男人之外,还有一个人,表情平静,眸光凝然未改。 是台上的段子矜。 她淡淡地睨了一眼台下的女人,菱chún缓缓扬起一丝笑意,却如裹着雾瘴,看不清晰,“这位小姐是?” 穆念慈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姓穆,你叫我念慈就可以了。” 穆念慈?段子矜将她的名字在chún齿间默念了几遍,突然想起了金庸笔下那个痴情无悔又正义善良的女人。 痴不痴情她不知道,但眼前这个穆念慈,确确实实沾了几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气。 只是段子矜很难对她生出好感来。 就像那时nancy说的,宽容和帮助是胜利者才有资格拿出来的品质。 如今是因为她有江总做靠山,谁都不放在眼里,才敢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来给她解围吧? 不过感谢的话段子矜还是要说的,她安然垂眸道:“谢谢穆小姐的好意,不过今天这个日子,拂了大家的美意确实不合适,酒,该喝还是要喝的。” 穆念慈脸sè顿时一变,急匆匆道:“段工,你别意气用事,那杯酒真要是喝下去,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有危险!” 段子矜没有理会她,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江临,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 目光和周围的人没有半分区别。还带了点冷清的陌生与疏离,深深的刺在段子矜的心上。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若他此时避开了她的注视,或是自始至终都偏着头不看她,她心里还能舒服一些。那至少代表着,他有千回百转的思虑,有复杂的情绪不想让人察觉。 可那俊漠的男人就是这样坦然地迎着她的视线,像所有看热闹的人一样。 因为心里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所以没什么不能看她的。 段子矜用指甲掐着手心,转过头去,刚伸出手,身后又传来穆念慈急切的声音,“江大总裁!段工是你的员工啊!你替她喝一杯又怎么了?就眼睁睁看着她……” “穆小姐。”段子矜打断了她的话,白皙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而后伸向那杯白兰地,略显削瘦的面容上神sè薄如凉玉,“是不是全天下叫穆念慈的,都像你这么……乐善好施,古道热肠?” 她一句话说出口,徐董是最先嗤笑出声的——都说这姓段的女人脾气古怪,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居然这样奚落帮她出头的人? 一番话里明晃晃的讽刺,让穆念慈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一片好心好意,那个女人却冷漠地拒绝,还要出言讥讽。 她做错什么事了? “念慈,既然段工自己想喝,你就让她喝。”穆念慈身后的男人忽然开了口,嗓音还是那般四平八稳的好听,仔细辨别,却仿佛带了几丝yīn郁,“这世界上多得是冷血无情的人,也多得是喜欢将别人的一颗真心扔在地上踩的人,你对她越好,她就越不把你当回事。见到这种人,绕开就是了。” 段子矜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杯子在手中不由得握得更紧了。 冷血无情。 是了。在江临眼里,她可不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穆念慈有点迟疑,尴尬地瞧了眼段子矜面无表情的脸,低声道:“江临,你这样说不合适吧……” 谁知,台上的女人却缓缓扬起了嘴角,她看也没看江临,居高临下对穆念慈道:“穆小姐,江总见多识广,他的言传身教,你最好都记着,省得以后在我这种人身上吃亏。” 穆念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点不对劲。 她没言语,回头,目光从扶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掌掠过,停留了几秒钟,才抬眼注视着江临的脸,好像要用眼神把他剖开,从里到外看个透彻似的。 段子矜也没再理会他们,凝眸望着手里的酒杯。 徐董事皮笑肉不笑地盯了她片刻,开口道:“谢谢段工给徐某这个面子,徐某感激不尽。” 段子矜还是面无表情的,慢慢将手里的酒杯倾斜。 价值不菲的酒液就在众人观之sè变的目光里悉数被倒在了地上。 渐起的水花甚至打湿了她和不远处徐董的鞋子和裤脚。 人群中,有两道视线逐渐暗下去,最终变得异常深不可测,难以揣度。 徐董事的脸sè愈发铁青,看着她的动作,却是qiáng忍着没有发作,“段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不明白?”段子矜倒干净了杯子里的酒,回身把杯子放在了服务生手中的托盘里,拿起方巾,优雅地擦了擦手,又端起最开始那杯红酒。 唐季迟请来的西医说过,怀孕时,少量饮用红酒,非但对胎儿无害,反而大有益处。 她举起杯子,在会场扫视了一圈,最后眸光落在徐董事愠怒涨红的老脸上,凉凉地开口道:“徐董别想太多,我喝这杯酒,不是因为我想给你面子,而是因为段子矜作为总工程师,为集团八周年贺生、献上一份心意是我义不容辞的事……只要是我分内的职责,我绝对不会推脱。” “段子矜,你!” “徐董,别急。”段子矜淡淡地勾了下chún,细软的眉眼间全是嘲弄,“您是老年人,我是孕妇,着急上火对谁都不好。到时候没把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害死,您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多不划算?” 台下已经有人抿着嘴乐了。 “徐董,如果您凭直觉就主观臆断地认为,我倒了您的酒是在打您的脸。”段子矜漠然道,“那我必须得澄清一下,您的直觉比您的脑子好使多了。” 台下的人彻底绷不住了,笑声像病毒传染般扩散开来。 说完,她没有拿话筒,高声冲着台下说了几句祝酒词,将手里只倒了小半杯的红酒一饮而尽。 台下不知是谁开始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响亮,经久不息。 眼看着徐董就要彻底发怒,眼睛像淬了火似的,要把台下的好事者都烧干净。 段子矜皱眉打量他一眼,便懂了他眼底那些yīn鸷狠戾的神sè,她不动声sè地将杯子放了回去,淡淡道:“徐董,正所谓法不责众,您如果打算在集团八周年这么喜庆的日子,把这帮江总花了八年网罗来的骨干jīng英都开除,那我奉劝您,还是给自己积点德吧。” 她顿了顿,继续道:“劝一个孕妇喝白兰地,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您的行为有欠妥当,有那功夫想怎么整治这些人,不如好好想想刚才得罪了江总的新女友,您这接下来的路……可怎么走啊?”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江临。 男人低垂着眼眸,乌黑的碎发有几缕散在了他宽阔的额头上,遮了远山般淡漠的眉峰。 怎么看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听了她的话,徐董事原本油光满面的老脸上突然浮现出一层微不可察的慌张,紧接着又化作不甘心的愤恨。 “江总,您看这……段工她……” 男人抬头,目光里没有温度,“她是谁聘进来的?” 徐董道:“是傅总。” 傅言。 男人转过身往外走,“既然是傅总带来的人,你就去傅总那里说话吧,他做什么决定,我不干预。大家继续玩,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谁也没想到匆匆出现的江总,就要这样匆匆离开。 段子矜亦是望着他颀长而冷漠的背影,觉得他的每一步都仿佛从她心里走出去,而他脚下拴着的那根线,随着他走远,把她的心越勒越紧,几乎窒息。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 段子矜的眸光微微一闪。 却听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念慈,还不跟上?” 若有所思的穆念慈被他一叫,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男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正站定了等她。 她赶紧跟上,“抱歉,我刚才……” “没关系。” 不用解释,便被原谅。 段子矜看着他们结伴而去的背影,沉默了几秒,忽然动身追了出去。 * “江临!” 空旷的大厅里,蓦然就响起了一道喊声。 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穿透了茫茫雾瘴,直达人心底。 本已经走到大厅旋转门的二人,闻声后脚步同时停了下来。 男人没动,女人却回了头,她眯眼看着气喘吁吁追来的段子矜,不认同道:“段工,喝酒也就算了,你还跑成这样,是真不拿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了吗?” 段子矜看也没看她,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男人背对着她的身上,“江临,我……” “念慈,我们走吧。”男人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哑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没有爱,没有恨。 甚至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了。 其实就算他给了她这个机会,段子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她只是,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突然不想就这样放他离开。 穆念慈看看男人冷峻的侧影,又看看身后的女人颤抖的身躯,最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和地板上的纹路,轻咳了一声道:“江临,走之前我想先去一下卫生间,行吗?” 男人不声不响地眄了她一眼,黑眸里弥漫着湛湛清寒,让她有种被拆穿的错觉。 “非去不可?”他问。 穆念慈干笑道:“人有三急。” 不是她非去不可,而是那个女人看上去就是有话非说不可的模样。 男人颔首,“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在车上等她? 穆念慈怔然,而后惋惜地摇头,路过段子矜身边时,忽然叹了口气。 这男人狠起心来,真是半点机会都不给啊。 听到穆念慈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男人疾步走进了旋转门,刚一出门,空气中一股热浪迎面而来。 他不舒适地眯了下眼眸,再睁开时,视线里多了个女人。 从旋转门旁边的侧门跑出来堵他的女人。 段子矜打量着几步外,他满面无动于衷的俊脸。 曾几何时他和她,有了这种陌生人之间说话要保持的距离。 以前不论是吵架还是温存,他们都在彼此的方寸之内…… 而现在,就连单独和他说句话,都需要那个叫穆念慈的女人来成全。 “段工,还有话说?”就在段子矜以为她不开口,江临也不会主动说什么的时候,他的嗓音却静静流入空气。 段工,真是彬彬有礼的称呼。 段子矜闭了下眼,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却还是耐不住心里那个问题,“江临,我有事情想问你!” 男人翻起手腕,看了眼表,淡淡道:“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如果是公事,明天再谈。如果是私事……恕我不便回答。” 她还没问出口,就被他一句不便回答堵了回来。 段子矜深深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怨恨,责怪或者嘲讽。 可她失望了。 他干净而俊朗的眉眼间,除了温淡与凉薄之外,什么都没有。 “江临。”她认命地低头,一字一顿,“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求你。” 男人始终无波无澜的眸光,终于动了动,chún角微牵,似笑,不是笑,“求我?” 他的身材修长挺拔,她又因为怀孕不能穿高跟鞋,所以看上去他瞧着她的角度是自上而下的,带着一股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的疏离和冷淡。 “是。”段子矜咬牙道,“我求你。” “求就有用了么?”男人低醇的笑声从嗓子里溢出来,在夜风中散开,非但没被八月的气流灼烫,反倒冰冷冷的渗进了人心底,“我曾经也这样求过别人,结果你猜怎么样,段工?” 段子矜心里一刺,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猛地抬头,“那,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没要你做什么。”男人敛起了笑意,脸sè重归静水无波的淡漠,“我们之间早已不是你有所求,我就一定要答应的关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地阐述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是呵。”段子矜自嘲一笑,“刚才如果没有穆念慈,你大概会冷眼旁观到底吧。” “段工一身傲骨,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处理得很好,不需要别人帮忙。”江临神sè不变,听不出赞许,也听不出责备。 “你不如直接说我刁钻刻薄,没有那个穆小姐温柔善良。” 江临不置可否,黑眸沉沉地看了眼她微凸的小腹,“没什么事我先上车了,替我向孩子的父亲问好。” 他说完,跨过她身边要上车。 段子矜的脸苍白如纸,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将真相脱口说出来。 可是她想到了什么,却生生住了口,只是用力拉住了他要关上的车门。 男人坐在光线昏暗的车厢里注视着她,眸sè已有三分不耐烦,“放手。” “江临!我,我听傅三他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了没有?”她道,“只有这一个问题,你回答完,我立马就放手,绝不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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