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校园番外033 她这么傲慢的女生,表白都不屑匿名
* 段悠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余光一掠,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突然便笑出声了,“要论不知羞耻,谁比得上你家程女神。” 魏修远身后,正抱着德语书出来的程诗韵突然就躺了枪,看样子她是要去自习的,不远处的榕树下,一个高大挺拔、身穿球衣的男生正在那里等着。 段悠也是看见了这一幕才出言讽刺的。真不知道那姓陆的小子怎么想的,就算不喜欢小晓了,也不该和这个姓程的凑一块吧? 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段悠在心里冷笑,可怜。 程诗韵明显也是看见陆铭在那里等着了,但眼前就是追了自己好长时间的魏修远,本来她觉得陆铭比魏修远长得帅气,又因为打得一手好篮球,女粉丝一片一片的,所以才毫不犹豫地出手去追了陆铭。可是这两天经过那场全校瞩目的赛事,魏修远的人气也前所未有的高。 她要是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到陆铭身边去,不知道魏修远会怎么想。 程诗韵迟疑之际,那边陆铭的眼光就沉甸甸地落在了她身上,还带了点几不可见的讥诮。 就在她举棋不定时,魏修远却又擒住了面前女孩的手,毫不避嫌,大步从这是非之地离开。 竟是,看也没看程诗韵一眼。 见段悠去了这么久也没回来,林小晓担心得下楼来寻人,没想到正撞见这一幕,也顾不上旁边都有谁,急得上去就拖住段悠,粉拳一个劲儿地往魏修远身上砸,“姓魏的你干什么!放开她!你要不要脸了!” 魏修远被打得吃痛,心下愠怒,另一只手反手一扬,林小晓个子不高,体型又瘦小,被他一甩蓦地往后倒去。 方才始终不曾sè变的段悠终于急了,惊道:“小晓!” 谁想有人比她反应更快,单手一揽就将人稳稳接在了怀里,林小晓惊魂未定地望着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肌理线条流畅分明,充满着男性的阳刚之气和沉稳的力量感。 就在搂住她的一瞬间,那人仿佛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但下一秒,却又面无表情的放开。 一旁的程诗韵微微变了脸sè,手指紧扣着怀里的书本,“陆铭。” 男生恍若未闻,眸光泠然落在女孩苍白的脸上。 林小晓听到这两个字时脊背也是一僵,心中苦笑,怪不得那只手臂看着眼熟。 如果程诗韵不在,如果魏修远没扯着段悠不放开,林小晓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回头扑进他怀里说,陆铭我们和好吧,我很想你。 可是谁都知道,篮球场离女生宿舍不近。他特意过来,程诗韵又“刚巧”抱着书本从楼里走出来…… 他们要一起去自习吗?他是在这里等程诗韵吗? 林小晓心里一刺,忽然想起这个男人以前等她的时候次次都是不耐烦地催促。 原来不是不喜欢等待,而是她的分量不够让他花费时间来等待。 就在林小晓发怔时,魏修远狠狠剜了她一眼,将段悠手里的外卖夺过来扔在林小晓手上,不由分说把人带走了。 而她身后,程诗韵的嗓音温和传来:“陆铭,我们也走吧。” 林小晓没敢回头,她一点都不想看他此刻是以怎样的柔情对待另一个姑娘。 “陆铭?”程诗韵又唤了一声。 男生这才沉沉道:“嗯。” 走出很远之后,程诗韵才在无人处停下脚步,“你为什么会在女生宿舍楼下?” 陆铭淡淡睨着她,“你说呢?” 程诗韵眸光哀婉,chún角却提起浅笑,“等我吗?” “嗯。” 他的回答没能让程诗韵感觉到半点安慰。因为今天,他们根本就没有越好一起去自习。 他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 段悠忍着脾气没发作,跟着魏修远走到了实验楼后面荒置的器材室门外,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只有偶尔几只没人领养的流浪猫会过来溜达溜达,此时见了两个气氛僵硬的人,那几只猫都敏锐地感觉到了不祥,几下蹿墙跳走了。
魏修远攥她手攥得很紧,刚一放开,只听“啪”的一声,他脸上一痛,右半边脸都麻了,眼镜也应声掉在了地上。 他却没急着去捡眼镜,只是目光紧紧攫着面前女孩的脸,去掉这一层镜片的遮挡,他眼里翻涌的暗sè戾气就这么铺天盖地冲了出来。 段悠在这份压迫感下毫无惧sè,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一巴掌是我替小晓还你的。想不到堂堂自负才华涵养的物理系第一才子竟然会沦落到对女孩动手动脚的地步,你真有出息啊,魏修远。” 对方被她用言语一激,清俊的眉眼顿时生出些许扭曲之sè,“段悠,你又比我好多少?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恨不得全天下男人都是你的入幕之宾才满意吧?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来,别以为你假意为朋友出头我就会对你刮目相看,你和诗韵比差太远了!就算全天下的女生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段悠从没见过魏修远气得失态的样子,应该说,没人见过。 他永远都是一副儒雅斯文,从容淡定的贵公子模样,既有江教授那般才气,又比江教授那种冷清、一丝不苟的人看上去好相处一些。 怎么,撕破脸以后就变得这么狰狞了? 段悠微微一笑,“那敢情好,你可千万别喜欢我,正巧我对你也没意思,那封信也不是我写的。不瞒你说,就在你来找我之前我还在思考这帖子是不是你让人发上去的。” 毕竟她约过江教授的事就发生在大学校园里,来来往往都是人,说不定就被谁听见了。 但是信上提到的高中竞赛那件事——那件事几乎是段悠烂在肚子里的事,她自然不可能拿出去大肆宣扬说高中的时候输给了魏修远,也就是说除了魏修远本人和她以外,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么信里提到的“高中竞赛”的事就变得很可疑了。她甚至想过,是不是魏修远串通了程诗韵一块来整她,昨天程诗韵离开之后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角落里拍了那组照片。 不过看他现在这么“郑重其事”地宣告他不会喜欢她,好像真把那封情书当真了,段悠不禁又陷入疑惑,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照片又是谁拍的? 魏修远听了她的话,盛满怒意的眸子忽然神sè一顿,陡然冒出些许生生刹住怒火后僵硬的迟疑,“你说什么?不是你写的?” “魏同学。”段悠懒洋洋道,“谢谢你昨天专门把这封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信送过来、让某些想害我的人得逞了,但是你听好了,心有所属的不止你,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且我段悠有名有姓,写不出来什么‘来自307的暗恋者’这种模棱两可的署名。” 魏修远望着她白净的脸上那一抹别有韵味的傲慢,微微怔住。 是,她这么傲慢的女生,怕是表白都不屑于匿名的。 “还有最后一点。”段悠面不改sè,自始至终语气都是同一个tiáotiáo,“昨天竞赛的最后一道题,你的答案是从何而来,不用我多说。刚才那句话还给你——就算全天下男生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说完,她绕开他,径直离开。 魏修远一个人愣在原地,当他缓过神来,猛地攥紧拳头转过身时,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段悠没有回女生宿舍,而是顺道去了趟教师办公室。 她确实是很在意和江临有关的那部分绯闻,但不是想向公众澄清什么,而是怕他看到那封匿名情书会误会。 本来这男人脾气就yīn晴不定,难哄又难追,要是让他误会了她喜欢魏修远,指不定还要怎么奚落膈应她。 敲响了办公室门的时候,是纪可岚来开的门,见了她便是一笑,“找江教授?” “江教授在吗?” “进来等会儿吧。”纪可岚道,“他被校长叫走了。” 段悠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走进了办公室,安静的室内只有纪可岚一个人在,她望着段悠,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是来找江教授解释帖子的事情吧?” 段悠点了下头,倒也没说太多,目光落在江临的办公桌上时,骤然就变了脸sè。 只见那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摆着一张被撕成两半又重新粘好的信纸。正是她昨天扔掉的、也是今天出现在论坛上的那一张!
段子矜江临 校园番外035 你那天晚上去过芭蕾舞剧院是不是?
* 段悠还没看清是什么,下意识就把他甩在她身上的东西抖了下去,踉跄中不小心还踩了一脚。 最后,她就站在那封情书旁边,慢慢抬起了脚,眼珠微微下瞟,就这么一语不发地凝视着。 在江临看来,她这个动作真是充满了小女生情窦初开对待爱人时那种小心翼翼、寤寐思服的意味。 这样想着,他的心沉了又沉,不温不火地开腔,语义讽刺,“见到一封信就一脸柔肠百转的样子,踩了一脚还这么心疼。说不是你写的,段悠,你拿我当傻子吗?比赛的时候故意输给魏修远也是计划好的吧,想让他赢,又想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满室狼藉中,这张信纸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特别,就兀自显得刺眼。 段悠蹲下身子,把掉在地上湿淋淋的信纸捡了起来,但她没有像个心血被糟蹋了的小女孩那样,宝贝似的将信纸甩干水捧在手里,而是纤细的五指一攥,将那张纸活活攥成了一个团,毫不怜惜。 抬起头时,整张白净标志的脸蛋上没有一丁点表情,“你不是傻子,我是。” 她怕他误会,所以消息一传出来就跑到这里来解释她对魏修远没有任何想法,结果到了这里,却发现一切都是别人设好的局等她往下跳。 段悠想起自己是如何真心待他,就觉得心脏一瓣一瓣地裂开了。 她自诩全天下头一号大傻瓜,还有人能傻得过她吗? 发洩过了,段悠随着那些怒火的逝去,xiōng腔里渐渐只剩下空洞的悲凉。 于是她望着他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俊容,很轻地开口问:“你早就怀疑这封信是我写的,是吗?你拿到它的时候甚至没想过来问问我,就潜意识里断言是我写的……是吗?” 江临顿时间被她两个看似清淡平和,毫无攻击型的问题问得无言以对。 段悠别看了视线,瞧着被她砸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和满地的纸屑、试卷,没什么温度地说道:“我小时候,家里人都不怎么喜欢我,周围邻居家的孩子年龄也都和我差很多,所以我从小到大一个朋友都没有。” 江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拧紧的眉峰下,眼角一紧,眸光倏尔深邃了些,眼底渗出沉鹜的戾sè。 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打断,最终,却只将菲薄的chún抿成一条锋锐的直线,什么都没说。 她没管他是什么反应,兀自说了下去:“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只流浪猫。我见它可怜,想过去看看,可是它却怕我,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最后退到墙角里——那墙很高,它没路走了,所以扑上来狠狠抓了我一下子,从我旁边蹿走了。” 女孩的目光又落在窗台下面洒了一地的泥土和盆栽上,仿佛在看着,又仿佛透过那里,看到了什么很远的地方,因而表情都随着思维被拉得悠远绵长。 “伤口很疼,也流了点血,但不是很严重,至少我那时候觉得还没严重到让我以后见到它都绕着走的地步。”段悠道,“不过,我也有些生气,不想理它了,所以第二天我再看到它的时候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第三天它的境况更不好了,恹恹地趴在地上,好像快死了。我心一软,从家里拿了点吃的喂给它。它见到我还是躲,我索性也没追,就把吃的放在路口。等我走了之后,它自己过来吃了。” “后来过了大概有一个星期,它每天那个时间都会在路口等着我,我再去喂它的时候,它离我也越来越近。最后终于不跑了,偶尔我回来晚了,它还会走出那条街来找找我。” 段悠的语速始终维持在一个不急不缓的维度里,语tiáo也很寻常,温温软软的,收敛了全部的侵略性,“就像你说的,我性格不好,骄纵傲慢,嚣张又目中无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可我始终觉得,只要对一个人好,他总有一天会感动。猫是多么凉性的动物你也知道,它也从一开始攻击我,到慢慢接纳,靠近,甚至让我成为它的习惯。” “所以一开始你对我不好,出言侮辱我也好,用教授的身份惩罚我也罢,我都只当是我自己做的还不够多,时间还不够久。或者说——你这个人天生就是戒备心重。”段悠终于把目光从盆栽上拉了回来,对上了江临愈发深暗的眼眸。 “但是现在我觉得,用一双手去捂一颗石头都有捂热的一天。而你,江临,你的心就是一片汪洋大海,我就算是把地壳凿开一个洞,让岩浆都涌出来,也捂不热你那颗心。因为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去接纳我,从来没想过我为你做的事情,都是我原本可以不做的。你甚至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否认别人对你的好,觉得那些死心塌地可能都只是意外,反倒是伤害你的事情,你能记一辈子。” “真不知道你在自卑什么。”段悠笑了笑,“不可一世的江教授。” 她说完,扬手把信纸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然后低头将自己附近这一片地面上的试卷和作业本都捡起来,整理好放在他桌子上不cháo湿的地方。 “你就继续这样下去吧,我不伺候了。” 话音一落,前面一句句埋下的火药被最后一句话蓦地引燃,于他空旷的xiōng腔里炸裂开来,威力大得他差点承受不住。 仿佛血肉横飞,骨骼尽断,有那么一刹那,江临竟然好像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在理智有所反应前,他已经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一个动作来的急,她脚步刹住时险些撞进他怀里。 段悠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颤了颤,为这突如其来窜入鼻尖的、属于男人的清冷味道。 只听他略哑的声音沉沉从头顶落下,连笑声砸在她心上都重逾千斤,“听你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段悠,你就没做过一件亏心事?” 段悠脑海里警铃大作,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瞳,不知怎么就忽然心虚了,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很熟悉。 就是她第一天听说江临把她的名额换掉时,她冲到办公室里与他对峙时那种感觉。 “你说的对,江临的心就是汪洋大海,你不用费尽心思来捂。”他觉得自己说着话,都像是一刀一刀在剜着谁的心,鲜血溅在他眼前,残忍又麻木,“因为我不知道你这一次的邀请又是和谁打了什么赌,不知道你这一次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是不是另有所图,不知道你是不是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又去给其他男生写什么情书!因为我永远都不知道,你段悠的心挖出来到底是什么颜sè!” 谁不想在严寒中往火源的方向走。 谁见到对自己真心实意的人会恶语相向。 他的心不是汪洋大海,也不是石头。 所以她根本就不懂这一冷一热一好一坏对他而言究竟是种怎样的煎熬。 段悠,你懂吗? 女孩仿佛被他的话说得窒住,一张美丽明艳的脸褪尽血s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苍白。 她就这样看了他好半天,一个诡异的念头猛然撞进她脑海里—— “江临,你那天晚上去过芭蕾舞剧院是不是?”段悠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你去过,是不是?” 江临淡淡一笑,笑容里没有任何情绪,不是讽刺,也称不上高兴,就单纯只是种表情,“很生气吗?明明去了却没出现,让你不得不在学校的公告栏里给张艳赔礼道歉,因为你没约到我,也没放我半个小时的鸽子。” 可是段悠你不知道。 如果当时我没听到你们那段争吵。 你也许,就赢了。 段悠脸上的神sè变了又变,心里亦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许多多的事情就这样串在一起,她想起看芭蕾前一天她在围棋教室里与他对弈,大概也做过让他另眼相看的事情。所以他不声不响地改变了决定,却被她当成和旁人的赌约,当成一场风花雪月的笑柄。 怪不得第二天她去找他理论魏修远的事情,他会用那种态度对她。 “不说话了?”江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无法忍受这种刺破真相后她哑口无言的沉默。 为什么不辩解,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告诉他,是他听错了?
段子矜江临 校园番外036 她又可曾信过他?
* 段悠很长时间都没法从这个认知里醒过闷来。 她怔怔地瞧着地板上散落的纸张,褐瞳中光芒深浅明灭。 就仿佛才被人扑灭的火苗一下子又因为什么而烧了起来,她亦能在灼烫中感觉到那些死灰慢慢复燃,荒芜的xiōng腔蔓上青草。 他去过。 他怎么会没去过。 他怎么会在她那么努力之后还一丁点回应都不给。 段悠,是你错了。 “没话说了是吗?”江临望着她,黑眸里扬起一片深深的雾霭,遮住了眼底本来的颜sè,“被拆穿了没法辩解了,还是又在心里准备那些感人至深的说词,打算再做一场有理有据、声情并茂的演讲给我看,嗯?” 他这话伤的不是她一个人,就仿佛是江临自己握着刀锋,用刀尖在划她的神经。 她疼,他握着刀锋的手又何尝不是汩汩鲜血? “你说自己没有朋友。”他沉静的嗓音就这么寒凉地接过了她的话,“如果你所谓的友谊,所谓的感情都是靠这种方式得到、维持的,那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朋友。我喜欢聪明智慧的女孩,但我讨厌心思深重的女人。你倒是告诉我,当时在棋室里你言之凿凿的那番话,又有几个字是真,几个字是假?” 恐怕,全都是用来钓他上钩的鱼饵罢。 段悠被他说得眼里蓄满泪水,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心里这种铺天盖地的委屈究竟从何而来。 “如果我说那些话都是真的呢?”段悠一开口,声音都是一种带着哭腔的哑,“你还信吗?” 江临嘴角带着一丝似弯非弯的弧度,黑眸里却是阒然沉寂一片,像是凛冬的黑夜,风霜满天,尽是浮冰碎雪。 “你走吧,段悠。”他没直面回答她,收起chún边细小而空洞的笑容后转过身,语气微微带着疲倦,“不再纠缠,这话是你亲口说的。但你从来也没做到过。正如你说的,我是你的教授,你是我的学生,如果我想整治你,轻而易举,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以前我愿意容你继续纠缠胡闹,是因为每次你的努力和认真都让我觉得我听到的真相才是一场误会。你说我认定了这封信是你写的所以没有向你求证,那么段悠,出这件事的时候,你又可曾信过我?” 他说着话,段悠已经颤抖了起来。 江临没回头看她,也不像每次大怒时冷嘲热讽一起扔过来的样子,而是平和淡然,静水流深。 可就是这份平和淡然、静水流深却让段悠心里陡然被巨大的恐慌和无力侵袭。 她觉得,她这次仿佛是真的做了什么触碰他底线的事。 果然,他说:“我有我的底线,今天你疯也疯够了,闹也闹够了,现在就出去吧。从今以后换到张教授班里,江临……带不起你这样的学生。”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段悠眼里的眼泪像开了闸一样往外涌。 她从来没体会过心痛到窒息的感觉,连呼吸都能带起xiōng腔的一片疼痛,那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糟糕。 整个人都慌了。 纪可岚回来时,就看到办公室里这个场景。 地面狼藉一片,男人办公桌上能砸的全砸了,他颀长挺拔的身姿负手而立,明明近在眼前,却给人以遥远到无法触摸的错觉。 而身后数步距离,段悠的脸上全都是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纪可岚心里“咯噔”一声,想上前劝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的背影看上去异常沉静,完全不像是发了怒,而段悠又哭成了泪人,这一桌一地的东西,到底是谁做的?她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可岚想拉着段悠出去,可手还没碰上女孩的衣角,对方就已经上前一步低头开始捡地上的东西。 她一边哭一边弯腰,眼泪一滴滴地掉在手里刚捡起来的书本和试卷上,她又慌忙伸手去擦,整个人显出一种无路可退、手足无措的慌张。 这还是她见过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段悠吗?这还是年级里老师头疼、学生害怕的小霸王吗? 段悠握着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江临桌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一开口,又乱了,眼泪也随之被勾了出来。 她旁若无人地、近乎贪婪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却一点都不敢造次,压抑又悲伤,悲伤又绝望,“教授,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行不行?我不想去张教授他们班,我想跟着你。我以后不乱发脾气,再也不和人打赌了,我也不喜欢魏修远,这封情书不是我写的。我知道错了,我求你,你怎么罚我都行,我出去跑圈,我出去跑圈好不好?别不要我……” 纪可岚诧异地望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段悠这话里的意思是,江临要把她送到张教授的班里? 江临没开口,一点回应都没给,只是漠然听着身后一向傲慢的段悠哭得像个孩子,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委屈,震着他的耳膜,可他最终也只是沉默。 眼看着段悠马上就要崩溃似的,纪可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顺手把自己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三步并作两步把段悠拉了出去。 段悠走之前最后一眼仍旧在看窗边伫立的男人,他像一座玉石打造的雕像,矜贵,价值不菲,却也通体寒凉,自始至终连理都没再理她一句,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就无法被撼动。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哪里还顾得上思考,抱着纪可岚就哭,“纪老师,你和江教授关系好,你帮我求求他,你帮我跟他说我错了……” 纪可岚无奈叹息,从兜里掏出纸巾擦着她的脸,“我会劝他的,你也别着急。” 劝了也得有用才好。虽然共事的时间不长,但是谁不知道江临那说一不二的脾气,连赵老选好的学生他都能眼睛不眨一下地换掉,更何况这种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上任以来做事向来中规中矩,有分寸也知进退,每次做出那些令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的决定—— 好像都和同一个人有关。 思及至此,纪可岚又是一阵沉默。 她想了想,在段悠的抽噎声中问:“你和他是因为论坛上的帖子吵架吗?” 纪可岚还是藏了个心眼,用的是“吵架”二字。这两个字听上去就很亲昵,因为只有朋友之间,亲人之间,爱人之间,才谈得上是“吵架”。 老师和学生之间,多半是老师训斥,学生顶撞。 而段悠此刻脑子里一半都被江临要送走她的噩耗占着,另一半在这种伤心欲绝的时候也tiáo动不起来,没听出纪可岚问话时那别有深意的措辞,又或者说——她自己也默认了这就是“吵架”。 于是,她点头,“一开始是。” 纪可岚陪她一同坐在长椅上吹着深秋的风,柔声道:“段悠,你要知道,江教授是你的老师。他无论再怎么严厉,心里也肯定是为你好的。你不要总是跟他拧着干。” 段悠擦着眼泪,语气也不知道是破罐破摔还是自bào自弃,“为我好?”她自嘲的笑,“他已经不想管我了。” “谁说的?”纪可岚道,“你不知道,今天江教授看到那篇帖子的时候表情有多可怕。” 什么?段悠一时间有点没理解她的意思。什么叫看到那篇帖子的时候表情有多可怕?帖子不是江临发的? “后来他自己找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朋友,查ip,查手机号,查电脑网关,花了一中午的时间把发帖的人找了出来,然后从她手里要到了这封信,并且要求那个同学今天晚上之前一定要为你澄清,否则他就当掉她这个学期的物理成绩。”纪可岚说着,眼前仿佛还是男人说这话时yīn沉的脸sè和冷厉的嗓音。 顿了顿,她又道:“你说,这是一个老师该说得出来的话吗?” 为学生伸张正义,查清事实真相还算是老师职责范围之内的事。 但他这言语间明明白白全是袒护,而且他为了查明真相连午饭都没吃。 这中间的曲折蜿蜒,这曲折蜿蜒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唯有他自己明白。 段悠却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耳畔来来回回都是他那句——你说我认定了这封信是你写的所以没有向你求证,那么段悠,出这件事的时候,你又可曾信过我? 无论是把他当作可敬的师长,还是当作她喜欢的男人,她又可曾信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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